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手遮天女性野心家—— by道_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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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朝最后一个皇后是曹节,她的父亲是曹操,当我说出这个名字,我想老铁们都明白了——】
【大汉王朝,亡了,亡于皇后的兄弟,亡于外戚之手。】
吕后眼皮微抬。
——一点都不让人意外的亡国方式。
政权交迭如此频繁,汉朝能撑了十六位君主才亡国,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已经是一种奇迹。
邓绥只有一个,而她,也只有一个。
当后面临朝称制的太后能力不足,而又无强势天子时,汉朝的灭亡不过时间问题。
汉朝亡得不亏,亡于外戚之手,更是亡得其所。
——若不能驾驭外戚,则必会被外戚反噬。
只是不知道,刘邦在听到这些事情会有什么反应?
想来一定很精彩,自己戎马半生打下来的江山在陷入危难之际,只手补天的不是他的后代子孙,而是一个又一个临朝称制的太后皇后。
而当她们能力不济,被兄弟所掌权时,大汉王朝也就走入了坟墓。
刘邦脚下一个跄踉,险些一头栽在台阶上。
“陛下当心!”
亲卫眼疾手快,连忙扶着刘邦。
刘邦就着亲卫的手,堪堪站稳身体。
他知道没有朝代能千秋鼎盛,更知道汉朝不会万古长存,他早就做好了汉朝迟早会灭亡的心理准备,可准备是一回事,亲耳听到是另一回事。
尤其是汉朝亡于外戚之手,这种曾经数次挽救汉朝的外戚,他的心情便更复杂了。
“朕没事。”
他抬手推开亲卫,一屁股坐在台阶上。
——他得缓缓。
吕雉抬头往外看,恰看到刘邦背影,与她印象里的意气风发挥斥万千的威仪威武不同,此时的刘邦竟有些佝偻,天幕华光徐徐洒下,越发衬得他的鬓发苍白如银。
——他已经老了。
正常男人像他这个年龄早已颐养天年,只有他,还在为大汉奔波,上战场,平战乱,只有他还有一口气在,他便要为九州万民多挣一分安宁。
可他终归只是一个人,他抵抗不了岁月的侵蚀,他会老,会死,更会眼睁睁看着大汉江山落于她手,他却什么都做不了,甚至还会为了稳住她,艰难接受她一个又一个新政。
——不让她掌权,大汉会二世而亡,他没有选择。
心疼吗?
有,但并不多。
他是刑掌万民,威加天下,是神州大地无可争议的天子。
他在一日,她便要屈居他之下一日,她有什么资格心疼他?心疼一个天子?
她那为数不多的心疼,是同是政治人物物伤其类的感伤。
——他会老,她也会。
他有不得不妥协的这一日,那么她呢?
吕雉心跳静了一瞬。
片刻后,她微眯眼,轻嗤出声。
——她不会。
因为她所建立的国度,与他完全不同。
但尽管如此,她还是站起身,缓缓走向刘邦。
刘邦的亲卫显然极有眼色,见她走过来,便全部退在一旁,台阶之上只剩她与刘邦,她便拢了衣裙,与刘邦一同坐在台阶上,但她并未说话,只是静静坐着。
虽未听到如戚夫人一般温声细语的安慰,但刘邦心里还是稍稍好受一些。
他知道他婆娘是冷硬坚毅的性子,嘴里说不出什么软话,能这样陪他坐一会儿,对她来讲已是十分不易。
所以说发妻到底是发妻,哪怕情意不在,甚至相看两厌,但当他需要她的时候,她总会出现。
——一如汉朝在陷入危难之际,总会有一个太后临朝称制,让危如累卵的大汉转危为安。
当然,大汉最后也遭了反噬,被外戚篡夺江山。
就如现在的他一般,迟早被她拿走神州天下。
【虽然也有季汉在三国割据的时候又持续了数年,但很多学者并不把季汉算在东汉里面,所以东汉亡于献帝,亡于外戚。】
【纵观西东两汉,我们可以发现,汉朝兴于外戚,定于外戚,昌于外戚,也亡于外戚。】
【有人说韩信成也萧何败萧何,但我觉得这句话在汉朝身上同样适用——】
【大汉成也外戚,亡也外戚。】
【大汉终其一生,再没能抽出邓绥这样的SSSR卡。】
韩信:“……”
什么叫成也萧何败萧何?
