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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注定要位极人臣的女人—— by辰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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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
“我说御史台的秦侍御史,是不是和谢小姐关系有些不同?”
萧寻初本来正专心致志地考虑怎么提高黑石的势,听?自己师兄说了两遍,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然后,他随之一愣:“你是说秦皓?”
“对,好像是这个?名字。”
“……师兄见过这个?人了?”
萧寻初万万没想到会?从?自家师兄口中提到秦皓。
叶青本就是得到了被朝廷授官的机会?才来梁城的,以他的技艺,当然能?通过工部的考核,现在已?经在朝中干了几?天活,主要是维护天鹤船,还有协助规划皇宫下半年的修葺计划,虽说官职不高,但也算步上正轨。
这段日子,师兄经常出入皇宫内外,也会?与其他官员碰面,说见过秦皓也不奇怪。
但让萧寻初有点意?外的是,师兄居然看得出秦皓知道?谢知秋的身?份。
联想到之前种种,萧寻初莫名有点不好的预感。
他貌似不经意?地摸了下自己的头发,问:“他是知道?谢知秋,但师兄怎么看出来的?”
叶青回答:“谢小姐对他的态度和对其他人稍有不同吧。
“我因为刚拿到官职,对很多事情不熟悉,经常去请教谢小姐,结果去找她的时候,碰见过好几?次秦侍御史。
“那个?秦侍御史不时会?将马车停在宫门外等她,不一定和她说话,但会?看她走了才走。
“我之前听?同僚说谢小姐以前和秦侍御史、齐宣正三人并称齐氏门下三君子,以为他们是朋友,也没多想,但刚才才忽然想到,谢小姐对秦侍御史的方式也和对他人略有不同。
“谢小姐平时在外面都是扮演你,和男性官员相处已?经很习惯,看不出什?么异样?。但她对秦皓,好像有刻意?在回避和克制。”
叶青顿了顿,总结道?:“硬要说的话,她对别人都像是对待没有性别的人一样?,但对秦皓……像在对待异性?”

第一百三十九章
这天, 谢知秋写完一份文书,搁下笔,抬头去看院子的时候, 就见萧寻初正认真将好几组黑石一一分门别类, 有些放在台面上,有些浸泡在石盆中。
一绺长发从他额边垂下, 萧寻初眼?睑微垂, 眼?神专注凝肃, 仿佛除了眼?前之物,世上其他东西都吸引不了他的注意。
谢知秋一顿,短暂地没有动作。
谢知秋没有对别人说?过?, 她其实还挺喜欢看萧寻初钻研墨家术入神的样子。
当年初见的时候, 萧寻初在她眼?中,就是个有点特别的人。
第一次见面,他会因为她是女?孩子而不好意思, 而与她下棋时,又真诚地赞叹她的棋艺,没有表现出丝毫偏见。
他看上去懒洋洋的, 也不是个受人称道的好学生,可又做得出各种各样的竹蜻蜓,用稀奇古怪的方式来找她聊天。
他是她的第一个朋友, 甚至相识在秦皓之前。
若不是中间有好几年的空白,谢知秋觉得, 他们可能在刚交换身体的时候, 就会更亲密一点。
当然, 他们现在关系也不差。
今年已是两人朝夕相处的第四?个春秋,若问谢知秋在这个世界上最?信任的人, 萧寻初必会在其中占上一席。
此刻这样相处,会让谢知秋浮现一些感?慨。
就好像如果没有世俗强行?分出男女?之别,将同龄的男孩女?孩分开,他们年少时本就应有一段这种时光——
萧寻初钻研墨家术,她在屋中读书。等傍晚天暗,两人可以一起下棋打发时光。
而现在,他们必须要顶上夫妻的头衔,才?能有这种程度的同室而居。
“啊,小姐,对不起!”
