悄悄—— by苏拾五

楚柯瑜说：“我说你和你那位攻略对象相处得还不错啊。”
纪悄：“……”
“没有，他不气我就不错了。”
怕自己再多泄露点信息，楚柯瑜就能准确猜出她这位攻略对象的身份，纪悄就没给楚柯瑜继续提问的机会，把带回来的海报拿过来递给她：“给你带的东西。”
“这什么呀？”
楚柯瑜接过来，把海报拉开，看清上面的内容后，她兴奋地从椅子跳起来，一把抱住纪悄。
“我们扑克团的签名海报，呜呜呜悄悄我爱死你啦！”
纪悄一个女生到现在都还有点受不住她这副撒娇的语调。
难怪她那个竹马哥哥早早就把她捆在了身边。
“好了，就一张海报而已，你是要把我勒死吗。”纪悄伸手推她。
楚柯瑜松开她：“什么就一张海报而已，签名海报啊这是！还是to签！！悄悄你从哪弄来的啊？”
纪悄：“……”
“找了一个学长帮忙。”
下午确实是彭旸帮忙拿过来的。
也不算说谎了。
楚柯瑜：“对哦，你和陆斯宴还有彭旸高中是一个学校的，虽然你说过高中和他们都不认识，但是应该也会有互相认识的人。”
纪悄也不好意思老跟她撒谎，索性道：“我先去洗漱啦。”
“去吧呜呜呜。”楚柯瑜还在兴奋，“明天我请你吃饭啊。”
纪悄摆摆手：“不用，本来就是要谢谢你前段时间教我做手工。”
洗漱完，大雨终于落下来，纪悄在床上躺平。
无聊刷了会儿朋友，手机忽然响了响。
是陆斯宇给她发了消息过来：【有人给了我两张游乐园的票，明天想不想去玩一下？】
纪悄看到他的消息有点点头大。
她实在搞不明白陆斯宇到底怎么想的，给他机会的时候，他死活不表白。
现在她期待感耗光，他又开始来追她。
他既然一直没打算接受他妈妈的提议，那这件事对他来说就也算不上什么阻碍，他当初有什么好不能告诉她的，反而平白让她烦了好几个月。
难道他单纯只喜欢追她？
纪悄直接拒绝：【不去】
陆斯宇：【票给你，你不跟我去，也可以跟朋友一起去？】
纪悄：【也不用】
陆斯宇：【那明天降温记得加衣服】
纪悄盯着消息看了两眼，不打算再回了。
像是猜到她不想回，陆斯宇立即又发了条新消息过来。
陆斯宇：【我今天去医院看我太爷爷，撞见方老师了】
他们高中班主任就姓方。
纪悄心里轻轻一提。
正等着他下一句话，手机却不响了。
纪悄：“……”
姓陆的这两个人怎么都这么烦。
纪悄：【方老师怎么了？】
陆斯宇：【方老师没事】
陆斯宇：【她是来医院看他老教授的】
纪悄松了口气。
陆斯宇又一条消息跳出来：【方老师还问起你了】
纪悄眨眨眼：【问我什么？】
陆斯宇：【问你现在是不是已经跟我在一起了】
陆斯宇：【说让我们以后结婚了别忘了请她】
纪悄：“……”
陆斯宇高中和她确实走得很近。
尤其是她好感慢慢增加后，班上同学打趣他们是一对，她也没怎么否认过。
任课老师，尤其是班主任，应该都心知肚明。
但他们两个成绩一直保持在年级前三——主要还是陆斯宇保持在前三，她基本都是能稳定第一的！
加上他们俩并没有真的在一起，没有什么出格行为，老师们就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纪悄：【你没跟方老师乱说吧？】
陆斯宇：【没有】
陆斯宇：【我要再跟方老师乱说你肯定更不会原谅我了】
陆斯宇：【我就说我惹你生气了，现在在重新追你】
纪悄：“……”
还没想好怎么回他，手机又响了声，是其他人发了消息过来。
纪悄退回主界面，看见陆斯宴的对话框压过陆斯宇头像，跳到了微信最上方。
陆斯宴给她发了张照片。
纪悄点进消息框，点开大图。
照片好像是拍的他床上一角。
眼熟的深灰色床单上落着一颗彩色的花瓣耳钉。
像深色土壤中开出一颗小小的彩色花朵。
