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痛—— by白小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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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没让意大利面噎死你呢。”简昆说。
刘岩拍了拍胸脯:“命大!”
三人说笑了一阵。
简昆又问牛鑫洲:“那汪梵没结婚吗?”
“没听说,那作风,结了婚也照样花。”
“意大利那姑娘追上了吗,现在是他女朋友?”他再度真诚发问。
刘岩:“你管这些干什么,是打算嫁给他吗?”
简昆极淡地冷笑:“我敢嫁他敢娶么。”
刘岩乐:“那必然不敢,但你想嫁这件事儿我倒是可以替你安排安排。”
正打趣着,门上一响,是牛沭仁回来了。
五年过去,牛沭仁比从前又胖了些,爬了皱纹的眼睛依然炯炯有神,头顶的白头发多了许多。他穿着一件宽松汗衫和齐膝短裤,腿上有条状似蜈蚣的疤痕,是当年留下的。
“唷,牛主任回来了。”简昆率先站起来。
牛沭仁鼻梁上的黑框眼镜已换成一副老花镜,他也没伸手扶一下,任由镜框垮到鼻梁上,光着双有神的眼睛往屋里瞅了瞅。
“小兔崽子来了!”他中气依然很足,声音十分洪亮。
“您老处理完了么?”刘岩问他。
“处理完了。”他换了拖鞋,“你俩吃了饭来的?”
“吃了。”简昆说,“跟客户一块儿吃的。”
牛沭仁:“晚饭跟这儿吃么?”
说罢又想再换了鞋出去买菜。
简昆:“不了,一会儿就走。”
刘岩:“哎,下回再吃吧,现在是努力奋斗的时候,为了我的意大利妞儿。”
牛沭仁顿了一下:“你说什么?”说着推了一把眼镜,满屋转悠着找笤帚,“你个不成器的玩意儿!努力奋斗是为了什么?你再说一遍!”
“我错了我错了。”刘岩边躲边改口,“一切都是为了社会/主/义/现代/化做贡献。”
就这么又热闹了好一会儿,他俩才打道回府。
这一来一去就不早了,五六点的太阳把影子拉得老长。
章玥下午满课,课后去学校食堂吃了饭,又回教室找到那个叫丁凌的男孩儿,问他回不回家。男孩儿说要去语文老师那儿默写完课文再回,她才骑上小电动自己走了。
丁凌是挺伶仃一小孩儿,父母常年不着家,他和奶奶相依为命,因长得瘦弱性格内向,总被同街几个小孩儿欺负。
章玥偶然知道这事儿,有机会总送他回家。
她在花园路租了套房,小区虽然旧点儿但租金不贵,地段也不偏,她很满意。
这个点儿大多都是买菜做饭接孩子放学的人,她在路口碰到几个熟悉的家长,寒暄几句后骑着车转了个弯,迎面是块有坡度的高地,高地两边是住宅楼,楼前有灰色石砖砌起来的围墙。
那墙内有棵歪脖子老树,大片枝叶伸出墙外,构成一方荫庇,好巧不巧,那片浓郁的绿荫下站着一人。
简昆穿着衬衫,看向她的一双眼睛疲惫至极。
章玥减了速,也看着他:“别说这是巧合。”
“不是巧合。”他说,“我专门来找你的。”
“什么事?”
“汪梵不是什么好人,你离他远点儿。”
章玥挺冷淡:“我和谁远近,跟你没关系吧。”
绕了一圈似乎又回到原点,只是曾经她的冰冷沉默变成了更深的敌意。
第29章 疯子
和汪梵交货的时间定在周三, 双方本来约好在新建街一仓库见面,简昆和刘岩都走到半路了,他又把地点改成月河湾的门面房。
简昆往下踩了踩油门, 飙到路口一转方向盘, 又绕了回去。
刘岩:“这货故意的吧。”
简昆:“没准还得改。”
调转方向后他明显减速,没过一会儿汪梵那边的人又打来电话,果然又改了地方, 这回是峰回路的大酒店。
在刘岩骂第三十声孙子时,简昆把车开到了酒店楼下。
汪梵在十五层, 他俩进去时,铺了素花地毯的客厅没人, 只有黑白色地砖相错铺成的浴室里传出电视的声音。
汪梵就躺在靠窗的圆形浴缸里, 简昆走近时他正从纸盒里拿出一块儿披萨往嘴里塞, 吃了两口又扔回去:“真他妈难吃。”
“去隔壁等着吧。”他仰脖子枕在浴缸边缘的白瓷上, 眼睛也闭上了,“一会儿有人和你们对接。”
刘岩捏了捏拳头:“你……”
他被简昆碰了一下胳膊, 话也咽回去了。
隔壁是一空房,俩人跟那儿等了近半小时,后来终于来了一人, 双方交代几句后简昆就让刘岩领着他下楼接货去了。
他又走去汪梵的房间, 汪梵还在浴缸里待着,听见动静他睁开眼睛。
“办好了还来,来感谢我的?”他趾高气扬地看着简昆。
“商量个事儿。”简昆站在浴室门口。
“咱俩商量不着。”汪梵拿了边上的红酒喝一口,“想找我办事儿,你得用求的。”
“求你件事儿。”简昆痛快地说。
汪梵得势地扬了扬眉, 咽下口中的酒, 发出满足地叹息, 然后抬了抬下巴示意他说。
“和章玥分手。”简昆道。
汪梵愣了一下:“章玥?”
