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不能别烦—— by惘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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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静不经思考的,手脚比脑子反应更慢的,慢吞吞朝他凑过去。
“老周。”
她忽然说。
周晋辰很自然地把手绕在她的肩上,把她往更前头带了带,她脸颊上弥漫着赤如绛玉的潮红。
他柔声问,“怎么了?”
简静睁着一双圆溜溜的杏眼看他。她很轻地眨一下,“绝了,你说的就是我想表达的,但我说不出来你那么深。”
“......”
周晋辰笑,还以为她要说什么。
忽然她的手机响了一声,有微信进来。
简静指了一下茶几,“你帮我看看,是不是我爸?”
她刚才那条问简先生申请资金支持的提议,还没得到他的反馈。
周晋辰拿起手机,“我能看?”
毕竟简静是从不让人看她聊天记录的人。
刚结婚的时候,她就喜欢拉着周晋辰说胡话。
比如“宝儿,我真想把天上的星星摘下来给你。”
再比如“老公,我送游艇给你好不好?”
周晋辰故意逗她说,“不用,把你手机我看看就行。”
简静立刻如临大敌的,“我和你离婚也行其实。”
“......”
但是这一次。简静大方让他看,
她没什么力气地躺回沙发上,“这是专和我爸联系的,我和闺蜜聊天都另外的手机。”
“......”
周晋辰打开折叠屏,“你爸问你是哪一位?”
简静:“......”
周晋辰看了一下从前天开始的聊天记录。真不能怪他岳父,以牙还牙罢了。
完整内容如下:
简元让:【乖女儿,你都已经结婚一年多了,我什么时候能抱上外孙?快快快。】
简静:【你哪位?】
简静:【爸,我手头都紧到掰不开了,再不给我打钱要出人命。急急急。】
简元让:【你哪位?】
简静难以置信地抢过来看。还真是,老同志现在心眼子好小。
她把手机连同抱枕一起扔在了地上。站在沙发上,无产阶级起义一样,“不给就不给!我要靠自己的双手挣,幸福都是奋斗出来的。”
周晋辰听完乐了,“就你那双贴满碎钻的手,能斗得了谁啊?”
恕他直言,就简静的指甲,别说干活了,上厕所都费劲。
简静虔心问她的丈夫,“周院长,你有什么挣钱的路子吗?要来钱快,还轻松的,最好还要在家门口的。”
周晋辰认真地想了一下,指了指窗外,“不然你看看天桥上,摇要饭罐儿的,还有没有多余的摊位?”
“.......那都是世袭的,没我的份儿了。”
周晋辰敲了一下她的额头,“怎么?你还真打算要饭去!”
他把扔在茶几上的钱包拿起来,从里面取出一张黑卡递给简静,“以后这张卡归你,没有额度上限的。”
“那我不能要!”简静说,“哪好意思拿你的卡?”
周晋辰放到她手心里,“你都嫁给我了,总问爸要钱,我就好意思了?”
简静犹豫了一下,“我花钱很厉害的。”
周晋辰打了个哈欠,“那就让我看看你有多厉害。”
“老周,等我缓过这一阵,下个月简元让给我发工资了,我立马把卡还你。”
简静捏着卡说,她没有再假惺惺地推辞,这周她就要去上海,没俩糟钱儿在手可不行。
“没必要。”
周晋辰把她从沙发拦腰抱到地毯上,“别站那么高,喝了酒小心站不稳,早点去睡觉。”
简静喔的一声,趿上鞋,她挪着步子的时候,突然又听见周晋辰叫她,“简静?”
她回头,“干嘛?”
周晋辰清了清嗓子,“我友情提示一下,做一夜爱人并不会轻飘飘,猝死倒是有可能。”
简静:“......”
“还有,男的做七次,用不了一夜。”
“......”
提示的很好。下次不许再提示了。
第6章 急转弯
简静当时就立在那儿,细想这些话她都在哪儿说过,默了好半天,想不出来。这个牛逼她吹过太多次,跟章伯宁三次,谭斐妮五次,她那帮以宁柠为首的塑料闺蜜十七次。
排查范围过于大了。
周晋辰见她傻愣着,问了句,“怎么了,这些话不是你说的?”
“当然是。”
简静挤出一个皱巴巴的笑,“鼠鼠我啊,可是很能瞎编的呢。”
周晋辰:“......”
