悄悄—— by苏拾五

“沙龙”
标题下面是一份手写的吉他谱。
纪悄眨眨眼。
心口像是被人轻轻戳了下。
“陆老师。”纪悄抬眸看他，“你刚才是在帮我扒谱啊？”
陆斯宴把那张纸固定好，面无表情道：“不是，闲得无聊。”
纪悄已经跟他相处了这么久，刚才又在楼下听了宋杨青那番话，知道他就这么个口是心非、傲娇得要死的性格，也不跟他计较，眉眼弯弯问他：“那我现在能改学这首吗？”
陆斯宴手垂落下来：“现在还不行。”
纪悄目光顺着往下，落到他那只冷白如玉的手上，心里无端浮现起一个念头。
“那要不——”她重新抬头，“陆老师你提前给我演示一遍。”
陆斯宴垂眸瞥了她一眼。
表情像是有点无语，那双桃花眼眼尾似乎又微微下弯了一点。
他伸手在她脸上轻轻掐了一把：“别得寸进尺啊。”
作者有话说：
我这种非耳机党日常基本听不贝斯声哈哈，除非像91冷雨夜live中间直接贝斯solo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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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悄晚上和舍友约好一起吃火锅。
她没带琴, 就没再回宿舍，临近饭点时，直接从陆斯宴这边打车过去。
路上堵了会儿车, 纪悄到达火锅店时，几个舍友早在位置上坐好，菜也都已经上齐。
“不好意思，路上太堵了。”纪悄在楚柯瑜旁边的空位坐下。
黎冉大方一摆手：“没事，反正你再不来我们就打算先直接开吃了。”
纪悄：“……”
她们宿舍有点舍友情, 但不多。
纪悄把包包和手机放下：“你们先下菜吧, 我去打个料碟。”
打完料碟回来，第一锅毛肚已经烫熟，三双筷子同时伸进锅里，纪悄忙坐下，从里面抢了两块出来。
她夹了块吃进嘴里，旁边楚柯瑜想起什么似的, 提醒她：“对了悄悄，你手机刚响了下。”
纪悄用空着的那只手拿起手机，单手解了锁。
消息是陆斯宴发来的。
陆老师：【到了？】
纪悄回了个“嗯嗯”的小人表情过去。
纪悄：【都已经吃上啦】
嘴里的毛肚脆弹爽口, 火锅汤底浓郁香辣。
纪悄指尖停了一拍，继续给他发消息：【这家火锅店还不错诶】
纪悄：【下次请陆老师你过来吃啊】
发完没立即收到答复, 纪悄就把手机又丢到了旁边。
等她夹了第二波毛肚进碗, 手机才又响了声。
纪悄拿起手机，看见果然是陆斯宴给她回了消息。
他这时间倒是挑得挺好，不耽误她跟舍友抢菜。
陆斯宴就回了她两个字：【说吧】
纪悄等了会儿, 没等到第二条消息, 一头雾水地给他回了几个问号：【？？？】
陆老师：【又有什么事要求我】
所以连起来是——
说吧, 又有什么事要求我
什么人呀他。
纪悄把筷子放下：【陆老师你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啊】
纪悄：【我就不能是！】
纪悄：【单纯地！！】
纪悄：【想尊师重道一下吗！！！】
陆老师：【你自己想想】
纪悄又等了会儿, 依旧像刚才一样没等到第二条消息。
这个人今天怎么回事，一句话说一半，钓她玩是吧。
纪悄：【想什么啊】
陆老师：【想想你最近对我做的那些事】
陆老师：【你好意思跟我说尊师重道？】
纪悄：“？？”
她最近干什么了？
不就是下午抢耳机的时候不小心碰了下他的手嘛。
怎么好像说得她怎么他了似的。
还有上次不小心又亲到他。
氤氲的火锅热气扑面而来，熏得纪悄脸热了几分。
不吃算了。
她还懒得请呢。
纪悄把手机丢到了一边，不想理他了。
