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不能别烦—— by惘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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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域停下来问她,头伸过去?,“不然就我帮你做?”
简静装作没听?出他话里反讽的语气。她点头,“那敢情好,明天?我就负责念,辛苦了。加油噢!”
“.......”
汪域憋了一口气,喊道,“现在立马回去写!”
简静捂上耳朵,“知道了,知道了。”
她走回办公室的时候,亲眼见证了财富管理部一名男员工Peter,在高强度工作压力下的崩溃。
起因是他昨晚加班到凌晨三?点,撞上女友生日,回家?的时候发现自己头上,被不偏不倚地?扣了顶绿帽子。他女友当场收拾东西走人,说早就受够了他,让Peter以后就拿公司当家?好了。
顶着这样的重创来上班,在领导面前做汇报时,又放错了PPT,挨了几句骂,一散会人就撑不住了。
车小小已经在观望的第一排,简静挤到她身?边时,Peter已经抓着头发在喊,“事情没做好都是我不对,公司给我开这么高的薪水,我却连个汇报都出错!我真的该死。”
“好家?伙!”车小小忍不住低呼出声?,“从前只见过恋爱脑,头一回听?说有?工作脑的。”
和Peter同一组的员工都在劝他,安慰说没关系,又怕他这样的状态再上班会出事,连他们曹总都出面了,让Peter下午回家休息,好好睡一觉。
车小小用羡慕的眼神目送完他离开。她颓丧地?看着简静,“我也想回家?睡一觉。”
简静大手一挥,“你现在就可以?去?取车,就说我批准的。老汪敢有意见让他来找我。”
“......嘴炮儿。敢和汪董叫板,你自己早走了。”
车小小可太了解她这张逞能?的嘴了。
她脑子里又转过一个念头,“要不我也来一出范进中举?”
说着车小小真就演起来,她踢出一只鞋子去?,“我一脚踹在塘里,挣起来,头发都跌散,两手黄泥,淋淋漓漓一身的水。”
说到这里,车小小两只胳膊还甩了甩,像真?沾了一手水。
简静寻思了半天?,“这儿没水塘和黄泥给你。而且刚才人已经疯过了,你要想超越Peter,就只有?跑到老汪办公室,装尿失禁,淋淋漓漓一裤子尿,没准行。看着比这唬人。”
“你俩都没事儿好做了是吧?”
突然闪现的汪域站在简静后边骂道。
简静和车小小吓得一蹦两米远,“汪......汪董。”
“干活儿去?!”
“好嘞。”
尤其车小小跑起来的时候,那只没穿稳的鞋掉在半路,她又垫着一只脚,一瘸一拐地?跳回去?捡。
简静已成功上岸,回头看见这一幕,站在办公室门口,叉腰笑得直拍门框。
汪域心情沉重地摇头,快三?十的姑娘了,跟个孩子一样没心肺。
临近下班的点,简静收到谭斐妮的微信,约她吃晚饭,顺便逛街。
简静回她OK的手势。她觉得,她已经为工作付出太多,应该适当奖励一下自己。
她有?强迫症,上班的时候要么长时间不看手机,但要是回完微信,就必须把聊天框所有的红点都消灭。
简静先浏览了一遍工作群,确定今晚不用开会,也没有紧急通知。这很难得。
跳出一条来自周晋辰的新消息。
周教授:【明晚回。】
简静往上翻,上一条还是她让周晋辰照顾好自己,他说了个好以?后?,这几天?他们都没有?联系过。
周晋辰这边刚结束一场学术研讨会,来的都是心理学方面的顶尖学者,他虽然是北方学校的代表,但坐在里面,资历还是太轻。
其实这次本来派的不是他,是周晋辰主动请缨,校领导当面夸他要求进步。其实哪里知道,他想离开一段时间,是为了把简静暂时从他的生活里隔绝开。
辨不清一个人在你身?边,究竟占什么位置的时候,可以?试用排除法。什么地方空出来了,就是那个人的位置。
周晋辰发完这条微信,等她回复的功夫,掐了支烟站在走廊上。看着那个持续了半分钟的“正在输入中”失神。
最后也不过两个字,很简短。
金融流水线女工:【好的。】
她本来是要说什么?为什么又删掉不问。
这半个月她都在忙什么?累不累?怎么一句抱怨也没听?见。
为什么一个电话也不给他打?