——他现在活得好好的!
不仅好好的,还活得比任何人都好。
因为他以后的孩子还会登基为帝,这汉家江山全都是他孩子的。
韩信轻嗤天幕乱说话,摊开吕雉遣人送来的羊皮地图,研究南越与匈奴的地势。
中原大地对这两个地方知之甚少,所画的地图谈不上精确,是过往行商的商人绘制的商队路线,指路可以,但当用来打仗,对普通将领来讲是天方夜谭。
当然,他不是普通将领。
“淮阴侯,淮南之地传来消息,公主殿下不日便能抵达长安。”
卫士叩门说道。
韩信眼皮微抬,下意识接话,“何时——”
声音戛然而止。
哼,他关心她做什么?
去了这么久,连信都不曾写一封。
“回便回来了,有什么可与我说的?”
韩信冷笑一声,“公主的消息不必特意告诉我,我不想听。”
卫士:“???”
——那么前几天旁敲侧击打听公主的人是谁?
若这人会掩饰自己的情绪也就罢了,偏此人在人情世故上一点不懂,口气很硬,眼睛却很软,直直看着他,脑门上就差直白写着几个字:快告诉我公主的消息。
与吕雉并肩坐了好一会儿,刘邦颇受慰藉。
到底是发妻啊,知道心疼他,怕他想不开,才陪着他在台阶静坐,知道自己不会安慰人,便一言不发,生怕哪句话说得不对,又将他刺激得暴跳如雷。
似她这样的发妻,世间再寻不到第二个。
“咳咳,我没事。”
刘邦曲拳轻咳,打破两人间的沉默。
但下一刻,吕雉直戳心窝子的话响在他耳侧,“既然没事,那便废太子改立皇太女。”
“……”
似她这样的发妻,世间果然寻不到第二个!
“你休想!”
刘邦蹭地一下站起来,“太子无错,凭什么要被废弃?”
“鲁元更是懦弱无能,如何担得起我的九州天下?!”
吕雉斜了眼吵架一定要站起来吵才有气势的刘邦。
“陛下确定?”
“确定!”
“果真?”
“果真!”
吕雉便也拢着衣袖站起来。
刘邦比她高半头,她便往上走一个台阶,这样她能居高临下俯视着刘邦,能让她有一种自己压刘邦一头的快感。
她在台阶上站定,迎着天幕垂下的五色华光,难得对刘邦有了好脸色,“陛下的结论下得太早,我的女儿未必懦弱无能。”
吕雉站在台阶上,比自己高半头,若是在以前,刘邦肯定会伸手把她拽下来,让她老老实实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吵架,但这会儿是在她宫殿,好男不跟女斗,他不跟她一般见识,便抬着头冷着脸与吕雉吵,“呵,不懦弱无能?”
“她若是不懦弱无能,太子日后便会是千古一帝!”
“我让她嫁张敖,她便嫁张敖。”
“我让她和亲匈奴,她便和亲匈奴。”
想想在自己面前一言不发全由自己做主的女儿,刘邦便脑仁疼。
诚然,他不是什么好父亲,知晓两次婚事都是把女儿往火坑里推,但鲁元没有不愿,半句都没有。
——她永远温柔妥帖,点头说好。
与他的好太子是同一货色。
唯一不同的是他的好太子是愚笨得让他肝疼,而他的好女儿是乖巧得让他肝疼。
总之没有半点像自己。
刘邦恨铁不成钢,“自己一生荣辱全部置于旁人之手,从未敢反驳过我任何一句话,似这样没主见的女儿,如何压得住蠢蠢欲动的列侯朝臣?”
吕雉眼皮微抬,再一次惊叹刘邦的厚脸皮。
——这两件事是很光彩的事情吗?
他居然有脸拿出来当例子与她吵架。
果然在让她意外的这件事情上,刘邦从不让她意外。
尽管刘邦的话很无耻,但她却并不着急反驳,她拢了拢衣袖,垂眼瞧着刘邦,声音慢悠悠,但却有雷霆之力——
“若我说,她能兵不刃血,便能让英布交出兵权,降王为侯。”
“能收复南越,使其彻底臣服。”
“更能挥师北上,击匈奴于漠北,使其斩草除根,再无威胁我大汉边境之忧。”
“这是陛下想做而做不到的事情。”
“但我的女儿,做得到。”
“不可能!”
