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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注定要位极人臣的女人—— by辰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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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上次从谢家回去的时候, 也是这么说的——他不但说过会再来教?她墨家术, 还承诺下?次要带姐姐回谢家小住。
因为这份许诺, 知满一直期待地等着。
谁知,她左等右等,姐姐和师父除了在刚回梁城那两天与她见了面?之外, 居然就?再也没来找她!非但姐姐杳无音讯, 连一向飘来飘去的师父也不见了!
知满满头雾水,想来想去,觉得不能坐以待毙, 姐姐和师父不来见她,那她就?自己?去见他们!
说干就?干,知满马上以娘家的妹妹想见姐姐为由, 向将军府递交了拜帖。
一天后,她就?得以顺利拜访将军府。
然而,当她来到姐姐和师父所住的院落, 遇到的状况,却让知满吃了一惊——
“我们不能再进去了, 但少夫人?同意让二小姐入内, 请谢二小姐自行?前进吧。”
院落外, 负责引路的将军府侍女?走到院口,就?自觉停住脚步, 如此对知满道。
知满在姐姐成亲后,并非第一次来将军府拜访。
她今日来后,是隐隐感?到今日这里好像有点奇怪——
姐姐与师父居住的院落安静得异样,只有细微的鸟叫声,且过来的路上一个仆从都没见到,就?连专门为她引路的侍女?,都鲜少开口说话。
此时,对方竟还说她自己?,还有知满带来的丫鬟都不能踏入姐姐的院子,只有知满一个人?能进去。
知满眨了眨眼,疑惑地问:“为什么?”
侍女?恭敬地道:“从半个月前,二少爷和少夫人?就?勒令闲杂人?等一律不得踏入院中了,连入内洒扫都被禁止,原因我们也不太清楚。不过,少夫人?说二小姐可以破例,所以谢小姐进去应当无妨。”
知满看这侍女?的神情?,知道她心?里多半也很好奇,只是碍于下?人?的本分,不能议论太多。
知满心?怀疑虑,迈步进入。
师父和姐姐这半个月来也不知在干什么,由外部?入内,他们的院子设满了路障,且远远地,还能看到里面?有一个木头搭成的棚顶,越往里走,越能听?到不同寻常的响动。
——这声音知满倒有点头绪,多半是师父在动用墨家术的动静。
但是,这架势看起来规模不小,师父现在应该大多数时候都在钻研怎么和姐姐换回去,会闹出这么大动静吗?
正当知满思索时,忽听?有人?出声道:“小心?,那个不能踩到!”
知满一惊,吓得连忙收脚,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走到院中空地,而且院中里里外外都被师父用作了操作墨家术的场地,地上堆满东西,几乎无处落脚。
知满后退一步,环顾四周——
木材、布料、工具堆得到处都是。
在一片狼藉之中,一个“女?人?”的身影,隐在一件知满还不理解其用途的大型木质物件之后。
那人?长着“姐姐”的脸,但知满很清楚,他不是姐姐。
是萧寻初。
院中只有他一个人?。
他喝止了知满会踩到东西的行?为,看手中动作并未停下?,甚至连头都没有抬,只埋首在自己?的“作品”中,面?无表情?。
知满一愣,小心?翼翼地走过去。
即使用的是谢知秋的身体,在没有外人?的时候,萧寻初仍和过去一样长发披散。
他着装随意,并将袖子毫不犹豫地挽到肩膀,用绳子绑住防止其阻碍动作。
萧寻初手边放着一份极其复杂的设计图,铺开足有一张桌子大,上面?密密麻麻地注释着各种尺寸和细节,若非作者本人?,恐怕都难以看清其内容。
这绝对是一件难得一见的大型作品。
而萧寻初双目紧紧盯着眼前之物,右手飞快地转换着各种工具,以完成细致的修改工作。饶是知满自认自己?的墨家术已经相?当熟练,可是当她看到萧寻初,还是会记起自己?是才学了三年的新人?。
可是,知满看到萧寻初的第一反应,却惊叹他的手艺,而是……
他究竟多久没睡了?
萧寻初的黑眼圈重?得厉害,眉间亦有疲态。
可是很奇怪,他的眼神居然精神奕奕,只一寸不离地注视着自己?的作品,有如聚精会神的鹰。
忽然,萧寻初抬起头,看了知满一眼。
知满一僵,等回过神,她竟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
这一步,让知满自己?都不由呆了呆——
怎么回事??
