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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系夫君日常—— by赵朝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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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当日一番筹谋被跟来的钱弗若坏得彻彻底底,桑沉焉同这人斗嘴的时候越发多了起来。这不,一盒子点心而已,又吵吵起来。
纪府二位姑娘,一向是不爱搭理她们两个。她二人左不过是上午吵吵,午间相互嫌弃,下晌又能说说笑笑。
果然,午膳之后,二人和好如初。
桑沉焉:“既然你已经知道我要去找你表哥当先生,那纪大公子答应是谁便是谁。错过了的那个便再不能嚼舌头。”
“那肯定是我,没得我表哥不给我讲学,而给你一个外姓姑娘讲学的。”
自此,二位姑娘各自出招,不是借着寻汤先生的名头频频去明理堂东侧,就是旁若无人在庭院中等人。凡此种种,可是苦了堪堪归家不久的纪明。
可汤先生年事已高,在明理堂讲学已经很是不易,身为汤先生得意门生,纪明自然要替先生考虑。日日来,从不缺席,省的汤先生奔波。
一日在廊下遇见钱弗若,心知她为何而来。纪明冷声道:“钱三姑娘,姑父前些时日来信同我打听,北地黄公子。这人乃家中长子,颇有名气,明年即将下场。不止这些,姑父还问了些品行如何、家中父母亲朋如何,也不知是不是替三姑娘问的。”
钱弗若如今一十三岁。这般年岁的姑娘,若是生在京都一般仕宦之家,早就该开始相看亲事了。
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阿爹这是打算将她嫁去北地,那可是个不太安稳的地方呢。思及此,钱弗若逃也似地飞走,哪里还顾得上寻什么先生,同桑沉焉胡闹。
纪明又行出去两步,突然顿住,侧头问小厮落玉,“明理堂后的小门可是开着?”
“回公子,开着呢。前两日落雪,夫人吩咐花匠将枯枝落叶剔了。开了小门,也让花匠少走些。”
闻言,纪明转身朝小门而去。落玉跟在身后喊道:“公子可是要从小门回院子,那可是不行,那门矮小不说,还专供下人所用。公子从此走,要是让夫人知道了,肯定要……”
落玉话犹未了,纪明已经行出去老远,无奈只能跟上。
纪明这个决定,可是苦了桑沉焉,是日她在明理堂外的甬道上,等了好几个时辰。
从天光大亮等到幽幽暗夜,直到落锁的时辰快到了,桑沉焉才从二府之隔的角门回了府。一身寒气,额前的碎发上还染着冰珠子,惹得褚夫人厉声训斥:
“桑桑,你都十二了,为何还这般胡闹。瞧你这鬼样子,又是何处丢人去了。你如今附学在明理堂,那可是纪府的地方。要不是纪尚书同你阿爹相交,你能去明理堂念书。”
褚夫人气得有些狠了,不停念叨着什么要好好与人相处、莫要跟你五哥一样胡闹、你到底是个姑娘家……
还是桑钰嫣和桑正阳二人拉着,桑沉焉才得了空隙跟阿娘撒娇:“阿娘,是我胡闹了,还请阿娘恕罪,原谅我这厢。孩儿今日吹了冷风,有些头疼,阿娘可是瞧见了。”
说着在褚夫人怀中蹭了蹭,活脱脱一副小猫模样。
桑钰嫣:“阿娘,且不论桑桑今儿何处去了,方才孩儿见她进门之时,胸前的衣襟都湿透了,估摸着是在何处染了寒气。这天寒地冻的,桑桑还小……”