他更想问的是这些。
简静一定看不懂,明天?回这三?个字,换句话说,其实是我想你。
周晋辰侧身?立着,眼眸安静地?垂下,没有分毫的烦乱情绪流露出来,在路人看起来,温润君子的外形不倒。
一群嬉笑着的女学生交头接耳的,从他身?边路过,小声?议论他优越的长相和气质。说着说着,就捂嘴笑起来,跟周围人后悔说怎么没报P大。
待人走远了。周晋辰才点起烟,一口接一口,深深把烟吸进肺里,吐出浓白的烟团,指间红星闪烁,快要烧到末尾。这只是一根烟的时间。
但他对时间已经没有概念。
这半个月不知道如何过来的。数着日子,又觉得日子太长,一天?都很久,过完上午还有?晚上,消也消遣不完。不去?看日历,又疑心怎么每天?都有?行程安排?也不让人喘口气。
烟即将?烧到根蒂时,周晋辰不妨被烫了一下,神经末梢都扯着痛。
他看着指腹内侧,被烫出的半月牙型的鲜红印子,这是连日来他第一次有?知觉,类似于自己还活着的、鲜明的知觉。
周晋辰在渐渐西沉的暮色里,无?声?无?息地?牵动了一下唇角。
原来空出来的地方,是他的心。
简静回完周晋辰的微信,就收拾东西下了班。
她们去?SKP,在光华路和大望路之间的一家居酒屋吃晚饭。
吃到一半魏凯进来了,怀里搂着个小姑娘,和上次那个又不同。而且还是转了好几手的,就简静知道的,起码有?三?个公子哥儿。
简静瞥一眼他,魏凯也捕捉到了这个目光,他松开小女友,走到这一桌来。
“简小姐,挺长时间不见你了,妮儿也在?”
简静捏着筷子点头,“我们工作还挺忙的,不像你,整天斗鸡走狗惯了。”
“......”
魏凯这会儿还觉得没什么,“谁不是这么过呢?刚才进门你瞧我做什么?有?话要对我说吗?”
“真要我说吗?”简静问。
魏凯敲了敲桌子,“说!有什么不能说的?妮儿,你说是吧。”
谭斐妮连头都懒得抬起来,和这人多说一句话都嫌脏。
简静凝眸看了他一会儿,很认真?的表情,“为什么你的样子看起来,还是挺清秀的,怎么口味一天?比一天怪?遇上什么坎了?”
她说着又往后?探头,对跟过来的,魏凯的小女友说,“小妹妹你也真?是,什么脏的臭的你都要啊,不是这么不挑吧?”
魏凯的笑容一下子就僵了。
这简静猴年马月能学会好好跟人交谈!
还他妈说的特无辜,好像真?是在为人好。
魏凯一脸憋出内伤的表情走了,连饭都没在这里吃。
简静忽然抬头,看见谭斐妮一直望着窗外,她也看了一眼,“你还看他干嘛?”
谭斐妮撑着下巴,迷惘的眼神不知落在哪里,脸上是风吹山角晦还明的神情。
她说,“我看见他现在这个样子,突然想到我读高三?的时候,快要艺考的那个月,我妈每天?逼我练舞,还不叫我吃饱。魏凯天天晚上都翻围墙给我送吃的,大冷的天?,他躲在大院儿红墙根底下,手都冻红了,从怀里拿出来的烧饼还是温的。”
简静比她更盲目地摇头,“这一类的故事,在我这里,统称为科幻片。”
谭斐妮又问,“静儿,你说这人的变化,怎么会那么大呢?”
“世上的事本来就是瞬息万变的。早上刚起床的你,和晚上下班的你都有?可能?完全不同,甚至一些做法不能相互理解,更何况是别人。”
谭斐妮陪简静去爱马仕取了两个包,在试鞋子的时候,简静照着镜子,随口问了一句,“上次你发朋友圈为什么说,以后再也不和陈晼逛街了?”
“还能?为什么!就在你站着的这个地?方,我每试一件衣服,她就当着一圈人拼命地?说好看,丑的也说好看,七百二十度托马斯全旋起哄说好看。最后?我被架着买了十八件大衣、七双鞋和五个包!再和她逛街我要破产。”
“.......”
大约晚上十一点左右, 简静和谭斐妮各自回家。
简静因为买的东西太多,左右手挎满了购物袋,她站在自己家?门口,把丝带往胳膊上捋一把, 腾出只手来摸钥匙。
盲人摸象似的在包里翻了几个来回, 没找着。
“嗯?”