纪悄抬手摸了摸自己耳朵。
她今天出门就戴了一只耳钉，估计是下午在他床上睡觉的时候不小心蹭掉了。
刚才洗漱照镜子的时候，她居然也完全没想起来。
纪悄目光再次落到照片上。
她贴身戴的耳饰掉到了他的床上——
在他床上睡觉这件事，好像确实比她预想中还要暧昧许多。
但睡都睡了，也没法后悔。
就也没必要再细究了吧？
纪悄低头打字，语气尽量淡定：【可能是下午不小心掉了，麻烦陆老师帮我收一下，下周我找你拿】
纪悄：【床单也麻烦陆老师换了洗一下吧，我下午也忘了】
纪悄又摸了摸耳朵，想起另外一件事：【对了，那个马克杯我下午也忘了拿出去了，陆老师一起拿出去洗一下？】
指尖停了停，她又想起件事：【主卫的垃圾我也忘带了，对不起】
本来是记得的。
但厨房那个意外过后，她就完全忘了。
纪悄又发了个对不起的小表情包过去，随即在床上翻了个身，把脸完全埋进了枕头里。
过了十几秒，可能更久，那边才回条消息过来。
就一个字。
陆老师：【嗯】
纪悄：“……”
她给他发这么大一长串内容，他就回个“嗯”字敷衍她啊？
纪悄鼓了鼓腮帮。
手机这时又响了声。
陆老师：【我的学费呢？】
纪悄眨眨眼：【什么学费？】
陆老师：【谁之前说要把那个玻璃罐子装满的？】
是说纸星星啊。
纪悄从床上探头出去看了眼搁在桌上的包包。
她这周其实也抽空折了几个，但今天下午到晚上，过得和她预计中差别太大，她就忘了给他。
纪悄鼻间好像又闻见那股铺天盖地的属于他的气息。
纪悄耳朵似乎又烫了下，她把脑袋缩回来：【忘了，下次给你吧】
反正今天也没上课。
发完，纪悄又想起另一件事。
纪悄：【对了陆老师，彭旸学长说你这有上次Live House的大合照，发我看看啊】
陆老师：【删了】
纪悄：【好吧，那我下次问彭旸学长要】
陆老师：【问他干什么】
纪悄：【你不是删了吗】
陆老师：【聊天记录里还有】
下一秒，手机接连又震了下。
陆斯宴发了张照片过来。
纪悄戳开大图，一眼先看到台上棒球帽帽檐压得死低，几乎脸都看不到的某人。
他拍这合照还不如不拍呢。
但说实话，可能是光线暗的缘故，他这一身黑衣黑裤，看上去还真有那么点氛围感大帅哥的意思。
纪悄目光往后挪了挪，又一眼在观众里发现了自己。
她挤在第二排，不是特别打眼的位置。
但她人长得漂亮，那天的打扮也漂亮，混在人群里也格外吸睛。
纪悄满意地把图片保存到手机上，随便再给某人多回了条消息：【我睡啦，陆老师晚安】
例假一过，纪悄又恢复到生龙活虎的状态。
到了周六，惦记着上次柏睿他们给她拿海报的事，纪悄这次没等他们快结束才过去，而是提前一点打车到达小区附近的奶茶店，买好奶茶后，拎着去了排练室。
这次过来给她开门的不再是段子皓，居然是宋杨青。
但纪悄想起他见到陆斯宴时那股子狗狗见到主人的热情劲儿，又不觉得在这见到他是什么意外事情。
只是她不知道宋杨青在，奶茶只买了五杯。
进去一一把其他人的奶茶分好后，纪悄只好忍痛把自己那杯递过去：“你喝这个吧。”
宋杨青摆摆手：“姐姐你喝吧。”
纪悄没来得及多客气一下，旁边一只纹有字母Q的手将另一杯奶茶推到了宋杨青面前。
“你喝这杯。”陆斯宴声音随之在一旁响起。
纪悄：“……”
果然这才是亲弟弟待遇吧。
宋杨青和他明显熟很多，一点没客气：“谢谢哥。”
纪悄瞥瞥某人：“那我再给你点一杯送过来。”
“不用，我不喝。”陆斯宴随口回了一句，手机刚好响起，他拿起来接通，朝里面抬抬下巴。
意思是他先去接电话。
纪悄就也懒得和他客气：“那随你吧。”
不知是提前排练完了，还是中途休息，柏睿几人依旧像上次一样围坐在那张黄色的小桌边。
桌上摊开着一本高二数学教材。