师父他,为什么会看起来有点吓人??
算起来,知满拜萧寻初为师也很久了。
尽管她是弟子,适当地也会对对方表示尊敬,但由于对方和姐姐交换身体的原因,知满总忍不住要挖苦一下?这个便宜姐夫。兼之萧寻初随遇而安的乐观性格,知满实际上也不怎么怕他。
可是这一刻……
知满能觉察到对方身上的严肃。
以前她也见过萧寻初钻研墨家术,他的气质确实会和平常有所区别,可今日……似乎尤其。
他这样既不笑也不说话,又顶着姐姐的身体,哪怕两人?习惯举止完全不同,但有一瞬间……他看起来竟有点像真正的姐姐。
忽然间,知满记起来了——
在萧寻初仍然是萧寻初、仍住在临月山上的时候,他和他的那些师兄弟,都被梁城的人?称作“怪人?”。
明明面?前仍是熟悉的师父,可是一时间,知满居然有点不敢与他搭话。
半晌,她才问:“师父,你在做什么,这和跟姐姐换回去有关吗?”
“不,但你姐姐希望我做这样的东西,只要这能帮到她……”
萧寻初似乎没心?情?长篇大论地和她聊天,回答很简短。
他一指地上的一块巨大的布,道:“你来得正好,去读一读设计图,然后帮我剪裁一下?那个部?分。”
“……噢。”
知满云里雾里。
不过反正姐姐在大理寺工作,她至少也要在这里等到傍晚见姐姐,而且知满以前也习惯当萧寻初的助手了,没有多抱怨,乖乖去看设计图。
然而一看之下?,她便被这个图纸描绘出来的内容震惊了!
知满看看图纸,又看看萧寻初,脱口而出:“师父,姐姐要你做这样的东西是想干什么?!”
萧寻初目不转睛地敲着木板,无暇答她。
半个月前。
“萧寻初,能帮我一个忙吗?”
谢知秋安静的乌眸凝视着他,缓缓说着。
“我想要获得新君的好感?,等待的机会来得太慢,我想主动尝试。”
萧寻初听?她这样对自己?开口,略显意外。
萧寻初一直认为自己?在谢知秋为官这件事?上,能帮上她的地方很少。
这也是萧寻初始终有点沮丧之处——
他在这方面?与谢知秋并不太投契,对谢知秋来说,与他谈论这些,恐怕远不上与秦皓谈论来得有意思。
可是那时,谢知秋竟主动寻求他的帮助。
萧寻初忙问:“我能做什么?”
谢知秋道:“据我了解和观察,新君赵泽是个爱玩的人?。他这样的人?,很可能会喜欢新鲜稀奇的东西。
“我打算投其所好,让他认为我和他是合得来的人?,最好能一举让他将我当作朋友。
“如果以此为目的,比起温吞的兴趣相?投,我更希望能一鸣惊人?,一口气吸引对方的注意、让对方来接近我,而不是由我去接近对方。”
萧寻初立即就?明白了谢知秋的意思。
如果谢知秋主动去接近赵泽,那么在赵泽身边,这种人?并不稀奇,世上从不缺趋炎附势、攀附权贵的人?。
而谢知秋想要的,是让赵泽自己?对她产生兴趣、主动来结交“萧寻初”。
如此一来,赵泽非但不会觉得谢知秋是想从他身上得到好处的曲意逢迎之徒,还会认为一切都出自他自己?的意志,而谢知秋则与众不同。
只是,后者的难度显然远胜于前者。
萧寻初问:“……你希望我用墨家术,做一些能吸引眼球的机关。然后你就?借此,去引起赵泽的关注?”
谢知秋颔首。
她分析说:“这对你来说,也不是全无好处。如果赵泽对此有兴趣,那这就?是墨家术在赵泽那里露脸的机会。将来我劝说天子任用墨家学说,也会更为容易。”
谢知秋说得有道理。
以前萧寻初他们师兄弟也曾试图向身居高位的人?介绍他们的学说,还有用墨家术做出来的器械,都以失败告终。
但是,他们还从未试过皇帝。
而且这位新君赵泽不按常理出牌,说不定还真有成功的可能性。
不过,最重?要的还是……
谢知秋认为,这一次,他的技术能帮得上她。
光这一个理由,就?足以让萧寻初排除万难,为她赴汤蹈火。
“好。”
萧寻初记得自己?笑起来,答应了她。
“我会尽我所能。”
此刻,萧寻初跪在地上,专心?致志地将他在图纸上所绘之物,用木板拼凑成实体。
谢知秋想要赵泽对她印象深刻。
那么,这样东西必须要特别,必须要有展示在赵泽面?前的可能性,最好能被轻而易举地看到,甚至不需要赵泽主动提出要看。
从谢知秋提出这个计划起,萧寻初就?开始苦思冥想,希望为她设计一件足以震撼人?心?之物。
最终,在想到这个点子的瞬间,萧寻初当即觉得,就?是它了。
当他连夜完成初稿图纸,并拿给谢知秋看时,哪怕是谢知秋,亦呆了片刻。
“……这样的东西,做得出来吗?”