傍晚时分,雀儿给?两人送晚饭过?来,萧寻初不知为何有点心不在焉,接汤碗时手?一抖,瓷碗倾倒下来,泼了他自己一身汤不说?,也弄脏了谢知秋的衣袖。
这明明不是雀儿的错,可雀儿却是屋子里最?慌张的人,急道:“怎么办,姑爷这可是公服……”
“没事?。”
谢知秋对萧寻初的失手?有些诧异,担心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并未责怪雀儿,只?道:“一点脏,尽快换下来洗干净就行?。”
言罢,她便起身去更衣。
雀儿连忙将萧寻初也拉起来,推进里屋道:“小姐您也快去换身衣裳!我会尽快将外面收拾干净。”
萧寻初和谢知秋两人因为心里怀着秘密,平时不太让外人进院子,只?有实在忙不过?来才?会让五谷和雀儿进来做些送饭、打扫之类的杂事?。
像是更衣这种事?情,自从两人成婚以后,更是避免让旁人插手?。
两人很快被雀儿一同推进里屋。
萧寻初今日很不在状态,与墨家术有关的事?还好,真要投入总能投入进去,但其他的日常琐事?,几乎一直在走神。
归根结底,只?因叶师兄那一句话——
“硬要说?的话,她对别人都像是对待没有性别的人一样,但对秦皓……像在对待异性?”
此刻也是,直到被雀儿半推半拉地送回里屋,房门关上,周围暗下来,他才?后知后觉发生了什么。
萧寻初偏过?头去,只?见谢知秋正淡定地插上门闩。
然后,她面无表情地走到床边,十分日常地开始脱自己的衣服。
萧寻初:“……”
两人交换身体四?年,成婚三年都是同室居住,一同更衣这种事?,其实并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他们交换之后,彼此能看到对方本质的模样。
换衣服的时候,灵魂的衣服其实不会真的更换——根据萧寻初总结的规律,灵魂衣服的更换通常意味着身份的变化,比如两人成亲那时,换成了婚服,还有谢知秋上朝之时,她的样子也会不知不觉变成身穿公服——但在萧寻初心里,谢知秋仍然是女?性,当她在自己身边表现出这样私密的生活状态时,他多多少少会产生异常的悸动。
起初,他尽量用装出来的镇定来掩饰自己内心的慌乱。
后来时间长了,这种伪装就习惯了,他能自然地和谢知秋共处一室,哪怕互相边脱衣服边聊天,好像都没有哪里不对劲。
他推测谢知秋可能也是差不多的情况,甚至适应得比他更快——
毕竟他们实际用的都是对方的身体,能看的不能看的都早看过?了,还有什么可害羞的?
萧寻初平时也没有多想?这事?,然而叶师兄今日这句话,却点出一个在他心头挥之不去的问题——
对谢知秋来说?,秦皓是个异性。
那他呢?他算是什么?
这个时候,谢知秋已经将外袍脱下,由于里衣也脏了,她又开始更换里衣。
她觉察到萧寻初半天没动作,维持着衣衫半褪的姿势回过?头来,一双乌眸平静地望他,问:“怎么了?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萧寻初:“……”
他移开目光,道:“没事?……”
他们彼此都能感?受到对方的两种状态,所以此时,他一边看到谢知秋在换衣服,一边又觉得是谢知秋把他身体上的衣服扒了。
……是只?有他一个人想?法太龌龊,才?会对此感?到异样吗?
为什么从始至终,只?有他会因两人这样的状态而窘迫,而谢知秋能做到无动于衷?
萧寻初一时冲动,开口问道:“谢知秋,我对你来说?,究竟算什么人?”
“……什么?”
“我对你来说?,即使是异性,也和姐妹或者闺蜜完全一样,丝毫不用顾忌吗?”
谢知秋动作明显顿了一下,疑惑地回过?头望他。
萧寻初说?完也觉得后悔,谢知秋又不知道他在意的点是什么,他这么没头没尾地问出来,只?会让她感?到莫名其妙。
萧寻初背过?身去,避开谢知秋的眼?神和她的身体,说?:“算了,你不用介意,是我想?太多了。”
其实这个问题他们一开始就讨论过?,就算他明说?自己的在意之处,恐怕谢知秋也只?会更加坦然地脱下衣服站在他面前,或者像上次那样给?他一个不带感?情的吻——然后告诉他,她对这些一点都不在乎,以他们两人目前的状况,纠结这种事?情没有意义?。
道理?萧寻初都懂,但为什么谢知秋会将秦皓认真当作异性来对待,对他却没有丝毫对异性的顾忌?
……是不是他打从一开始就被谢知秋摈除在外,从未被她看作可以发展暧昧关系的对象?