宋杨青插上吸管喝了口奶茶，拿起一旁的笔，低头看了眼教材，瞬间又变成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
纪悄把奶茶吸管也插上：“所以你就是个没成年的高中生啊。”
“就快成年，跟成年了也没差。”宋杨青说。
柏睿毫不留情拆穿他：“别信他，还有一年多才成年。”
宋杨青：“……”
柏睿一手拿着奶茶，一手指指他，笑着说：“这就是上次我跟你说的缠着陆斯宴那小孩，听说你琴刚巧就是在他家买的？”
纪悄点点头：“原来是他啊。”
她一直挺好奇陆斯宴这个弟弟是怎么来的，但上次某人答得敷衍，她就也没再问过。
宋杨青明显不想看书，此刻插话道：“是我，我当初听人说我哥是新生代里最厉害的吉他手，就挺不服气的，抱着把吉他过来想找他battle，然后睿哥他们问我是不是没成年，我就骗他们说我成年了，但我哥一眼就看穿我说的是假话，说他没兴趣跟逃课的高中生battle。”
纪悄不知怎么，好像都能想像出某人当时说这话时那副拽不拉几的模样。
宋杨青继续道：“我来之前多少打听了下他，就回说你之前高中的时候不也逃过课吗，姐姐你猜我哥当时说什么？”
纪悄咬着吸管想了下。
“我逃课也能考上B大，你呢？”
他应该不会这么说。
他这个人拽就拽在，别人觉得难如登天的事，在他口中仿佛轻而易举。
他不会拿考上B大出来炫耀。
纪悄也不觉得他会是因为自己考上国内最好大学之一，就会认为自己高人一等的那种性格。
他当时特意提了宋杨青高中生身份和逃课的事，比起学校的好坏，他应该是觉得继续学习本身这件事比较重要。
毕竟他自己当初虽然逃课去外面玩吉他，但也从来没太耽误过学习。
纪悄猜道：“我逃课也能上大学，你呢？”
“哇。”宋杨青从数学书上抬起头，“姐姐你真了解我哥。”
纪悄：“……”
他有什么好了解的。
彭旸这时看下手机时间，提醒道：“杨青你是不是得去医院给你爸送饭了？”
“啊对！”宋杨青下意识去收桌上的书，收到一本又反应过来，“不对，我今天不用去送，他跟隔壁病床那老爷子一家现在混得特熟，老爷子家人说今天下午会顺带给他多送一份。”
纪悄愣了愣，看他提起这件事好像也不是太伤心，就顺嘴关心了句：“你爸住院了啊？”
宋杨青闻言像是有些意外：“我哥没和你说过吗？”
纪悄摇摇头：“没有啊。”
宋杨青小声嘀咕了一句什么。
纪悄没听清：“你说什么？”
“没什么。”宋杨青继续说，“我刚刚其实差不多也快说到这儿，就我那几个月前前后后往这儿跑了很多趟，柏睿哥他们都跟我挺熟了，每次都直接放我进去，就我哥依旧不太搭理我，直到那天我在这边接到电话说我爸出车祸了，肇事人是毒驾，在街上乱撞人，说我爸当时情况挺严重，已经送医院去抢救了，让我赶紧过去医院。”
柏睿在一旁又笑着给他拆台：“这小子当时哭得那叫一个哭天抢地。”
“睿哥你别污蔑我好吧。”宋杨青反驳道，“我最多眼睛红了下，然后当时我脑子一片乱，整个人都懵了，我哥从后面拽着我衣领把我拉起来，说哭什么还不去医院，然后他开车带我去了医院。”
宋杨青一开始还挺不好意思，说到这儿眼眶好像隐隐又红了一圈。
“我不还没成年嘛，我爸怕我乱用钱，家里的银行卡密码什么的也没告诉过我，当时我哥帮我付了医药费，又帮我找了个在休假的专家回来，我爸抢救中途情况挺凶险的，要不是那个专家也不知道当时能不能救过来。”
纪悄咬着吸管，奶茶也忘了喝。
宋杨青哽咽了下：“我爸这个人就是个滥好人，开店这么多年，卖的价钱一直都实惠，别人找他修琴他也不收钱，他朋友找他借钱，他也随便借，给我花钱的时候也大手大脚，他没醒之前，我只以为我家就是没什么钱，等他醒了之后，我才知道我们家连给我哥还的医药费都不太够。”
