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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注定要位极人臣的女人—— by辰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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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齐慕先话锋一转,说:“这?桩案子,其实老夫先前?也有?耳闻。
“今日老夫正?好经过就撞到萧大人审案,想来也是?缘分。老夫恰巧也想看看,在民间备受爱戴的‘萧青天’是?如何断案的。
“不如今日,萧大人就给?老夫加个座,就由老夫来监审此案……萧大人,想必不会连这?种?小要?求都拒绝吧?”
要?是?谢知秋本人在此,定能?感受到齐慕先话中的威胁。
然而换作赵泽,他?只隐约觉得现场气氛诡异,齐慕先看着与平时他?们在皇宫相见时的样子不太一样。
赵泽并未拒绝,顺水推舟道:“同平章事大人想监审,那当然好啊!
“来人!快帮同平章事大人和大理寺卿大人加张桌子!”
大理寺内鸦雀无声?,只有?听到命令的小吏,手脚麻利地去摆放桌椅。
待摆放完成,齐慕先走?过去,一撩衣摆,淡淡地在侧边坐下。
赵泽再?一拍惊堂木,道:“传嫌犯!”
一声?下去,无人回应。
齐慕先笑了笑。
赵泽不明所以,又喊了一声?,道:“我说,传嫌犯上堂!”
兵吏们低着头,仍然无人回应。
“你们竟敢不听大理寺正?的话,是?想以下犯上吗!今日不听令者,统统打三十大板!”
“……”
“五十大板!”
“……”
竟然话到这?个份上,这?些人还不动,就算是?赵泽也能?感到这?件事有?大问题了。
他?不得不差使谢知秋身边的张聪,道:“张聪,你去把嫌犯带上来。”
张聪倒是?很果决地接受了命令,抱拳道:“是?。”
他?转头去了大理寺狱。
不久,一个扣押多日、外?表狼狈的男子被张聪老鹰捉小鸡似的提溜到大堂上来。
在推搡之间,那囚犯边被迫上堂,边破口大骂:“你算什么东西,就你这?种?下人,也敢动我?!我弄死?你!等我出去,就弄死?你!”
赵泽没想到这?嫌犯如此嚣张,而且声?音莫名有?点熟悉。
他?皱起眉头,去看那人的脸。
这?时,像是?有?意让赵泽看清楚一般,张聪一扭那嫌犯的头,让他?面向赵泽。
下一瞬,赵泽瞳孔猛缩,帷帽下的面容已是?惊愕不已——

赵泽怎么都想不到, 这个没有名字的?嫌犯“新进士”,会是齐宣正!
说实话,赵泽对齐宣正的?印象, 一向?挺好?的?。
小时?候, 齐慕先教导他?与兄长?两个皇子。
兄长?与齐宣正年龄相近,又都师从齐慕先, 几乎是一起长?大。
赵泽是三人中年纪最小的?, 他?从小跟在两人身后。
齐宣正对他?们兄弟都很恭敬, 对他?亦很不错。
齐宣正不但平时?会教他?功课,有什么好?吃好?喝的?也都紧着他?,赵泽就像有两个哥哥一样。
此时?, 齐宣正披头散发, 神情狂妄而凶煞,虽在大理寺狱中被关?了几日?,但面对在场群臣, 他?气焰丝毫不减,一副无人能耐他?如何的?样子。
这与赵泽认识的?那个宽容知礼、有如兄长?一般的?齐宣正,简直天壤之别?!
要不是亲眼所见, 赵泽打死?都不会相信,齐宣正在外面竟然会有这样一面!
赵泽万分愕然,但紧接着就是恼火。
这恼火里?既有对齐宣正阳奉阴违的?, 也有对“萧寻初”的?——
饶是他?再没有身为天子的?心眼,到这个时?候, 也反应过来——
“萧寻初”提出让他?假装大理寺正来审案, 打从一开始就不是什么临时?起意、随性而为, 而是别?有目的?!
“萧寻初”想要让他?看到一些以皇帝身份绝无可能看到的?东西,而赵泽以前从未见识过的?, 就是眼前这副乱象!