萧寻初说:“理论上可行?,但我以前也从未试过。等完成以后,我会自己?先行?尝试,等到能确保安全,再让你使用。”
话音刚落,他看到谢知秋看着他,眼底流露出一丝担忧之色。
萧寻初见状又想笑。
谢知秋会担心?他。
这个认知竟让他感?到淡淡的甜蜜。
于是不等谢知秋开口,萧寻初自己?道:“你不用在意,我有分寸。”
他又望着她笑言:“你自己?也曾闯入龙潭虎穴般的月县,在酒楼里与想要夺你性命的豺狼虎豹周旋。
“墨家术本来就?不是完全安全的东西,更别提以前我和师兄弟整日钻研的还都说火器。
“正像你自己?说过的,凡事?都要冒一点风险,不是吗?”
说到这里,萧寻初又笑了笑,露出三分狡黠之色。
他说:“你说那新君是个爱玩的人?,想法也不拘泥于世俗观念。这样的人?……我想从小到大,至少也会有一次,渴望飞上天吧?”

病榻上?,一个步入老年的女性满面?病容。
她艰难地转过头?,看向床边相濡以沫数十年的丈夫。
“当年都怪我……没能好?好?保护狸儿。”
齐慕先一身朴素的文人常服, 手里捧着汤药碗, 安静地坐在床边。
当妻子摸索地向他?探手时,他?一顿, 毫不犹豫地握住妻子的手。
在朝堂上?说一不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一代名相齐慕先, 此刻坐在妻子床边, 没有丝毫架子。二人看上?去仿佛一对?随处可?见的平凡老夫妇。
齐慕先用安抚的语气对?她道?:“阿云,别说胡话。狸儿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你何必因此继续自?责?当年……是为夫无能, 没能让你们过上?衣食无忧的日子。”
如今, 早春的气候,齐家主屋正午时分仍点着上?等煤炭,能保持温度, 而又没有刺鼻的烟味。
窗台上?摆着一盆经过精心修剪的名贵盆栽松,仆人在屋内屋外?忙碌地进进出出,齐家夫人身上?盖着厚实的绣被, 绫罗绸缎里填满舒适的鹅绒,又轻又温暖。
宰相齐慕先的府邸,早已是梁城数一数二的名宅, 墙外?朱漆四季如新,仓库里堆满常人一辈子都见不着的古董文玩。
如今, 再也?不会有人在这座宅邸中冻死。
只是, 凡人寿数有限, 饶是家财万贯,仍有留不住的性命。
齐慕先的妻子谭云与?他?同龄, 二人是贫寒夫妻一路走来,感情深厚。但是,早年痛失幼子之后,谭云就一直闷闷不乐、精神不佳,或许也?是因为这个缘故,夫妻二人此后一直子嗣艰难,直到狸儿死后又隔七年,才再生下一个齐宣正。
齐宣正出生后,齐慕先官场上?开始步步青云,可?谭云的病却始终未见好?。
夫妻二人如今已是六十有七的岁数,说起来也?不小了,但齐慕先至今仍是康健,甚至头?上?是满头?乌丝、不见白?发?,与?他?同龄的妻子却缠绵病榻、生命日渐衰微。
齐慕先寻遍名医,但始终只能调养、难以治愈。
终于,到了这一天。
常年给谭云看诊的御医私下对?齐慕先说,夫人的生命之火已近燃尽,随时熄灭都不奇怪,让他?做好?心理准备。
齐慕先叹了口气。
时隔多?年,再次感到自?己的无力。
不过,妻子身体不佳已有多?年,说来也?是寿终正寝,齐慕先即使难过,但不至于无法接受。
他?近日多?少减少了手头?事务,花更多?时间陪伴妻子度过最后的时光,甚至像年轻时那样亲自?给她喂药。
两人到了这个岁数,与?其?说是爱情,倒不如说是相伴多?年的亲情。
他?们坐在一起,说的最多?的话就是回忆往昔。
病到最后的岁月,妻子的脑子似乎已经有点糊涂了,说话颠三倒四,经常记不清日子。
但是,她最常说的,还是狸儿。
“老爷,你还记不记得,狸儿小时候经常问我们,人为什么不能像鸟一样在天上?飞呢!”