“嗯。”
汪梵看了他一会儿,突然笑道:“你不说我都打算放手了,你这一说我又觉得不能放了。”
简昆抬脚走近他。
汪梵抬/腰往起坐了坐:“你干嘛?”
简昆没说话,到了浴缸前抬手就把他的头往水里按。
汪梵在澄澈的水里如落水的鸟般扑腾,但他抗争不过简昆的力气,刚要冒点儿头就被压下去,口鼻一直泡在水里。
感觉差不多了,简昆松手:“分不分?”
汪梵整个脑袋都往下落着水,眼睛也睁不开,大口呼吸着。
简昆的手又有了下压的趋势。
“分……分……”汪梵双手抓牢了浴缸。
简昆松手,顺带捡了旁边置物台上的毛巾擦净手上的水,站起来走了。
汪梵抹了一把脸,用拳头砸向缸里的水:“神经病,疯子!”
简昆进了电梯,梯壁照出他的脸,他神情麻木地看着自己的脸,心中似刚才那缸水般起起伏伏。
上车后他首先打开扶手箱,从里面拿出一串磁力珠在掌心拨弄着。
刘岩看见了,问他:“你打他了?”
“没。”
“心情不好?也对,谁碰上这孙子心情都不好。”
简昆捻着磁力珠,想着章玥那张脸,脑中闪过一念头:怎么都行,但她不能找个这样的。
那天在花园路她说和谁走得近跟他没关系。
他也不辩驳,只道:“我就是给你提个醒。”
章玥问他:“咱俩什么关系,你给我提醒?”
他看着她:“咱俩不算朋友么?”
她说:“消失这么久才出现的人,不配当我朋友。”
他沉默,许久之后也没说些什么。
她骑着车头也不回地走了。
章玥把这事儿说给许君莉的时候,许君莉正用吸管喝杯子里的饮料,她指尖亮晶晶的美甲在阳光下更加夺目。
章玥说完后她理了理艳丽的连衣裙翘起二郎腿:“好久不出现,一出现就让你远离这个远离那个,这种人你还有什么可纠结的,你就是个恋爱脑。”
章玥:“我还没恋爱呢。”
“那你还纠结什么?”
章玥没说话。
许君莉看了看她:“他以前是救过你,但不是救命之恩都要以身相许的,而且你们又没在一起过,有什么放不下的呢。”
她想说他们之间不止救命之恩的事,可又说不出别的事。那些散布在繁枝细节里或微妙或汹涌的情愫,只有他俩能懂,至少她是这样认为。但他最后的反应让她发现自己是剃头挑子一头热,好几年过去,就连突然出现时也瞧不出他有什么波动。
“我决定放下了。”她说。
许君莉鼓了鼓掌,又说:“不过汪梵挺花的,你还是得离他远点儿。”
“胆小怕事又浮夸,我才看不上他。”章玥道。
许君莉又朝她鼓了鼓掌。
陈老师是实验小学的老教师,提过两回要给她介绍对象,这天第三次提,她答应了。
那人约她在星云街的咖啡馆见面。
他穿一件蓝色西装,因为健身身材挺壮,胳膊往桌上一放,肩部的料子就因为鼓胀的肌肉老往一块儿簇挤,陈老师说他是互联网新贵。
新贵不新贵章玥不知道,就觉得他挺能聊,聊了半天行业知识她愣是没听懂几句,直到他那杯美式黑咖下去一半才终于停下来。
“你好像不喜欢喝咖啡。”他看了看章玥的杯子道。
“还行。”章玥边说边拿调羹搅散了拉花。
“陈老师是我邻居,跟我妈关系挺好。”他又说。
章玥:“陈老师是我同事。”
那话就跟火燎枯木似的,一下子就尽了。
俩人沉默地喝着咖啡时,章玥从斜前方的玻璃门看见一背着书包耷拉着脑袋的学生。
那个豆芽菜般的男孩儿走进巷子,没过一会儿又耸拉着脑袋走出来。
章玥放下调羹:“不好意思,我可能有事儿得先走。”
这男人松了口气:“行,那就有缘再见。”
看得出来他对她也没什么兴趣,章玥放下后的首次挑战以失败告终。
她离开咖啡馆朝巷口的那棵大树走去:“丁凌。”
男孩儿转头:“章老师。”
“怎么不回家?”