赵泽心中百味交杂。
此景固然让人震惊,但他?一向?将“萧寻初”当作?推心置腹的?好?友,此时?令他?不舒服的?,还有被朋友算计的?感觉。
赵泽下意识地侧头,往堂后看去——
谁知这一看,他?又愣住了。
只见“萧寻初”早已毕恭毕敬地双膝跪地。
“他?”面上波澜不惊,像是提前就料到天子一看到齐宣正就会明白“他?”打得小算盘,但即使如此,“萧寻初”仍然冒着天下之大不韪如此行事,丝毫没有畏惧。
“萧寻初”双手放到身前,然后低下头来,俯身,深深将额头磕在手背上。
这是谢罪,亦是表明决心。
赵泽呆愣,然后,慢慢回过味来——
“萧寻初”若不如此做,“他?”还能怎么办呢?
这嫌犯是齐宣正,将一切都串联起来——
难怪整件案子,没有人敢提所谓的?“新进士”的?名字。
难怪大理寺卿和大理寺少卿最近宣称先后抱病休息,连上朝都不去。
难怪他?一升堂,生病的?大理寺卿就又跑出来了,非阻止他?继续审理不说,还口口声声说是在救他?。
难怪这么大个大理寺,没有一个兵吏敢去传嫌犯上堂!
上是齐慕先和大理寺卿压着,下是小吏心生畏惧不听指令,“萧寻初”这个大理寺正,坚决审理那无疑是与上下所有人为敌,若不审理,那是玩忽职守、官官相护!
连大理寺卿和少卿见这情况都跑了,只剩“萧寻初”以五品官之身抗下这么一桩案子,“他?”能做到这个地步,已是不易。
只是,他?赵泽贵为天子,当齐慕先的?儿子犯下大事时?,满朝文武,除了萧寻初,居然没有一个人将这事告诉他?!
梁城这帮官员,究竟瞒了他?多少?
官员们每日?都汇报说方?朝四海安宁、歌舞升平,但这天下,当真歌舞升平吗?
重重疑虑涌上心头,赵泽下意识地侧目,去看齐慕先——
饶是现在任谁都很难相信,齐慕先特意跑来大理寺、特意提出要监审此案,会对自己儿子犯下的?事毫不知情,但毕竟是从小敬重的?老师,赵泽内心还是怀着一丝不切实际的?期待,希望一切只是凑巧,希望齐慕先是真不知道齐宣正已经被扯进这样的?凶案中。
仿佛相应赵泽的?期待一般,齐慕先并没有急着为齐宣正的?撑腰,相反,他?看到齐宣正后,脸上的?表情居然确实很惊讶!
“正儿!你怎么会在这里??!”
齐慕先适时?地拍案而起,一副不可思议之色。
“你不是说你为了你母亲,正在外地祈福吗?!”
“父亲,我……”
齐宣正没明白父亲为何这反应,一时?呆滞。
“逆子!你这逆子!”
齐慕先颤着手指指向?齐宣正。
“你母亲尸骨未寒,你竟然……你竟然……”
话说到这里?,齐慕先忽地捂住胸口,抽搐两下,倒在地上。
“同平章事大人!”
“大人!没事吧?”
齐慕先一倒,众人都被这变故吓了一跳,以大理寺卿为首的?官吏纷纷围上去,想要扶住齐慕先。
就连赵泽都大吃一惊,一声“相父”就要脱口而出,看到垂在自己面前的?帷帽白纱,才勉强止住口。
但他?仍担心地冲过去,问:“齐大人,你不要紧吧?”
齐慕先浑身颤抖,看上去十?分痛苦。
他?拼着一丝气力,颤抖地指向?齐宣正,道:“他?……让他?给我过来……”
话完,齐慕先双目一闭,不动?了。
“同平章事大人!”
“齐大人!”
齐慕先年事已高,又刚经历丧妻之痛,若是当真受了儿子的?刺激,身体状况不是闹着玩的?。
电光石火之间,赵泽脑海中已经转过许多念头。
这时?,大理寺卿把上齐慕先的?脉,道:“还好?,还有气,只是被气晕过去了,但脉搏有点虚。”
大理寺卿看向?头戴帷帽的?赵泽,迟疑说:“小萧,既然你非要主审此案,那你看……?”