“悄悄。”旁边楚柯瑜好奇打量她，语气有那么点八卦意味，“你跟谁发消息啊，怎么跟我和我男朋友发消息似的，一会儿笑，一会儿脸红，一会儿生气。”
纪悄：“？？”
她刚才哪笑了？
“跟我那个攻略对象发消息，但只有生气跟他有关好吧，我刚才没笑啊，脸红是因为热，你不提醒我，我都忘了要脱衣服了。”
楚柯瑜见她确实忘了脱外套，就也没怀疑。
对面黎冉随口问了句：“你今天吉他学得怎么样啊？”
纪悄兴奋道：“我今天学了首新歌，回宿舍弹给你们听啊！”
“你都开始学歌了？”吕思葭抬起头，“你完全搞定你那个攻略对象了？”
纪悄：“……”
“没有，就一个简化版的歌，他说学基本功看不出什么天赋。”纪悄又开始气呼呼，“我看明明是他眼光不行。”
回到宿舍，纪悄也没能给舍友们弹成吉他。
这一顿火锅，她们吃了两个多小时，回去后都是一身的火锅味，等各自洗完澡吹完头发，都已经过了晚上十点。
木吉他不接电源，声音虽然不大，但宿舍隔音毕竟不那么好，纪悄怕隔壁室友打上门来，把演奏计划推到了明天。
准备第二天要穿的衣服的时候，纪悄在柜子里看到了自己没带出门的那个吉他，又想起了另一件事。
在床上躺平后，她打开微信，指尖划过陆斯宴对话框的时候，没忍住愤愤用全没指甲的指尖戳了戳他头像，随即才一路下滑找到宋杨青的微信。
对话还停留在上次他给她退那两千多打折款的转账记录上。
纪悄家庭条件还行，两千块有时候都不够她买件衣服，所以当时陆斯宴冲她点头后，她就也没多想没客气地收下了这笔款项，想着哪天请他们吃饭用掉就好。
但知道宋杨青家里的情况，再让她拿这两千块钱，她就于心不安了。
纪悄给他发了条消息：【睡了没】
宋杨青回得飞快。
宋杨青：【还没睡】
宋杨青：【在重新学我哥给我送来的高一教材】
宋杨青：【苦逼.jpg】
宋杨青：【姐姐有什么事吗】
纪悄指尖戳着屏幕，她是还算爽快的性格，此刻难得有点犹豫，主要是有点怕伤这小孩的自尊。
但是这钱不退回去，她又良心过不去。
犹豫片刻，纪悄问他：【那你家有网店吗？】
楚柯瑜之前把她那个学吉他的朋友推给了她。
是个挺热心的姑娘，时不时给她发一些吉他新手注意事项或者一些小技巧要怎么练的视频。
虽然因为陆斯宴教她教得很细致，都没能用上，但纪悄记得那些up主好些都开了网店在卖吉他。
既然宋杨青不肯要钱，那他要是有网店的话，她试着看看能不能帮他多推荐一下，或者偷偷再买把贵点的吉他。
宋杨青：【没有】
纪悄：【不打算搞一个吗】
宋杨青：【想过来着】
宋杨青：【但是前期引流好像很难】
纪悄：【你不是挺懂吉他吗，吉他技术应该也厉害？】
宋杨青：【那不是我吹啊姐，我学走路都是扶着吉他学的，脑袋上有个疤还是吉他上磕的呢，我爸现在都没我懂吉他，至于吉他技术的话，这一片除了我哥，我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纪悄：“……”
这小孩还是挺狂啊。
纪悄：【那引流应该简单啊】
纪悄：【要不你直接做个账号得了，更挣钱】
纪悄：【就cover些热门或超厉害的吉他solo，再讲解点吉他干货，真有东西的话，不怕账号做不起来的】
宋杨青：【这个我也想过】
宋杨青：【但是我现在没空学拍摄和剪辑，暂时也没钱买很多设备】
纪悄松了口气。
他有这方面的想法就好。
纪悄：【这个交给我呀】
纪悄：【我吉他虽然还没学会，但摄影技术还行，设备也不缺，就当是谢谢你给我打折了】
宋杨青：【真的吗】
宋杨青：【那谢谢姐姐了】
纪悄唇角翘了翘，又想起另外一个关键点：【不过先说好啊，学习不能落下】
在这一点，她跟陆斯宴是保持一致的。
宋杨青：【姐姐你尽管放心】
宋杨青：【我不会让我哥失望的】