丁凌一双单眼皮也耸搭着,他发浅肤白,显得更加瘦弱,背靠着大树无精打采。
“忘带钥匙了。”他说。
章玥:“你奶奶不在家?”
“她多半又打麻将去了。”
“那你找她拿钥匙去啊。”
丁凌不说话。
章玥猜出个大概:“走吧,我跟你一块儿去。”
丁凌不解:“你去干什么呀?”
章玥:“家访。”
丁凌吓一跳:“我……我最近没拖欠数学作业啊……上课也在认真听讲……”
“不是为成绩的事儿。”章玥道,“好久没见你奶奶了,正好看看去。”
丁凌耸搭着脑袋又走进巷子。
那巷子不长,拐角的路灯下蹲着几个和丁凌差不多大的男孩儿,他们的校裤略长,衣服扣子扣得七歪八扭,是洋不洋土不土的几个半吊子。
丁凌的速度明显慢下来,章玥越过他走在前面。
那几个人里有人看见丁凌,阴阳怪气叫他小丁/丁。
章玥正要开口,忽然一声喇叭响,她还没弄明白是哪辆车,丁凌已经冲出去,就见刚开进来的那辆黑色轿车靠边停下。
简昆从车上下来时,那几个小孩儿瞬间作鸟兽散。
“跑什么啊,还没带你们玩儿呢!”他说完后那几个孩子已经无影无踪,连半个影子都没留下。
“怂货。”他半拍半摸/撸/了一/把/丁凌的头,“不是告过你打就完了么,怕什么,打不过也得打,是男人就不能输知道么。”
丁凌站那儿乖乖被他/撸/头。
过了会儿他才想起来,转头叫章玥:“章老师。”
简昆顺着他看过去时愣了一下,鬼使神差也叫了声章老师。
星云街后面的岔路口有一排改造后的楼房,简昆就住那儿,和丁凌是邻居。
第一次碰见丁凌时,是他从他家门口路过。那扇开了透气窗的防盗门里传出老人中气十足的责骂,下一秒门被猛地打开,一男孩儿跨出来,接着从里往外扔出一书包,那门再“砰”的一响,把小孩儿锁外头了。
简昆和他对视,只一秒,他的头就低下去。
俩人就从结下缘分。
章玥看着简昆,转身要走。
丁凌叫住她:“章老师您不是要家访么?”
章玥:“下次吧。”
“为什么?”丁凌真诚发出疑问。
章玥:“……我突然有点事儿。”
“我奶奶在家。”丁凌又说。
“不是打麻将去了吗?”
“……我骗你的。”
章玥这才知道先前他是因为那几个小孩儿编了谎话:“以后不能骗人知道吗?”
“知道了。”
章玥和他一起回家,一路上没和简昆说一句话。
丁凌奶奶是个抽烟喝酒的老太太,脾气挺大,丁凌稍出点儿错就责骂,骂完后看着丁凌那战战兢兢的样儿又来气,就又一顿骂。
这章玥刚一进门她就给吼上了:“还不给老师倒水!”
章玥说不用,丁凌还是跑去倒水去了。
老太太请她坐,开门见山问她:“丁凌在学校是不是惹麻烦了?”
章玥:“没,他挺懂事儿,就是胆小了点儿。”
“没出息!”老太太道,“就这蔫不拉几样儿!天性,改不了!骂他多少回了!”