刘邦想也不想便否决。
但下一刻,有斥卫的声音穿破云霄——
“陛下,捷报!”
“淮南国相传来消息,淮南王愿交出兵权,降王为侯!”
作者有话说:
刘邦:不可能!我都做不到的事情——
吕雉:给
刘邦:???
讲真,昨天到今天真的有点小抑郁,题材有点敏感,不太好拿榜单__
不过我会努力调整的!!!宝子们等我!!!
①:《后汉书·卷十·皇后纪第十》:兴灭国,继绝世,录功臣,复宗室。追还徙人,蠲除禁锢。政非惠和,不图于心,制非旧典,不访于朝。弘德洋溢,充塞宇宙;洪泽丰沛,漫衍八方。华夏乐化,戎狄混并。丕功著于大汉,硕惠加于生人。巍巍之业,可闻而不可及;荡荡之勋,可诵而不可名。
——黥布交出兵权?怎么可能!
那是一个绝世悍将, 更是天生反骨,强势如项羽也不能让他彻底臣服。
早年黥布是项羽的心腹,连杀义帝这种缺大德的私密事都是他做的, 但项羽此人着实不会用人,他略施小计, 就把他离间得弃项羽而投奔他。
楚汉争霸之际, 将才能拉拢一个是一个, 封王封侯不在话下。
但现在天下初平, 黥布年轻不说,还蠢蠢欲动,这种情况下, 他便容不得他了。
——这种人物可不是他那懦弱好太子能驾驭得了的,他走之前必须送他下去见项羽。
他的这种念头显然得到了证实, 天幕说明年黥布反叛, 他征讨黥布,虽彻底平乱, 但自己也在征战中受了箭伤,没过多久便一命呜呼。
作为一个马背上打江山的皇帝,这种死法他很满意,比躺在床上熬日子强得多, 所以哪怕知道自己会死在征讨黥布之后,他还是有讨伐黥布的念头, 他太了解他的好太子,留给他的威胁越少越好,所以这种想法非但没消, 反而越发强烈。
——直到今天听斥卫说黥布愿意放弃兵权。
绝不可能!
必然是他听错了!
可刚才的声音又的确存在, 他虽上了年龄, 但不至于老眼昏花耳朵不灵,他耳朵动了动,又觉得自己没听错。
找个人问问。
刘邦环视左右,准备问自己亲卫斥卫究竟说了什么。
但他的亲卫在这种事情上从来很有眼色,见他一副跳脚要与吕雉吵起来的样子,怕被他迁怒,早就躲得远远的,距离太远,他得喊过来才能问,便直接问离自己最近的吕雉,“斥卫说什么?”
“说黥布愿意交出兵权,降王为侯。”
吕雉懒挑眉。
刘邦眼皮狠狠一跳,“你肯定在骗我!”
“召斥卫。”
吕雉懒得跟刘邦说废话。
审食其颔首,立刻挥手让台阶下的卫士们传斥卫进来回话。
方才刘邦的亲卫们全部退下,但他没退,陛下是个舞刀弄枪的强势帝王,娘娘又是一个性格刚强的皇后,俩人凑在一起吵架比吃饭多,吵得最凶的时候还动过刀剑,他可不敢在这个时候把娘娘一个人丢在这儿。
——真刀真枪打起来,娘娘肯定不是陛下的对手。
卫士传来斥卫。
斥卫单膝跪地,一脸狂喜,“陛下大喜!”
“公主殿下入淮南之地劝说淮南王,而今已大获成功,不日便能凯旋!”
刘邦一愣。
——鲁元什么时候去淮南了?
