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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千岁他百媚千娇—— by美人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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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茬过去,京城里也不剩什么她感兴趣的地方和事,谢长临便带着她买了些街上的零嘴,回府去了。
两人下午对坐饮茶下棋,到傍晚后,用了晚膳,他忽道,“明日娘娘便回宫吧。”
江妧知他说肯定有他的道理,便也不问不驳,“好。”

“回宫后你可不能忘了来长乐宫找我。”
谢长临从喉间发出一声‘嗯’后便起身悠悠朝外边走去,迈出几步后忽然停住,回头,静静看着江妧,语气如常,“若江家知晓前两日在咱家身边的是娘娘了,娘娘会如何解释?”
“若是知晓了,便如实相告呗。”她不甚在意的耸了耸肩,语气轻快,“反正迟早会知道的。”
“咱家的建议,娘娘可以垂死挣扎一下。”
“什么叫垂死挣扎?你与我在一起,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吗?”
谢长临:“不然?”
“……我不觉得,若不会给家中带来些麻烦,我定要敲锣打鼓昭告天下才是。”
谢长临望着她坦然的神色,无言,离去。
江妧留下,舒服的在院中新搭的摇椅上吹着晚风。
凌可陪在一旁与她讲那些过去的趣事,两人不时大笑起来,让这个原本如清冷地宫的府中染上了温暖的烟火气。
待天色完全黑下,谢长临还没回来,直到凌川前来,“娘娘,爷请您去个地方。”
江妧二话不说拿下搭着的软氅,随他前去。
马车经过那片花海后,来到一片极为空旷的草坪上。
江妧很远就看到了一片零星点点的光亮,待靠近时,那些光亮如繁星一般,映亮了她的眼。
今夜天上没有星星,天空甚至是雾蒙蒙黑压压的一片,在这样空旷的地方可以听到虫鸣,不比夏日的蝉动听,深秋的风往人身上拂过,带来一阵又一阵的凉意。
可就是这样不完美的环境下,那漫天飞舞的萤火虫,让江妧觉得,这是她此生见过最美的景。
下一瞬,从不远处踏着萤火光而来的黑色身影,让她推翻了上一刻的感叹。
谢长临在亲手为江妧制造出来的漫天荧光中扬唇,声线温润,“虽咱家无能摘下星星,但赠得起娘娘一片比繁星耀眼的天空。”
——这才是江妧此生最难忘的画面。
暗处的成希和凌川相视一眼。
很好,娘娘很满意。
也不枉他们发动东厂西厂的高手出来,去各处抓了一天的萤火虫。
翌日天未亮,江妧被送回了长乐宫。
巧巧和王有才终于把人盼回来,匆匆道,“娘娘!您能赶回来真是太好了!”
“发生了何事?”
“德全公公方才来看了一眼,说南中大将军已经进宫了。”
江妧浑身一震,蹙眉,“二哥?”
巧巧哽咽着,“太好了,娘娘,您回来就好。”
王有才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见江妧看他,他才道,“娘娘,前日南中大将军来过,不知是出了什么事,还没到长乐宫又匆匆离去了。”
江妧当即便知,这是起疑了。
但在这宫里,谢长临只手遮天,江家没办法完全绕开司礼监的人,想悄悄来确认都不太容易做到。
这不,江凌珩出现的时候,她已经安然无恙坐在长乐宫了。
“妧儿。”他神色无常的唤,不拘礼的坐下笑着,“不介意二哥一大早来拜访吧?”
江妧满脸刚睡醒的困倦,毫不掩小女儿娇态,“怎么了二哥?这么想我吗?竟一大早就赶来,也不看看时辰,可是家中发生何事?”
“无事,纯属是二哥太想你了。”
江凌珩目光落在她脸上,似笑非笑,不似往日那般平和,带了几分审视的意味。
在江妧还在纠结怎么演的时候,便听他笃定的声音,“这几日,在外头玩得可开心?”
简直是明晃晃的在告诉江妧,他确定那戴帷帽的女子是江妧了。
可江妧面色不变,甚至懒懒的打了个哈欠,好似心不在焉般,“什么外头?”
她昏昏欲睡的撑着下颚在桌上,“院子中?这也能算外头吗?”
江凌珩清冽的嗓音添了几分怒意,“你可知,那阉人是何人!”
“哪个阉人?”江妧抬眼,目露不悦,“二哥怎的大清早跑我这儿发疯?凶什么凶?要比声音大吗?!”