纪悄：【行，那你想想要cover什么歌】
纪悄：【想好了告诉我，我再想想怎么帮你拍】
宋杨青：【ok】
宋杨青：【我现在就想！！】
纪悄退出对话框，去刷了会儿朋友圈，没过几分钟，宋杨青又发了消息过来。
宋杨青：【姐！】
宋杨青：【太难选择了】
宋杨青：【我拉个群找我哥他们一起讨论一下啊】
须臾，纪悄被拉进了一个叫“rock or bust”的六人小群。
除了她和宋杨青之外，纪悄一眼还看见了陆斯宴头像。
剩下三个人是谁不言而喻。
宋杨青艾特了另外四个人：【哥睿哥畅哥子皓哥，纪悄姐姐说要我帮我拍视频，你们说我cover哪首歌好啊】
纪悄顺着他的艾特记录，把剩下三个人对上号。
柏睿：【你这群名就可以啊】
柏睿：【或者highway to hell】
彭旸：【对啊，你不就喜欢AC/DC吗，来个老杨的鸭子步】
段子皓：【那还是stairway to heaven页老师那段solo更带感吧，杨叔叔不就飞艇铁粉，你们家店都叫飞艇】
段子皓：【或者Aerosmith也行】
彭旸：【段子皓你又夹带私货】
段子皓：【我怎么夹带私货了】
彭旸：【你摸着良心说说你推荐史密斯飞船不是因为主唱女儿】
段子皓：【不能既因为我喜欢他们的歌又因为我也喜欢主唱女儿吗】
纪悄好奇插话：【主唱女儿谁啊】
彭旸：【指环王的精灵公主】
纪悄眨眨眼。
大美人啊。
她也喜欢。
彭旸几人又陆续推了些歌。
但姓陆的那位不知道是没看见还是怎么，一直没说话。
宋杨青又单独艾特了下陆斯宴：【哥！！！】
宋杨青：【你帮我选吧】
陆斯宴：【选什么】
陆斯宴：【都cover不就行了】
纪悄：“……”
原来他在看消息嘛。
不过还是她陆老师狠。
她现在已经不再是那种一开始就要直接学《加州旅馆》的纯小白了，知道这些传奇乐队的solo没一个简单，他们推荐都快有十首了，这人居然一开口就让宋杨青全cover。
但宋杨青显然是他的脑残粉。
宋杨青：【！！】
宋杨青：【我怎么没想到！！！】
宋杨青又艾特了下她：【那姐姐我都cover可以吗】
纪悄回了个ok的小表情过去。
纪悄：【服装要一起cover吗？】
宋杨青：【我倒是想】
宋杨青：【但是会很难找吧】
纪悄：【这个也交给我吧】
纪悄是那种要么不认真做，一旦认真做就想做到最好的性格。
就像她跟陆斯宴学吉他，指甲全剪，直接告别漂漂亮亮的美甲，左手指尖脱皮再脱皮，现在也长出一点丑丑的茧子，她也没抱怨过一次。
除了第一堂的课时候，没忍住在陆斯宴面前轻轻“嘶”了声，她也没在他面前喊过一次疼。
这回也一样。
她原计划是下周末就帮宋杨青拍摄，但是因为要连衣服一起cover，有些服饰实在不好找，她托舒蓝女士临时找人帮忙订制，计划就被迫延后一周。
进入十二月，气温彻底降下来。
纪悄跟宋杨青他们约的是周六下午一点面会。
周六中午，纪悄吃完中饭后，打算先睡个午觉养养精神，但这个天往被子里一钻，她估计她下午就不想出门了。
纪悄最后就趴在桌上眯了片刻。
被闹钟叫醒时，她困意未消，还有些迷糊，指尖在手机上胡乱摸摸索索，完全睁眼后，才发现她打开了陆斯宴的微信对话框。
里面居然还有一条十五分钟前发来的新消息。
陆老师：【我在学校】
纪悄还有些困，没明白他在学校为什么要通知她一声，指尖慢吞吞戳着屏幕，回了一个字过去：【哦】
陆老师：【哦什么哦】
陆老师：【什么时候走】
纪悄揉揉眼睛，清醒过来：【你要搭我过去？】
陆老师：【帮宋杨青搭一下摄影器材】
陆老师：【顺带搭你】
纪悄：“……”
摄影器材明明是她的。
不过宋杨青看来还真是他亲弟了。
纪悄：【我刚醒】
纪悄：【麻烦陆老师稍等个二三十分钟】
陆老师：【二十分钟还是三十分钟】