他根本没有派鲁元做任何事情。
不过被斥卫这么一说,他才想起回宫的这段时间不曾见鲁元,当初他为收买人心把鲁元嫁给张敖,不过月余他便后悔了,后来想把鲁元和亲匈奴,除却政治目的外,他也着实看不上张敖。
——当然,和亲的事情被吕雉阻止。
这件事之后,吕雉便把鲁元留在宫中,刚成婚不到两年便两地分居,鲁元与张敖的夫妻关系名存实亡。
此时他无论是身为人父还是天子,都该阻止这种荒唐事,但他的确不喜张敖,便对吕雉听之任之,想着哪日由吕雉出面,让二人和离,再给鲁元挑选一个青年才俊为夫婿。
张敖之父是率众来投,他许其封王列土,而今把张敖贬王为侯已是过河拆桥,再插手他的婚姻便显得过于不地道,但吕雉便没有这种顾虑了,当初他让鲁元嫁给张敖时,她便嫌张敖年龄大,嫌张敖身边女人多,与跟他闹过好几场,她既然不满意这段婚事,那由她出面干涉再正常不过。
但不知为什么,吕雉并没有让鲁元与张敖和离,更没有再给鲁元找一个年轻夫婿,而是直接把鲁元带在自己身边。
他偶尔见了鲁元,也会问吕雉几句,说这样下去不是事,要么和离,要么回去跟张敖好好过日子。
吕雉对他心里有气,一听他提起这件事更是气上加气,冷声冷语说的话几乎能掀翻他的天灵盖。
俩人为这事吵得多了,他便懒得再问,随着吕雉去折腾。
——直到今日听斥卫说鲁元劝服了黥布。
这怎么可能?!
他回头看吕雉,吕雉难得面带浅笑,眼底带着些本该如此的欣慰,仿佛鲁元不是柔弱没有主见的公主,而是合该继承万里江山的继承人。
——她与吕雉一样手段过人,坚韧聪慧。
“……”
一定是他没睡醒。
“你方才说了什么?”
刘邦收回视线,回头问斥卫,“再说一遍。”
不用打仗,斥卫比刘邦更兴奋,怕刘邦不相信,他连忙取出两卷绢帛,举手奉上,“陛下请看。”
“此为淮南王国相的亲笔书信,陛下一看便知。”
亲卫忙不迭密信,双手捧给刘邦。
刘邦荡开绢帛,直接在台阶上看起来。
当初他看黥布一身反骨,便挑了个黥布的死对头过去做淮南王的国相,用来监视黥布提防他谋反,而今看来果然没有选错,淮南之地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就能八百里加急给他报信。
这位国相是他沛县一同出来的老熟人,多年的历练终于让这位国相把字迹写得工整,他一目十行看下去,很快将内容看完,看完之后,他捏着绢帛的手指微微一紧,眼皮重重跳了一下,然后视线重新落在信件的开头上。
——他又重新看了一遍。
仿佛是不相信自己眼睛似的,他这一次看得更仔细,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往下看,生怕自己上了年龄眼睛不好使,而导致自己看错了内容。
但这次看到的东西跟刚才完全一样。
——黥布不仅愿意交出兵权,还愿意与原来的赵王张敖一样降王为侯,甚至为了让他放心,还准备请立一个才十一岁的女娃娃当继承人。
绝世悍将立了一个十一岁的女娃娃?
这跟自断门楣有什么区别?!
这种荒唐事,戏文里都不敢编!
可又偏偏发生了,国相不会骗他,也没道理骗他,这事必然是真的。
——黥布愿意交出兵权。
他不用一把年龄再去远征打仗了。
这事儿荒唐的像是天上掉馅饼,刘邦缓了好一会儿没缓过来。
他回头看吕雉,吕雉眉梢微挑,显然对一切尽在掌握,但他对这事儿没掌握,心里且惊且喜,亲卫在他面前,他按着亲卫胳膊,缓缓坐在台阶上。
吕雉在他身后的台阶,他抬手扬了扬手里的绢帛,好一会儿终于找到自己的声音,“你做的?”
“怎么做到的?!”
——他根本不相信鲁元有能劝说英布的实力。
要是他女儿这么能干,他还拼死拼活打天下做什么?
哪个不服他,派他女儿劝一波就好了,反正三寸不烂之舌能敌百万雄兵,不用白不用。
“陛下虽老,可余威仍在,黥布再怎样悍勇,也只能屈居陛下之下。”
吕雉难得奉承他一句,“黥布乃一把双刃剑,国之储君若懦弱无能,陛下必除黥布以绝后患。”
“可若是,大汉王朝的下一位主人能弹压得了他,黥布的悍勇,便是刺向外敌最为锋利的一把剑。”
此话颇有道理,刘邦心中一痛。
——但凡他的继承人有他一半的能力,他也不至于将功臣宿将屠个大半。
当然,也有功臣宿将自己找死的原因。
比如说,那个在他危难之际挟持他,让他不得不封王的韩信。
军事能力没得说,四面楚歌把项羽打到绝望自刎,可性格也没得说。
——一身反骨比英布更突出,几乎把我要谋反写在脑门上。
“不错。”
刘邦颔首,“可惜大汉没那么好命,没那种继承人。”
“有。”
吕雉眉梢微挑,“比如我,我。”
“……”
刘邦噎了一瞬,“你想得美!”