说到后面她也加大了音量,一脸烦躁的控诉,“莫名其妙!”
她这样一生气,江凌珩反而弱了气势,登时认怂投降,“好妹妹,别吼,二哥逗你的。”
果然……
他肉眼可见的松了口气,主动全盘托出,“二哥来就是看看你,前两日在宫外遇到个女子,身形与你极其相似。”
他嘟囔,“怎的起床气这般大?”
“……”
江妧蹙眉,伸手为他添了盏热茶,“不过是相像,二哥怎的这样生气?”
“那女子身边是何人,你可知?”
江妧佯装一猜,转了转眼,“阉人……掌印?”
“聪明!”他大咧咧一拍手,然后露出一脸厌恶,“的确是那阉贼,竟这般恶心,祸害的那女子大抵还是个哑巴,不会出声儿的,瞧着甚是可怜。”
江妧:“……”
“行了,只要不是你,二哥便不担心了,料想妧儿这般乖巧,也不会与那人厮混才是。”他放松的摊手,“我这便要回去向大哥复命,他比我还担心些,这两日在家中坐立难安。”
“妧儿,记住二哥大哥之前跟你说的……”
他不厌其烦的叮嘱,一遍遍重复强调,话里话外尽是关切。
江妧一直半垂着眼,不语。
她算是明白谢长临那句‘垂死挣扎’是何意了,就是在提醒她,江凌珩会来试探她。
她也不笨,轻松便‘挣扎’了过去。
但是……
她喉间动了动。
终是在江凌珩一声声关切中落下泪来。
男人顿时噤声,手足无措的掏出绢帕递过去,“哎?妧儿怎还哭了呢?不喜欢听二哥便不说了,可是打扰你休息了?二哥这便走,你继续睡,可好?”
江妧抬起头时两眼红红,哭得我见犹怜。
江凌珩半点哄女孩子的经验都没有,慌得直抓头发,“妧儿,方才二哥也不是故意凶你……”
“二哥。”她轻唤,打断他充满歉意的话语。
“那女子是我。”
她落下重锤,带着几分哑的声线不如方才清脆。
在江凌珩逐渐怔住的神色下,坚定的再次重复。
“这几日与掌印在一起的人,的确是我。”

江凌珩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晦涩的看着面前的妹妹,“你说……什么?”
“我倾慕掌印,想同他朝朝暮暮。”
“你听听你这话,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江凌珩好像听到了一件很好笑的事,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见江妧不语,他舌尖顶了顶腮帮子,隐忍着怒意问,“何时开始的?他强迫你还是你……”
“是我主动。”
正当江凌珩一口气差点上不来时,江妧迅速变脸,捂着肚子哈哈大笑,“二哥!逗你呢!”
江凌珩:“……”
一口猩红的老血就这么毫无预兆从他嘴里吐了出来,霎时把江妧吓得小脸惨白。
“娘哟,快宣太医!”她冲巧巧吼完,上前小心翼翼的搀扶江凌珩,脸上皱作一团,“二哥……我就是逗逗你。”
“谁让你方才凶我的……”
“宫外的女子怎么可能是我嘛,我连京城都没去过就被送进宫了……”
怎么气成这个德行?
她快心虚死了好吗!
“不必传太医了,不过是昨儿受了点伤,我待会儿出宫自会去找医郎看。”
江凌珩缓缓吐出口气,坐在椅子上,不甚在意的用袖口抹了把嘴角,没接她递的绢帕。
他双手撑在大腿上,垂着头缓了许久,耳边一直听着江妧满含歉意的话,久久不言。
江妧忐忑的咬着唇,懊恼不已。
她方才是真想过摊牌,是看江凌珩的态度,见他一副完全接受不了的模样才改了主意。
这事儿还需慢慢来才行,免得江家一个个被她气死了可如何是好?
“二哥伤何处?可严重?”
“无碍。”
她手紧紧攥着帕子,在脑海中过着解释的话,正想开口,就听他悠悠道,“皇上前些日子,找父亲表明了立场。”
“我们在宫外收到的消息是,宫中帝后感情甚好。”
他的语气不紧不慢,也听不出喜怒,淡笑又认真的抬头看向一旁的江妧,“妧儿,你说,当真和睦否?”
江妧半垂下眼,语气也同样平静,“父亲如何说?”