话未说完,褚夫人惊呼起来,“这般要紧的事情,你怎的不早说。你三妹没心没肺,万事不放在心上,从来不会照顾自己。这……让顾妈妈去请个大夫来,赶紧的,快去。”
母女三人,一人转移话头,一人撒娇,一人叫嚷着喊顾妈妈,忙碌碌瞧不见他人。
一旁的桑正阳端坐在圆凳上,一手安在桌上,很是坦然地端起茶盏。暗自叹息:多少年了,母亲就是这般,只要事关桑桑,就没个清醒的时候。合着她和二妹是捡来的不是。
腹诽一句,面上甚也不显,茶水还未入口,耳畔传来褚夫人的喊声:“正阳,你还坐得住,你三妹妹都烧起来了,你也一点不担心。”
因着桑沉焉的突然高烧,褚夫人这口气出到一半,便没了个去处。顺着顾妈妈出门的身影,瞧见桑正阳,这一口气就出到了这里。
桑正阳险些自己泼了自己满衣襟的茶水。
他可是担心着呢,就是面上不显罢了。
桑沉焉今日的执拗引得她受了寒,发了烧,满屋子的人折腾了一两个时辰,才算将这事儿了了。
偏生她这个正主,除了面色红润些,甚也瞧不见异常。睡前还哄着褚夫人,“阿娘,我往后定然好好在明理堂念书,一丝不胡闹了。如今二姐在家帮着母亲料理家事,可是二姐早晚会是别家的新妇,到时候,我就来帮母亲,让母亲成日开开心心的。”
褚夫人侧坐在榻沿上,低头拉着桑沉焉的手,瞧着自家三姑娘。她整个人都深深地埋在被褥里,仅露出个脑袋,双颊红润,眼眶略有些浮肿。都这般模样了,还知道说话讨人开心。
登时眼角有些湿润,“胡说些什么,新妇不新妇的,还早着呢。你二姐是个好姑娘,比阿娘当初好了太多。阿娘给她寻夫婿,都得好些时候呢,轮到你,那就更早了。你而今在明理堂好好念书。阿娘不会,教不了你什么,你,”
说道此处,褚夫人顿住,有些觉得对不住自家孩子。
正阳是个公子,有父亲教导,往后混迹官场,与内宅一道上,懂得多少,倒是不太要紧。可是这两个姑娘,她委实没什么能教给她们的。
褚夫人不过是个小吏之家,早年嫁于桑家幼子,看重的本就是他幼子的身份,无甚宗族家务操心。奈何这些年丈夫的官职越来越好,直至国子祭酒。
寻常事务,褚夫人还能料理一二,可事关官眷走动,迎来送往,就差了许多。二姑娘桑钰嫣,无人教导,不过观摩了隔壁戚夫人行事,回家请了嬷嬷教导,便已经学得有模有样。
最令人头疼的三姑娘,桑沉焉,一点子心眼也无,跟她这个阿娘一样。褚夫人一面希望她嫁个简单的人家,一辈子这样,一面又希望她不要这样。
身为内宅妇人,丈夫的信任和宠爱固然重要,可最要紧的,还是本事,自己要立得住才行。
替桑沉焉掖了掖被角,褚夫人柔声道:“我儿,在明理堂,能学会,咱们就学,”
后半句,褚夫人没说出口,“倘若不能,家中也不指望你如何,姑娘在家的时日,快乐才是要紧的。”
许是昨夜的高热到了后半夜才全然发作,桑沉焉翌日没能起来,褚夫人遣桑正阳去汤先生处告假。
这假,一告就是三日。
这日,天色暗沉,汤先生头风发作不能讲学,吩咐明理堂的姑娘公子们各自研习。
来明理堂东侧上学的公子,也就纪大公子纪明、四公子纪翀、八公子纪翼,以及桑五公子桑正阳。
四公子和八公子,年岁尚小,单独在一处,纪明和桑正阳年岁相当,且都即将春闱,自然在一处。
纪明今日与往日有些不同,瞅了桑正阳好几眼,惹得桑正阳小声道:“纪大公子,你不过是去了趟北地,莫不是染上了什么特殊的癖好。我可是好着呢,别来。”
见自己的异样已经被人发觉,纪明也就没有一丝扭捏地说道:“五郎,听说桑三姑娘病了?目下如何了?”