简静歪头看了下天,难道放在办公室了?
她把购物袋都扔在门口, 取下包, 用手机打着灯, 正准备开始地毯式的搜寻。
“吱啦”一声,对开的大门从里面打开, 周晋辰的视线往下,看见一个蹲在地上翻包的简静。
她仰起头, 对上周晋辰探寻的目光,他穿着浅灰色的衬衫,早就?松了领带, 领口打开两颗扣子?, 袖子?也折上去,清风朗月地挺立着脊背, 如一块丰年的美玉,站在门口, 眉眼间一股辗转南北的倦怠。
“老周?你比我还先到家??”
简静怀里还捧着包,疑惑地问。
周晋辰两手提过她大大小小的购物袋。他说,“外面不冷吗?你要不要先进来, 再问我?问题。”
“哎。”
简静脱下外套挂起来, “不是说明天回来的吗?”
周晋辰把那些?或是花绿,或是橙色, 或是黑白印山茶花的纸袋放在地毯上。他走到中岛台,拧开一瓶水,“你不想我回来?”
简静极力?否认着,“哪有这种事!你高兴回来就回来,我?随便。”
他说,“明?天没什么安排,不过学院还有些事等着处理,就?提前回了。”
“好?。挺好?的。”
拜托不要再问她哪儿好?了!别把这段尬死人的对话继续下去,她实在编不出来。
简静在心里默念,眼睛不由自主地盯他的脸。
周晋辰的脖子?下面,靠近喉结的地方有一颗很小的黑痣,嵌在他冷白的肤色上,黛之一忽则嫌黑似的恰到好?处。
他仰起脖子喝水的时候,喉结滚动,那颗小痣也滚动。
简静感到她一颗心悬颤着,也跟着滚动一下。
室内熏着暖气?,她才看见他的脖子?上出了些?汗,客厅里花枝状的水晶灯折射上去,泛着光滑的、微冷的湿意。
那湿意蔓延到简静的瞳孔内,她和他对视,眼神也被浸润得湿淋淋的。
这段长远的对望里,谁都没有动。简静想要迈动步子,但最终没有,她知道这一动是把自己推上赌桌,输赢难料。
周晋辰也只是瞧着她,手里捏着水瓶,柔和的目光覆在她脸上。
他看简静的嘴唇微微张开,像是要说什么,等?了半天,又没见她开口。
周晋辰朝她走过去,他唇角那抹玩味而温柔的笑意,离她越来越近。
简静猛地听见了自己的心跳。
声如洪钟,隆隆作响。
他不会又要过来吻她吧?那她是不是要推开才行?
上次都说了那种话,应该要推开的,好?再次表明?她为自由,为自我?,不可动摇的立场。
她这么想着,心里跳出就有一道声音,微弱地反驳,亲一下又没关系,他那么会接吻,好?像也不吃亏吧。而且他是你丈夫欸。
但理智的那个小人立马板起脸:什么叫没关系?今天忍不住和他接吻,明?天就?会想滚床单,后天为他哐哐撞大墙,直到变成一个面目可憎的怨妇。
周晋辰在离她不足一步的地方?停下,俊雅的脸俯低下来,平稳的呼吸洒溢在她的嘴唇上,引来简静一阵震颤。
他又忽然停住,只是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很晚了,我?先上楼洗个澡。”
简静只剩微张着嘴,拼命喘气?的份。
听着脚步声远了,她才拔腿跑到中岛台,双手撑着桌沿,大口大口的呼吸。
简静感觉自己像是刚刚经?过一场海难,她漂浮在一望无际的海面上,终于抓住了一块救命的浮木,苟且偷生着。
她拿出手机给章伯宁发微信。
金融流水线女工:【章儿,我?可能要疯,就?快得精神病了。】
章伯宁:【你不早确诊了吗?还事事儿的,非得搞个将来时。】
金融流水线女工:【我怀疑周晋辰在钓我,章儿你觉得呢?】
章伯宁:【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别急,发完疯早点睡。】
金融流水线女工:【......】
简静回衣帽间取睡衣,看见周晋辰已经擦着头发走出来,浴袍的领口微敞着,系带松松地搭在腰间,隐约可见紧实的小腹。
她低下眼眸,只顾专心看地面,“你洗完了?”
