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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注定要位极人臣的女人—— by辰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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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罢,男子又道:“从最近几?年的小规模摩擦来看,我倒觉得方国表面繁荣,实则外强中干,一击即溃,没?什么了不起的。”
他的目光如鹰一般,冷冰冰地盯着座上?女子,说:“齐慕先已死,方国恐有失控风险,若不早做打?算,只怕会有后患。我等一等是?无妨,但若是?因为皇太后优柔寡断而失了先机,那到时候可不要怪宗室追责了。”
言罢,那髡发男子便不再对女子恭敬,只敷衍地拱了下手,便自行离开了大殿。
髡发男子离开宫殿后,走到外头,立即就?有满头辫子的属下赶来,问道:“王,皇太后没?有为难你吧?”
“哼,她还?不敢。”
男子牵过属下带来的马,熟练地抚了抚马鬃。
那马高大健壮,威风凛凛,一看就?知不是?凡物,这?若是?在缺少马匹的方朝,恐怕能迈出万金之价。
男子与马甚是?亲热,但提及殿中的皇太后,他眼底又显出几?分阴鸷之色:“只是?那女人动不了我,我也动不了她。她毕竟是?皇帝的生母,有大量汉臣以及以前的皇太子党支持,派头不小。”
不过,说着,男子一顿,目光看向南方。
随后,他幽幽地说:“不过以后如何,那就?不知道了。”
“母后!”
那髡发男子走后不久,一个?少年踏入殿中。
少年约莫十?四五岁,同样是?草原族的发式,但衣着比旁人更为尊贵,绿袍左衽,配水晶饰。
他踏进殿中,见母亲愁眉不展,问:“母后是?有什么烦心事吗?”
那女子原本撑着头发呆,听到儿子的话,便回过神来。
她温和地对儿子笑笑,道:“母后没?事。阿律,你的功课都写完了吗?”
“刚好做完,所以拿来给?母亲看。”
那少年回答。
“母后的汉学很好吧?我今天书上?有几?个?地方读不懂,要是?今天弄不完,明天就?不能去骑马了,母后能不能教教我?”
“拿来给?母后看看。”
女子颦起眉头,一边分神指点儿子的学业,一边整理自己心里的思绪。
辛国国姓大贺,她正在教导的儿子,就?是?幼年登基的辛国皇帝,大贺律。
而女子本人,就?是?在辛国圣天帝死后,以太后身份临朝掌权的承天圣命皇太后,李贞儿。
辛国这?些年大量吸收汉制,皇室亦人人精通汉学,对年轻的皇帝来说,汉字、汉语以及汉族文?化当?然都是?必修课业。
由于辛国大半人口都是?汉人,为了巩固统治,辛国朝廷也开放了科举,大量吸纳汉臣,以笼络汉人中比较有文?化知识的一批人。
现在在辛国的朝堂,可以看到汉礼、汉服,以及比例极高的汉族重臣权臣。
李贞儿自己,就?是?辛国的汉族权臣家族出生。
大贺皇室为了笼络汉臣,从皇室就?大量与汉族通婚。
李贞儿的娘家作?为辛国的汉臣世家,就?曾诞生过数任辛国皇后,而她本人也是?由于同样的原因,嫁入辛国皇室,完成了一桩政治婚姻。
不过,哪怕辛国的政治结构已经?看起来与汉人十?分相似,但毕竟是?多民族国家,其中也保留着大量具有游牧民族特征的风俗。
这?种风俗比起重视三纲五常的汉人,显得更为自由、开放,但同时也更为无序、狂野。
在方国那种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规范下,皇帝一旦选定继承人,其他人至少明面上?就?只能听从,即使真的有意见也只能暗地里搞小动作?,就?算成功,今后也要背上?沉重的道德枷锁。
而辛国与之不同,他们父子兄弟没?有那么鲜明的界限,而是?更露骨的慕强。
就?算圣天帝已经?将?皇位传给?了年幼的儿子大贺律,其他皇族宗室也丝毫不掩饰自己对皇位的野心,个?个?雄心勃勃。