“哎,不妨事,就是前些日子不知在何处胡闹,快落锁了才回府。沾染了寒气,眼下都快好了。”
桑正阳答得云淡风轻,可落在纪明耳中,却不是这么简单。
那日他从明理堂后的小门回了院子,第二日桑家三姑娘就告了假。其间如何,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待到桑沉焉两日后再来上学,照旧跟钱弗若吵吵一番,得知她现在苦恼别的事去了,桑沉焉落下去的那口精气神登时回来。
正是天助我也,就没什么是她桑三姑娘不能做成的。
坚韧如桑沉焉,下学又等到很晚,终于在夜幕四合中,等到了从东侧而出的纪大公子。
今日很不一般,纪明没有同她遥遥一拜便走开,而是缓步行到她跟前,最后在三五步开外站定。
第一次离纪大公子如此近,桑沉焉越发被他的气度震慑。这人身着素衣,连个暗纹也无,于天边最后一点霞光下,周身笼罩着金光,宛如神祇下凡。
“听闻前些时日桑三姑娘病了?”
桑沉焉点点头。
而后便是如夜色一样的沉默。
“之前桑三姑娘多番寻我,是为何事?”
他站在庭院中,任凭微风撩起袍角,一动不动。目光虽然柔和,但却有着看透一切的了然。盯着桑沉焉,叫她无端想到一个词“先生。”
在这样的眼神下,说谎、胡闹、小九九都无处遁形。凡是其所见,皆逃不出这人的掌心。
桑沉焉心中暗道:选这样的人做先生,到底好不好?
她尚没想个明白,便已经脱口而出,“妾愚钝,想寻纪大公子讲学。”
像是料到她会如此说,纪明不动声色,“汤先生虽然年事已高,可姑娘们无需科举,念书不过是懂些道理,学些本事。这些东西,想来汤先生素日对几位姑娘的教导,已然足矣。”
话至此处,停顿片刻,望着桑沉焉的眼睛,如一条锁链,直直望到人心中。
不过是姑娘之间的胡闹,也是憋在心口的闷气,搅得纪大公子不安了好些时候,桑沉焉自知很没有道理。
然,到了此刻,还能退怯不成!
这可不是她桑桑会做的事。
她素来没有急智,在纪明目光下更显得思绪混乱,立时脱口而出,“妾不想再做明理堂最差劲的姑娘。”
此话一出,桑沉焉也被自己的实诚惊吓到。说出去话断然没有更改的可能,她只能羞愧地低头,试图让夜色完全掩盖自己。
这都是个什么事儿。

◎那抹笑,过双颊,上眼角,猛然入怀◎
转眼就到了腊八这日,心知已然没了拜师的可能,桑沉焉甚是无精打采,连一向只顾着安心念书的纪挽月和纪皓月,也都上前安慰。
“桑姐姐,你今儿是怎的了,莫不是汤先生布置的课业过于难了些?跟我说说,或许我知道一点呢!”
不过才十一岁的纪挽月,说起话来颇有几分与年龄不相符的老气。
七姑娘纪皓月也在一旁帮腔,“可不是,桑姐姐堪堪病愈,可不能再日夜苦读了。”
若不是知晓她二人是个什么脾气秉性,单就这两句话,桑沉焉能跟人好好掰扯掰扯。
桑沉焉无甚可说,简单谢过二人,说道自己只是病愈之后有些虚弱,不是什么大事,这才作罢。
三人嚷嚷好一番,以往遇见这等事情,钱弗若肯定早就过来插话了。今儿到是奇怪,她跽坐于地,低头看书,愣是一点过来凑热闹的意思也无。
到底是素日里凑趣打闹的姐妹,桑沉焉就着跽坐的姿势,往后仰了仰,低声问,“钱三,你莫不是也病了。”
钱弗若继续佯装看书,一丝应答也无。
桑沉焉继续:“莫不是你已经求得纪大公子做你先生,就等着来我跟前显摆了?”