“若是要与你方才的说辞比起来,父亲大抵更愿意相信后者。”江凌珩站起身,凝着江妧低垂的脸,“今日,我当你没有说过那些话。”
“我所熟知的妧儿,不会讲没有分寸的玩笑话。”
他重重咳了两声,擦去血迹后用干净的手拍了拍江妧的脑袋。
这动作直接让江妧愧疚到落下泪来,被她连忙拂去。
“哭什么?一哭就丑,二哥可没怪你。”
江凌珩又恢复了那满脸恣意的神态,摆了摆手,“走了。”
江妧目送他离去,只觉那背影莫名有些萧条。
——江凌珩知她那些话是真的了,所言,亦是警告。
不愧是十八九岁就做了将军的人。
心思不缜密,不聪慧,怕是早死战场上了。
但他约莫是不会把此事说与江家人听的。
江妧心情异常复杂。
每每这种时候,她都会想把司命抓出来暴打一顿。
……总该会有两全其美的法子吧。
她需好好想想。
巧巧一脸紧张,带着询问之意,“娘娘?”
“先这样吧。”她低叹。
王有才进来想与她说桓承的事,她虽知晓了但也仔细听了遍。
无非就是桓承寻来了与她身形相像的女子,在宫中做出假象,仅几日,并未出现纰漏。
“婉贵妃的病也并未好转,日日以泪洗面。”
“司礼监可有人去瞧过?”
“未曾。”
江妧让王有才去寻荣庆,让他将此事转告谢长临后,也没心思补觉了,起身去处理了后宫这几日堆积的事务。
桓承在午时前来,江妧没赶人,还留了他用午膳。
在被他用毫不掩饰的目光盯了许久后,终是忍不住,没好气的瞥他,“臣妾可还没问皇上想做什么呢?再看,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桓承:“......”
怎的出趟宫又凶残不少?
他摸了摸鼻子,“这几日,不开心?”
“自是开心的。”
“那便好。”他垂眸,替她夹菜,毫不掩饰自己的心情,嘴角上扬着,勾勒出一个愉悦的笑意。
江妧狐疑的扫他,挑眉。
桓承被他看得不自在了,放下筷,很是认真的道了句,“你回来,朕也高兴。”
“......哦。”她蹙眉收回视线,说不出是何滋味,总之浑身不自在,欲盖弥彰了句,“不用做戏自是要轻松些的。”
“不是。”他不依她的说辞,“朕很想你。”
“皇上日后还是莫要说这些了。”她叹气,“你活到今儿不容易。”
谢长临现在待她可不似往日了,照他的性子,怕是容不下桓承这样‘为非作歹’。
桓承低笑了声,“好。”
她变相关心自己了不是?
江妧:“......”
桓承用完膳离去后,王有才进来禀告,“娘娘,司礼监来人说,程小将军进宫了。”
他一顿,“是暗中去看婉贵妃的。”
江妧疑惑了一瞬。
很想去听一听墙角。
谢岁安总算在外头玩够了,回了长乐宫,猫着步子,径自跑到江妧脚边发出软软的‘喵’叫。
江妧将它抱入怀中,“你这小家伙,巧巧道你日日不安分,整日在宫里撒泼,是不是?”
谢岁安满脸无辜。
它不过是打碎了程贵人一盏青花瓷,把浣嫔玉如意给扒拉到地上了,又把某个小宫妃给吓得跌进了池子里......
仅此而已嘛。
江妧对着它的脑袋就拍了一下,“仗着你是皇后的猫,鼻孔朝天横着走是吧?”
谢岁安见她有些生气,连忙‘喵’了几声,讨好的去蹭她手心。
巧巧走进来,哭笑不得,“娘娘,您快好好教训教训它,不然日后更加无法无天了。”
这臭猫,转眼就跑没了影,还不等人寻到,就传来各宫的哀嚎了。
她这几日啥也没干,光跟着谢岁安后头擦屁股了。
“罚你两日不准吃饭!”
谢岁安瞬间焉巴,蹲在江妧脚边,好似失了生气。
巧巧惊奇不已,“娘娘,它好似只听得懂你说的话哎。”
谢岁安瞥了她一眼,懒洋洋的哼了声。
巧巧与王有才皆是哭笑不得。

第90章 抓心挠肝
傍晚,谢长临踏着夜色而来,刚进门就递了三盒绿色的瓷盏给巧巧,“每日记着给娘娘上药,早晚各一次。”
巧巧连忙接过,低头连声应是,也不敢问是上哪儿的药。
莫非这趟出宫又伤着哪儿了?