萧寻初心乱如麻,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然后换上干净的衣裳。
“……”
另一边,在萧寻初背过?身后,谢知秋的目光不经意从他身上划过?。
她本来是想?看看萧寻初的表情,没想?到正撞见他更衣的半当中。
谢知秋仓促移开目光,眼?底掠过?一丝微妙的不自然。
萧寻初会有两重感?受,而于谢知秋而言,状况亦是相同。
她能看到萧寻初男子的躯体,披散的长发落在光.裸的背部。
萧寻初可能是生在武将之家经常会骑马,且他研究墨家术的时候,有时也会冶铁,他的身体其实比他穿上衣服表现出来的要结实很多。
这一点在谢知秋自己使用这具躯体的时候,也能感?受到。不过?自己用和从第三者视角看,印象还是有些微妙的不同。
另一方面,比起刚交换的时候,萧寻初操纵她身体的熟练程度也有明显变化。
还记得最?初,他明显不怎么熟悉女?人。
可能是在谢家时可以依赖丫鬟,两人刚成亲时,谢知秋都还能看出他的生涩——不仅不太会穿束女?子的衣饰,遇到抹胸时,甚至会手?抖到系不上背后的带子。
而现在……
本来就是能用双手?做出各种精巧东西的人,他的手?灵活是理?所当然的。
谢知秋凝了下神,闭上眼?,将与正事?无关且不利于两人稳定关系的杂念铲出大脑。
她其实很少产生感?情方面的念头,但,有时候她深夜思考要如何度过?余生时,竟会下意识地考虑到萧寻初。
第一次冒出这种念头时,连谢知秋自己都吓了一跳。
这算是某种习惯吗?
哪怕是随时准备分道扬镳的假夫妻,相处的日子久了,也会将对方变成生活的一部分。一想?到某一天会和对方分别,甚至不适应起来。
谢知秋晃了晃神,没有多想?。
比起这些,眼?前还有很多更重要的事?要做。
然而在谢知秋回头后,她身后的萧寻初却又转过?头来。
他凝视着她的背影,数度欲言。
然而,终是没有开口。
次日,有雨。
秋天这么大的雨少见,更别提还来得突然,午时还是晴空万里,戌时竟瓢泼下起。
谢知秋今日独自在政事?堂待在这个时辰,听到雨声响起,已是错愕。
她大部分时候是自己骑马来回,这般倾盆大雨,只?有马而没有马车,若是冒雨回去,只?怕要被淋个彻底。
正当谢知秋犹豫是等将军府派人来接自己,还是干脆差人去将军府、告知他们她今晚住在政事?堂不回去时,远远地,她看到一朱衣官员撑伞徐步而来,在她门前停下。
——是秦皓。
秦皓明显是看到下了大雨,特意带着伞来找她的。
但当他看到她果真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屋檐下,又刻意挖苦道:“怎么回事?,这么大的雨,萧寻初还没派人来接你吗?”
谢知秋:“……”
自从秦皓知道她的情况后,谢知秋有时会故意说?一些话,让秦皓误以为她和萧寻初的关系比实际上亲密,暗示他知难而退。
秦皓不知道相信没有,不过?他对萧寻初的竞争意识比以前更强了,有时会故意将自己和萧寻初进行?比较。
谢知秋道:“……将军府里这里远,他就算来,也没这么快吧。”
“那是他的问题,至少这一回,我都已经在这里了,他还不见人影。”
秦皓毫不客气地道。
接着,他又对谢知秋微笑:“走吧,我今日坐马车来的,可以送你回去。”
谢知秋有些犹豫。
但秦皓又说?:“这么大的雨,其他人跑一趟也不容易。我们路上遇见将军府的人,可以劝他们回去,让他们少走,若不然家里人和马匹都要多淋雨,生病可够呛。”
谢知秋:“……”
不得不承认,秦皓总是知道要怎么劝她。
谢知秋叹了口气,从他手?中接过?另一把伞,道:“走吧。”
萧寻初那边在观察黑石的时候,听到天上下暴雨,同样担心还留在政事?堂的谢知秋,心神不宁,便在身上揣了把伞,叫上五谷,打算套车去接她。
两人在月县待了两年多,月县在南方潮热之地,经常突降暴雨,他给?困在哪里的谢知秋送伞,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萧寻初习以为常。
然而这一回,过?程却出了变故。
马车在前往政事?堂的路上,正好与秦家的马车擦肩而过?。