此话一出,钱弗若如同被人踩了尾巴,陡然来了精神,“别说这事儿,丝毫没有希望。我跟你讲,他往后就不是我表哥了。我去找四公子做我的表弟。”
“怎的,才七岁上下的四公子也能做你先生了?”桑沉焉险些笑出声来。
不知为何,纪家这一支,子孙繁盛,可除开外任的二爷和三爷,大爷就纪大公子一个,连个姑娘也无。四爷倒是公子和姑娘都有,可最大的纪挽月,也不过才十一岁。
跟已然十八的纪明,差得多了。
钱弗若听得捏紧了拳头,挥了挥,余光瞥见认真念书的两个表妹,往书案挥去的手猛然顿住,转而捏了捏自己的衣袖。狠狠地,起了褶子才作罢。
若不是早课还未散去,她二人又能吵吵起来。
姐妹间的打闹,总能缓解难过的情绪。早课结束之后,二人你来我往,皆又开心起来。
都是明媚娇艳的年纪。
午后桑府的下人来送腊八粥,先是去了福荣院拜见老夫人,行到前厅见过戚夫人,而后方来到明理堂,给姑娘和公子们都送上一份。
因着这是桑府头次往明理堂送腊八粥,几个姑娘围作一团,热闹问起了这腊八粥为何跟京都的不一样。
桑沉焉难得有了高谈阔论的机会,从她外祖家所处的鸿寿县县衙前,蜿蜒流淌的湫水河说起,直说道了她阿娘的手艺。兴致越发高涨。偏头瞧见自家下人还未远去,就在窗扉外听她说话。
将人招到跟前,附耳道:“去将我书案旁的那盒腊八粥,送给纪大公子。”说罢,继续侃侃而谈。
既然摆脱了低落的心绪,她桑沉焉没什么不能继续的。昨儿又丢了脸,今儿换个人去就是了。
横竖不是什么大事。
桑沉焉书案旁,摆着两个食盒,甚差别也无。小丫头不知是否竖着耳朵听自家姑娘侃大山去了,也不拆开看看,顺手拎了一个便转身行到明理堂东侧。
尚且有三五步距离,就听见桑正阳的喊声,“你怎的又来了?”待瞧见小丫头手中的食盒,“这是阿娘特意给我做的?”
桑正阳难掩开心。
小丫头:“五哥,这可不是。这是三姑娘吩咐送来与纪大公子的。”说着给桑正阳歉意一笑,行到纪明书案前,恭敬递上。
纪明了然一笑。这是不好意思自己来了!
抬手接过,给小丫头道了声谢,纪明偏头看了一眼尚且处于难过中的桑正阳,“五郎,可是要尝一口?”
桑正阳麻溜摆手。不就是个腊八粥,谁爱吃谁吃去。
纪明见状,又是一笑,当即掀开食盒取出,顿觉这味道有些不对。转念又想,方才桑府的小丫头送来的几盒,各色口味都有,想来这盒又是不一样的。
白瓷汤匙不过小小盛了一团,尚为入口,一股浓郁的桂花香便扑鼻而来。虽说这个时节的桂花很是稀罕,可如此多的桂花聚在一起,颇有些不能忍受。
香气浓郁直直往人鼻腔里窜。素来不爱熏香的纪明,捏紧了勺子才稳住,没有失态。
偏生桑正阳时不时偏过半个头,瞧上一瞧,满是惦记。
惹得纪明手中这口还未入口的腊八粥,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五郎,见你如此喜欢,我还是转送与你罢了。”
打小一块长大,桑正阳眼中的纪明有些多智者近妖,可他们二人是何等关系,还用得着往对方身上使心眼子。
当即起身,大步前来,抢过纪明手中的碗碟。
刚凑近,还一口没吃,就被这无孔不入的桂花香给呛得脑仁疼。
桑正阳咧了咧嘴,“大郎,你得罪我妹妹了?还是我妹妹看上你了?”