赵泽是真心关?心齐慕先的?,他?匆忙一想,马上道:“休息!马上休息!将齐大人送去后面的?屋里?歇歇。至于齐宣正……先让他?去照顾他?爹吧,门口派人守着便是。
“本官也不是不近人情的?人,死?者?毕竟是乐女,齐宣正……应该罪不至死?。万一齐大人有个三长?两短,好?歹齐宣正在场,能听完他?父亲交代的?事情。”
大理寺卿一听这话,眼神一动?。
但他?表情没什么变化,只应道:“行,那就按你说的?办。”
大理寺内一阵兵荒马乱,赵泽那边暂停升堂了,其他?官吏们则搀扶的?搀扶、搬抬的?搬抬,费了老大的?劲,总算将齐慕先送到后面的?屋子里?休息。
大理寺遇到紧急情况或者?大案的?时?候,不时?会有官员会在此处留夜,因此也有可供官员们休息留宿的?临时?屋子,齐慕先就是被搬进了这里?。
齐宣正一路上哭得那叫一个惨,先前的?嚣张是半点都看不见了,只顾着撕心裂肺地喊:“爹!爹啊!儿子错了,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
直到陪齐慕先进了屋,齐宣正仍是大声哽咽着,哭声屋子内外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然后,他?边哭,边对大理寺卿使了个眼色。
大理寺卿一拱手,配合地退出屋子。
房门一关?,他?又从袖中摸出银子,赏给左右的?小吏。
这些小吏一路都低着头不敢说话,先前他?们连传唤齐宣正上堂都不敢,此时?更是安静。待拿了大理寺卿的?钱,他?们主动?就往前走了数步,离屋子几丈远,一副不闻不问的?态度。
大理寺卿遂满意,自己去守在院口,防止有人靠近。
屋内,齐宣正一边夸张地哭着,一边敏捷地仔细四周门窗,等确认周围人都退开了,他?才去轻推床上的?齐慕先,道:“爹,爹!人都走了。”
齐慕先缓缓睁眼,见只有齐宣正一人,从容地坐起身来。
齐宣正见状一喜,当即奉承道:“爹,太好?了,你果然来了!我就知道你不会不管我的?!”
但齐慕先左右瞧瞧,蹙眉,略显疑惑地道:“那萧寻初就这样放我们进来了?他?自己没跟来?”
“对,那人这回还蛮识相的?,自己就往后堂另一方?向?去了,这样正好?。”
齐慕先凝了片刻。
他?说:“那个戴帷帽的?人,对我的?态度倒比萧寻初本人温和。”
齐宣正一惊:“那人不是萧寻初吗?!”
齐慕先道:“多半不是。”
说实话,齐慕先一来,看到主审官头上竟然戴了个夸张的?帷帽,也相当意外。
他?第一反应,“萧寻初”为了抢在群臣向?皇上上书前解决此案,即使身体有问题,仍然不顾一切地以最快速度升堂。
不过,齐慕先很快意识到没那么简单。
这个主审官尽管故意假装声音沙哑说话,以模糊两人嗓音方?面的?区别?,但哪怕不考虑声音,他?的?语气、说话方?式、为人处世方?式,还是和“萧寻初”差太多了。
要是换作?“萧寻初”,绝无可能在堂上那么轻松就放他?们父子俩过来,甚至连跟都没跟来看看,还轻易说出齐宣正“应该罪不至死?”这样的?话。
看来“萧寻初”也不傻,知道亲自审这桩案子肯定会有大问题,还专门找了个笨蛋替“他?”背锅。之后“萧寻初”只要说自己是受人胁迫,就能轻易将罪责推得干干净净。
这会儿不用说,定是那个主审悄悄去找“萧寻初”,商量接下来怎么办了。
不过……这个替“萧寻初”背锅的?人究竟是谁呢?一般人能有这种能耐和勇气吗?
不知为何,齐慕先隐约觉得这人有些地方?让人熟悉,他?对自己和齐宣正也似乎更宽容。齐慕先原本以为,需要费更多劲才能有和齐宣正单独对话的?机会。
齐慕先心思缜密,不会错过一丝危险,他?头脑飞转,忽然想到一种可能性,猛然坐直,道:“快,有我们的?人在外面,你马上出去问一下,赵泽这会儿真的?在宫里?吗?”
“赵泽?!爹你怀疑戴帷帽的?那个是赵泽?!”
齐宣正大惊失色,一瞬间就面色苍白。
“要是赵泽那不是——我刚才在外面还——”
“快去问!”
齐宣正不敢耽搁,跌跌撞撞地跑出屋子。
没多久,齐宣正一副松了口气的?样子,折了回来:“没收到赵泽出宫的?消息,大概不是。”
齐慕先眉头微松:“但不是赵泽,又会是谁?”
“管他?是谁!反正不是赵泽就行!”
齐宣正不禁又得意起来。
这时?,他?一下子在窗边跪下,膝行至齐慕先身边,抓住齐慕先的?手,道:“爹!时?间紧迫,别?想这些没意义的?事了,快帮我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做!爹,你一定要救我啊!”