纪悄想起黎冉当初推荐她去飞艇吉他的时候，好像就是说的是老板人特好。
难怪她那爽快付款的时候宋杨青那么开心，难怪会多了一个什么保修服务费。
其实按宋杨青这个让陆斯宴都放心的水平，那一百块的终身保修应该都还算是她挣了。
宋杨青继续道：“我爸那些朋友，找他借钱的时候一个比一个热情，我打电话让他们还钱的时候，一个比一个会推脱，最后还是我哥说他不缺钱用，让我不着急还钱。我想着我那个成绩连大专估计都考不上，就干脆去学校先办了休学，但是去医院照顾我爸就没法去店里卖琴，不去店里卖琴又没收入来源，我哥就又帮我请了个护工，还管着我不准我放弃学习。”
宋杨青顿了下，眼眶红着看向她：“所以那天我跟姐姐你说他跟我亲哥也没差了，不对，亲哥也不一定能对我这么好了。”
“哟。”柏睿忽然插了句嘴，“你亲哥打完电话了。”
纪悄怔怔朝那边望过去。
他今天又穿了一身黑，肩宽腰窄，看着还是像T台上上又拽又酷一身冷意的男模。
看上去和宋杨青描述的那个人似乎截然不同。
但纪悄心里知道不是的。
她撞见陆斯宇和他那位未婚妻出门那天，他虽然也是那副和她不熟的冷淡态度，但是他会提前将她从聚会带走，让她免于红着眼见陌生人的尴尬。
在赛车场她态度算不上好，他也没真丢下她不管。
她说能看到星星，他就停了车。
他这个人，好像说是一套，做永远是另外一套。
明明拽得要死的一个人，却又会蹲下身动作很温柔地给她上药，能看出她不舒服，还记得让家里阿姨特意给她准备红糖水和鸡汤。
至今不肯松口收她当学生，但课都已经给她上了。
仔细想想，她好像也还没来得及跟他表现多少诚意，反倒是在他这儿蹭了好几顿饭了。
额头被人轻轻弹了下。
纪悄抬起头，看见陆斯宴不知何时已经走到她面前，声音仍低得磁性。
“这么盯着我看干什么，他们跟你说我坏话了？”
纪悄缓慢眨了下眼睛，罕见地，一时不知道怎么回他的话。
“是啊。”柏睿在一旁慢悠悠接腔，“说你但凡没长这张嘴，估计早有女朋友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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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斯宴淡淡瞥了柏睿一眼。
柏睿一边趴在桌上笑, 一边在自己嘴前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意思是他闭嘴了。
陆斯宴这才转头又重新看向旁边的女生：“走吧，上去学琴。”
纪悄松开被咬扁的吸管：“现在就去啊？”
陆斯宴把手机揣回兜里, 径直朝门口走去：“不然你还想在这儿待多久？”
纪悄忙站起身，跟其他人挥挥手：“那我先走啦，下次见啊。”
进了二楼，纪悄头一次跟着陆斯宴去了他那间挂满吉他的收藏室。
房间里明显电吉他更多一些，木吉他大概只有七八把。
陆斯宴朝木吉他那个方向抬了抬下巴：“想要哪把？”
纪悄伸手指了指其中最好看的那把：“这个吧。”
陆斯宴“嗯”了声, 过去拿琴。
纪悄目光不自觉又被那把双头琴吸引过去。
近看好像更酷一点。
眼前忽然被一个高大身影笼住, 脸侧也落下一只手，纪悄再次被那股半强迫半温柔的力度带着转了视线。
双头琴完全消失在视线，纪悄略抬了抬眸，目光和他对上，忍不住嘀咕了一句：“对别人这么大方，对我怎么还是小气得要死。”
陆斯宴眉梢轻扬：“他们跟你说什么了？”
纪悄：“就说你帮宋杨青找医生、找护工还借他钱的事啊。”