这话问的,转折如此之大,饶是聪慧如纪明也没明白。
“桂花味的腊八粥可是我三妹的最爱,她今儿能舍了给你,算是看上你了。不过这样的东西,送给男子,我倒觉得更像是你得罪她了。”
除了他家三妹妹,谁还喜欢吃这样的玩意儿。
纪明怔了怔,好半晌才好言道:“五郎,慎言。桑三姑娘乃闺中女子,于这世道本就不易。你身为兄长,该多为她考虑才是。”
桑正阳:忘了你跟我不一样了。
待到下晌,汤先生评了姑娘们早间的课业,到东侧给公子们讲学之后,桑沉焉趁着空档,端起书案一旁的食盒,放在火炉上煨着。
冬日的火炉,银丝炭烧得通红,劈啪作响。因着明理堂中不用丫头伺候,姑娘们时常自己动手。甫一放上去,她便转身同钱弗若闲话。
已然三五句话功夫,桑沉焉还没闻到熟悉的桂花香,歪头想着:是不是阿娘今儿失了准头,做得不好了。
转念一想,阿娘虽然有时不甚靠谱,可于吃食一道上,从未失过手。想着便转身往炉子跟前,打算尝了一口。
粥还未咽下,桑沉焉便定住不动了。软软糯糯,香甜无比,是出自阿娘的味道。
可,一点子桂花的影子也无。
霎时间福至心灵,她想到了午后命人送去纪大公子处的那盒。
这是哪个小丫头,送错了东西,可是害苦了你家姑娘啊。
本想厚着脸皮继续讨好,谁曾想,这是彻底绝了拜师的希望啊!
谁家公子喜欢这口味,就是五哥也嫌弃得很。
外头天色尚早,忐忑中回到书案后。桑沉焉巴巴地望着窗外,厚重阴沉的乌云满天,无声在天空中缓缓飘荡。
她现在,也好想如这朵云一般,从二府之隔的小门,飘荡回去。
约莫时辰差不多了,桑沉焉在几位姑娘诧异的目光中,书案也不收拾,拎起裙摆就出门而去。
身后有厉鬼也莫过于此。
钱弗若:“她今儿是真的不一样了!”
纪挽月、纪皓月二姐妹顺着钱弗若的目光,望着桑沉焉的背影,点点头。
桑姐姐该是真的放弃学习了。
几人还未收回视线,就见一小厮从甬道快步而来,在桑沉焉跟前停下,见礼,说话。
虽听不见小厮说了什么,可显见不是什么好话。无他,隔了泰半个庭院,也能瞧见桑沉焉陡然没了精气神,折弯了脊梁。
“阿姐,你瞧,那可是大哥身边的落玉。他来找桑姐姐做什么?”纪皓月不解。
来不及惊诧,又见桑沉焉灰溜溜地跟着落玉离开。
纪挽月有些结巴,“莫不是午后的腊八粥……惹了大哥不快。”
纪皓月辩解,“大哥虽然……”,说道此处顿住,因她也不知说个什么。纪明往日在家,也同两个妹妹不甚亲近。再者,纪明日日在家的时候纪皓月还小,根本不记得什么。
钱弗若厉声道:“虽然什么虽然,看他那样,端方君子,却是个惯会捅人心窝子的。”转头告诫两位表妹,“你二人还小,别被骗了。”
不能当面将纪明如何,钱弗若借着这个档口,发泄着那日的不满。
什么北地黄公子,文武双全,好得不得了。一听她阿爹将人夸上了天,她就知道肯定如纪明一般,都是一个模样。
文士君子,话不到一处。
她将来的夫婿一定不能是这样的。
而桑沉焉跟在落玉身后,行走在幽长的甬道。抬头是一方长长的乌云,两侧青砖黛瓦,随着群裾浮动,鞋履轻起,越发暗无天日。
桑沉焉无声骂道自己:连自家五哥都惹不过,何苦来招惹纪大公子呢!