谭云脸上?露出怀念的神情。
“他?还会模仿鸟的样子扇动?手臂,在院子里跑来跑去,一边跑一边笑。”
听?到妻子的话,齐慕先似乎也?记起一些久远的回忆,眼神有所变化。
他?道?:“是啊。小孩总是会幻想一些不切实际的事,即使告诉他?人是没法飞的,他?还是很起劲,总想试试看。”
谭云微笑起来:“老爷什么都好?,就是对?小孩太过一板一眼。就算哄哄他?、陪他?玩玩,又如何呢?”
说到这里,谭云又虚弱地道?:“狸儿那孩子,除了读书,就是对?天空、翅膀之类的事情感兴趣。
“或许只是年幼一时的小孩子气,但如今想来,也?是他?的特殊可?爱之处……
“说不定,也?正是因此,他?才会早早离开我们,去往凡人去不了的仙人之所吧……
“老爷,前段日子,我做了个梦,梦见狸儿坐在一只巨大的白?鹤身上?,慢慢往西天飞去……他?飞的时候,还看见了我,回头?对?我挥手……咳、咳咳……”
谭云说到一半,又猛然咳嗽起来。
齐慕先忙道?:“你不要再费力说话了,先好?好?休息,保重身体。”
“这么一点没事。”
谭云咳嗽完,又轻轻说道?,许是因为常年卧床,又不太健康,她的声音有些上?了年纪人的沙哑。
“我怕我现在不说,哪一天就没有机会再和老爷聊天了。”
“别说胡话。”
齐慕先见谭云面?露疲态,算着时辰,也?觉得妻子应该支撑不了继续说话,该让她休息了。
齐慕先对?照顾夫人的侍女叮嘱几句,便打算起身离开。
但是,还未等他?抽身,忽然,谭云又拉住了他?的袖子。
谭云实在体虚,用的力道?已经很小,齐慕先只觉得自?己的衣袖像是被纤细的蛛丝系了一下,但即使如此,他?仍然停住了脚步。
“怎么了?”
他?问。
“我还有一些话,想对?老爷说。”
谭云道?。
齐慕先安静地等着她的后文。
“其?实……我听?说了一些外?人的议论……”
谭云吃力地说了几个字,就又咳嗽几下。
她说:“老爷如今位高权重,站在那样的位置,难免会惹来不理解的人恶意揣测和非议。
“但我知道?,老爷从以前到现在,从来都没变过。老爷一直都是……为了江山社稷鞠躬尽瘁、心系百姓、忠君爱国、义薄云天的正人君子……是他?们,不懂老爷的良苦用心……咳、咳咳……”
谭云说到后面?,身体已然吃力,是好?不容易才说完的。
齐慕先沉默以对?。
他?拍拍谭云的肩膀,平静地道?:“你都病了,别胡思乱想那么多?。”
言罢,他?又叮嘱丫鬟道?:“你们好?好?照顾夫人。”
“是。”
侍女们纷纷低下头?。
齐慕先握住谭云抓他?衣袖的手,将她轻轻放回锦被底下。他?自?己一抖衣袍,起身离开。
谭云说来也?是官宦之家出身。
她的父兄当年都是那种一贫如洗的清官,若非如此,岳父当年也?不会相中齐慕先这个从区区一个放牛郎爬上?来、除了学识和一身天真的正气什么都没有的穷小子,甚至在他?未中进士时,就决定将女儿嫁给他?。
谭云是个很典型的良家女子,识字、读过书,但不多?。她对?他?官场上?的事不太关心,也?不太听?得懂,一辈子大半时间都放在内宅上?,相夫教子,尽了世人看来一个妻子应尽的本分。
毕竟是年少夫妻,年轻的时候,两人有过许多?甜蜜的时光。
事到如今,齐慕先也?无意破坏她心中自?己的形象。