“举手之劳。”陆斯宴一副“这没什么大不了”的语气, “怎么就成了对别人就这么大方。”
纪悄知道他不缺钱，这些事对他来说确实可能就是举手之劳。
但不是所有人都会愿意做出这种举手之劳的。
而且请护工、借钱勉强还算是举手之劳，但管着宋杨青学习怎么能轻易说成举手之劳。
但这毕竟是他和宋杨青的事, 纪悄没多说，只顺着他的话反驳道：“那你的双头琴给我看一下不也是举手之劳嘛。”
陆斯宴勾了下唇：“又绕回来了是吧, 不是早就说好了, 你要有本事让我真收你当学生，双头琴我亲自教你。”
纪悄：“那这都挺久了，陆老师还没看出我天分很好吗, 陆老师你眼光不太行啊。”
陆斯宴：“……”
自恋鬼。
“学个基本功能看出什么？”他顿了下, “还是你这点考验都受不住？”
纪悄：“谁说我受不住。”
陆老师：“那去上课吧。”
纪悄跟着他回了客厅。
在沙发上坐好后, 她从他手里接过那木吉他, 上手摁了两下，她又惊讶抬头：“陆老师你这把琴弦距怎么也调这么低啊？”
陆斯宴瞥了眼她按在他琴上的细白手指，语气浅淡：“想调就调了。”
纪悄：“……”
琴多就是任性。
他一起拎过来的还有另一把木吉他，纪悄现在细看也觉得挺好看，不由脑袋往那边凑了凑：“你怎么拿了两把木吉他过来啊，这把也是借我弹的吗？”
“想什么呢。”陆斯宴把她脑袋推回去，“上课了。”
纪悄：“……”
他对她就是小气死了。
不过课快上完的时候，纪悄终于知道他为什么拿了两把木吉他过来。
这节课他居然教了她一首简化版的英文民谣。
练基本功枯燥死了。
她就练了这么一段时间，左手指尖也有点很薄的茧子，看起来丑得不行。
纪悄要不是跟他较着劲，又觉得玩吉他是真的很帅，说不定也跟小时候一样直接放弃了。
小星星那些儿歌她早练得不想练了，能有新歌学，哪怕是简化版也很好。
课上完，陆斯宴让她留下来先把歌练熟。
纪悄把事情忙完作业写完才过来的，就也不着急走，抱着琴对着谱架上的六线谱练歌。
练了一会，纪悄忽然想起再过两个多月就是舒蓝女士的生日，她不由回过头，看向一旁的男生：“陆老师，怎么扒谱啊？”
陆斯宴教完她就另外拿了把电吉他过来，闻言略略抬眸朝她看过来，落在指板上的手指却没停，依旧灵活得像是要起飞。
吉他在他手上就像是一个乖顺无比的玩具。
“想学扒谱？”
纪悄羡慕不已。
她低头看着指板都弹得磕磕巴巴。
什么时候她也能有这速度。
纪悄目光从他手上移开，视线和他对上，稍稍点了点头：“想学。”
“想扒什么歌？”
“《沙龙》，一首粤语歌。”
是讲摄影的。
舒蓝女士还挺喜欢这首歌。
陆斯宴把电吉他放下，朝她勾了勾手指：“过来。”
纪悄眨眨眼，把手上的木吉他也放下，顺手关了一旁开着的节拍器，坐到他旁边去。
陆斯宴手伸进黑色工装裤口袋，像是拿了什么东西。
然后纪悄看见他忽然朝她这边倾身，半握拳的手朝她伸过来。
距离一瞬拉得很近。
纪悄眼前的光线被他遮挡住，鼻间闻见他身上那股熟悉的清爽气息，莫名想起了上周六晚上厨房里那个意外的吻。
呼吸也随之轻轻一滞。
他要干嘛？
不是在说扒谱的事情吗？
还是想找她还债？
他不会真想亲回来吧？
纪悄呼吸完全屏住。
然而那只刚还在电吉他指板上的起飞的手越来越近，从她脸过划过，目标像是她耳朵？
她上次好像落了只耳钉在他这儿，他不会是打算亲自给她戴上吧？
耳朵被轻轻按进去一个东西。
好像是耳机。
他其实有注意着没碰到她皮肤，但因为距离过近，呼吸间的热气喷洒在她耳朵上，掀起一阵细微电流。
纪悄目光正好落到他唇上，几乎能看清上面细小的纹路。
上周六晚那抹极柔软的触感浮现在脑海。
右耳随即也被塞了个耳机进去。