课业不佳,左不过就被钱弗若笑话两句,被阿娘唠叨两句,都无甚大不了。
我的亲娘三舅姥爷啊!
无论桑沉焉如何后悔,还是到了绛雪轩。
穿过甬道,豁然开朗。踏上小径,一路的如意踏跺,看似随意却恰到好处。缓步而行间,脚边几丛青翠,身侧些许芭蕉。宽大的芭蕉叶,折腰而下,倒映在东侧的一汪碧池中。
此处的景致与明理堂的开阔疏朗截然不同,很有几分江南水乡的婉约娉婷。
于如斯美景下,纪明负手而立,站在明间屋檐下。仅一袭素袍,莫说披风折扇,就连前些日子配于腰间的玉珏也不见。
不知落玉何时离去,桑沉焉提了一路的心,待见到这抹身影,便落回半颗。
见他面上依旧是那日所见,看不出个甚。桑沉焉也不知该不该为今日的莽撞道歉,遂一直沉默着。
良久,忽听头顶传来清冽的声音,“桑三姑娘前些时日不是说道,要跟我学习课业么。怎的,几日不见,后悔了。”
万万料不到是这好事,桑沉焉倏忽抬头,望着纪明的眼睛。她站在踏跺上,而纪明立于廊下,让本就悬殊的高度,又增了不少。
纪明的眸子还是那日晚间所见,一把温柔刀,直剖人心腹。
可那又怎么样呢!
能得纪大公子做先生,她桑沉焉愿意往后的日子都不胡说了。
女子仰着头,从嘴角蔓延起的那抹笑,过双颊,上眼角。
猛然入怀。
“如此,往后若是有何事,来绛雪轩便是。”

◎纪大公子,喝完了,一滴不剩◎
“妾愚钝,纪大公子可莫要后悔。”桑沉焉这次明显有些机灵了。心知自己和纪明差距过大,恐三五日就被放弃,提前如是说道。
纪明但笑不言。身为汤先生跟前第一得用弟子,他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呢。更何况,桑、钱二人往日事迹,稍些注意便可知晓。
“既然答应你,自然不会反悔。还望桑三姑娘也是如此。”
桑沉焉一个劲儿点头。
眼见她应得飞快,脸上全是得偿所愿的笑意,好似没有明白他言语中未曾明言之意。
遂纪明补充道:“虽说姑娘们念书,不必严苛,亦不必科考,然,万事开头最难,也最重要。听闻桑三姑娘是在我出门游学后,才到明理堂念书。算来,那时候姑娘已然十岁,有些晚了。”
纪明一面说着,一面转身进到内间。不过三间开的屋子,东侧起的两间,一排排全是书架。仅留下西侧一间,安置着书案,蒲团,笔墨用具。
俨然一副小书房模样。
桑沉焉悄悄打量着,跟着纪明的步子,到了一处书架前。只见他从第二排取出书册一卷,递过来。
默默接过,尚且来不及看是个什么,他的声音又至,“不知往日三姑娘在家,以及在明理堂学得如何。我也不便向你兄长打听。三姑娘,还是研习这个吧。”
纪明自顾自行到书案后,随手捡起一侧的书卷,研读起来。
至此,桑沉焉方才有了真真跟着纪大公子念书的感觉。有些开心,又有些不知所措。怕打搅他看书,更怕弄出响动,被人撵了出去。
站在原地抱着书册,不知该往何处。
“西侧窗扉下的书案,是特意为三姑娘准备的,若是姑娘不弃,可在此修习。”
桑沉焉猫着步子转过书架,果见一书案置于窗扉下。上头各色用具齐全。紫檀木笔架,雨过天青笔山,连跽坐所用的垫子,也是素雅到极致的泛舟清泉纹样。
姑娘低头瞧了瞧自己大红石榴花的裙摆,委实有些不敢过去。好端端一副天青水墨,她去了就好像是破了嗓子的乌鸦,在清泉上空盘旋。
怎一个突兀了得。
犹豫一番,桑沉焉低头往后瞄了一眼纪明。他像是没有发现异样,继续翻动手中的书册,一丝余光也没朝她这儿来。她歇了口气,壮着胆子跽坐。
待定睛往书册一看,少女好容易落回肚子的心跳,复又扑通扑通不受控制起来。
原是纪明给的书册,乃《幼学琼林》。
这《幼学琼林》不过是幼儿开蒙之物,与《三字经》、《百家姓》一起,皆是三岁小儿所学。
饶是她桑沉焉再如何不济,也已然十二了呀。忒小瞧她了。
少女捏了捏书册,一口恶气无处发泄,又侧头看了纪明一眼。好巧不巧,偏生纪明这时候也同样看过来,四目相对。
他双眼淡然如秋水,漠然似香江,丝毫不显,却叫桑沉焉读出了万般言语。少女有些害怕,眼神闪躲,不敢直视。
纪明轻笑出声,“桑三姑娘这是作何,难不成怕我?既如此,还跟着我学习么?”