“嗯。”
等?简静也洗完爬上床,她才觉得今晚这场硬仗才刚开始。
周晋辰睡得很中间,哪怕简静已经很小心的,只占了边沿一点床位,也离得他很近。
她翻过身,背对着他闭上眼,幅度尽可能轻的,做着深呼吸。
可在周晋辰的手伸过来的一瞬间,简静背上蹿起一股电流,她浑身一麻,本就?非常靠近床边,这么一来,眼看就要滚落到地板上。
周晋辰长臂一伸,眼疾手快地揽住她那把腰,将人往怀里带。
简静被铺天盖地的、强烈的荷尔蒙笼罩。快要不能呼吸。
“怎么吓成这样?我不过是要关个灯。”
周晋辰仍旧伸出手,摁灭了床头的台灯。
看不见彼此的黑夜里,简静才慢慢找回自己心跳的节奏。
“嗯,我?也是想给你让位置,谁知道这床会这么窄。”
简静闭着眼睛胡编乱造。
她被他裹进怀里以后,才发现自己那么贪恋这种感觉,晕眩也害怕。
像突然被命运光顾。
周晋辰低哑的嗓音从上方?传来,带着几分谑笑,“是窄了点儿。我们旁边也就只够躺四个人的。”
“......”
简静却笑不出来,手在发着抖。
车小小真没说错她。就?一张嘴厉害,不管有理没理的事情,从她这儿出来,都成了她的理。歪理。
等?真刀真枪上了阵,她脖子?一缩,比谁都要先投降。又软又怂。
“怎么一句话都不说?你不想和我讲话吗?”
周晋辰不适应这份安静。很讨厌。
在广州的酒店里,他一个人,在宽敞空旷的套房里走动,从书桌前起身,一杯水反复倒上几次,途中站在落地窗前,来回欣赏几番广州塔的美景。可看多了,也就?这个味道。
太静了。一切都太静了。
怎么这个世界一下子安静成这样了?
他又坐回来翻书,翻得心浮气躁。让服务生送笔墨上来,起了兴致写几个字。
周晋辰擅书草隶,而晋帖之中,他最推崇庾征西的笔法。他写《故吏帖》,刚写个开头就?揉掉,连自己也不愿看,随手丢进垃圾桶。点画不均,字不成字的,都写了些?什么鬼画符?
简静嗫嚅着说,“想啊。但你出差之前,我?不是......”
“你以为我生气了?”
“难道没有吗?”简静的劲头上来几分,快从他怀里挣出来,“你都气?到去睡沙发了。”
周晋辰把她的小脑袋压回胸口,手指绕上她的头发。黑暗中简静看不清,他嘴角浮起的,自嘲而难以言喻的笑意,“我怎么舍得?”
听了这句话,简静的小身板又是一抖,指尖颤巍巍。
耳边又传来周晋辰的解释。
他柔缓了语调,“我?会去睡沙发,是因?为简大小姐喝多以后的睡相,实在让人伺候不起。光上半夜你就踢醒了我?五次。”
简静喔了一声。把头埋在他怀里傻笑。
原来不是要和她分床睡。
但是......她在高兴什么?应该难过才对!
“那我?下次不喝了。本来这一次我也没想要喝的,我?都没打算去和他们?仨吃饭。于祗说她饿了,拉着我一块儿上车。你不是一直教我?,再要好?的朋友在一起,哪怕是从小一起长大,知根知底,也不能事事依着自己的心意,偶尔也要给别人一点面子。我都是想到你的话才去的。”
“于祗又点那么一瓶白兰地,我?本来就?不爱读书,毕业以后除了写那些?全是行话,中文里夹几个英文单词,净会装逼格的狗屁报告,也没认真看过几个字,好?不容易有知道名儿的酒,还是被重?磅推荐过的,不得尝一尝?可坏不就?坏在这一尝了吗?酒是真不能乱喝。”
简静倒豆子似的说了一堆。
周晋辰听得高兴,“这么说,还是我的不是了?”
“我也没有全怪你,就?占一半责任吧。”
简静说累了,靠在他身上犯困,声音也低下去。
周晋辰一下下摸着她的头,“睡吧,明?天还要上班。”
倦意涌上来的时候,简静难得善解人意了一回,她撑着眼皮问,“老周?”
“嗯。”
“你刚才是不是有话要和我说?”
简静想起他被打断的话头。
周晋辰点头,“有,但下次说。”
简静觉得奇怪,“为什么是下次?今晚不能说吗?”