男生那股极具存在感的气息退开，接着，耳机里响起节奏感很强的音乐。
纪悄耳朵还在发麻，依旧没明白他这是在干什么，只觉得心跳声好像比平时响了不少。
一声一声，和耳机里分明的鼓点重合起来。
纪悄怔怔朝他看过去，还没来得及问他这是要做什么，陆斯宴又重新朝她倾身过来。
耳朵里两只耳机被他取走。
依旧很注意没碰到她皮肤，但因此动作不可控地变慢了少许。
呼吸间的热气也久久停在耳朵上。
左耳好像更烫一点。
陆斯宴退回去，声音还落在低声部，听不出情绪：“听得出bassline吗？”
听得出什么？
bassline？
纪悄懵着摇了摇头。
陆斯宴唇角似乎弯了下，朝她刚放下的那把木吉他抬了抬下巴：“那继续练你的歌去。”
什么情况啊？
不是在讲扒歌吗？所以他刚才是随便给她出了个题当考试？
但哪有人考验别人都不提前说一声就搞突然袭击的啊。
纪悄朝他望过去，他手上那对耳机也是黑色的，衬得那双修长的手越发冷白。
眼看他似乎打算把耳机收回去，纪悄忙伸手去抢：“等等。”
刚才那次怎么都不算数吧。
人类对低频本来就不算敏感，刚才那种情况，她怎么还可能去注意贝斯声或其他低音线条。
陆斯宴手指刚好在这一瞬收拢，纪悄没抢到耳机，反而握住了他的手。
指尖一僵，纪悄目光对上一双似笑非笑的桃花眼。
“纪悄。”
陆斯宴视线稍稍往下，落在她握着他手的那只手上，语气格外意味深长。
“你这是又干什么。”
纪悄蓦地把手松开：“刚才不算，我要再听一次。”
“再听一次是吧。”陆斯宴目光挪到她脸上，顿了顿，他点点头，“行。”
纪悄刚想伸手去拿耳机。
男生一瞬忽又靠近过来。
耳机重新被塞进来的时候，他依旧完全没碰到她，她心跳却依旧乱了节奏。
除了格外重的鼓点之外，纪悄这次连吉他旋律似乎都没听入耳，更别说是贝斯声。
她试图平缓了下情绪。
但心跳依旧乱得很厉害。
在胸口鼓噪又喧嚣。
从没有过的感觉。
直到右侧的耳机被他又取出，陆斯宴维持着靠近过来的距离，低声问她：“这次听出来了吗？”
男生那张极其优越的脸几乎近在咫尺。
纪悄心跳依旧乱着，说不上来刚才是什么情况，承认又没听出来好像很没面子，但她的骄傲又不允许她在这种事情上撒谎。
“我下次会听出来的。”
“行。”陆斯宴似乎笑了声，“那等你听出来再说。”
左边的耳机随即也被取出，距离也重新被拉开。
纪悄没再接话，也没看他，挪回自己之前的位置上，抱起吉他，顺手打开了节拍器。
4/4拍的哒哒哒哒轻响随即在客厅响起。
稍稍驱散了周围那股若有似无的说不出来的气氛。
手机响了声。
纪悄拿起来看了眼。
消息是庞筱发过来的，是让她和唐思言帮她新爱豆投票。
纪悄点开链接帮她投了下票，也没在群里说话，低头拨起了吉他。
但简化版的曲谱这会儿弹起来好像忽然变难了，不是和弦按错，就是弦拨错，节奏也忽快忽慢跟不上节拍器。
平时对她要求挺严格，有错误就会指出来的陆老师不知怎么回事，也没开口提醒她。
须臾，纪悄感觉身边不远的男生忽然起身。
他干嘛去啊？
纪悄空出一只手摸了摸耳朵，也没去看他。
少倾，刚刚离开的人又回来，纪悄余光瞥见他手上好像多了个A4纸宽的本子。
他要写作业吗？
那也应该拿电脑才对啊。
纪悄心不在焉地继续弹着琴，没多久，陆斯宴又站起身，像是朝她这边走了过来。
男生高高瘦瘦的身影笼在她身前，光线变得稍暗。
纪悄抬起头，看见一张A4纸大小的白纸被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按在她身前的谱架上，白纸上方龙飞凤舞的两个潦草大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