而且,由于辛国原本是?由各个?松散部落组成的国家,真正完成集权帝制的时间?还?不长,这?些宗室手上?个?个?都握有兵权,还?有足以威胁皇帝的军事力量。
李贞儿这?个?皇太后的处境,可谓内忧外患,四面可见敌影。
刚才走掉的那个?髡发男子,就?是?圣天帝的叔叔大贺隆,现在的恒王。
他手上?有堪称恐怖的兵力,其人性情?又粗野好斗,野心大得几?乎像是?已经?直接扔到李贞儿脸上?,让李贞儿倍感压力,将?之视为心腹大患。
想到这?里,李贞儿眼神不由暗了几?分。
其实大贺隆所言,她未尝不知。
齐慕先一死,辛国与方国的关系顿时多了很多变数,尤其是?方国皇帝居然重用反齐派的官员,实在令人不安。
但是?,要问她想不想和方国交战。
至少现阶段,其实是?不想的。
一来,她对方国国力的忌惮并不是?假话。
齐慕先没?有傻到直接把方国的军事实力全部告诉辛国,李贞儿对方国的军事只能靠推断,至少从表面看起来,方国是?个?强盛的国家,没?那么好对付。
更不要说,萧斩石还?活着。
这?个?人当?年实在将?辛国军打?得够呛,哪怕二十?年后回想起来,仍然觉得恐怖。当?初没?能借方国皇帝之手将?其除掉,留下一个?大患。
二来,她本人目前没?有太多军事经?验,国内宗室尚未全部臣服。
如果这?种时候与方国发生冲突,她势必要依赖手里有兵权的皇族宗室。
而那些宗室一旦有机会立下战功,威望会无疑会大幅上?涨,而她和少帝的处境肯定会更加危险。
对她来说,现在最好的情?况,就?是?双方继续保持表面和平,让她腾出手来对付宗室。
但是?……
真能有这?么顺利吗?
李贞儿目光深邃,心有不安。
另一边,大贺隆回到自己的宅邸,已有数名与他同心的宗室汇聚在屋内。
众人笑呵呵地喝酒拍肩,一派亲近之状。
只是?待寒暄过后,有人问:“隆,接下来怎么办?难不成就?这?样干等吗?要是?李贞儿那个?女人不接招,方国也不接招,我们又要如何?”
“不急。”
大贺隆喝着酒,眼神一转,似有想法。
他道:“他们要是?都不接,那就?再激一激,总有办法的。”
这?日,谢知秋如平常一般,闲来无事,就?拜访慈宁殿。
太后对她的到来已经?习以为常,听说谢知秋来了,连头都懒得抬,该干什么就?干。
不过今天,她念了几?句佛经?后,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倒将?手里的佛珠和经?书都放下了。
谢知秋本已做好陪太后聊佛经?聊到晚上?的准备,见太后如此动作?,倒有些意外。
“今天天气不错。”
太后缓缓道。
说着,她起了身。
一旁的嬷嬷立刻识趣地来扶太后的手。
接着,太后道:“总在屋里待着下棋看书,你也该腻了,不如陪我做点别的。对了,谢知秋,你射过箭吗?”
“……?”

这里是皇宫中专门为皇族练习射箭而建的箭亭。
一座朱色小楼孤零零地立着,面前是百丈远的空地。
宫人在约五十?丈远的位置摆上了箭靶。
太后换了身交领袍,手持长弓, 将箭搭在弓臂上, 流畅地拉开弓弦。
弓弦开如满月。
下?一刻,只听“嗖”的一声, 箭如闪电般飞出?, “啪”得落在草靶上!
没有命中靶心, 但是离得也不远。
由于周围没有旁人,宫人亦不敢轻易在太后面前造次,这一箭结束得十?分安静, 不过?谢知秋看得出?来, 太后的射箭技术相当出?色,是个熟手。
太后慢慢收回手,问谢知秋:“你也来一箭?你用几磅的弓?”
谢知秋躬身回答:“臣以前从未用过?弓箭。”
太后看了看她纤细的身板, 说:“那给你拿一把十?六磅的试试。”
不多时,宫人捧了一把细长的弓过?来,恭敬地递给谢知秋。
太后知道她不会?, 站在旁边指导她。
谢知秋在武学方?面没什么研究,却胜在头脑聪明,有太后在旁边点拨, 不管箭射不射得出?去,至少她的姿势摆得标准漂亮。
太后托了托她的右手胳膊, 示意她将弓摆正, 既不要过?低, 也不要超拉。
这时,太后在她耳边道:“我看你最近愁眉不展, 可是在忧心虽然坐上了国子监祭酒的位置,却没有什么实际发挥才能的机会??”