齐慕先思路一沉。
有一句话齐宣正说得没错,在这里?休息的?时?间十?分有限,必须将注意力放在刀刃上。
齐慕先暂且回过神,他?看向?齐宣正,道:“正儿,讲真话,现在的?情形对你来说不容乐观。我本想在阻止大理寺升堂,在升堂之前就找人将你换出来,或者?直接把事情捂住,但现在……事发突然,就连现在你我单独相处的?机会,我本来都没有十?足把握。”
齐宣正心头一紧,忙问:“爹,那、那我该怎么办?”
齐慕先说:“既然已经升了堂,那将这件事完全捂住已经不可能了。时?间紧迫,我也还没找到可以替你顶罪的?人。
“现如今,你要洗清罪行很难,我们只能换个思路,尽可能想办法减轻你的?罪行。”
齐宣正脸上一白:“我现在可是秘书少监啊!势头正好?!若是认下这罪,我今后的?仕途……”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齐慕先劝道。
“有官做没官做,不能只顾当下,还要计之长?远。”
“你这事捅出去,皇上一时?生气难免,但你仔细想想,乐女是贱籍,名声又差,而你是个风流倜傥的?四品官,不过是在年轻气盛时?一时?气愤,惩戒乐女时?不慎致其死?亡,说是意外也行。只要你之后几年都行为得当,再做点好?事,重新塑个善人的?名声,真会有人觉得这是个很大的?污点吗?”
“这几年你老老实实蛰伏起来,但你与天子毕竟有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等过个几年他?气消了,我们打压打压其他?官员,给你空个合适的?位置出来,先说这位置其他?人都当不好?,再多提提你的?名字。
“你有天子对你的?情谊,还有我坐镇,到时?候再让天子将你官复原职,难道很难吗?”
“本来你按理也是要丁忧几年的?,算不上什么损失。”
齐宣正心中一动?,好?像没那么不甘心了。
齐慕先对他?招手,示意他?靠近,然后道:“其实在赶来这里?之前,我派人多少去做了些准备。不过这萧寻初动?作?太快,我能做得也不多。
“正儿,你听着,等下回到堂上,你……”
齐慕先对着齐宣正的?耳朵,如此这般了一番。
齐宣正对自己无法完全脱罪一事,还是多少有些不满,但听完齐慕先的?安排,他?对后面的?事情有了底,表情多少轻松了一些。
然而齐慕先交代完这部分事,仍是愁眉不展。
他?略顿了顿,又开口对齐宣正道:“对了,正儿,我且问你个事。”
“什么?”
齐宣正抬头。
齐慕先问:“你在大理寺狱的?这段时?间,可有听人谈起萧寻初调查此案的?细节?比如说,他?在调查尸体的?时?候,有没有从那乐女身上……搜出什么?”

第一百二十二章
齐慕先的语气超乎寻常的严肃, 他紧紧盯着齐宣正,目光深邃幽深,让人难以看出目的。
齐宣正一怔。
他知道父亲这样问他, 这必是个重要细节。
齐宣正心想这说不?定会对他减轻罪行有?利, 便绞尽脑汁回忆起来。
“我这两天是有?听见狱卒聊天。”
“好?像说,从那女的怀里?搜出一封空白的信, 什么都没写却很?小心地带在身上, 怪得很?。”
齐慕先声音低沉:“确定是空白的吗?”
齐宣正点点头。
齐慕先神情肃然。
齐宣正看到父亲这般神情, 不?由问:“爹,那是什么,很?重要吗?”
齐慕先不?言。
齐宣正费解道:“爹,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啊?”
齐慕先抬手?捏了?捏鼻梁, 泛黄的眼?底有?数夜没睡好?的血丝。
他声音比往日低哑,带着齐宣正不?太理解的阴郁。
齐慕先道:“不?该你管的事别多问,你处理不?了?。”
同一时刻。
后堂另一间屋子中, 赵泽屏退众人,单独与谢知秋见面。
门窗紧闭,赵泽身着五品官服, 缓缓摘下头上的帷帽,神情肃穆。
谢知秋跪在赵泽面前,伏身叩首, 一言不?发。
赵泽此刻心情十?分复杂。
谢知秋道:“微臣知错,请皇上恕罪。”
赵泽想用手?指点她, 但?在屋中焦虑地转了?半天, 最?终还是收了?手?, 长叹一声。
“哎!”
赵泽百味交杂,甩甩袖子, 对谢知秋道:“算了?算了?,你起来吧。朕知道你也有?你的难处,你若不?这么做,朕又怎能知道朝中百官欺瞒朕竟已到这等地步?”
