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手遮天女性野心家—— by道_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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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远在边塞,被匈奴所牵制,一时半会儿回不去。
而膝下诸子皆年幼,只有长子刘肥去国就藩,其他儿子全在吕雉眼皮子底下活着,刘盈已废,吕雉只剩鲁元一步棋,这道棋若是坏了,那他的其他儿子,还会有活下来的可能吗?
有天幕的前车之鉴,吕雉断不会做出给旁人做嫁衣的事情来。
若鲁元死在生产上,若刘盈不能短时间内让身边姬妾有孕,那么他的所有子嗣——全部活不得。
刘邦顿时觉得手里的饼有点噎,抬手往嘴里灌了口水,才勉强咽了下去,抬头看了眼风尘仆仆的斥卫,又问了一句,“皇后有什么新动作?”
新动作?
发布告示,遍寻天下名医算吗?
“娘娘求才若渴。”
斥卫觉得这大概是算的,“现在所有名医大家全在往长安汇集——”
“不是这个!”
斥卫的回答与自己的问题风马牛不相及,刘邦不耐打断斥卫的话,“朕问的是皇后的动作!”
“她最近对皇子们如何?有没有苛待朕的如意跟戚夫人?”
“这……”
斥卫被问住了。
——这种天家秘事哪是他一个小小的斥卫能知道的?
斥卫支支吾吾说不出来话,刘邦摆摆手,更加烦躁,“算了,问你也白问。”
“叫英布过来,朕有事找他。”
“喏。”
斥卫如临大赦,连忙退下。
“陛下召我?”
英布眼珠一转。
南越已平,他声名远播,他觉得按照刘邦兔死狗烹的惯性,降旨让他来边塞不是为了让他打匈奴,而是他在军中极有威望,留他在长安始终是个隐患,还不如把他召到边塞,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看着,省得他威胁自己的大后方。
事实证明他猜得果然没错,自来了边塞,他便被闲置在主帐,每日看别人纵马扬威杀匈奴,他却只能在营帐里待着,不憋屈是不可能的。
——但憋屈总比丢脑袋强。
阿玉说得没错,陛下已老,为幼主清理隐患是本能,只要他不冒头,一心跟着皇后娘娘,那他就不在清理之列。
——想想功高盖主却稀里糊涂丢了性命的韩信,他现在有酒有肉有官职,已经非常不错了!
心里一旦想开,便不在意受冷落。
但不在意归不在意,当看到刘邦大举进攻却无功而返时,作为武将的本能还是会心痒。
英布来了兴致,“必然是任我为先锋,让我打匈奴那群王八羔子!”
——他就说嘛,打仗这种事情还是得他来!
跟着陛下从沛县出来的那群人会打个屁的仗!
英布立刻放下英玉写给他的家书,摩拳擦掌直往刘邦的营帐去。
“陛下,您召我?”
英布挑帘而入,兴冲冲见礼。
“来来来,快过来。”
刘邦冲英布招手,动作亲密又熟稔。
英布心中大喜。
——很好,匈奴的这场仗他是打定了!
毕竟跟了刘邦多年,以他对刘邦的了解,此人无事不登三宝殿,无事更不会献殷勤,要不是有求于他,态度根本不会这么好,还这么礼贤下士。
英布眼皮微抬,觉得自己得拿拿乔,不能刘邦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他不要面子的嘛!
下一刻,他三步并做两步,迅速来到刘邦面前,迫不及待问道,“陛下,可是要臣做先锋?”
——他是一个纯粹的武将,一个具有民族荣誉感的武将,面子什么的先往后放,他现在只想打仗!
打死那群王八羔子!
垂涎国母?
垂涎中原腹地?
呵,真当华夏大地无人能战了吗?
也不打听打听,他英布还活着呢!
“陛下放心。”
英布拍胸脯保证,“只要陛下一声令下,臣必将那单于首级献给陛下!”
“……”
先别吹,匈奴单于的首级不是那么好取的。
“匈奴之事先放一放。”
刘邦开门见山,“你家女娃娃近日给你写信了没?”
“若是没什么隐秘之事,便拿过来让朕瞧瞧。”
“???”
英布双眼瞪得像铜铃,“陛下,您看臣的家书做什么?”
“臣女儿才十一,伺候不了您!”
刘邦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一巴掌拍在英布后脑勺,“想什么呢!”
“朕是那种禽兽之人吗?”