谢知秋一顿。
太后见多识广,又知人善察,谢知秋这样明显的困局,自然瞒不过?她。
不过?太后主动对她聊起这个,还?是令谢知秋有些意外。
谢知秋无意隐瞒,便道:“是。”
太后扫了她一眼。
“谢知秋。”
“你可知当年?,为何我能掌控权力?”
谢知秋一愣。
她知道太后是个有话说话的人,但她讲得这样直白,还?是出?乎谢知秋的意料。
谢知秋从太后的话里听出?点拨之意。
尽管这段日子她从太后这里听到了不少有用的信息,但太后主动对她说起权术,还?是很难得的。
谢知秋忙道:“请太后娘娘赐教。”
太后道:“我是先皇的妻子,当时我还?有两个儿子,他们是皇位最有力的继承人。那个时候,这两个孩子年?纪还?小,但他们迟早会?长大?,成为真正的帝王。
“在大?臣眼中,我是先皇的发妻、新帝的母亲,是皇帝最为亲近的人。他们如果不敬我,一来不敬先帝,二来等小皇帝长大?,也会?认为不敬他母亲的人就是不敬他。
“所以在那个阶段,我并不拥有皇权,却能拿到他人难以逾越的权力。
“其实他们最开始并非是多么信服我,而是怕我,怕我对皇权的影响力。到后来这种借来的权力,开始逐渐实际地转移到我手中,他们才渐渐对我这个人有了真正的敬畏。”
谢知秋了悟。
只是这种方?法,对她没有多少参考价值。
这时,太后又问她:“那么,你认为齐慕先又为何能掌控权力,甚至一度连皇权都无法耐他如何?”
谢知秋迟疑地道:“因?为齐慕先于皇上有恩,皇上对他不敬,自身也会?受到非议?”
“这仅仅是缘由之一。”
太后垂眸言道。
“真正的原因?,在于齐慕先有能力稳住辛国。”
“——!”
太后道:“你可能也感觉到了,齐慕先与辛国的关系匪浅。我的两个儿子……至少已经死去的长子,是不愿意与辛国交战的。
“这几年?来,我们与辛国并非从未起过?冲突,有几次几乎已经要开战,但得益于齐慕先从中周旋,休战的局面又能够维持下?去。
“另一方?面,齐慕先曾数次出?使?辛国,给辛国留下?的印象很好。他是旗帜鲜明的主和?派,有他在,对辛国而言也是一种和?平的信号。
“现在看来,他可能是在什么时候与辛国达成了某些私下?交易,一边齐慕先会?在方?国主和?,另一边,辛国会?给予他支持,让他能够保持在辛国的权势。
“这也正是皇室对齐慕先敬畏有加的原因?——不是真有多么忌惮齐慕先这个人,而是忌惮他背后的辛国。”
谢知秋一凝。
正在这时,太后示意谢知秋可以将手松开。
谢知秋维持开弓的姿势已经很久,哪怕是只有十?六磅拉力的入门弓,开这么久也会?觉得吃力。她又是头一回射箭,就算摆正了姿势,也只是形似而无神,并没有真的学会?。谢知秋一听可以放手,后手下?意识地将弓弦往后超拉,前手则不知不觉放得低了——
只听“砰”的一声,箭被弓弦弹得跳了一下?,然后直直向地面砸去,最后触地颠了两下?,连箭靶都没有碰到,就横躺在了地上。
只听太后道:“谢知秋,你以前拥有的权势,实则是君王给你的信任,是朝廷给予你的官位,那时别人都认为你是男人,所以你可以理所当然地将这些东西的价值都发挥到最大?。
“而如今,你已经恢复女性身份,过?往的方?式不再适用。
“你想要别人服从你,必须找到新的力量,掌握实实在在的权力。
“你必须要拥有一种决定性的筹码,让别人无法反抗你,并且畏惧反抗你会?导致的后果。
“如此一来,哪怕你不再拥有功名?、官位、恩义这种表面上的东西,其他人也会?求着再次将这些东西主动送到你手上,只为让你与他们一条心。”
太后松开谢知秋,垂下?手臂,转头又拿起自己的弓,没有射,只是放在手里看看。
“举个简单的例子,许多男人自持武力,就傲慢地认为可以压制女性,永远没有颠覆的可能性。但你要知道,人从来不是靠武力取胜的生灵。如果体?能上的优势可以主宰天下?,那么如今坐在龙椅上的应该是棕熊和?老虎。你如果陷入他们的逻辑里,试图在他们制定的游戏规则中与他们争辩,那么赢的希望很渺茫。”
太后自顾自地道,她举起弓,缓缓拉弓,又射了一箭。
这一次,正中靶心。
她说:“你要换一个角度。如果赤手空拳去和?男人打架,那的确很难赢得了,但是如果我站在这里,你去问问满朝文武,看看有谁敢从对面走?过?来,让我射上一箭?