在对方的小厮喊住他们的车之前,萧寻初已经先?看到对面被风吹起的车帘。
谢知秋与秦皓并肩坐在一起,好像正在讨论一卷书。
这两个人都有在马车上看书的习惯,萧寻初知道。
谢知秋眉间淡淡的,不算多热情,可也没有不高兴。秦皓提出的话题她大概很感?兴趣,所以听得认真,不时也会搭话几句。
小厮发现将军府的马车后停住了车,谢知秋起身要从那辆车上下来,转而上将军府这边的车。
秦皓要将伞给?她。
谢知秋婉拒。
在谢知秋下车时,秦皓看上去像是担心她跌倒,顺手?要扶她。
两人发生肢体接触时,谢知秋似乎不太自在,眼?神别了一下,道谢后疏离地避开对方的手?。
这在其他人看来,大概只?是同僚之间的谦让,但落入萧寻初眼?中,却莫名有点刺目。
果然,她对秦皓是和对其他人不太一样,唯有对待秦皓的时候,她有性别观念。
平时的话,无论是身边的五谷,还是官场上的同僚,她都不会将对方当作是男性,用平常态度对待。
就算是对他也……
萧寻初脑子走神,身体还是条件反射一般地拿着伞探出车外,将小跑到车边的谢知秋接上车来。
尽管在外面停留的时间不久,但她头发和上身都被雨水打得半湿。
幸好他们专门来接人,车里提前准备了小炉,还有帕子。
谢知秋自己擦脸,萧寻初帮她擦头发。
等回到家里,又是第一时间换衣服。
萧寻初身上只?是被带了点水,淋得并不厉害,他本想?可以回避的时候,他是不是回避一下。
但谢知秋好像想?都没有想?,已经自然开始更衣。
一股烦躁情绪涌上心头。
谢知秋本来正脱着衣服,冷不丁肩上一暖,一件干燥的宽大外袍裹住她的身体。
背后传来萧寻初的声音道:“如果当初是秦皓和你交换身体,你也会这样毫无避讳地在他面前更换衣物吗?”
谢知秋一怔,回过?头。
大概是为了将衣服披到她身上,萧寻初走到她背后,谢知秋一回头,几乎撞上他胸口。
雨幕带阴了窗外的天色,室内尚未点灯。
谢知秋从未听过?萧寻初话中带上这种情绪,然而昏暗的屋室中,他的眼?神看起来异常认真。
谢知秋不由错愕。
从这距离迎上萧寻初的眼?睛,她才?忽然意识到,在平时,即使两人之间再熟悉,萧寻初也不会离她这么近。
萧寻初仿佛已经猜到她对这个问题的答案。
他不甘心地继续问她:“我和秦皓哪里不一样?他哪里对你来说?更令人在意?性格?外貌?还是你会更注意学识丰富的异性?”
谢知秋懵了一瞬,回答:“秦皓对我有好感?,如果做太亲近的举动,会让他误会。”
“你没有想?过?,我也可能对你有好感?吗?还是即使我误会,你也不在意?”
萧寻初话语里透着难言的焦虑。
倏然间,他抓起她的手?,摁在自己胸口。
只?一瞬间,谢知秋就感?受到此刻他心跳如鼓。
他说?:“我看到的东西和他并没有什么区别。既然他亮明自己追求你的态度,那我也可以亮明。如果这样做的话,你眼?里能不能公平地看见我?”

谢知秋的?手被?扣抵在萧寻初的?胸口, 她感受着他剧烈的?心跳,一时怔愣。
在这?种氛围中,连呼吸都显得?突兀。
谢知秋的?指尖抽动了一下, 因为贴着萧寻初的?胸口, 这?个动作反而使得?对方的?体温变得?愈发分明。
然而就在这?个空气?近乎凝结的?时刻,门外居然十分不?凑巧地响起脚步声。
几声寻常的?敲门响动后?, 五谷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大人!大少?爷竟然忽然回府了!您衣服换好?了吗?将军和将军夫人都已经去?接人了!”
谢知秋:“……”
萧寻初:“……”
五谷显然感到?屋内无人吭气?的?状况十分古怪, 他不?知想到?什?么, 轻咳一声,提醒似的?催促:“大人,您和少?夫人在里面干什?么?是换衣服结果摔到?头爬不?起来了吗?要不?我去?前头跟将军和将军夫人说一声, 您还要多久?两?刻钟够吗?”
谢知秋:“……”
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
即使是谢知秋, 也不?得?不?觉得?这?个时机卡得?实在是太巧了一点,为什?么偏偏是这?个节骨眼上?