章玥尴尬地笑了笑:“也不用骂他,这么大的孩子还是需要多鼓励。”
“嗯,鼓励着呢!他爸妈不在家,就我老鼓励他!”
章玥来丁凌家好几回了,回回他奶都这么说,她也不好对一老人多提要求,跟家坐了一会儿就走了。
走时老太太又骂:“你个没眼力价儿的还不送送老师!”
丁凌又送她到门口,等她换好了自己的鞋还把拖鞋规规矩矩放回鞋架。
章玥看着他:“以后再碰上那几个不要怕,打不上也能咬他们一口,治上一回他们就不敢老欺负你。”
丁凌点了点头。
她明白这不是身为老师该说的话,但护弱的私心又让她觉得,说一说也无妨。
一出门,简昆半倚着楼梯扶手,脸上挂了个淡笑:“章老师教育人的风格和别人不太一样。”
她刚才的话显然被他听到了。
他递给她一瓶水,她没接。
“拿着啊。”他又往前递了递。
她接过水。
他往上指了指:“我住楼上。”
谁想知道你住哪儿,她想。
第30章 就是喜欢
一万个单子提前半个月完成, 老板对简昆很满意,又给他派了个任务更重的新活儿。
刘岩拿到对半分的奖金后笑得合不拢嘴:“这回我可是长了脸了,再让我爹说我挣不了钱, 回去我就把钱拍他脸上。”
“拍。”简昆说, “你拍他一下,我就把这一半儿奖金也给你。”
刘岩:“不是我不敢拍知道么,我是替你着想, 钱都给了我你花什么呀?”
简昆知道他不敢,还拿他找乐:“比起花什么, 我更想看看你怎么拍他。”
“拍谁呢?”推开包间门的薛恒乐道。
几年过去,薛恒还留着以前的发型, 褪去稚嫩的皮肤黑了一些, 身材壮了不少。
“卧槽老薛, 你终于回来了!”刘岩叫着, 扑上去和他熊抱。
薛恒笑着猛拍他的肩:“傻逼,还跟一窜天猴似的。”
其实这俩人这几年都见过面, 不常见面的是简昆。
薛恒走近和简昆拥抱,反而成为祝贺他的那个人:“回来就好。”
简昆朝他身后的姑娘点头示意:“不介绍一下?”
“我女朋友,肖薇。”薛恒说。
肖薇挺小一张脸, 戴一副细边眼镜, 微笑起来脸上还浮出红晕,一看就是斯文人。
“卧槽,都有女朋友了,全世界只剩咱俩是老光棍儿了昆儿。”刘岩道。
“别胡说啊,我可不老。”简昆说。
刘岩:“年轻的光棍儿也是光棍儿好吗。”
薛恒看了看简昆:“我听说她回来了啊, 没联系?”
“嗯。”简昆道, “最近联系上了, 也不是联系,反正见过面了。”
薛恒问他:“你怎么想的啊?”
“没怎么想,我这辈子就这样了。”他说。
刘岩:“干嘛这么丧啊,咱刚接了大单,还得挣大钱呢。”
他又点头:“以后叫我简总。”
以后的简总在这顿饭后和刘岩去了趟博信,他们本来连签合同的笔都自己准备了,但吃了个闭门羹,那博信老总推脱有会连面也不和他们见。
大厦后面有一卖装饰的市场,简昆在车里等了一小时,留刘岩守在那儿,自己逛市场去了。
他床头的台灯坏了有半个月了,这一阵一直忙,昨晚腾出时间来修也没修好,今天赶得巧就正好去了。
卖灯的老板问他要什么型号,他拿手比划:“大概这么大。”
老板:“这么大是多大啊,你得说清楚啊,买错了回去不能用,你还得再来换,要不然你带着灯泡再来一趟吧,照着买就错不了。”
“那多费事儿啊,我重新买个灯吧。”他干脆道。
说完绕店里转了一圈,后来他指着那台底座有只兔子装饰的灯冲老板道:“就这个。”
“这是儿童款。”老板笑他,“你一大老爷们儿喜欢这呢?”
“嗯,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喜欢。”他边说边去柜台准备结账。
刚付完款,身后传来声音:“老板你这灯怎么卖?”
简昆转身,挺意外地看着章玥。
“嗬哟,今儿什么日子,又不是八月十五,怎么都瞧上这兔子了。”老板道,“这灯刚卖出去,您再看看别的吧。”
简昆问章玥:“你要啊?”