“你不要觉得这样不公平,禁止持有武器是对方?认为这种条件对他有利才会?制定出?来的规则,而真实的规则是,谁手上的筹码更多,谁就会?赢,而不是只能用对方?规定的筹码。”
太后将弓放在谢知秋手上,道:“这才是人类在竞争中取胜的方?式——制定策略,站在对自己有利的位置,取得有绝对优势的东西,垄断它,然后借此凌驾于其他物种乃至同族之上。
“谢知秋,你很聪明,也证明了自己有才华。但你还?差一点东西——像这把弓一样,能让他人畏惧你之物。
“你要去找,然后将那把属于你的弓,牢牢握在手中。”
太后将弓赠给了谢知秋。
当夜,她拿着弓在窗前打量。
太后赠予之物,当然不是凡品。
只是关于太后那番话,却让她凝思良久。
太后之言的意思,她大?致是懂了。
可是那样的东西,要从哪里才能得到呢?
谢知秋思考许久,还?是没有头绪,只好晃了晃脑袋,姑且将这个问题搁置。
其实,今天太后讲的话中,还?有一个地方?,让她有些在意——
太后说,齐慕先在私下?可能与辛国达成了某种交易。
而且……
“——放心,辛国不会?打过?来的。即使?真打过?来,也无妨。”
谢知秋的脑海中不自觉地浮现出?,齐慕先对她说过?的这句话。
齐慕先说这句话时,齐宣正的案件还?未发生,正是他们两人之间关系最好的时候,齐慕先一度教了她很多。
谢知秋当时还?没有太多想,可如今细思,这句话却显得十?分异常。
齐慕先就像对辛国的行为有十?足的把握,没有任何疑虑一样。
以前,谢知秋会?认为此言是齐慕先对辛国形势的个人判断,但现在……
谢知秋思来想去,还?是感到不安。
“二少爷。”
萧寻初正在院中敲敲打打,做最近隐姓埋名?接来的活。
虽然这些活未必都合他的心意,但毕竟是责任所在,萧寻初沉浸于墨家术时又颇为专注,因?此五谷走?得近了,他也没反应。
五谷见少爷盘腿而坐、披头散发,全神贯注就摆弄着那些让人看不懂的小木块,颇有些无奈。
他只得清了清嗓子:“少爷,谢小姐来府上找您了。”
“什么?”
萧寻初忽然抬起头来。
萧寻初这次抬头速度之快,让五谷十?分惊悚:“少爷,您这耳朵怎么还?有过?滤功能的,平时让您吃饭睡觉都听不见,一说谢小姐就听见了?”
“别胡说。”
萧寻初讪讪一笑。
他只期待地问:“谢小姐真的来了?是谢家大?小姐?”
五谷:“我要是说不是,您还?不得罚我月钱?谢大?小姐正在正堂等着,您快过?……”
五谷话音刚落,只见萧寻初衣袂一飘,整个人已如风一般往外跑去。
五谷一愣,过?了一息才反应过?来,追在后面喊:“少爷,您也不梳个头?!”
五谷喊他的时候,萧寻初本人早跑得没影了。
他一溜烟就蹿到了正堂,只见谢知秋果然人在堂中。
她已经被招待坐下?了,眼睫轻垂,正端正地捧着茶盏,似要品着茶。
萧寻初时常会?跑谢家,两人最近见面并不算少,但谢知秋却很少过?来。
且不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萧寻初见她竟然专门过?来找自己,未免受宠若惊。
“知秋。”
他本正处在兴奋状态,但一唤谢知秋的名?字,声音就不由自主变得温柔。
他笑道:“你怎么会?突然过?来?吓我一跳。”
“有事。”
谢知秋放下?茶盏,开门见山。
她低下?头,从自己袖中拿信,道:“你能否帮我将这封信寄给萧寻光?”
谢知秋是专门为此而来,她也清楚萧寻初不会?拒绝自己,不过?,她抬起头,却见萧寻初神情与平常不太一样,似是无可奈何。
“我哥?”