纪悄：【女孩子洗漱化妆哪有准确时间，你又没提前跟我说好】
纪悄：【我快好了告诉你吧】
纪悄说是这么说，也没打算让他多等。
毕竟陆斯宴又不是追她的男生，多少还算她半个老师。
天气冷的时候，纪悄喜欢把头发散下来，但今天要干活，她就还是扎了个更方便的高马尾。
简单化了个妆，又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瞧了几分钟后，纪悄拎着重重的器材包下了楼。
陆斯宴那辆库里南今天居然直接停在她们宿舍楼前。
毕竟车标显眼，来往的路人频频打量。
只是两边车窗都看不见里面的情况，只有车前窗能隐约看出一个一身黑的身影。
压低的帽檐下还有个黑色口罩，车主人的脸被挡了个严严实实。
纪悄下来的时候，不知怎么，倒是觉得哪怕她没提前约好，也认不出这辆车，估计也能认出他来。
拉开副驾门，纪悄还没来得及上车，驾驶位伸过来一只修长的手接过她手上的器材包。
没了负重，纪悄轻松上了车，拉上车门。
陆斯宴声音从口罩中闷闷传过来：“放哪？”
纪悄系上安全带：“给我抱着吧。”
陆斯宴瞥她眼：“你也不嫌重。”
“这可是我的宝贝。”纪悄也瞥瞥他，“陆老师你会嫌你的吉他重吗？”
陆斯宴表情掩在口罩中：“随你。”
他语气还是又冷又拽，真把器材包放到她腿上时，力度却出乎意料的轻。
纪悄抱好器材包：“走吧，陆老师。”
拍摄的地点定在他们的排练室。
纪悄本来想找个舞台的，但他们排练室就有搭了个小舞台，为了更有演出氛围，连灯光都有，甚至连音响效果都远好于一般的酒吧或Live House。
上上周在群里说起这件事的时候，宋杨青还偷偷私戳她说陆斯宴卧室里那对音响好几百万，音效其实更好。
让她下次可以去听听看。
纪悄当时就很莫名其妙。
音响效果再好，她没事去他卧室里听什么音乐。
多奇怪。
库里南很快抵达目的地，在小区地下车库停好后，纪悄刚解开安全带，身上的器材包就被旁边男生拎走了。
有人帮忙拎包，纪悄当然乐得轻松。
只是跟在某人身后往前走的时候，她居然莫名有点羡慕宋杨青，也不知道这小孩哪里讨了他喜欢，被他这样当亲弟弟对待，她攻略了这么久，这个人连当她老师都还没正式答应。
纪悄随他进去排练室的时候，宋杨青已经到了，手上正拿着一把极其眼熟的双头琴。
看都舍不得给她多看一眼，倒是舍得借给别人玩。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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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摄过程远比纪悄预想中顺利。
宋杨青吉他技术确实很不错, 基本都是一遍过，难得的是他台风也很好，不论是搞怪还是装酷, 都信手拈来，对着镜头更是丝毫没有紧张感。
天生是吃这碗饭的人。
所有内容拍摄完，还不到五点钟。
期间柏睿几人也没走，就坐在一旁围观，时而给宋杨青提点意见, 或拿着手机在一旁拍着玩。
倒是宋杨青那位“亲哥”, 从一开始就拉着一张凳子坐在一边，右耳挂着耳机，全程没开过一句尊口。
开拍前，纪悄往他那边看过一眼，发现他戴的耳机就那天往她耳朵里塞的那副。
于是那天的场景又开始在脑中快速回放。
纪悄握在摄像机的手指停顿两秒，又迅速撇开目光, 转头看向舞台，通知宋杨青准备开拍。
一直到拍摄结束，姓陆的某人才舍得从他那张宝贝椅子站起来。
纪悄正在看刚才拍的内容, 余光瞥见他似乎是在朝她这边走过来，也没抬头。
直到男生高高大大的身影挡在她身前, 光线被挡住一小部分, 他声音低低响在她头顶。