“不能。”
周晋辰暗道,跟女孩子表白的话,哪有在床上说的?
既不正式,也不正经?。
“以后我们就黑着灯说话吧。”
周晋辰抱着她,快睡着的时候,又听见简静说。
他问,“为什么?”
“黑灯瞎火的,我?胆子?壮。”
“......”
很快她听见周晋辰笑,“壮到什么地步?”
周晋辰是临时起意,赶到机场,搭乘傍晚的航班飞回来的,到家?时简静还在外面,他独自收拾了半天行李,整理了一大半会议记录,到这会儿已经倦怠透了。
但是抱着简静,和她说话,让他觉得解乏。说多少句,他都有话往下接,耐心好?像用不完。
和在广州时,大力撕着泾县宣纸的,不是一个人了。
“壮到不怎么要脸的地步。”
“......”
本来嘛。嘴里说着喜欢人家?,左一个提醒右一句警告,让周晋辰不要越界。结果自己赖在他身上睡觉。
得什么脸皮才能干出来这事儿!
简静,你丫就?继续这么拧巴又矛盾地活下去,离真发疯也就?一步之遥了,真是瞧不上你这口是心非的死德行!
她睡着前,在心里这么对自己说。
隔天是周五。简静坐在会议室里,开年前最后一次工作总结会。每年都绕不开的话题,无非节假日期间不要酒驾,各部门安排好春节值班工作。
她滑开手机,就?看章伯宁在群里吆喝,让大伙儿晚上到会所吃饭。
他们?有提前吃年夜饭的约定。
因?为正月里各人难免有各自的安排,想凑齐不是易事。他们?就?说好?,年前一定空出一个晚上,大家?吃顿饭。
简静的办公桌上,还放着陈晼从瑞士给她带来的那块男表。
大年初一章伯宁生日,简元让今年心血来潮,张罗着要回老家?祭祖,她未必能到。预备提前把礼物送他手里。
一散会简静就开车往会所去。
她到的还算早,坐着和谭斐妮听了一段陈晼的哭诉。
陈总酒刚喝了两口,就?不住地抱怨她婆婆,怎么霸道不讲理,统揽家?里的一切,别人半句嘴都不能插。
简静想到即将到来的叶襄君。
从前听她说这些?,不觉得有什么,现在竟不寒而栗。生出一种物伤其类的悲悯。
不晓得叶女士会是个什么性子。但应该不是好相与的,简静虽没见过她,听也听得够了。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叶老爷子?的独生女,脾气?还能好?得了?
谭斐妮还没有这些烦恼。听陈晼说完以后,她突然冒出一句,“你睫毛膏真防水,哭了这么久,妆一点都没有花。”
“.......”
简静给陈晼递张纸巾,她说,“老周他妈也要回来了。”
“你俩结婚她都没回来,”陈晼擦了擦泪眼,“怎么这时候说要回来?”
谭斐妮的注意力又被她吸引,“你还会怕她啊?”
简静摇头,“我不是怕她。”
“那你在担心什么?”
简静一脸忧愁,“担心她一出手,非要塞给我一张百八十亿的支票,我?收还是不收?”
“......你怎么不去死!”谭斐妮骂。
正说着,后面传来一道夸张的男声。
“这不是简静儿吗?”
简静往天上翻眼珠子,一听就?知道是章伯宁。
章伯宁已经?走到她面前,因?为简静连日来的忙碌,他们?已经个把月没有见过。
他手里扔着个橘子,“我?说,你还活着呢?”
简静一脚踢在他膝盖上,“你实在没话好?说了,就?给我?滚远点儿。”
章伯宁仔细打量她好?几眼,啧了声,说,“脸瘦得葵花籽儿似的,怎么着?最近穷得都吃不起饭了?”
“......”
简静气得站上了茶几,撸起袖口,“今天谁都别拦着我?,我?一定要把他掐死。”
谭斐妮和陈晼为了方便她动手,甚至空出了场地,双双往后退一步,“掐吧!我?们?绝不拦着。”
“……”
周晋辰是和江听白一起进来的。
一对穿黑丝绒旗袍的女服务员站在五米高的大门边, 刚一拉开,就看见富丽堂皇的大厅里,简静站在黑色大理石纹的茶几上,狠狠掐着章伯宁的脖子。
两张脸叠幢在一起, 从周晋辰这个角度看过去, 像极了在接吻。
他面上软谈丽语的笑意,在须臾间凝固, 唇角改朝下, 深深地抿进?去。
章伯宁在求饶, “我错了、我错了。这么久没见,和你开个玩笑也不行!快把我给掐死了。”
简静放开他。她坐下喝杯水, “再?敢跟我开这种鬼玩笑,活活儿埋了你!”