萧寻初无奈地道。
他本以为谢知秋是专门来见自己的,此时得知并非如此,难免有点失望:“原来你是为了我哥才来的啊。”
萧寻初知道,谢知秋说要寄信给萧寻光,肯定是正事,而且与义军有关。
他早就熟知谢知秋这样的性格,本不该因?此失落,不过?……
谢知秋一愣,从萧寻初的话里听出?一些情绪。
她正要说点什么——
下?一刻,萧寻初俯身,在谢知秋脸上轻咬了一下?。
谢知秋略有吃惊地看他。
“虽然你只是为了给我哥寄信顺便来找我,但既然是要让我帮忙,那我也可以向你收点报酬吧?”
萧寻初笑着接过?谢知秋的信,一副肯定会?帮她寄的样子。
“我保证我这里寄得比别处快,这一点价格应该还?算公道。”

萧寻初为人不错, 但他似乎不是做生意的料,收费标准比较混乱。
谢知秋本来?只是来?托萧寻初寄一封信,但临走?之前, 却被?对方胡乱收了一通费, 耽搁许久。萧寻初的举动中除了撒娇的因素,好像还带着些许微妙的醋意。
谢知秋来?时轻装而行?, 走?时则多?披了一件外衫。
谢知秋拢着薄衫回到马车上, 雀儿已等了她许久。
“小姐, 您耳朵怎么红了?”
雀儿有些担心地道。
“这都五月了,外面的风还会刮人吗?”
谢知秋撩了一下发丝,令乌发遮住微红的耳尖, 淡定地道:“没?什么事, 走?吧,回府。”
“噢。”
雀儿乖乖吩咐车夫去了。
谢知秋正襟危坐。
平心而论,萧寻初还是很小心的, 既怕弄乱她的头发,又怕弄皱她的衣裳,手不敢乱放, 亲她也不敢亲太重,而且明明萧寻初自己先动的嘴,他自己过后还会有点不好意思。
不过, 情感这种东西?做不得假,结果还是露出一点端倪, 实在难免。
谢知秋并不太讨厌这样私下的亲密。
她不是善于袒露情感的人, 萧寻初能偶尔主动地展露对她的好感和渴求, 谢知秋反而会有点高兴。
谢知秋撩开车帘,吹了吹窗外的风, 让头脑平静下来?,重新思索正事——
萧寻光数月之前就回了西?北,考虑马匹往返的时间,现在给他送信应该还来?得及。
那么接下来?就是朝廷这边……
谢知秋定了定神。
几日?后,恰逢皇帝召集信任的官员在紫宸殿议事,谢知秋如?常前去参会。
赵泽坐在龙椅上,眼底有几分乌色,虽是议事,但他整个人昏昏欲睡,聊几句话就会闭起眼打瞌睡,史守成等重臣讨论要?事之时,赵泽亦打了好几次哈欠。
谢知秋忧虑地看了眼赵泽。
自从她拒绝赵泽纳她进后宫的想法以后,她与赵泽之间的关系不复之前亲密,谢知秋也尽可能避免与赵泽单独见面,二?人之间更为疏远,所以,赵泽最近的情况,她并不太了解。
不过,赵泽这般白?日?困倦的模样,谢知秋似曾相识。
赵泽的兄长,过去亦是这样的面相。
这是夜晚纵欲过度之兆。
恰在此时,户部尚书做完汇报,赵泽又张大嘴哈欠了一声,疲倦的模样也看不出他是听了还是没?听,只挥挥手示意对方退下。
赵泽懒洋洋地道:“众爱卿,有本来?奏,无本退朝。”
他见大臣们短暂安静,便想趁机挥袖:“既然如?此,那退……”
“皇上!”
恰在此时,谢知秋手持朝笏,上前一步。
谢知秋一开口,忽然间,被?召来?紫宸殿的重臣间气?氛一肃,众人的视线都落到她身上。
谢知秋以女子之身位列群臣之中,本已是个敏感的特例,她重回朝堂后,没?有像过去任参知政事时那样动辄就与其他大臣据理力争、舌战群雄,反而收敛锋芒、低调起来?,至今已许久没?有在朝会上当众发言。
因此她这一开口,顿时引起所有人的注意,朝上氛围如?一道西?北萧风忽而吹过六月艳阳天,骤然古怪起来?。
站在百官之首的史守成,尤其一顿。
他缓慢地转过头,板着脸,看向谢知秋。
赵泽亦是微愕。
他先前试探地向谢知秋捧出一颗真心,却被?拒绝,如?今见她,便觉得尴尬,哪怕是在上朝时,还是尽量避讳看谢知秋的脸。
赵泽对上谢知秋一双清冷的女子之眸,便觉得被?轻轻刺了一下,慌忙掩饰地别开视线,故作镇定道:“谢爱卿,有何事要?奏?”