吕雉懒得理会刘邦。
在台阶处站了太久,她直接转身进殿。
“娥姁,我待你不薄吧?”
刘邦跟着一同进殿,“我是喜欢戚夫人,但也没废你吧?你的皇后之位是不是好好的?”
“你不让鲁元和亲,我同意了。”
“你不许我废太子,我也同意了。”
“扪心自问,我待你够意思了。”
“你能不能将心比心,别再想那些有的没的?”
这话简直强词夺理,吕雉动作微顿,脚步停了下来,刘邦没提防她突然停下,险些一头撞在她身上,幸好战场里厮杀出来的人反应快,他堪堪稳住身体,脚踩在是吕雉裙摆上。
“起开!”
吕雉最烦刘邦这副什么都不讲究的模样,回身抬手便扯裙摆。
刘邦从那繁琐料子跳下来,仍在自说自话,“我能给你的都给你了,你别再惦记学阿武了,成不?”
“陛下是要我在陛下百年之后拿回属于我自己的东西?”
吕雉冷笑,“陛下可想好了?那时候我再取,便不止血流成河了。”
“……”
不,他没想好。
但就这么把万里江山拱手相送,他又不甘心。
刘邦双手揣着胳膊,比赴鸿门宴时都纠结,“皇天后土,我为皇帝,你为皇后,你有什么不满足的?”
“再说了,你若临朝称制,其待遇便与皇帝一样,称朕,行诏,功臣列侯皆唤你陛下。①”
“何必巴巴再跟阿武一样,特意再去走那一道?”
——他之前看得真切,阿武临朝称制时不曾称朕,底下的人更不曾唤她陛下,想来那个时候对女子束缚颇多,这种尊称只能独属天子一人,哪怕太后临朝称制,也不得妄自加称,所以阿武一不做二不休,索性直接夺了李唐的江山。
可他汉朝不一样。
太后可临朝称制,皇后也掌兵权②,着实没必要再去折腾这一遭。
人到中年,相看两厌,跟刘邦多说几句话,吕雉觉得自己都会折寿,便没理会他,直接把自己拟好的诏书拿出来,“陛下若无异议,这道诏书今日便发。”
诏书上写的是什么,刘邦不用看都知道,抄着胳膊盘腿坐在小秤上,“我不发。”
“不废,不立。”
吕雉脸色冷了下去,“陛下想反悔?”
刘邦道,“鲁元乃外嫁女——”
“她可以不嫁。”
吕雉想也不想便打断刘邦的话,“民间有招赘,我们未尝不可。”
“若你担心赘婿反噬,我们大可去父留子。”
刘邦一愣。
理是这个理,儿媳妇生的未必是他老刘家的种,但女儿肚子里的,身上绝对流着老刘家的血。
可他有子八人,却将万里江山给一女子,他心里着实不甘。
“盈儿懦弱,鲁元又好到哪去?”
刘邦不屑一顾,“所谓的劝英布放弃兵权,全是你在背后操弄,带只狗过去都能办成。”
“至于你说的收南越,灭匈奴,更是没影的事儿。我怎么可能为没影的事情去废立储君?”
吕雉瞬间明了。
刘邦从来不是一个慈爱的父亲,最起码对她的子女不是,但在国之大事上,他从来是以国事为先,不拘小节,不惧骂名。
他能在项羽烹他父亲之际说上一句分我一杯羹,在没得到江山之前能容忍韩信的烂脾气,更能为了国家稳定将唯一的女儿和亲匈奴。
对于这样的帝王,他对继承人的要求只有一条——
照顾好他沙场饮血拼杀得来的万里江山,让九州百姓衣食无忧。
至于是不是长子,是不是嫡子,根本不重要。
甚至在经历过天幕的预警暴言后,性别也变得不那么重要,重要的是,被他选中的继承人值不值得他折腾废立。
若鲁元果真有补天之能,他不介意冒天下之大不韪立女子为储君。
吕雉微眯眼,“既如此,便以南越为试炼。”
“你方才还说了匈奴。”
刘邦哼哼一声。
——白登之围他现在还记得呢。
“南越若平,便废太子。”
吕雉不理会他的得寸进尺,“匈奴若灭,则立太女。”
刘邦吊儿郎当挑眉。
——他都没搞定的事情,鲁元能搞得定?