简静在九章住了几天,周五去上了一个早班。
周晋辰还在煎溏心蛋的时候,就看见她穿戴整齐地从楼上下来,十月末的北京已有了凉意,简静穿了件薄呢款的卡其色西装外套。
他端了两盘柠香鳕鱼三明治上桌,“今天这么早?”
“嗯,”简静抓过来就吃,“今天要配合企划部弄一场美妆沙龙。”
简静在公司主管风控合规这一块,也就是负责各类业务的日常风险管理,监测风险指标,风险报送和处置,识别风险点并进行控制,或者是修订部门合规管理。
而企划部差不多每个月,都要搞一两场高端客户回馈活动,插花、品茶和制香这些轮着来。这次美妆沙龙,也就是教那些阿姨们化妆,原本请好的知名化妆师临时有事,内部推来推去的,最后汪董拍板,不如就让简静去讲一堂课。
周晋辰给她递上一杯摩卡。
他习惯了每天早上七点准时起床。晨跑半个小时,再回来做早餐。也都是很简单的几样,不是三明治就是贝果,配一些肉蛋类,再来上杯咖啡。
简静很少在这边住,就算是留宿,也不见得会起早。因此夫妻二人真正坐在一起吃早餐的次数,少之又少。
她眯着眼,睡眼朦胧地嚼了两口三明治,是味觉把她唤醒的。
简静蓦地喊道,“呀!老周,你做的三明治炒鸡棒。”
周晋辰拿起一个宽檐草帽盘,盛了溏心蛋摆在她面前,“读博的时候做惯了,后来在旧金山工作,大都也得自己动手。”
简静手撑着桌子低下头,视线和盘子平行,来回欣赏了几遍他简洁又美观的摆盘。她突然感慨道,“周教授,你不会连拉屎都是ins风吧?”
“......”
周晋辰顿时有一种拔剑四顾心茫然之感。他想他真的有必要,给简静报一门语言艺术课程,她这个说话水准太反人类了。
他只好叹声气,“吃吧,别说这些了。”
简静重新坐回位置上,“我又说错话了是吧?”
周晋辰喝了口咖啡,“怎么说?”
“你的表情,”简静伸手指了指他那张,号称是核弹级美颜的脸,“每次对我很无语的时候,你就是一副强忍住的表情。”
周晋辰感到自己也快被同化了。因为他说,“那不然呢?和你一起谈论屎尿屁。”
说完他也被恶心到了似的,皱了下眉,扔下三明治不愿再吃了。
意识到自己有多倒人胃口的简静,不动声色地默默吃完,打算自己开车去上班。
她拎着包走到门口,周晋辰已经把他的车开了出来。
他打下车窗,“上车,我送你。早高峰的车不好开。”
简静觉得奇怪,“你都副院长了,学校还给你安排上早八啊?”
“安排了就得去上啊。”周晋辰随口说。
简静也不扭捏了,直接坐上副驾,只不过还是那副大小姐派头,玩着手机松散坐着。
察觉到周晋辰半天没开的时候,她还吩咐了句,“开啊。”
周晋辰一直在等她系安全带。他看简静是转不过这个弯了,索性俯下身贴近了她。
正从屏幕上笑着挪开视线的简静,猝不及防对上突然靠过来的、一张眉清目秀、挑不出任何短板的脸。
简静根本不知道周晋辰要做什么,双手往上抓紧了车窗上面的扶手,像是在过急转弯一样。
她还以为周晋辰要吻她,恍恍惚惚地闭上了眼,不自觉地咽口水。
结果周晋辰只是拉下安全带来,扣在了她的侧边。
听见咔哒一声响,简静那颗怦怦乱跳的心,才有了缓慢收住的态势。
搞什么,原来只是要给她系安全带,弄得人还怪紧张的。
周晋辰已经面无表情的,转过头去专心开车。
本来相安无事。等红绿灯的时候,简静却非要红着脸,解释刚才的窘态,“我刚才那样是因为,还没睡醒,做梦呢。”
对。她突然抓扶手也是在梦游。
周晋辰笑了一下,“什么梦?你梦里面也有我。”
简静又被日头底下这个懒洋洋的笑蛊住了。
她老实地点了下头,“就是女孩子发育的时候,都会做的那种性梦。”
“......”