再坦然不过的言语,宛如踩着了桑沉焉的小尾巴,她猛然想站起来。却忘了自己眼下正跽坐在蒲团上。腿上发力却不得,一个猛子朝书案磕去。好在自己手疾眼快,用双手将自己定住。
这一番激动之下,桑沉焉早已经将进来之前的忐忑、后悔忘了个一干二净,“我桑三姑娘,做什么事都不会后悔。既然求了纪大公子给我做先生,先生都没后悔,我还有什么后悔的。”
一番话说得酣畅淋漓,到了末尾,才发现自己又掉了一层面皮。前几日相见,还自谦“妾”,今儿就成了“我”了。
桑沉焉真想咬了自己的舌头,当场去世。
许是纪明也没有料到她会这样说,一时只顾着看着少女,没有说话。
气氛越发凝滞,桑沉焉想埋头将自己埋了,抬手掩住一侧脸颊,可从身侧传来的灼热之感不断,这是纪明还在瞧着她呢。
“桑三姑娘果然还是小时候一般模样。活泼得紧。《幼学琼林》兴许于桑三姑娘而言,过于简单了些。明儿再来,我们便从《劝学》开始吧。”
桑沉焉:我脸皮再厚,也不想明儿再来了。
不过才晚膳时分,纪明收了个学生这事儿,桑、纪二府,该知晓的人就都知道了。先且说桑府这头。
褚夫人拉着几个孩子,连一向公务不离手的桑三爷,桑翊也在。夫妻二人高坐,环视底下几个孩子。
桑翊捻着胡须,“桑桑,纪大公子为你讲学,可是人自愿的?不是你使了什么手段?”
从来不知姑娘家的胡闹,也能这般惹人重视,桑沉焉端坐在下首最末的位置上,一丝不苟,不敢懈怠。
“阿爹……我,本来是我……我去求纪大公子讲学的,可是后来见着不成,我已经放弃了,今儿他突然遣了小厮来寻我。当真是他自愿的。”
褚夫人护犊子,朝桑翊怼道:“哎,我家姑娘好着呢,也不知是谁成日不着家。就一个从四品国子祭酒,还真以为是一品天官呢!”
桑翊知晓自己对不住褚夫人,只得陪着笑脸,“孩子们都在呢!”
褚夫人半眯着眼睛斜了他一眼,颇有些嫌弃,而后将此事一锤定音,“既如此,桑桑就先去跟着纪大公子念书,不过明理堂的课业也不能落下。明年是大比之年,若是我估摸得不错,纪大公子定是要下场的,这事儿如何,我们还是等等,看看纪府戚夫人如何说话。”
桑翊:“要不,我上衙门的时候,问问博远兄。这毕竟事关族中公子,戚夫人虽然掌家多年,到底是个女子,居于后宅……”
“哟,夫君这是嫌弃我不能为家族分忧了,也是,我生在小吏之家,没见过什么大世面,懂的也不多,头发长见识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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