章玥:“不要了。”
她绕店里走了一圈,重新挑了一盏。
想找人的时候找不到,不想找了买个灯都能遇到。她拿着新挑的台灯,一转身,柜台前的人已经不见了。
章玥:“……”
简昆前一刻恰巧接到刘岩的电话,说看见博信那秘书下楼了,他连个招呼也没打,立即跑了回去。
博信老总是个挺气派的男人,年纪并不算大,在楼下被简昆拦截时他一脸莫名其妙,知道他的来由后便有些不耐烦。
“你们老板去年前年,连着两年都找过我,我和他说得很清楚,我们有固定的合作方,不需要你们的货。”
简昆恳求他腾出五分钟时间谈一谈,但他不给机会,还叫司机把他们轰走了。
回到车里的刘岩很挫败:“老板亲自出马人都拒了两年,凭什么给我们呀?”
简昆倒不至于挫败,只是有点儿遗憾,接这活儿时他要多问老板几句,也不会现在才知道先前已经被拒过两年。
“怎么办啊昆儿?”刘岩又问他。
“先回,再想办法。”他说。
刘岩于是开车把他送了回去。
临下车时刘岩提醒他拿灯他才想起来,看了看时间,章玥肯定早离开那儿了。
章玥确实早就离开了,下午她有两节课,课后陈老师留她聊了会儿天,说那“互联网新贵”成不了的话再重新给她介绍一个。
她婉拒了。
她没兴趣再和陌生人一边尬聊一边喝咖啡。
后来因为开会她离校晚了点儿,回去时天都黑了。她顺着马路转过弯,远远的就看见树影下又站着个人。
她骑着车走近:“这次又要说什么?”
简昆拍了拍手里的盒子:“灯,中午那会儿走得急,忘了给你。”
章玥:“我已经买了。”
“你不是喜欢这个吗?”
“不是被你买走了吗?”
他递给她:“所以送你啊。”
“谢谢,我不需要。”她不接。
简昆:“喜欢就拿着,这要落别人手里还就没这机会了。”
章玥:“我已经有一盏了,要那么多干什么。”
“亮堂啊。”他眉目间扬起熟悉的淡笑,“你要嫌太亮了,就把你买的给我,咱俩换。”
章玥看着他。
“我认真的,我那灯坏了,要都给了你还真没的用。”
章玥于是领他上家里换灯。
她住的一居室,进门一张沙发,顶头是阳台,面积不大挺通透。
简昆问她把灯装哪儿。
她指指沙发旁边的矮柜:“这儿。”
“这儿?”简昆看了看天花板,“这儿不是有灯吗?”
章玥:“我改作业习惯用这。”
简昆“哦”地应了一声,蹲那儿替她装灯。
突然没人说话了,只有他在矮桌上掰弄的动静,章玥看着他的背影,有一瞬间的恍惚。
“你怎么想着当老师了?”简昆忽然问她。
“别的工作不好找。”章玥道。
“兴大毕业也愁找工作吗?”
“你怎么知道我读兴大?”
他已经接好线,正拨弄着开关调试,那灯一明又一灭。
“兴市不就那个大学么。”他说。
章玥:“我就不能去别的地方上大学?”
他顿了两秒,带着笑意:“你不会。”
章玥忽然想起当年他为躲避追债藏进便利店小屋时她曾说过不会再帮他,他却纠正说她会,他当时笃定的口气和现在如出一辙。
她为这仿佛被他了如指掌的感觉一时感到恼火:“你呢,你在哪儿上的大学?”紧着又问,“还是你就没上大学?”
简昆没说话,那台灯亮着,清晰无比地照着他的侧脸。
“没上也没什么,好些人上了还不如不上。”章玥又说。
“当了老师是不一样啊,一句话一个道理。”他口气间夹杂些微吊儿郎当的笑意。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章玥冷静道。
简昆顿了两秒:“读了个专科,没听几天课,一直东混西混。”
“南市读的?”
“不是。”他道,“临市。”
“你后来去了临市?”
“去的还是南市,只是在临市上学,干过不少活儿,都没干到底,又回来这儿了,并且不打算走了。”他一双泛着笑意的黑眸看着章玥,“章老师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章玥也看着他:“要不是上次在电厂碰见了,你是不是打算一辈子不联系我?”