所以他是开了什么玩笑?需要发生这类肢体接触。
周晋辰眼眸微垂, 努力抑制着不停向上涌的气血,他尽量维持着平和的表象,紧绷到连下颌的线条看起来, 都冷静而克制。
温良恭俭让。温良恭俭让。
他在心里默念上几遍。像不虔诚的弟子, 念佛经也?分神。
江听白见他站着不动了,“怎么了?吃饭呐。”
“吃饭。”
周晋辰总算松开了紧抿的唇。
上菜前各人坐定, 简静用服务生递过来的温毛巾擦手,“今天备的什么菜?”
周晋辰认为她在问?自己, 张了张嘴,刚要说话,发现她的眼神是看向章伯宁的。
隔了一条黄花梨木刻縠纹长桌, 章伯宁回?她, “特地请的甬府的几位大师傅,上回?去上海, 你不是说宁波菜没吃尽兴?”
前菜是一道吉品鲍,不用?粤式浓汁,只淋上宁波农家的土酱,简静用?银刀切下来一块,送进?嘴里,一口咸香直达味蕾。
“怎么样?”
对面的章伯宁左右手分别握着刀叉,一直在等着她吃完,要她的奖赏似的。
简静点点头,已经忘了刚才的不愉快,说很好吃。
章伯宁这才笑了,细长的刀柄点了一下她,“出息!跟小时候一样,见吃的就眼开。”
整个一副迁就又纵容她的姿态。
周晋辰的手始终搭在膝盖上,双目如深谭,把这一幕原原本本看在眼里。一个微表情都没有落下,很刺眼,让他觉得?烦闷。
温良恭俭让。
他闭上眼,很快又睁开,在心里默念道。
你们早认识几年,就那么了不得?吗?
服务生又陆陆续续,给每个人上了几道菜。直到那道色泽洁白?,用?东海黄鱼肉揉成的狮子头,盛在腌笃鲜的汤底里端上来,简静才发觉周晋辰的脸色不大对。
他面前的菜几乎没有动,酒倒是喝得?猛。
她放下手中的勺子,凑近一点,“老周,你怎么都不吃,不合胃口吗?”
“不舒服。”
是一句听不出任何语气的话。
简静了然地喔一声,周晋辰的胃病在冬天常犯。她轻声,“那酒也?少喝点。”
因?为离得?近,带着食材香气的呼吸就快要贴上他的脖子。
周晋辰咽动一下喉结,又喝了杯酒。
夜深露重。十八道菜品全部上完,时间已近九点。
大家围坐在大厅的长沙发上,闲聊着,说些?假期安排,在北海道和瑞士之间挑来挑去,各执一词。
周晋辰站到走廊上抽烟,开着窗,冷风卷进?来也?不觉得?冷,大概是身上热燥。
陈晼从洗手间出来,路过他身边,不停摸一双胳膊,嘴里叫着冻死?了。
“哥,我舅妈是不是要回来了?”
周晋辰怔一下,“你听谁说的?”
陈晼伸出手指一下大厅,“喏,简静。”
周晋辰也?看过去。
简静从包里拿出一个表盒来,笑着颠来抛去,坐在谭斐妮身边的章伯宁来抢,“快点让我看看,这是给我买的?
周晋辰看清盒子上的标志,眼底有薄薄的戾气涌出来,烟都没拿稳,从指间掉到地板上。积了老长的烟灰扑簌簌地掉。
是他杂志上的那一块,简静特意托人带的那一块,很难买的那一块。
他还以为,这份惊喜是属于他的。哪里想得?到哇,她竟然是为章伯宁买的!这么肯为他花心思。
周晋辰的嘴边露出一点解嘲而可怜的笑。他的确,自作多情得?过头。
他的眼神冷峻到底。心里一直说着,好极了,好极了。
于祲从后面过来,正碰上浑身都浮动寒气的周晋辰。他意识到不对,“出什么事了?”
周晋辰没有说话。一开这个头,情绪就要藏不住了。
但于祲顺着他锐利的眼神看过去,简静正把一块表拿出来,戴在章伯宁手上,“这可花了我不老少银子,赶明儿我把礼物清单发你。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