谭云这样的家教,对?官场复杂的地方不了解,却拥有远高于常人的道?德标准。她父兄都是那种亡国时会以殉国为荣的文人,谭云亦受其?影响,这么多?年,她都真情实感地相信齐慕先如同传闻中那样事事光明磊落、是个皇上?遇险会毫不犹豫舍身去救的英雄,并且真情实感地相信着,齐家这么大的家业是齐慕先忠君报国得到的报酬,是善有善报得来的善果。
要是让她知道?实情,她的病情说不定会更严重。
齐慕先退出屋子,环顾院子一圈,召来家仆,问:“正儿上?哪儿去了,这两天夜不归宿不说,今天连早朝都告假,陛下问他?的身体是否抱恙,我还得为他?解释。”
家仆面?露难色,委婉地道?:“少爷的行踪,我们也?不大清楚,想必是一时和朋友玩得兴起,这才晚归。”
齐慕先皱起眉头?。
在他?看来,齐宣正这两年逐渐有点不像样了。
人人都说齐慕先看重自?己新收的学生秦皓,但在齐慕先自?己看来,他?最偏袒的还是自?己的儿子齐宣正。
他?只不过是给了秦皓一个从六品的官职,但他?自?己的亲生儿子,现在已经是从四品秘书少监,先帝为显荣宠,还给了齐宣正一个观文殿学士的头?衔,可?谓风光无限。
若是聪明人,一看就知道?,齐宣正这个升官架势,将来很可?能是可?以接宰相的班的。
齐慕先也?确实有此意。
他?就这么一个儿子,不栽培他?,还栽培谁呢?
然而,齐宣正的表现,却不尽人意。
齐宣正升官速度如此之快,显然是不正常的。
为了让儿子这条路走得名正言顺,齐慕先在朝中朝外?、甚至舆论方面?都做了不少安排,以减少阻力。
要是齐宣正足够聪明,这种时候就应该表现出谦逊踏实的姿态,并且比其?他?人更加勤勉努力,以体现自?己配得上?这样的官职。
但是,齐宣正有了进士功名以后,不知是不是觉得苦尽甘来了,非但没有认真起来,反而开始松懈,有时甚至显得作威作福。
他?交了不少只会捧着他?的朋友,享受被众星拱月的感觉,花钱也?过于大手大脚。
齐慕先甚至隐约觉察到,齐宣正可?能会私下惩罚家仆,以至于齐家的仆人都非常怕齐宣正,哪怕是齐慕先问起来,他?们都不敢说实话,百般为齐宣正遮掩。
齐慕先对?齐宣正这种行为,相当不满意,也?不大看得惯。
但是齐宣正到了他?面?前,又一副听?话儿子的愧疚样子,而且毕竟是老来子,齐慕先也?不太舍得过于责怪他?,因此总是教训教训,事情就又过去了。
但无论如何,堂堂四品官,居然无事找借口不上?朝,还是过分了。
齐慕先命家仆去找齐宣正回来,自?己在院中转了两圈纾解情绪,想来想去,还是去了书房。
年轻天子不顶事,齐慕先亦不欲放权,他?这个宰相如今肩担重任,每天都有看不完的文书。每日去陪久病的妻子说说话,已经算是他?忙里偷闲的休闲时光。
只是今日,许是因为与?妻子聊了狸儿,又看到齐宣正不像样的行为,齐慕先着实有些心浮气躁,看了几卷文书就没有心思再读了。
他?捏了捏鼻梁,向后靠到椅背上?,叹了口气。
若是正儿不是他?现在唯一的孩子……
若是狸儿还在……
那么聪慧又懂事的狸儿,本该是他?的长?子……
只可?惜,过去的事无可?挽回,如今多?想无意……
齐慕先本想坐起来继续做事,但他?毕竟也?是个上?了年纪的人,往后一靠,居然被一阵困意席卷全身,一时睁不开眼睛。
半睡半醒之间,齐慕先开始做梦。
在梦中,他?回到二十几岁的年纪,年轻健康的妻子慢悠悠地缝着小孩的衣裳,院子里传来幼童欢腾的笑声——
狸儿张开双臂在院中狂奔,忽然,他?跳上?一只不知打哪儿飞来的白?鹤,欢喜地道?:“父亲,我飞起来了!你看,人果然是可?以飞上?天的!”