“等下一起吃个饭？”
纪悄眨眨眼，这才抬起头，奇怪看他一眼：“你要请我吃饭？”
陆斯宴侧头朝仍在舞台上嗨的宋杨青抬了抬下巴：“谢你帮他拍摄。”
纪悄：“……”
亲弟弟就是亲弟弟。
“不用了。”纪悄心里莫名有点不爽, 把脑袋低回去, 语气生硬, “我帮他拍摄是为了谢谢他之前给我打折, 和你有什么关系。”
陆斯宴垂眸看了她几秒，眉梢轻轻一扬：“你这是又跟我闹什么脾气。”
纪悄：“……”
宋杨青跟他更熟，他对宋杨青比对她更好不是再正常不过吗。
她跟他算什么关系，她有什么好不爽的。
纪悄压下那股莫名其妙的情绪：“我哪闹脾气了。”
陆斯宴又盯着她看了几秒，唇角勾了下：“没闹脾气就走吧。”
反正他们兄弟情深，她有饭不蹭白不蹭，纪悄就点点头：“行。”
出发前，纪悄收拾了下摄影设备，也没带走，暂时先放在他们排练室。
耽误了这点时间，她比其他人慢一步出发去地下车库，只有要请客的“主人”留在后面等他。
到停车的地方时，纪悄就远远看见其他几人都一同上了停得更远的柏睿的那辆车。
纪悄忍不住歪头看向旁边的人：“陆老师，你不觉得你需要反省一下了吗？”
陆斯宴脚步微顿：“我怎么需要反省了？”
纪悄指指柏睿的车：“你看你队友都不搭你的车，是不是你平时嘴太欠了，他们其实都有点嫌弃你。”
陆斯宴：“……”
纪悄叹口气：“你看现在只我这个准学生愿意搭你的车。”
陆斯宴气乐了：“那我还得谢谢你？”
纪悄背着小手，继续歪头看他：“那倒不用，陆老师把我这个‘准’字去掉就行了。”
“别想了。”陆斯宴拉开副驾门，朝车内抬抬下巴，“上车吧。”
纪悄轻轻哼了声，抬脚上了车。
吃饭的地方在一个小四合院。
柏睿一行先到，纪悄跟陆斯宴到达门口时，他们已经在外面等候。
进门后，纪悄听他们在聊这边哪道菜更好吃，随口问：“你们之前都来过呀？”
宋杨青先回她：“姐姐我没来过。”
然后柏睿回头，笑着说：“我们第一次演出结束后来过一次，这是第二次，人均好几千的餐厅，还得提前订位，这次是完全是托了纪悄你的福。”
纪悄眨眨眼：“怎么是托我的福，明明是宋杨青的面子。”
宋杨青闻言再次回头。
彭旸这时搭上他肩膀，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话说你今天那鸭子步好像比以前差了点意思啊。”
宋杨青脑袋又转回去：“怎么可能！”
院落不大，只有两三个包厢。
待客量明显多不了，难怪需要预约。
前面几人继续聊得热闹。
昏黄的仿古灯照亮着院中小道。
纪悄脑袋忽然被人不轻不重地揉了一把。
她抬头看向“罪魁祸首”，目光一瞬又撞进那双桃花眼，莫名感觉陆斯宴看她目光有点复杂。
没等她细看，那双眼又恢复了之前的冷淡，男生不紧不慢地把手收回去，揣进裤兜。
纪悄瞪他：“陆斯宴你干嘛啊，我头发都要被你弄乱了。”
陆斯宴没什么表情地点点头：“有事陆老师，没事陆斯宴是吧，就这态度你还想我给你转正？”
纪悄：“……”
这个人怎么越来越会倒打一耙了。
“我平时没事的时候不也叫你陆老师吗，明明是你把我头发弄乱了，我才叫你名字的好吗。”
陆斯宴脚步一顿，空着的另一只手忽然抬起来。
纪悄呼吸不自觉屏了屏。
那只手落到她耳畔，好像很轻地拨弄了下她耳边的碎发。
“这不是没乱吗。”
他这次依旧完全没碰到她耳朵，但那缕碎发被风吹着在耳边轻蹭，依旧带起了一点痒。
纪悄忍住想摸耳朵的冲动，怀疑地看了他一眼：“真的没乱？”
陆斯宴收回手：“不信你自己照镜子。”
纪悄还真把镜子拿了出来，仔仔细细地瞧了眼。
头发确实没乱。
不过她今天的妆容真好看。