刘邦虽上了年龄却力道不小,英布不曾防备,被他拍得一个趔趄,差点一头栽在案几上,他扶着案几站稳身体,一边揉着后脑勺,一边抬眼怨念看了眼刘邦,“您不是。”
——才怪。
在美色这种事情上,刘邦比他更没有节制。
可问题是他家阿玉才十一,身材尚未长成,纵然聪慧早熟,也难掩一团孩子气模样。
哪怕他再觉得自家女儿好,但对着一个刚到他胸口高的半大孩子夸不出一句天香国色。
——刘邦再怎么在美色上没节制,也不该把念头打到他女儿身上。
“您看阿玉写给臣的家书做什么?”
想不出一个所以然,英布直接问道。
——要是让他知道刘邦果然动了不该动的念头,那他现在就能拼着一死把刘邦剁了!
英布恶向胆边生。
“公主有孕,双生子。”
知晓英布在某种事情上缺根弦,刘邦懒得跟他一般见识,开门见山道,“若公主产子有危,则朕的儿子们则有可能遭受皇后毒手。”
英布不信。
——他觉得皇后娘娘比陛下好多了。
陛下想杀他,娘娘还保他来着,不仅保他,还重用他,像娘娘这样好伺候的掌政人不多见了,但凡娘娘跟陛下不是两口子,他绝对会护着娘娘与陛下争天下。
“不能吧?”
英布道,“娘娘是慈爱之人。”
“慈爱个屁!”
刘邦很铁不成钢,“你没听天幕讲,她在朕死后杀了三个赵王?”
英布一言难尽。
——您杀的异姓王可比娘娘杀的赵王多多了。
“行了,朕不想跟您多说。”
英布的心思全写在脸上,看得刘邦想踹他两脚,“朕担心皇后趁朕不在的时候对皇子们不利,但宫里的消息此时透不出来,你家娃娃跟鲁元有点交情,有没有在信上说宫里有什么变动?”
——若吕雉果真对他其他儿子下手,那他说什么都得收兵回长安。
至于无功而返,劳民伤财什么的,他考虑了也没用。
——以前是盈儿一脉绝了之后还有其他儿子收拾烂摊子,可若是其他儿子全没了,盈儿又废了,鲁元又伤了的情况下,他这万里江山交付给谁!
这九州天下首先是他老刘家的,才能去考虑其他。
“哦,原来陛下想问这个。”
英布这才松了一口气,“阿玉地给臣写了家书,但臣还没看完呢,就被陛下的亲卫叫过来了——”
“那你还不快去拿!”
刘邦被他气得脑仁疼。
“诺诺诺。”
英布一叠声应诺,爬起来去拿书信。
——只要不是对他女儿起了禽兽念头,那刘邦这个天子他还能效忠。
英布飞快取回信,交给刘邦。
刘邦甩开绢帛,一目十行看下去,前面是问候英布身体,战场上刀剑无眼,要保重身体云云,后面笔锋一转,提了一嘴宫廷之事——废太子身边的叶姬疑似有孕,皇后娘娘颇为看重,已着女医们寸步不离照看。
刘邦眼皮微抬,心头悬着的大石终于落下。
——有孕好啊!
叶姬有孕,便意味着吕雉仍有退路,不会把所有的筹码全放在鲁元身上。
鲁元若能平安生子,那是最好不过,若是有了意外,倒也不慌,叶姬的孩子仍是她一脉相连的继承人。
如此一来,她才不会狗急跳墙到把他的儿子们全部屠戮。
刘邦稍稍松了一口气,这才打消班师回朝的念头。
——儿子们保住了,还回去干嘛?
继续打匈奴啊!
“叶姬,你做得很好。”
吕后抬眸瞧着面前有些憔悴的叶姬,满意点头,“你想要什么封赏?”
叶姬苦笑一声,“为娘娘做事,是婢子的本分,岂能因为本分之事向娘娘讨封赏?”