简静说完又飞快地拍一下自己的嘴。
她摆手,“我不是、不是要说,你是我的性幻想对象。”
然后在周晋辰逐渐惊诧的眼神里,觉得这话更不对。
她着急起来,就差抓耳挠腮,“呸!我是想说......不是,我到底要说什么呀我,天啊!妍珍呐,你救救孩子吧!”
“......”
周晋辰单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拉过简静的手,用力握紧了她。他忍着笑哄她,“好了好了,不是什么大事儿,说就说了。”
简静看着自己被他裹在掌心的手,心里弥漫起一股难以描述的镇定。
她嗯了一声,低下头,没有再解释。
在证券大楼前把简静放下以后,周晋辰是一路笑着开回学校的。
“副院长!”
是他带的研究生薛毅叫他。
周晋辰停下来,“正好我找你有事,说说你的论文。”
薛毅跟在他后面进办公室,“您今天上午没课,怎么还来这么早?”
周晋辰把钥匙扔在桌上,“送我太太上班,她不大会开车。”
他说这话时,脸上是自身觉察不到,但旁人一眼就能看出的亲昵。
薛毅问起,“我的论文怎么说,您昨晚给我改了?”
周晋辰坐下打开电脑,“不,我晚上一般不看你的论文。”
“为什么?”
周晋辰一脸严肃的,“怕看了心梗,睡不着觉。”
“......”
薛毅自动站到他后边儿,看着周晋辰打开他的论文。
周晋辰指着有问题的一行,“以我浅薄的理解能力,这每个字我都懂,为什么组合到一起,意思会那么奇怪?”
“......”
周晋辰滑动着鼠标往下,“这一段写得还不错,如果你不怕查重率会飙上去,不用改也行。”
“......”
薛毅:求您,咱有话好好的说行吗?就别再阴阳怪气的了。
这么一路讲解过来,滑到最后一段的时候,薛毅看见了一行醒目的标注:“Word天呐!我放的狗屁都比这通顺。”
还用的红色字体。
薛毅不敢信地看向他老师,这么直白粗俗,能是一向儒雅的周教授说出来的话?
周晋辰抵着唇咳嗽一下。这不是他,是简静干的。
从那天晚上,她拿了他的黑卡以后,非吵着要帮他做点事。
周晋辰说,“那你帮我把薛毅这篇论文的最后一段,给上一行标注。”
简静坐在他的书房里,她问,“要标注什么?”
周晋辰当时正忙着回校长的邮件,“看着写吧,这段整个都要删掉,你把意思写到位。”
......把自己也骂进去,她真的是到了位。
周晋辰开始赶人,“行了,照我说的去改吧。”
等薛毅从他办公室离开以后。周晋辰点开他正在编写的一套本科教材,没看两行,想起简静在车上歇斯底里的那句——“救救孩子吧!”
他双手就抵在脑门上,抖着肩膀笑了。
简静整整一上午都耐下脾性,细心地教着一群五张多的阿姨们化妆,这些都是衣食父母,还不能轻易得罪。
到了下午三点,他们汪董看大小姐受累,主动提出来,她今天可以提前下班。
结果简静从办公室里推出行李箱来,“您不说,我也要下班了,今儿我去上海。”
“......”
说着也不管领导什么表情,就给章伯宁打电话,“来公司楼下接我,我没司机了!”
章伯宁骂,“你就使唤我厉害,我今天就不接你。”
简静手里捏着他不少把柄。她说,“不接是吧?行,我这就发条朋友圈,告诉大家你去年在澳洲,被一群袋鼠给揍了,鼻青脸肿,还非说自己是摔的。我有图有真相。”
“......”
章伯宁咬牙切齿的,“娘的,十分钟后给我下楼。”
周晋辰知道简静周五是不怎么上班的。他提前给简静发微信:【下班了告诉我,顺路接你回家。】
简静在上飞机前给他回:【我今天不回家了,在上海住。】
周晋辰看着对话框,眼神有一霎的黯淡。
她今天又不回来。
周晋辰给她发:【好,注意安全。】
章伯宁瞄了一眼她的手机,“这都行,你老公对你够宽的么。”
“怎么了?去上海也不行啊!”
章伯宁翘着二郎腿,“你只去上海一个地方吗?你是哪儿哪儿都逛啊你!”