纪悄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又瞧了几眼，感觉心情都好了点。
她把镜子收回包包，大方道：“算了，不跟你计较了。”
陆斯宴：“……”
店里有自酿的特色酒。
陆斯宴点了一小瓶。
纪悄依旧没份。
没成年的宋杨青也没份，虽然他再度宣扬自己已经有完全民事行为能力，完全可以喝点小酒了，但他冷酷的“亲哥”连个眼神都没分给他。
陆斯宴和柏睿要开车，他们两个也没喝。
纪悄倒也不是特别馋酒，主要是菜色确实不错，她一个蹭饭的就不要求其他了。
除了口味之外，摆盘也极符合她的审美。
纪悄一度后悔没把相机带出来，最后也只能先勉强用手机拍了几张。
吃完后，柏睿几人先出去。
陆斯宴留下付款。
纪悄还惦记着早日“转正”的事，就打算在他面前继续刷刷存在感表现一下，就留下来等他。
从包厢出去后，没了在前面热聊的柏睿一行，仿古灯下的小道越显幽静。
出门后，有几级台阶。
但门口刚刚他们进来时还亮着的两盏灯不知怎么坏了一盏，光线一下暗淡不少。
纪悄正打算慢吞吞摸索着走下去，垂在一侧的手忽然被人牵住。
她稍稍一怔，脚步顿住，而后才抬起头。
许是牵住她后，男生就转了身，纪悄只看见他被黯淡的光线勾勒得修长挺拔的背影。
陆斯宴没回头，声音传过来的时候好像还是拽不拉几的：“台阶有六级。”
大概是因为过了这么久，她晚上看不清这件事还被他记得一清二楚，在她都没主动求助的情况下，他就已经先一步牵住了她，纪悄心里又有些泛软。
她重新低下头：“知道了。”
陆斯宴“嗯”了声。
纪悄被他牵着慢慢往下走。
可能是由于场景有些类似，纪悄忽然想起一件无关紧要的、埋在记忆深处的小事。
细节她记得已经不是很清楚了。
应该是在高一那年的元旦。
唐思言、庞筱和陆斯宇都有节目，她不擅长这方面，性格又要强，没参加任何表演，在台下当观众。
庞筱独舞的表演服出了问题。
新定做的裙子临到她节目快开始才送来学校。
纪悄出去帮忙拿，回来的时候，正好是两个节目的间隙，礼堂里一片昏暗。
不知是不是下一个节目出了问题，灯光迟迟没亮起。
学校礼堂座位是阶梯状。
纪悄着急给庞筱送表演服，也顾不上许多，摸索着慢慢往下走。
旁边一道低沉沙哑的男生忽然响起：“前面是阶梯。”
纪悄脚步顿住，反应过来对方是在提醒她，轻声道了声谢。
继续往下走的时候，还是不小心踏了空，她手忙脚乱地想找支撑，左手臂却忽地被一只大手稳稳攥住。
纪悄后怕地拍了拍胸口，她看不清人，但直觉应该还是刚才那人，她又道了声谢。
“要去后台是吧。”果然还是那道低沉沙哑的声音，“走吧，我也要下去。”
学校当时有很多喜欢她的男生。
但旁边这位一副很不耐烦、拽得不行的语气，拉的还不是她手或手腕，直接就着刚才攥住她手臂的位置拉着她往下走。
纪悄自然而然把他排除在外，但还是好奇多问了句：“你是哪个班的呀，叫什么名字？”
她总得知道是谁帮了她。
对方语气依旧有点不耐烦：“雷锋。”
纪悄哽了下，知道他这是不愿意告诉她真名，她就知趣地没再多问。
一路又连下了几个阶梯。
手臂上的力度忽然消失。
纪悄怔了怔，犹豫着要不要再开口问他一声，礼堂的灯光终于重新亮起。
而她旁边没有任何人影。
心里想着旧事，纪悄数台阶的时候，就心不在焉地数错了一阶。
下第五阶的时候，她数成第六阶。
第六阶被当成平地踩出去，脚下再次有明显的落空感。
纪悄不由小小惊呼了声。
前面高高大大的男生转过身，及时伸手搂住她腰。
纪悄再次撞进他怀里，鼻间闻见那阵清爽气息。
她莫名产生了一个奇怪联想。
当初在礼堂帮她的人不会是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