“但娘娘若执意要赏,便请娘娘看在过往母子之情的情分上,放过殿下。”
叶姬在床榻上向吕雉磕头行礼,“殿下虽让娘娘失望,可,罪不至死。”
——天幕之言她记得一清二楚,文帝杀子,景帝杀子,武帝杀子。
在这个父子之情薄凉至此的西汉王朝,太子一旦被废,其下场显而易见。
吕雉眸色微沉,面上笑意有一瞬的凝滞。
但很快,她又恢复往日的威严凌厉,淡淡看向叶姬,“以你之才,留在宫里委屈了。”
“此事了结之后,便去前朝为公主做事吧。”
“一个无能无用的男人,不值得你耗费终生。”
吕后拢袖起身,转身离去。
老黄门殷勤上前扶着她的手,尖着声音笑眯眯道,“娘娘,张夫人已经到了。”
“还有鸣雌亭侯,她也来了。”
“神龙见首不见尾鸣雌亭侯许负也过来了?”
吕后眼底郁色一扫而光。
——这位可不是想请便能请到的人物。
老黄门忙点头,“鸣雌亭侯此时正在殿内等着您呢。”
“女子封侯第一人,空前绝后的女相师,陛下想请她都被她婉言拒绝,而今却不请自在,愿意为公主走这一趟,说明天命在汉,更在娘娘!”
“天命在我?”
吕后微眯眼,轻声低喃。
片刻后,她轻轻一笑,不置可否。
她从不信命,更不信因果报应,她只信——命在自己手中。
作者有话说:
吕雉:天命?不,是我逆天改命。
双胞胎,全女孩,木有龙凤胎!
啊,最后一点碎碎念,宝宝们不要养肥我
我不太好拿榜单,这两期的榜单下来之后我真的心态爆炸QAQ
第37章 四个女人,四个全是硬茬。
入秋之后, 长安风里带着寒,刮在脸上如刀子割肉,吕雉拢了下披风, 扶着老黄门的手坐上轿撵。
小黄门抬着轿撵小心行驶在宫道处,呼啸而来的风拍打着轿撵, 吕雉听了一会儿风的声音, 问走在她轿撵旁的老黄门, “鸣雌亭侯何时过来的?可曾撞见张夫人?”
老黄门声音尖细, “回娘娘的话,张夫人前脚到,鸣雌亭侯后脚便也到了。”
“糟了。”
吕雉眼皮微抬, 莫名紧张,“她与张夫人势同水火, 见面便吵, 若两人凑在一起,怕是有得闹。”
两个都修黄老之道的人。
——顺其自然, 自然而然,从不拘着自己的性子忍委屈。
“啧,大名鼎鼎的鸣雌亭侯也有不请自来的时候。”
被小黄门与许负一道被安置在偏殿,张夫人斜了一眼波澜不惊的许负, 又很快收回视线,“看来我们的皇后娘娘果然是手段过人, 天下都为之归心。”
这话说得多少有些不合时宜,一句天下为之归心置陛下于何地?
但古往今来不止文人相轻,高人也相轻, 我瞧不上你的装神弄鬼, 你瞧不上我的招摇撞骗, 于是许负瞧了一眼让人见之望俗的张夫人,并没有点出她言语中的不妥,而是不甚在意道,“你都来了,我为何来不得?”
“我是世俗俗人,你可不是。”
张夫人懒抬眉。
许负轻轻一笑,“天幕之事,事关天下。”
“我亦是天下其中一人,自然不能坐视不理。”
“沽名钓誉。”
张夫人不屑。
许负闭目合眼,“你也不差。”
“鸣雌亭侯既不请自然,便有她来的道理,不会因一些口舌之争便拂袖离去。”
审食其道,“而张夫人已是娘娘的人,虽与鸣雌亭侯不睦,但也不会闹得太过难看。”
“以臣之见,俩人之间或许会有摩擦,但不会误了娘娘的大事。”
“但愿如此。”
吕雉抬手揉了下眉心,“陛下近日战事如何?”
“陛下月前大捷,威震河东,眼下匈奴已不敢与陛下正面交锋。”
审食其斟酌着用词,向吕雉道,“再过一月,便要入冬,入冬之后再用兵只怕会对汉军不利,若臣所料不错,陛下应会在月底前班师回朝?”
“月底前?”