她悄悄看了眼江妧,见她笑吟吟的盯着谢长临,“本宫又没伤着,千岁要巧巧往哪儿上?”
谢长临睇她一眼,“娘娘身上哪儿有疤,便是上哪儿了。”
“哦?”江妧起身,拿起瓷盏打开闻了闻,很浓重的一股中药味道扑鼻,“袪疤痕的?”
他慢条斯理坐下,“咱家可赶了几个夜赶出来的。”
江妧还是第一次听他讲这种类似于邀功卖好的话,刚想软声,就听他道,“娘娘倒好,一回来便与皇帝......”
“打住!”江妧截断他的话,赶忙贴过去,一脸正色,“本宫摸着良心向千岁保证,定不会与皇上有任何逾矩之事!”
某人轻嗤了声,“娘娘这话说的,您与咱家才是逾矩呢。”
“谢长临!”她又娇又怒的唤道。
“得,咱家不说了。”
他悠悠收回视线,手却揽住了她的腰肢。
巧巧站在那,听也不是,不听也不是,踌躇了片刻,连跑带逃的退出殿内,还不忘把门给关严实。
娘哟,这趟出宫那两人关系是突飞猛进了?
可吓死她巧了。
江妧同谢长临腻歪了会儿,不舍的抱住他的腰,“你这趟去,一定要想我呀。”
谢长临干净的指节在她颈间有一下没一下的摩挲,不言。
江妧欲逼他答,谢岁安忽的从窗外翻进来,猫着步子慢条斯理的朝两人走来。
“这小畜生还活着呢?”谢长临懒洋洋的挑眉。
江妧:“......你说谁小畜生?”
她恶劣的一招手,“来,谢岁安,见过爹爹。”
谢岁安当真走到谢长临腿边,‘喵’了一声。
谢长临:“......”
克制着才没把这小畜生踢开,手掐着江妧后颈的力道重了重,“娘娘现今愈发胆大了,嗯?”
江妧咯咯笑着,“这不是仗着千岁舍不得罚本宫嘛?”
“哦?”谢长临的手一转,缓缓移到江妧的脖子上,加着力道附身过去,含住了她的唇瓣。
待她满脸涨红才松开。
他带了几分气的,揽着她腰肢单手抗肩上,往床榻方向去。
“谢长临!”江妧恨恨的喊,“你......”
话还没说完,谢长临就往她屁股上不轻不重的拍了下,“娘娘放心,咱家方才盥洗过了。”
半个时辰后,江妧无力听他带着威胁的嗓音在耳边,“日后还吃桓承夹的菜?”
“不,不吃了......”
谢岁安简直没脸看,舔了舔爪子,‘喵’了一声,翻窗离去。
四日后,边关动荡,谢长临随大司马出征,宫中事务一应桓承打理。
话是这样说,但主掌权还是在司礼监,桓承就是有何大动作,也会被扼杀在摇篮里。
他此番去,路上定不太平,江妧担忧得几日没睡好觉。
离开前,谢长临来见了江妧,依旧一身白衣。
她两眼泪汪汪的掏出一个精致的拨浪鼓,塞他怀中,“诺,这是赠与一周岁的谢长临。”
谢长临蹙眉,“娘娘这么久才送出第二件,这要送到咱家现在的年纪,得到猴年马月去?”
说着,晃了晃那玩意儿,嫌弃不已,“还这般敷衍。”
比起他前两日送来长乐宫那些奇珍异宝来说,确实是太敷衍了。
但江妧理直气壮啊,“一岁能玩什么?这可是本宫亲手做的,你不要就还本宫。”
谢长临侧身躲开她伸来的爪子,面无表情的把拨浪鼓收了起来。
“本宫若是想写信给你,如何传?”
他好似不意外她这个问题,拿出了一枚晶莹剔透的骨哨递与她。
“这不是你先前招白鸽的东西吗?那小玩意儿能靠谱吗?”
谢长临瞥她,“吹下。”
江妧将信将疑的放到嘴边唇了下,随着一声清脆悦耳的哨音流出,一只黑色的鹰从空中盘旋而下,在她面前扑腾着黑色羽翼。
一双锐利的鹰眼直勾勾盯着江妧。
她被吓得往后一缩。
“......”
谢长临轻笑,“伸手。”
江妧缓缓抬起手臂,那黑鹰就把爪子稳稳停到她的臂弯,一副姿态慵懒的模样。
她满脸惊恐,脑袋止不住往后仰,“它抓的有点疼呐......”