齐慕先想要接话,但他?觉得周围好?像十分喧哗,眼皮不由一撑,醒了。
狸儿和妻子都消失不见,可?是喧嚷是真的。他?听?到外?面?似乎十分吵闹,皱了皱眉头?,起身去看情况。
家仆不知为何都聚在一处,众人都仰着头?,望向西面?的天空——
齐慕先顺着他?们的视线看去,然后一惊——
有一刹那,他?看到天上?飞着一只白?鹤,而恍惚间有人乘在鹤上?,正与?他?的梦重合。
但他?一晃神,再定睛一看,才发?现事实大相庭径——
在西面?的天空上?,一盏巨大的“灯”升在半空中。
在这盏灯下,挂着一个像“船”的容器。
这艘船被灯带到半空中,而在船中,隐约好?像有一个人。
这个人,居然用巨大的孔明灯将自?己带到了天上?!
在那人乘坐的船身上?,绘了一只精美的白?鹤,想必这就是齐慕先第一眼错看的缘故。
而在那盏升起的灯上?,用草书洋洋洒洒地写了几句诗——
迢迢秋夜长?,娟娟霜月明。
欲醉仙桂下,凡尘不留卿。
问君何处去,腾霄上?玉京!
那天灯如此之大,飞得如此之高,连他?在宰相府都能看得清清楚楚,可?以想见,此刻从梁城城中到郊外?、从大街小巷到金銮殿,恐怕都能看到这个奇形怪状的“载人灯”。
齐慕先望着这一奇景,呆滞了半晌,才找到自?己的声音问:“这是什么东西?”

第九十九章
正如齐慕先预料得那样?, 那盏带着?载人“船”的“天灯”,足以让整个梁城的人都看得一清二楚。
这看见的人,也包括秦皓。
是时, 秦皓本在屋中看书, 听到?外面的骚动,便出?来看情况。
当他看到?那艘飘在空中的“白鹤船”, 亦是深深呆住, 险些连手上的书都掉到?地上——
那是什么东西?
孔明灯……?
可是, 孔明灯能大到?这个份上,以至于将人都带到?天空上吗……?
秦皓良久才回过神,忙唤来小厮问情况。
小厮显然也被这场面震住了, 早已打听了一圈, 听到?少爷问起,连忙回答道:“大人,那盏天灯究竟是什么情况还没有?人清楚, 但是……听说那天灯升起的地点,是……在萧大将军府。”
竟是将军府!
小厮知道秦皓与萧寻初之间?的过节,在说出?这个地点时, 表情就十分微妙,同时,他不停地偷看秦皓, 担心秦皓的反应。
然而,看着?那个飞上天的东西, 秦皓连自己与萧家昔日的恩怨都顾不上了。
他瞠目结舌地看了半天, 然后, 口中慢慢吐出?一句话道:“难不成……是萧寻初?”
说起来,萧寻初一直是个怪人。
以前在白原书院的时候, 他就总是做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后来甚至还为了那些玩物丧志之物抛弃家人和学院,一个人跑到?临月山上。
秦皓以前与萧寻初关系并不亲近,他一心只读圣贤书,本也对萧寻初的兴趣一知半解。
直到?此刻,他算是第一次见识到?了萧寻初的“作品”。
原来……他就是一直在钻研这样?的东西吗?
秦皓看着?那天灯,面露惊讶之色。
不得不承认,如果?那真?是萧寻初之作,那他会相当震惊。
只是……为什么?
秦皓皱起眉头,若有?所思?。
同一时刻。
谢知秋本人,正站在那盏引起梁城轰动的“天灯”里。
高处空气清寒,风在耳边吹得呼呼作响,谢知秋的双脚踩在萧寻初建造的“天船”上,由于天灯会被风吹动,下面的船也被带得左右晃动,谢知秋只觉得自己真?像站在一艘船上,被风吹得飘飘忽忽、摇摇摆摆。
这种?无法脚踏实地的感觉令人心慌,尤其?这里不是陆地也不是水上,而是升到?了上百丈高的空中。
谢知秋扶着?船身,但只是探头往下一望,哪怕是她,仍不禁有?一种?脚软之感——
要是一不小心从这个角度掉下去,恐怕必死无疑。
这时,本跪在地上查看白鹤船内壁的萧寻初注意到?谢知秋的异样?,他站起来,不着?痕迹地护住谢知秋的身体,好帮她稳住平衡,问:“害怕吗?”
谢知秋其?实浑身都是僵的。
但她抿紧嘴唇,摇了摇头,说:“还好。”
谢知秋一动都不敢动,极力适应着?站在高空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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