吕雉眉梢微挑,“只怕陛下此时已经在准备班师回朝了。”
从芒砀山落草为寇,到天下之主,刘邦从不是一个只会耍嘴皮子的人物,恰恰相反,他有着极高超的识人用人能力,以及让人望而兴叹的用兵作战能力。
匈奴马快,而汉朝则刚刚统一,宝马名驹并不多,在速度上汉军并不占优势。
再加上第一次对匈奴用兵时的白登之围,汉军们对匈奴颇为忌惮,无必胜之心,而一望无际的草原荒漠,则更是匈奴的天然战场。
——天时地利人和皆不占,可刘邦还是利用冒顿单于治军的漏洞,驱匈奴于河东,斩万人而归,牛羊辎重更是无数。
刘邦虽没有将匈奴彻底歼灭,但汉家之军也足以威慑匈奴,让其不敢短时间内再骚扰边境,又即将入冬,天寒地冻,持续作战对汉军不利,刘邦必会留一部分兵力驻守边关城池,带着另一部分兵力班师回朝。
——提防她在他不在时又搞什么幺蛾子。
比如说,立鲁元为皇太女。
她的确是想趁刘邦远征匈奴之时立鲁元为皇太女。
虽身为天子的刘邦不在,但他早已下过诏书,帝后临朝,共掌政事,此事她一人出面也可,只要昭告天下,祭了祖宗,鲁元便是铁板钉钉的皇太女,刘邦不在也无妨。
劝英布,收南越,遇神龙,文治武功与吉兆,再加上她的鼎力相助,足以让鲁元登上那个位置,而鲁元肚子里的孩子,更是神龙降世的证明,稍微显怀时,便能行皇太女的册封之礼。
可鲁元怀了双胞胎,行动颇有不便,根本经不住繁琐的册封礼,她的计划一下子被打乱,只能往后拖,但,马上要入冬,刘邦班师回城,她拖不得了。
匈奴并非南越小国,千百年来滋扰边关不断,此战大捷,刘邦在朝在野声望剧增,那些鲁元收复南越,遇神龙吉兆的事情与对战匈奴大捷相比则显得有些逊色。
刘邦到底是一国之君,又是开国之君,他能还天下黔首一个太平,单是这一点,便足以让无数人为之誓死效忠,他若想不想让鲁元为储君,只怕鲁元的皇太女之路是困难重重。
她必须要在刘邦回来之前行册封礼。
——哪怕刘邦不能参加,看上去名不正言不顺也顾不得了。
吕雉道,“召左右丞相、功臣列侯与刘氏宗亲一同议事。”
“召舞阳侯夫人、英布之女、萧夫人、彭夫人一同参加。”
“喏。”
审食其应诺而去。
自鲁元被诊出有孕,便被吕雉留在宫中居住,宫中人多口杂,韩信的身份便有些尴尬。
——鲁元是遇神龙有感而孕,肚子里孩子的爹是神龙,而不是身为人的韩信,怕走漏风声,韩信不能时常陪在鲁元身侧,四下无人时,他才会扶着鲁元在院子里走动片刻。
比起第一次伺候鲁元时的笨拙,此时的韩信可谓是非常熟练了,他牵着鲁元的手,领着她在院子里走了一刻钟的功夫,鲁元额上泛起细细薄汗,他便停了下来,接了小医官递来的帕子,抬手递给鲁元。
——陪伴归陪伴,但给人擦汗这种细致活儿不是他能做出来的。
鲁元接了帕子,心中好笑,“怎么,你还不能给我擦个汗?”
“我怕碰到你肚子。”
韩信看了眼鲁元高高隆起的肚子,比看到敌军势如破竹冲入中军主帐更头大,“明明吃的并不多,也按照医官所说在活动,为什么肚子还是这么大?”
“两个孩子呢,自然比旁人大一些。”
鲁元笑眯眯,“你喜欢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二者有区别?”
韩信奇怪看了眼鲁元,身边有小医官侍立着,心里的埋汰没好直接说出来。
——男孩儿如何,女孩儿又如何?
刘盈倒是男人,可不一样被你母后废去了?
你是女子,但只要你母后愿意扶持你,你一样能走到那个位置。
可见男女之别并没有什么不同。
只要上位者认可你,你为女子也能行掌大权。
只是世俗之间非一日所能消弭,九州天下仍存在男尊女卑的思想。
——但这些,又跟他有什么关系?
“若鸡蛋里挑骨头,倒也有一些区别。”
今日有风,不适合久在外面,韩信扶着着鲁元又走了一会儿,便往殿里回,“若你怀的是男孩,则不必与你一样承受生子之痛。”
“若是女孩儿,则难免再走一遭。”
“女人生子,生死两茫。”
一身傲骨敢与天公试比高的淮阴侯难得叹了口气,第一次有了手足无措的不安,“此事我帮不得你,需你自己熬过来。”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抬起手,掌心放在女人肩膀,恬淡温柔的女人看了过来,他便看着她清澈眼眸,一字一顿问她,“公主殿下,你可以吗?”