“多谢皇上。”
“不?过……”
赵泽将?袖子背在身后,又来回走了?两圈,转对谢知秋道:“萧爱卿,我看齐宣正这事,要不?还是点到为止吧。”
谢知秋抬眸看向?皇上。
赵泽道:“齐宣正孝期流连烟花之地确实德行有?损,还闹出了?人命,着实不?是一个朝廷命官该有?的行径。
“但?他毕竟是相父的独生子,相父待我恩重如山,我不?能让相父太难做。
“照朕的意思,不?如就对他严厉斥责,革除全部官职,五年不?得复用,然后让齐家给乐坊一定赔偿。当然,朕下次上朝时,一定会对群臣好?好?说说这事,让他们不?敢再效仿齐宣正之行。”
谢知秋默然。
半晌,她说:“齐宣正本?来正该丁忧,五年不?得复用,于?他而言并不?是很?重的惩罚,恐无法起到儆效尤的作用。”
赵泽道:“你说的,朕也明白。但?若不?这般,还能怎么办?齐宣正是相父唯一的孩子,朕总不?能因为他一时酒醉误杀一个贱籍女子,就将?他杀了?吧?”
谢知秋道:“依照律法,良籍殴打贱籍至死,应徒刑一年。齐宣正自知犯错却试图隐瞒,理应罪加一等,加杖责一百。
“且春月姐妹本?是良籍,是受人拐骗才会被卖到此地,理应复籍,若照良籍来算,即便齐宣正有?官身,也该流放两千里?。”
实际上,即便如此,齐宣正的罪也不?算重的。
如果情况相反,是下人殴打主人,那么无论对错、是何缘由,主人只要有?伤,下人就会被处以绞刑。贱籍殴打良人,更是再加一等罪。
赵泽则头疼道:“萧爱卿,是律法大?,还是朕大??你平时是听朕的,还是听律法的?
“忘忧,朕知道你正直,朕不?是有?意责怪你。但?你看今日堂上,相父他一看齐宣正被压在公堂上,当场就气得晕倒了?。
“相父年纪大?了?,身体经不?起折腾,要是真照你说的这么处置齐宣正,将?他的独子下了?大?狱,相父万一有?个三长两短……”
谢知秋说:“圣上应该看得出来,齐大?人今日并非偶然在此。齐大?人公事繁多,平时忙得脚不?沾地,怎么就偏今日到大?理寺来,非但?主动要求监审,还凑巧撞上齐宣正上堂?
“若齐大?人对齐宣正犯下的事早已知情,又怎会在刚才晕倒?臣想,多半是齐大?人知道一旦对簿公堂,齐宣正的身份再难以瞒天过海,这才出来帮忙。
“他会有?这样虚弱的表现,想来一是希望大?理寺外的百姓听到传言后,舆论上能对齐宣正宽容一些?,二则是……如果此案传到圣上口中,他希望皇上能念在旧情,也不?要对齐宣正过于?苛责。”
谢知秋说完这番话后,屋内良久安静。
“这朕……当然知道。”
不?知过了?多久,赵泽才缓慢地开口。
“忘忧,平心而论,人都是有?私心的。”
“相父从小看朕长大?,对朕有?教导之恩,他还是方朝的老功臣,这些?年方朝风调雨顺、四方安平,离不?开相父日夜操劳之功。于?情于?理,朕都该对他的孩子网开一面。”
“齐大?人会拼命想要保住自己的孩子,也是人之常情。即便是朕……亦是如此。”
“忘忧,朕今天不?以皇帝的身份压你,你我就和寻常朋友一般,开诚布公地聊聊。”
“朕之前听忘忧你说过,你从临月山上下来之前,也有?与你关系十?分亲近的师父与师兄弟。那你告诉朕,如果今日公堂之上误杀风尘女子的,不?是齐家之子,而是当年与你关系亲密的师兄弟,而你师父跪在你面前求你放自己的师兄一马……甚至有?可能求你的不?是你的师父师兄,就是你的亲生父亲和兄长,你能不?能真做到铁面无私、六亲不?认,只按律法判刑,不?夹杂哪怕半点私情?”