“不是。”他说,“我本来就打算找你的。”
“那你为什么这几年都消失了?”
“……怎么说呢……大家都目标明确,就我一人没着没落的,心里有落差也正常的吧。”
章玥心中那根紧绷的弦被轻巧拨动,有些松动又有些轻微的疼。即使电厂分别的那个傍晚她不懂他模棱两可的退却,在后来历经世事的时光里她也逐渐明白了他当初的心境。
可即便如此,也不足以成为他消失几年的理由。
她仍然感到困惑:“可你不是这样的人。”
“那我是什么样的人?”他关了台灯,那束照着侧脸的强光灭了,“过去的都过去了,现在不是都挺好吗。”
章玥还要再说什么,包里的手机忽然响了。
她接起来一听,对方是个男人,叫她去一趟楼下。
她问:“你是谁?”
对方:“……我的声音你听不出来?我汪梵啊。”
“你怎么知道我的手机号?”
“你该不会真的以为你不告诉我我就没办法知道了吧,我……”
章玥挂了。
简昆看了看她:“谁啊?”
她还没说话,楼下传来一声声喊叫,声声喊的都是她的名字。
简昆仔细听了听那声音,越过客厅走到阳台,就看见停在围墙外的明黄/色小跑车。
章玥下楼走到小区门口时他还在喊:“章玥啊,章玥哎,章玥……”
章玥:“你干嘛?有事说事嚷嚷什么?”
汪梵冲她笑:“我是想说事儿,你不是不给机会么。”
“什么事儿?”
“请你吃饭。”
“水喝不饱你么,还有心情吃饭?”简昆从楼道里走出来。
汪梵吃惊:“卧槽,你怎么在这儿?”
简昆:“我就在这儿了,怎么了?”
汪梵心情复杂地看了看简昆,又看了看章玥,最后又看了看简昆。
“君子不跟小人动手!”他指着简昆,又对章玥说,“我改天再来找你啊。”
上回被简昆按浴缸里的事儿显然令他心有余悸,他是爱玩儿,但不玩儿命,像简昆这种豁出去要别人命的疯子他能避则避。
简昆看了看飙远的小跑车,转头冲着章玥:“你这男朋友不行啊,这么孬。”
章玥看着他:“你揍他了?”
“想揍来着。”他冲车消失的方向抬了抬下巴,“没给机会。”
作者有话说:
不用硬等啊宝贝们,攒个个把月再来看。
第31章 请吧公主
星云街后面的楼房里有一小屋, 屋内黑色窄边的长桌上放着几个样式不同的摩托模型,模型后面的墙上挂着一飞镖盘。
镖盘对面是简昆的床,床头一盏奶白色灯, 桶状灯罩已破壳, 壳内的灯泡已在昨天晚上被他丢进垃圾桶。
这天晚上依旧黑暗,因为他从章玥家出来时忘了拿走交换的灯,不过他睡得倒挺好, 一夜无梦。
周四恰好是章玥这个月在实验小学的最后一堂课。
她对照PPT讲完负数的初步认识,调整了耳麦道:“老师要出差几天, 你们好好儿学习,等我回来给你们带礼物。”
一活跃的男孩儿问她去哪儿。
“湖市。”她说。
男孩儿立即举手:“老师我要牛肉干!”
“行。”章玥说, “但你体育课不能偷懒, 要不然连牛肉渣都没有了。”
大家都笑, 那男孩儿猛点头。
二班班主任叫顾烟茹, 是个三十出头的语文老师,苗条的身材瘦长的脸, 挺和气一人,担任班主任以来被打磨成了双面人,上一秒还笑容满面聊着天, 一进教室就严厉成石像, 脸比包公还黑。
章玥下课后聊起课上的事儿,顾烟茹说她太惯着学生。
章玥打趣她:“买牛肉干就惯着了?你一挣工资的人跟小孩儿计较什么。”
顾烟茹看着她,颇有点儿无奈的意思:“你小心那帮野猴子们反了天。”
章玥:“有你这个如来佛在,谁能反了天?”
顾烟茹挺受用,还说去了湖市请她吃饭。
后来这顿饭也没吃上, 因为湖市校方很热情, 不仅包了她们的饭, 在交流会后还尽地主之谊请她们出去玩儿。
去的是一新开的马场,那马场设施完善,装备也挺全。
尽管他们已安排好引导新手的专业人士,在更衣室换衣服的章玥还是有点儿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