殿内许负与张夫人针尖对麦芒间,殿内响起小黄门尖细的声音——
“皇后娘娘驾到。”
许负一撩衣摆,站了起来。
张夫人本还坦然坐着,见许负这般殷勤主动,秀眉一拧,该死的胜负欲上来了,于是略整衣袖,也跟着站了起来。
——虽道家不拘俗礼,但她不能在许负面前失了礼。
吕雉从殿外走进来,见二人立着,便抬手道,“不必拘礼,坐。”
许负张夫人先后入座,吕雉开门见山,“我的情况,想必你们都知道,儿子无用,担不起大汉万里江山,可这江山是我护下的,我凭什么要拱手相让?”
“或许你们会说,此为天家皇室,与你们修道之人有何干系?”
“但是我想说,你们修道之人讲究个阴阳结合,但你们看这天下九州,朝堂之上哪有女人的身影?”
“千百年来,全是男人在主宰!”
“男尊女卑?”
“不,没有男尊女卑,只有女人被踩在泥泞里!”
“没有继承权,没有为政权,甚至连主宰自己命运的权利都没有。”
吕雉冷笑。
张夫人秀眉微拧,火气腾地一下上来了。
——凭什么?!
许负轻眯眼,拢了下身上氅衣。
同为女人,吕雉太清楚此时自己话的分量,如一把尖刀,刺进她们的胸口。
但这还不够——
“然而可笑的是,在后世几千年的岁月里,我们这个时代是女子地位最高的时代。”
“这个时候的女人还不至于完全沦为男子的附属品,还有一点点掌握自己命运的机会。”
“到了后世,没有女子临朝称制,只有垂帘听政。”
“没有民风开放,自由婚离,只有男女大防,贞节牌坊。”
吕雉看向许负与张夫人,“你们,想要那种世界吗?”
“哼,没有女人的世界,叫什么世界?”
张夫人拍案而起,“既然这般看低女人,那还娶女子为妻做什么?”
“他们男人自己凑在一起生孩子得了!”
许负城府稍深些,微微一笑,抬头看吕雉,“皇后娘娘想作什么?”
“我想要鲁元为皇太女。”
吕雉答得干脆。
许负眼皮微抬。
——她果然没有来错。
张夫人对这个答案心知肚明,“神龙降世,难道不足以立公主为皇太女?”
“若陛下不曾远征匈奴,或许是够的。”
吕雉道,“但陛下大捷,威震匈奴,扬我国威,公主的那些收南越,遇神龙,便有些不够看了。”
“我也可拖一拖,待陛下百年之后再立皇太女。”
“可如此一来,鲁元便不是陛下所钦点的皇太女,执政者强势,诸侯王们不敢擅动,执政者软弱,诸侯王们便会倾巢而出,夺其皇位,抢其江山,在未来的岁月里,他们会给女人施加无数的束缚,后世的场景会更早来到现在。”
“也就是说,未来的女帝一旦帝位有失,等待女人的,是一场深渊地狱。”
吕雉声音微凉,“我不允许这种事情的发生。”
“皇太女,乃至未来的女帝,不容有失。”
“所以,我需要你们。”
吕雉声色缓缓,“鸣雌亭侯善观面相,女人封侯第一人。”
“而张夫人善星象,祥云吉兆不在话下,你们二人联手,必能给九州天下一场永生难忘的盛景。”
“天命不许女子登基?”
吕雉凤目轻眯,眉眼凌厉,“我们自己夺过来。”
“就该如此。”
张夫人轻嗤一笑,“这个狗屁世道我早就忍够了!”
——凭什么她一身本领只能在家修仙?
最可气的是她修了半辈子的仙,却不及嬴政有仙缘。
嬴政得证大道,有天幕这样的后人,而她依旧碌碌无为,困守一方庭院。
世上没有这样的道理。
——若有,那便不是道理,是歪理。
“你呢?许负?”
她回头看许负,“你怎么看?”