“娇气。”
谢长临抬起手,那鹰立马转移到了他的臂弯,“那便不用给它落地点了,直接将信交给它就是。”
江妧乖巧点头。
待大雁扑腾离去,她抱住谢长临哼哼唧唧,再三叮嘱,“一定要想本宫,莫要与小娘子说话。”
谢长临不答,将她拉出怀中,淡声,“走了。”
他转身,没看到江妧顿时两眼通红。
但她语气听不出异常,“最重要的是,一定要平安回来,本宫等你。”
那人步子一顿,从喉咙里低低应了一声,这才离去。
出了长乐宫,谢长临踏着轻功回到瞿宫,换了身衣裳。
一如那个深处地狱的红衣修罗。
荣庆也不知,千岁爷为何每次去见娘娘,都会不嫌麻烦的换上那如雪的白衣。
出军队伍浩浩荡荡在宫外等着那位来迟的千岁爷。
大司马坐在马背上,啐了一口,“狗阉贼,这时候还要摆架子。”
一旁的程翎瞥了他一眼,“咱千岁爷爱何时来便何时来,你不都得乖乖等着?”
“你也不过他的狗,在我面前吠什么?”
程翎却出了奇的心情好。
反正面前这个,已经是个死人了,与死人较什么劲?
谢长临扭了扭脖颈,利落的骑上一匹红棕骏马,红衣飘飘,满脸冷峻,朝着宫外而去。
临近宫门,第一次回头,波澜不惊的眸遥往了一眼长乐宫方向。
她说的到底不算夸张。
哪里需七八日?
这还没出宫,他便开始抓心挠肝了。

谢长临离宫的第二日,江妧无事,在晌午后前往宁华宫。
深秋的雨总是来得令人猝不及防,淅淅沥沥到宛如瓢泼不过顷刻间,狂风也是呜呜作响,像是在人耳畔嘶鸣,叫人禁不住打颤。
江妧险些被淋成落汤鸡,得亏到的早一步,只湿了些裙摆,躲过一劫。
它身后还屁颠屁颠跟着个谢岁安,因为江妧懒得抱,它也不要别人抱,认人得很,因此身上雪白的毛快耷拉在地上了也不愿意让人修一修,耷拉到地上,蹭了污泥也不甚在意。
到了宁华宫,它就跟个大爷似的,先一步跑进院中,在廊下寻了个睡午觉的地儿,毫不客气的瘫下,懒洋洋阖眸,一副不问世事的模样。
婉贵妃出来时循着江妧失笑的目光看去,也小弧度的弯了弯嘴角,温声拜礼,“娘娘千岁,快些进屋吧,别淋着娘娘。”
江妧听到这几个字,莫名舒坦。
娘娘,千岁。
这可如何是好?已经开始想了呢。
谁能猜到这小皇后心思早跟着宫里那位千岁爷飘出了皇宫,光是听见‘千岁’二字都会恍惚失神呢。
婉贵妃精气神恢复了许多,脸色红润,许是经历了这一遭,气质都变得更加温婉,脸上的笑颇有种经历挫折后重见光明的恬静。
江妧不禁打趣道,“程小将军竟是比太医还厉害些。”
婉贵妃也想到了那几日的失态,垂下头有些羞于见人,“娘娘……是臣妾给娘娘添麻烦了。”
“没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你能好起来便好,人活着,是要向前看的。”
“是,娘娘说的这个道理,臣妾也是近日才明白。”婉贵妃温柔的招来宫人上热茶与点心,细细摆放在江妧面前,两人对坐,皆是莫名一笑。
江妧捻起一块点心,一边摆手让巧巧别管她的裙摆了。
婉贵妃忽地起身,郑重其事的跪到地上,嗑了个头,“臣妾多谢娘娘这些日子的照拂。”
若没有江妧,她的梦儿说不定还被她疯魔似的困在在宁华宫不能安乐离去,更别提自己了,整日拿着把匕首,疯癫时也不知道会先捅谁……
江妧见她久久不起身,弯了弯嘴角,“按理说,本宫是不愿管你的,不过是爱屋及乌罢。”
爱屋及乌……
婉贵妃抬眼,扫着江妧的神色。
她再熟悉不过,那是小女儿家想起心上人时的模样。
她心中一咯噔,试探着启声,“娘娘……与程小将军?”