本来萧寻初这?里的?突发状况就很麻烦了,几乎让她头脑有一瞬空白, 现在萧寻光居然还卡这?个点回来,又是一桩怪事。
屋内,谢知秋的?手还被?萧寻初扣着、硬抵在胸口。
两?人难得?离这?么近, 对方的?体温就在她掌心上,呼吸近在咫尺。
谢知秋不?得?不?分神,用平常的?语气?回答道:“没?事, 我们刚才起了点冲突,心情都不?好?不?想说话而已。你先过?去?, 我马上就换好?衣服。”
“噢, 好?的?。”
五谷立即表现出一句话不?多问的?高素质, 道:“那我先去?大堂。少?爷,您和少?夫人难得?吵架, 少?夫人一向脾气?好?,当初连月县那么危险的?地方,都一句话不?说就陪您进去?,您闲着多想想这?些往事,小事上有点冲突就别往心里去?了。”
“……”
门外很快响起五谷离开的?脚步声。
然而,屋外的?人信了,屋内的?人却知道这?话是瞎胡扯。
他们之间的?状况没?有丝毫改变,由于五谷的?打岔和催促,本就怪异的?气?氛还变得?愈发尴尬。
一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
“……对不?起。”
良久的?寂静后?,最终还是萧寻初先开口。
他后?退一步,局促地避开谢知秋的?目光。
在他看来,这?样漫长的?沉默,未尝不?是一种回答。
其实仔细想想,他并不?是现在就想从谢知秋口中得?到?承诺,只是看到?她对秦皓有感情方面的?意识,对待自己却比对待异性亲属还要随意,于是克制不?住嫉妒,口不?择言。
以他们两?人目前的?状况,当下无论如何都不?是挑明的?好?时机。
哪怕是被?当作兄长那种程度也好?,萧寻初希望从谢知秋眼底看到?一点对他的?在意。
覆水难收,但真的?一时冲动将话说出了口,他又不?禁后?悔起来。
萧寻初摸了摸头发,试图缓解空气?中的?尴尬:“抱歉……我这?样说,会让你觉得?不?好?办吧。要是现在说是玩笑话,让你忘记……大概也晚了。”
“……”
“你要是不?知道该怎么拒绝我,可以当作没?有听到?这?些话,我不?会再提。”
萧寻初对她展露出笑容,恣意潇洒的?桃花眼这?样明亮一笑,有风流坦荡的?味道,会让人不?由自主地相信他是开得?起玩笑的?,就算被?拒绝,也可以轻松地一笑了之,以后?继续当朋友。
他说:“你去?见我哥吧,他以前就不?太爱回家,这?会儿突然大老远跑回来,保不?齐是有什?么事。”
“……我知道了。”
谢知秋一顿,道。
接着,不?等?萧寻初松开她的?手,就听谢知秋认真地回答:“你的?想法,我会仔细考虑。”
“——!”
萧寻初几乎没?能立刻反应过?来谢知秋是什?么意思。
谢知秋眼神还有点茫然,她在感情方面的?经验并不?丰富,平时也不?太花时间想这?些,故而有些措手不?及。她当初拒绝秦皓想得?很清楚,所以拒绝很干脆,但不?知为何,对萧寻初的?感情,她略有点慌乱。
谢知秋经验上虽有不?足,但她不?是笨蛋,知道这?种事情不?可能轻易糊弄过?去?,萧寻初既然已经挑明,那她应该给一个足够真诚的?答案。
谢知秋面色沉静,道:“我之前没?好?好?想过?这?件事,想法还有点混乱。其实我觉得?……我对你……可能也有一些好?感。”
萧寻初抬头看她。
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谢知秋惯来淡然的?脸上,忽然难得?地闪过?一丝不?知所措。
一刹那,萧寻初几乎难以形容自己的?心情。
就像无尽的?暗夜里,一簇星光倏然亮起,点亮夜穹,引燃一片绚烂的?星空。
尽管有可能是他看错,但方才一息的?功夫,谢知秋表现出了害羞的?样子。
他希望自己得?到?的?,本来就只是这?样一个瞬间而已。
而现在,他听到?的?话远比预期的?更令人心满意足。
但谢知秋的?情绪远比她表现出来得?更加复杂,她微微蹙着眉头,像是仍有顾虑。
她道:“不?过?,现在说这?些为时尚早,我们这?样的?状态,像普通人那样谈情说爱实在是很次要的?事。