许负眉头微蹙,须臾间又舒展开来,她拱手,向吕雉见礼,声音是她一贯的温润清朗,“但听娘娘吩咐。”
是日,张夫人与许负达成面子上的和解。
是日,两人同时入住鲁元偏殿。
是日,朝议大殿第一次出现除却吕雉鲁元以外的女子身影——
萧何夫人何同,英布之女英玉,舞阳侯夫人吕鬚,以及彭越彭夫人。
“梁侯,此为朝议大殿,可不是女人随便能来的地方。”
一朝臣看不过眼,提醒降王为侯的彭越,“还是让你家夫人早些回去吧。”
“咳咳咳——”
彭越病病歪歪靠在自家夫人身上,咳得上气不接下气,“什、什么?我听不到。”
“夫君莫急。”
彭夫人轻抚着彭越胸口,温温柔柔的话绵里藏针,“夫君当初降王为侯,陛下便与夫君击掌为誓,这大汉江山有他在一日,这议政大殿便有夫君的一席之地。没道理陛下此时不在宫中,夫君与我便要受旁人冷气,被旁人赶走的道理。”
“……”
算了,不跟将死之人一般见识。
朝臣去寻年龄最小的英玉,“小女郎,念在你年龄小,又是初犯,我便不让卫士拖你出去了。”
“你快快离开,回府找你家大人去。”
“家父已立我为继承人。”
英玉微微一笑,不亢不卑,“家父随陛下出征在外,朝议自然由我代为参加。”
“否则家父日后还京,我一问三不知,家父难道去问您?”
“……”
惹不起惹不起!
——英布可不是什么好脾气!
朝臣再去看剩下的两个人,一个是舞阳侯夫人吕鬚,皇后娘娘的亲妹子,出了名的泼辣不讲理,别说皇后了,连陛下的面子都敢驳,偏陛下还护着她,笑眯眯说她年龄小,任性一些也无妨。
陛下尚且如此,谁敢去触她的眉头?
再看另一人,丞相萧何的夫人,百官之首,列侯之最,教导公主的太傅,皇后娘娘面前第一红人,性格虽没有吕鬚那般泼辣,可也不是什么好惹的。
——能把丞相萧何治得服服帖帖的,除了陛下皇后就只剩下她了。
恩,四个女人,四个全是硬茬。
——没有一个是能让人捏两把的软柿子。
而一会儿要过来的那一位,更是女人堆里的英雄,男人堆里寻不见的狠角色——大汉皇后,吕雉吕娥姁。
功臣列侯们顿时头大如斗。
——陛下再不回来他们就真的撑不住了!
废太子他们没意见,是因为那位的确没有人君之相,之所以能稳坐太子之位,全靠自己有个好母亲在力挽狂澜。
可当他赖以成为太子的母亲不再支持他,他们当然不会固执己见支持一个草包。
拜托,不是每个人都如陈平周勃灌婴那样长着一颗想要搞事的心,一茬又一茬的兵变他们也很烦的,他们只想安安稳稳过日子,皇帝不那么圣明没关系,但不能那么昏庸,更不能屁股下的位置没坐热,就已经崩逝归天了。
——既然这样,还不一早便别当这个天子,他们可不想来回被折腾。
所以废太子废了也就废了,他们不仅不阻止,甚至还有些人乐意见成。
帝王之道从不是一家之谈,当霸王道杂之,天知道他们的好太子只听信儒生之言,他们的劝诫半句听不进去。
——既如此,那您还是麻溜请吧。
换下一个。
你好我好大家好。
当然,这个下一个,不包括鲁元公主。
他们能接受陛下百年之后皇后娘娘能临朝称制,甚至学一把阿武也无妨,再甚至于推广科举制度,推广男女平等,女子可以为官也无妨,但那终究是替天子代管江山,待娘娘百年,这万里疆土还是要交给天子手中。
而娘娘所推行的新政,便会随着娘娘的崩逝而身死道消,人亡政息,完全不足为虑。
因为不足为虑,因为总有一日会消失,所以他们愿意配合娘娘,等娘娘百年之后再把那些属于男人的东西拿回去,而在娘娘执政的岁月,他们不去触这个霉头,哄一哄娘娘也无妨。
可一但公主为储君,公主为女帝,那未来的历史便完全改写——
那些他们瞧不上的,甚至他们可以玩弄的女人们,会与他们同朝为官,假以时日还有可能爬到他们头上作威作福。
而家族的资源只有这么多,朝堂之上的官员也只有这么多,一旦女人挤进来,便意味着男人被挤出去,而家里,则更无法举全家之力供一人出人头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