简静不以为然,“我们结婚前就说好的,我一年到头在外面疯。”
章伯宁乜她一眼,“他呢?他在北京疯?人也不玩儿啊可是!”
“真的,你别看老周长得这样,他一点花头都不搞的。”
简静像找到了知心人一样,开始讨论起她那位令人难以捉摸的先生。
她甚至异想天开的,有些做作的,撩了下头发,“章儿,你说有没有可能,他是爱上我了呢?”
否则也找不到他这么居家的理由啊!
难不成他是憋着要和江听白较劲,把男德班班长的位置给人抢下来?
章伯宁一听这种离谱的笑话连游戏都不打了。他立马扔掉手机说,“你要不要听听看,自己在讲些什么东西?你不是他那一型的。”
“......”
简静也知道不是。周晋辰大概率喜欢温柔又乖巧的女生,像于祗一样。他身边的章伯宁也喜欢这位女神。
她自嘲地一笑,“反正我也不喜欢他呀!又不吃亏。要我柔顺懂事,小声说话,还不如杀了我。我天生学不来于祗那样儿的。”
章伯宁拿出安慰她的样子,“也不能这么说。于祗有她讨人喜欢的点,你也有你惹人嫌的地方。”
简静直接踹了他一脚,“给我死去!”
章伯宁挨了打还要鼓掌,“对喽!你就这么叱咤风云一辈子,总有屎盆子喜欢你这一款的。”
“......滚。”
这一路她都没理章伯宁,他们打闹到大,她很少有真生他气的时候。这回也不知道是怎么被戳了心窝子,难道是他笑周晋辰不可能喜欢她么?
可这是事实啊,她生哪门子气?
简静的气来得快去得也快。
等到上飞机以后,简静一见了谭斐妮和陈晼,就又把刚才的闷气抛诸脑后了。因为她的脑容量有限,只能有一种声音在脑子里。她已经从上一件事,跳到等下要怎么在商场里,装作无意把周晋辰的卡显摆给她俩看了。
可等到了上海后,陈晼不大舒服,直接回了酒店休息。
只有简静和谭斐妮去了恒隆广场。
谭斐妮直接去GUCCI取她那条定制的手工钉珠小短裙,是前三个月就来试过的款式,让店里专业的师傅给她量体后,拖了这么久才到货。
简静顺手拿了两个一眼看中的包,谭斐妮也新买了不少东西,结账的时候,简静拿出卡来说,“一起结。”
谭斐妮当时就哇的一声,“你那卡我看看?这不是你的吧?”
章伯宁陪着她们俩逛,他没什么可买的,试了两件西装都觉得不好看,就坐在一边喝茶了。听见这尖叫后,摇了摇头,这俩货都是表里如一的肤浅又虚荣。
简静自然得意,“当然不是,我们家老周的。”
谭斐妮快酸上天的语气,但又要装作不生气,“我早说周晋辰不简单的喔。”
简静刷完卡又收起来,她保留好小票,想着下个月就如数还他。真拿他的钱也实在没底气,毕竟是挂个虚名的丈夫不是?
他们又在别的店买不不少。直到走出上场门,简静才叫起来,“我的包落哪儿了!”
章伯宁瞪着她,“真服了,哪次都丢三落四,你怎么不把人丢了?”
简静和谭斐妮赶紧去找,她想起来,大概是刚才嘘嘘完,顺手就给放在洗手台子上了。
她们跑到地儿的时候,正碰上一头发花白的清洁员从里头出来,简静怕这位阿姨不知道,她尽量描述的简单,“跟您打听一下,您有没有看见一个灰色的,上面窄下边宽的手提包,有点像梯形的。”
她这么说阿姨反倒愣了一下。转而问简静说,“你说的是不是爱马仕大象灰,Togo皮,金扣的Kelly25?”
简静:“......还真是。”
这上海小老太太的时尚感是真顶啊!
阿姨指了一下洗手间,“喏,就在那里,我刚看见。”
“得嘞,谢谢您。”
阿姨笑眯眯的,“北京孩子吧?是有礼貌,说话您您的。”
简静怕她误会,“那不一定,我们骂人也说您。”
“......”
章伯宁扯了一下她,“毛病吧,人好不容易对咱北京人民有点好印象!你不会说话真就别说。”
“我这是实在,跟你似的!满嘴跑火车。”
“......”