“……”
谢知秋道:“臣……从未遇到过这样的事,不?敢说自己在同样的情景下,一定能做到圣人一般。”
赵泽拍拍她的肩膀,道:“朕知道,你能理解朕的。”
然而,谢知秋不?等赵泽说完,已经“噗通”再次跪下,道:“皇上才是天子,此案既已交到圣上手?中,圣上要如何裁决,微臣自不?会干涉。
“不?过,臣身为臣子,亦有?臣子该做的事——那便是将?此案的全貌展示在皇上面前。
“皇上了?解全部后,无论做定夺什么,臣不?会有?半个字异议。”
赵泽一顿,道:“照你这么说,此案还有?内情?”
谢知秋问:“先前审案时,圣上可有?留意到乐女桃枝证言时,她说那天晚上,春月好?像演奏得特别卖力,因此才会被齐宣正挑中?”
赵泽颔首:“是这么说,这有?何不?对?”
谢知秋说:“先前在牢狱中,齐宣正也曾证言,春月对他投怀送抱,他才会选中春月,将?她留在屋中单独相处。”
赵泽道:“齐宣正一面之词,为给自己推脱,他自会如此说。”
谢知秋否认:“不?……依臣之见,单就这个细节,齐宣正可能说的是真的。”
“——!”
在赵泽出乎意料的眼?神中,谢知秋从袖中取出那封空白书信,道:“这一件证物,就是桃枝口中,春月从墙后男子那里?得来的书信。
“臣之前觉得此物可疑,没有?将?其留在大?理寺中,而是随身携带,现在,愿请皇上过目。”
赵泽疑惑地接过。
但?他将?信取出,前后翻动,意外道:“怎么一个字都没有??”
谢知秋道:“皇上日理万机,若是有?人特意给皇上送来空白的书信,皇上会想到什么?”
赵泽身为一国之君,又在宫中长大?,对一些?平民百姓不?知道的机密知识,是有?了?解的。
他只一愣,就反应过来:“这是密信?”
一个乐女身上,怎会带有?密信?
赵泽当机立断,在屋中找了?找,打开一个茶壶,将?信直接泡到水中。
不?久,信中文字浮现出来。
“……怎么不?是汉字?”
赵泽一看,先是皱眉,但?只须臾,他便恍然大?悟:“那乐女春月是北地十?二州来的,北地十?二州被辛国占后,推行辛文,如果是给她的信,汉字她倒未必认得。”
他转问谢知秋:“萧爱卿先前态度笃定,想必是知道信上的内容了?,这上面写的什么?”
谢知秋仍是跪着,道:“回圣上,恕臣不?敢说。”
赵泽奇道:“你对朕有?什么不?敢说的?你我是朋友,单就你今天干的事,朕要真想给你治罪,你还跑得了?吗?”
谢知秋仍旧不?言。
从谢知秋的沉默中,赵泽觉察到她对待这件事可怕的严肃,终于?意识到其中恐怕还有?大?问题。
赵泽试图缓解气氛,故意开玩笑道:“总不?会是齐家父子勾结外邦意图谋反,辛国的线人给他们传消息,结果齐宣正喝醉酒没认出自己人,反将?人打死了?吧?”
谢知秋:“……”
赵泽脸色大?变:“萧爱卿,你不?要吓朕。”
谢知秋俯身叩首道:“这么大?的罪名,臣怎敢自行定论。更何况臣的辛文水平十?分粗浅,不?过囫囵读之,难以窥清全貌。
“其中内容如何,还请陛下寻真正的译官来翻译。另外,因事关重大?,臣建议陛下选三名以上译官,且三人的家乡、师承、为官履历不?可有?重合之处,以免译官们同气连枝,再发生类同于?今日大?理寺堂上之事,妄图欺瞒圣上。”
赵泽听得脸都白了?,当即叫来有?福,让他速速回宫找人安排。
只是,他才刚安排完回屋,外面就有?人上来敲门,道:“寺正大?人,齐大?人那边已经休息好?了?,您看今日还要继续审吗?”
赵泽心不?在焉,直到外面的人又敲了?三下门,他才回过神来——
“审!干嘛不?审!”
赵泽咬牙。
“我倒要看看这案子还能扯出点什么来。”
说着,赵泽将?帷帽往头上一戴,就要往外走。
这时,谢知秋忽然想到什么,一顿,追上去扯住赵泽,道:“等等!”
“怎么了??萧爱卿,你还有?什么忘了?告诉朕不?成?”
谢知秋明眸一动,说:“并非一定会出事,但?或许……还是防范于?未然。”
言罢,谢知秋对着赵泽耳语一番。

半刻钟后, 赵泽回到堂上。
但出乎意料的是,他一回到公堂,非但看到齐慕先已经到场, 还看到堂下跪了十几个陌生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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