“我从不?认为自己是一个男性,现阶段却使用着你的?身体。这?具身躯的?确给了我以前不?曾有的?机会,拿来入仕为官也不?再有很多人为制造的?世俗障碍,但要我以这?种状态来考虑未来的?情感关系,实在太过?困难。”
归根结底,她很清楚自己是谢知秋,有很强的?自我认同。
她并不?想真正变成“萧寻初”。
只是,他们交换的?时间太久了。
换作四年前,谢知秋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他们这?么久还没?有换回去?的?头绪不?说,她在官场上也越陷越深。
现在提起换回去?的?事,谢知秋脑袋里也是数不?尽的?三千烦恼。
她刚进行?到?一半的?大改革、得?让“萧寻初”功成身退、怎么和家人交代、还没?能为自己的?身份铺好?路、与齐慕先之间的?仇恨……
萧寻初眼看着谢知秋的?表情越来越沉重,就知道她脑袋里被?正事塞得?太满,忍不?住想笑。
“没?关系没?关系,我没?有催你的?意思。”
谢知秋正在头脑中飞快历数还没?处理完的?事,却被?萧寻初匆忙打断。
她抬起头,正撞见对方无比灿烂的?笑容。
她本以为自己给出这?样拖泥带水的?回答,萧寻初可能会不?高兴,但出乎她的?意料,对方看起来开心得?不?得?了。
说实话,萧寻初原本只是怀抱着一点希望,希望谢知秋能像拒绝秦皓那样,带点性别意识地拒绝自己,根本没?想到?他非但从谢知秋口中得?知她对自己并非全然没?有好?感,还看到?了她有点羞涩的?样子。
萧寻初此刻完全在飘飘然,任凭天塌下来都阻止不?了他的?好?心情。
他笑得?阳光生辉,道:“要说这?一点,我和你是一样的?。要是每次抓你的?手,感觉都是自己左手抓右手,那未免太奇怪了,还不?如摸自己的?手指,好?歹的?确是你的?。”
谢知秋:“?”
萧寻初现在根本压不?下自己的?嘴角,可迎上谢知秋错愕的?眼神,他又担心自己的?样子在谢知秋看来很傻,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脖子,道:“我的?意思是,我没?有想要你马上确定我们之间的?关系,只要你愿意维持现在的?状况就好?……当然,这?期间,我会尽快找让我们换回去?的?办法的?。”
谢知秋一凝。
她原本担心萧寻初对自己的?真心话不?会满意,而他的?反应远比想象中好?,但不?知怎么的?……看到?萧寻初这?样毫无顾忌的?开心,谢知秋又有点赧然。
她低下头,悄悄遮掩自己的?无措,轻轻道:“好?。”
“少?爷,您怎么来得?这?么慢?少?夫人那里不?生气?了吧?”
谢知秋换好?衣服出来的?时候,五谷看上去?已经有些急了,他不?得?不?回来催促,因此谢知秋才出了院落几步,就撞见又撑伞折回头的?五谷。
“没?事了。”
谢知秋敷衍地道。
言罢,她又有些迟疑地问:“大哥怎么会突然回来?”
萧寻光回将军府并未事先打招呼,五谷瞧着也是刚得?到?消息,谢知秋一问,他同样表现出疑虑,道:“不?大清楚。照理大少?爷本来要年底才回梁城呢,现在足足早回了两?个月,听说他还是请了事假奔回来的?,一路想来够呛。”
谢知秋若有所思。
萧家大少?爷,萧寻光。
这?个人,理论上来说和谢知秋现在这?具身体的?关系是亲兄弟,应该很亲密,但实际上,自从她与萧寻初交换后?,见到?这?位长兄的?次数屈指可数。
最开始,谢知秋住临月山,而萧寻光瞧着与家里关系也一般,在国子监求学?就干脆不?回家了,只有过?年见过?一下。
后?来,谢知秋远赴月县,等?她好?不?容易回来,萧寻光又自请去?西北做官。
在谢知秋看来,萧寻光做官,根本醉翁之意不?在酒。
当初在月县,谢知秋机缘巧合得?知过?萧寻光在义军的?地位举足轻重,但由于从那以后?她就没?见过?萧寻光这?个人,此事她与萧寻初不?曾对任何人泄露,包括萧家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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