谢知秋正色言道:“禀皇上,关于我?朝边防之备,臣深感隐患,有言相谏。”
不等赵泽有什么反应,史守成已眉头一竖,在朝堂上急吼吼地斥责:“胡闹!谢大人任的是国子监祭酒一职,管什么边防之事?”
其实方朝朝堂官员的职责划分,并没?有那么严谨,尤其是威望高、能力强、受到皇帝信任的官员,时常可以身兼数职,也能主动向皇帝请求一些事务的管理权、提出自己看不惯的地方。
赵泽已数月不曾上朝,议事都是主动召集朝廷重臣来?开小会,谢知秋既然能被?皇上主动召来?开会,她自可以谏己欲言之事。
史守成在这个时候打断她,不像是真的觉得谢知秋逾礼,反而是不太希望她开口说话,刻意打压一般。
谢知秋看了史守成一眼,目光平静。
她这段日?子养精蓄锐,尽量放低姿态,就是为了避免出错,不给别人攻击她的把柄。
但今日?这桩事,她是必须要?说的。
哪怕明知她说什么都会有人刻意阻挠,哪怕一时半刻未必能办成,她也必须在现在亮明态度。
谢知秋看向皇帝。
赵泽左右为难。
不过,他看着谢知秋这么娇小的一个人,以女子之身笔直孤傲地立在一众男性官员之中,虽穿着一身三品大员的紫色公服,却有一种受到孤立的落魄感,他又忍不住有点心软,将心偏向了她。
赵泽于是和稀泥道:“史爱卿,谢大人虽任国子监祭酒,但也是朝中臣子,不妨先听听她有什么想法。谢爱卿,你但说无妨。”
“谢皇上。”
谢知秋躬身。
史守成只得悻悻闭了口,但一双眼睛还是盯着谢知秋,像是有所忌惮。
谢知秋清了清嗓子,说:“禀皇上,辛国与我?国互为邻国,多?年来?貌合神离,虽互称兄弟之国,实则摩擦不断,更有北地十二?州这一矛盾,彼此难以调和。
“齐慕先本人主张节约军费、发展民生,因此他主事之时,朝中意见以主和为主。而在过去数十年中,辛国圣天帝性情温和,也以不主动南侵为方针,方才有这二?十年两国间脆弱的和平。
“但如?今,辛国圣天帝已死,幼帝君权不稳,而宗室强大。辛国宗室野心勃勃,极有可能会为建立国内声望而谋求军功,若是如?此,他们会主动寻求南侵的契机。
“先前大理寺抄罪人齐慕先的家时,似乎从齐慕先的私宅中找到过与辛国的信物。听说此物目前来?历存疑,但臣怀疑齐慕先与辛国或许有私下交易。若是如?此,齐慕先之死,就有可能成为辛国宗室向南发动战争的借口!
“然而由于长达二?十年的主和之政,我?朝……”
说到这里,谢知秋停顿了一下。
她是个读书人,尽管博览群书、熟读兵法,但这些都只是纸上谈兵,真正的战场是她的盲区,真正的军队她以前也从未见识过。
是与萧寻初交换的这数年,她住进了萧家,亲自接触了萧斩石、萧寻光,还与过往萧家军、现在义军的人有了接触,才逐渐触碰到了些许军队的实质。
然而哪怕只是触到了皮毛,目之所及能觉察到的方朝军队的混乱程度,已足够让她胆战心惊。
最近的一个就是孙堂,他当初收了齐慕先的钱重新混进萧家,但他吐露出的自己在军队中的遭遇,却是实情——
“朝廷的军队实行?更戍法,将领每三年就会有一次轮换。”
“将领对士兵既不熟悉,也没?感情,只顾杜撰自己功绩,疏于士兵训练,也无法知人善任。”
“士兵士气?低迷,内部斗争激烈,偷奸耍滑者?反能占据要?职。”
“朝廷以文官督军,这些文官空有大权,却没?有实际作战经验,上了战场平添问题。”
“军队赏罚制度不公,军纪不严,士兵会沿途抢掠百姓,尽失民心……”
谢知秋想到这些,就感到心中沉重,但她在朝会之上,却不能说得太直白?,以免皇帝和部分官员认为她在暗指他们办事不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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