吕雉当真是疯了,拿这种事情当儿戏。
若被吕雉杀死的韩信还活着,他兴许做得到。
可他已经死了,死得不能再死了,世间再无兵仙,再无勇士为他平定四方。
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
可惜他归不了故乡了,匈奴这件事,得他亲自来。
英布既愿交出兵权,彭越奄奄一息,九州之地再无内乱,他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在他临死之前把匈奴解决了。
——既无文帝,便无武帝,他不能将为祸大汉的匈奴留给后人。
刘邦抬手,显然不信鲁元做得到,“一言为定。”
“宣左右丞相与列侯宗室入宫。”
吕雉拒绝与刘邦击掌。
——他那为数不多的信用值她根本信不过。
“哎???”
刘邦蹭地站起来,“这种事情咱俩私下说说就行了,叫他们过来做什么?”
“不许叫人!”
“回来!”
“都给我回来!”
但这里是吕雉的宫殿,吕雉刚发话,审食其便跑得飞快,等刘邦从殿内追出来,宫道处已经没了审食其的身影。
“……”
他又被吕雉这婆娘摆了一道。
“审食其,老子迟早弄死你!”
不敢骂吕雉,刘邦叉腰大骂审食其。
是日,帝后临朝,诏书一道道颁下——
公主鲁元,聪慧有谋。时太子幼,遇乱,公主临危不惧。携太子以避贼兵,二者安然。
又数年,淮南王布骄,朕欲起兵征讨,然公主言天下初平,不可妄动刀兵,愿孤身入淮南,劝布释兵。
公主见布,善言相劝,苡橋布愧,献封地与兵甲于公主。
公主之智勇,世所罕见,以淮南之地赐之,位比诸侯王。再许公主入朝听政,开府治事。
宣平侯敖,不堪为公主婿,故解怨释结,另行婚娶。
诏书颁下,举国皆惊——
“位比诸侯王?”
“入朝听政,开府治事?”
“陛下这是疯了?”
“其他诸侯王到了年龄去国就藩,公主却能留长安,还能入朝听政开府治事?!”
“公主救过太子,还能劝黥布罢兵,其他诸侯王能做得到吗?”
“公主能为陛下皇后分忧,陛下皇后多宠她一点很正常。”
“这叫宠吗?”
“这简直是当继承人在培养——”
“当继承人培养怎么了?”
“帝后前几日刚下新诏,女子有继承权,还能跟男人一样参加科举。女子都能袭爵当官了,帝后立公主当继承人多正常。”
“就是。”
“我看公主比太子强多了。”
“不说别的,就说这劝英布,咱们的太子别说劝了,估计连去都不敢去。”
“英布是谁啊?他最早是项羽手底下的人,要是把他惹毛了,他能当场剁了太子。”
“不错,咱们的太子没这胆。”
叶姬一个跄踉,险些栽在地上。
“完了,全完了。”
她不住低喃。
刘盈有些好笑,“什么全完了?”
“阿姐是个女人,父皇再怎么宠她,她也越不过我。”
“殿下,她现在已经越过您了!”
叶姬忍无可忍。
——早知如此,她还不如去投鲁元公主。
太子死活不开窍的性子,她是一天都忍不下!
“阿玉啊,你要是个男人该多好。”
英布看着在长安新宅忙前忙后的英玉,不住叹息,“看这样子,咱们的皇后是铁了心立公主为继承人,你要是个男人,肯定能当公主的男宠,这样一来,我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取了汉家天下。”
“……”
您可真敢想。
英玉推开挡着自己路的英布,“对不住了,阿父。”
“我是女子,您歇了让我做男宠的心思吧。”
“女人就女人吧。”
英布大大咧咧,追在英玉身后,“公主也是女人,你们女人更好说话。趁她现在刚入朝,没什么势力,你勤快点,争取当公主第一心腹。”
“阿父是当不了陛下的心腹,出将入相什么的也不想了,但是你能想啊!”
“阿玉,咱家就靠你了!”
英布伸手拍英玉肩膀,豪气万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