第7章 家伙事
周晋辰编纂教材到很晚,整栋办公楼里,就只剩他这一间还亮着灯,连他们校长下班时,都还往他办公室里探了探头。
他笑着说,“小周啊,你年纪轻轻这么拼呐?周五都不回家陪太太。”
周晋辰不知道该怎么接这个话。他太太哪儿需要他陪啊,有他的卡就够了。
夜深人静,他一晚上都坐在这儿,鸦雀不闻的,别的声儿没听着,光听见简大小姐的消费提示短信了。
差不多每隔半小时就要响一次。
周晋辰拿上车钥匙,锁了办公室的门,走出大楼时他抬起头,天上已经没有云,只有软绵慢吹过的风,扑到他面上时也是阴沉清寂的。
龚序秋给他发了个定位,让他去喝一杯。
那地方很近,周晋辰开车过去二十分钟不到。
他往吧台上一坐,要了杯云顶,来自苏格兰的堪布尔顿厂区的单一麦芽威士忌。
龚序秋眯着眼睛问他,“这婚结的怎么样啊?”
“还过得去。”周晋辰说。
龚序秋不信,“那你包容度可够高的,简静那样的都能过去?”
周晋辰挑起眉毛问,“她哪样的?”
“她一年有几天是跟家住的?您孤枕寒衾的日子不少吧。”
周晋辰想了下,“除了这点。”
龚序秋又说,“她说话那个不管人死活的劲儿,没把你创飞过?”
......那倒是也有。平均每三句话创死他一次。
周晋辰点头,“再除这点。”
“都是兄弟,咱不说那见外的话,就简静,她在床上能解风情?”
龚序秋忽然凑近了他问。
别说风情了,简大小姐连什么是情都不知道,估计她一天念叨谭斐妮的次数,比提他都多。
之前谈的那马黎,也不过是拿人家当朵交际花使,陪着她吃吃喝喝。
只见周晋辰喝着酒摇了摇头,“不能。”
龚序秋无语了好一阵。
“......那你在过得去些什么?我看哪样也没过去啊,”龚序秋揽着他的肩膀,指了指天,又示意他往地板上看,“知道外边都怎么议论吗?你们俩结婚,那是天造地设的不般配。”
简静好动,而周晋辰喜静。
简静行事的准则是能张扬则张扬。周晋辰深受叶老爷子教诲,凡是风头过甚的事情,一避再避,端的叫一个低调谦和。
简静的性子浅薄,周晋辰内敛深沉。
无论怎么分析,好像都不合适。
周晋辰扶着额头的手指,在射灯下泛着冷调的青白。他声音也凉寒下来,“哪儿传出来的这种话?”
龚序秋觉得他未免小题大做,“这我上哪儿知道去?总归是人说出来的。”
于祲也好事儿的凑上来。他了解周晋辰,他是个情绪非常稳定的人,一般情况下难辨喜怒,神色从不会有太大的起伏。
今晚有些反常。他笑着问,“怎么着?这就为简静委屈上了。”
“委屈倒谈不上。”
周晋辰很快否认。他晃着水晶方杯,补充了句,“就是听见这么说,心里有点不舒服。”
龚序秋闷着头喝酒,“那有什么不舒服的?我和陈晼刚结婚的时候,也没人看好我们俩!”
“所以你们会离婚。”于祲在一旁附议。
龚序秋指了下于祲,对周晋辰说,“你看见了啊,他先对我不友好的。”
周晋辰不失公允地笑一下,他那张脸踯躅在五彩斑斓的灯光里,仍旧是极白净的色泽,心里却因为于祲突兀提起来的离婚,莫名有点烦。
他点头,然后和龚序秋异口同声的,冲于祲喊,“你想结婚都不能够!”