“什么呀!”江妧霎时就变脸,恶狠狠的捏起小拳头,“程翎那玩意儿要不是有人护着,本宫早把她大卸八块了!”
婉贵妃:“……”
“本宫说的,是掌印。”
婉贵妃:“???”
她疯的不是时候啊,这是错过了什么大瓜?
见婉贵妃一副惊诧的模样,江妧忍俊不禁,将她拉起身,“怎么的,就准你与掌印私相授受,不准本宫也瞧上他了?”
婉贵妃刚站稳没一瞬,一个趔趄赶忙又跪了下去,“娘娘,臣妾没有!”
“没有最好。”江妧毫不掩饰的宣告主权,“日后他便是本宫一人的掌印了,你就是有,也得嚼吧嚼吧咽下去不准有任何想法,明白吗?”
婉贵妃的神情变得一言难尽,但还是应得很快,“是……”
“起来吧,先前你不愿说的,现下可说得?程小将军此次进宫同你说了什么?”
婉贵妃坐下后,欲言又止了半晌,像是难以启齿,还是江妧一再保证加诱导,自己与谢长临是同一战线,她才肯张口。
“程小将军说,待他此次回来,就接臣妾出宫,还许臣妾一个名分……”
江妧不觉意外,只是暗笑。
那人出了名的浪荡子,竟能为了婉贵妃痛改前非?
于是婉贵妃花了一刻钟与她讲自己与程翎的相识,她大抵也是很多事憋在心头太久了,急需一个倾听者。
“之前在秋狝,娘娘问臣妾为何会哭着回来,是臣妾见他时说了诸多伤人的话,把自己个儿给伤哭了。”
“那本宫真是错怪掌印了,那时还去质问他是否见了你呢。”
婉贵妃神色莫名,暗暗打量着江妧,“娘娘,您与掌印……”
人家的情爱,江妧当个故事听听也就罢了,但想听她的,可没那么容易……
于是乎。
“先说说你与掌印的事吧。”
婉贵妃便从支支吾吾变成了平静陈述。
九年前,她十四岁,因父亲被扣了谋反大罪的帽子,连带她一同被发配边疆,做了营妓。
生不如死的日子过了半年之久,她设了一记想逃,却在实施前遇到了个在营帐前奄奄一息的少年。
那少年一袭红衣,被血侵染成暗色,俊美的脸上无一丝血色。
她颤巍巍走过去,试了一下他的气息,焉有口气在,便将人拖回了帐中。
军妓住的地方自然全是女人,见状都三言两语质问起来。
“李婉儿,你带个半死不活的人回来作甚?”
“我看他还有口气,姐姐们能不能救救他?”
“也不瞧瞧自己什么处境,救人?拿什么救?谁知道是不是犯了罪的,你小心摊上事儿,可别连累了我们!”
李婉儿低下头,看着少年那张苍白的脸,“姐姐们,他大抵是还能活的……”
“走走走!什么人都敢往这里带,你要救他你自己去救好了!别烦我们!”
李婉儿手足无措,蹲在少年身边,小声道,“喂,你觉得你还能活吗?”
少年紧闭的眼睫颤了颤。
李婉儿叹气,“我也觉着你能活,但我好像有点无能为力哎……”
她看了看四周,这个时间段正是换班的时候,没什么人守着,她本是想借这个机会逃的……
思索片刻,她还是认命的把人拖到一旁的草丛中,用草掩盖住他的身体,起身去军医那处卖哭讨好的求了点药,回帐中煎了给少年送去。
一口一口喂的艰难,好在药是喝了,她便坐在一旁,手里玩着草,一脸无奈,“我只能守你一刻钟,若你醒不过来,就只能自生自灭了。”

第92章 他曾想留下那一分关切
也不知是药效太快还是他恢复意识的能力超乎常人,少年不过一炷香便醒了过来,睁眼的第一件事就是利落的掏出怀中匕首架到一旁蹲守着的女孩脖子上。
李婉儿:“……”
她咽了咽口水,弱弱的举起双手,眸中写满了惊恐。
少年睁眼和闭眼的差别太大,那双平静不泛一丝情绪的眸子,骇人的冷,阴鸷的眉眼叫人无端害怕,配上那满身的血腥味儿,让李婉儿有一瞬间后悔自己这是救了个什么人……
明明闭着眼的时候满脸无害啊……
少年好似知她所想一般,缓缓启声,“知我是何人么?”
李婉儿摇头,嘴唇有些苍白,“但我瞧着,公子大抵是个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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