于祲拿上车钥匙就走了。
周晋辰到家已经过了十二点。他按部就班的洗漱完,回到客房,横斜的月影从挑高的拱形格子窗里投映进来,照见满地的、四下里躲也躲不掉的瑟瑟阒静。
他床头常年放着一本塞拉斯的《经验主义与心灵哲学》。这本从逻辑谈到历史的,分析哲学的经典文献,周晋辰每天都要看上两页。
权当催眠读物,往往翻不了两下,眼皮就开始打架。隔天再读时,书签还是在那一页上。
西方哲学无论多么复杂,总能够诉诸文字,用强大的逻辑去辩清楚、讲明白。这一点与东方哲学的晦涩,讲究慧根,和所谓的悟性,以及旁敲侧击式的引导,有着很大的不同。
周晋辰披散着睡袍,侧卧在临窗的一张降香黄檀长榻上,心不在焉地看着。
所以你们会离婚。
他手上翻着页,脑海里冒出这样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刚才在酒吧里的那股子烦闷,又不分青红皂白地爬了上来,比之前更叫人动荡不安。
周晋辰心神不定地把书扔在了地毯上。
他顺手摸起桌上一包烟,抖出一根,推开黑金镶边的玻璃推门,躬了上半身,靠在窗台上,极慢地抽着。
成年后周晋辰的烟瘾反而不算重,他的自制力很强,一天最多允许自己来一根。也不是不能戒,但事事都节制过头的话,活着的趣味也就不大了。
他抽得最猛的那段日子,应该是在高中。
那一年,叶襄君终于和周澍离了婚,她打点行装去往纽约,周澍成了没笼头的马。
也不晓得他周澍前半生都克制了自己什么,受了哪一种大过天的委屈,背负了何等样了不得的枷锁,一个中年都快走完的男人,放纵起来竟然那么秽乱。
而他周晋辰,最终变为没人要、没人管的,在人们口中被统一称之为婚姻牺牲品的那一类,最容易出问题的少年。连班主任都免不了过问,“如果你觉得哪里不适应,可以请几天假。”
周晋辰淡漠着一张脸说,“没有不适应,我爸妈早就应该离婚的。”
他吹着秋末犹带暖意的最后一阵风,想了想,给简静打了个电话。
不晓得为什么。就是愿意听她吵吵嚷嚷的欢调子,哪怕是胡说八道。
简静半天才接,她和谭斐妮在酒吧里蹦完迪,正用他的卡买单。
服务生客气地把卡递还给她,“今晚您一共消费了三万六。”
简静也没看来电显示,直接划开了接听键,放到耳边,另一只手把卡收回包里,嘴里还不住和谭斐妮炫耀说,“花不完。老周的钱根本花不完。”
周晋辰听见这句话,再一想简静脸上,那种招牌式的、轻狂又得意的表情。当下就没能忍得住,嗤一声笑了。
简静听着这声笑,才反应过来是周晋辰打来的电话,她跑出来接。
她解释说,“老周,我可不是在外面鬼混,马上就回酒店了我们。”
周晋辰掸了掸烟灰,“真的没有鬼混吗?”
简静脱口而出,“没有。我用我的人格担保。”
“你的人格?”周晋辰反问。
憋着要笑的语气。
简静站在马路牙子上,挫败地甩了甩双臂,“好吧好吧,用我全部的房产和珠宝,和后半辈子的富贵发誓。就是在这里坐了会儿,别的事情丁点儿没干。”
“嗯。”
这下周晋辰不得不信,毕竟,这是简静最在乎的东西。
谭斐妮在这个时候钻了出来,她裹紧了风衣,“干嘛呢?”
简静一见了她,就想要秀一把恩爱,她捏着娇声说,“老公?你还在吗?”
周晋辰忽然愣住了,心上像是被什么东西挠了一下,很轻、很痒的一下。
他抓手机的手暗暗用力,“我在。”
简静还在继续她的表演,“车来了,我先不跟你说了,回了酒店给你发视频。”
像是生怕这出戏砸了似的,她很快就挂断,合上手机屏幕。
谭斐妮撅了撅嘴,“他够关心你的哈。”
“那当然。你以为都跟你们家魏凯似的。”
简静昂着头上了车。
谭斐妮在她背后悄瞪了她一眼。
简小姐忘性大,早就不记得自己随口许下的承诺。她抱着手机,已经洗完澡换了睡衣,趴在床上,往ins上晒今天的购物清单,尤其是那一块才刚到货的梵克雅宝的钻表。并配文道,给大家看我的美丽废物。
而周晋辰一直等到一点钟。困意早就上来了,他一直撑着没睡。每过三分钟就看一眼手机,一点动静都没有。
到后来耐心耗光,他先给简静拨了过去。
简静一看是周晋辰的视频邀请,表情还挺惊讶的,周教授今天这么黏人?
往常可都是一个电话就完事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