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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千岁他百媚千娇—— by美人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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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带头让底下宫妃明理暗里给岁安穿小鞋,使袢子,推她落水,罚他跪彻夜的时候,你可想过给自己留条后路了?”
江妧一想到,曾经有几次楚岁安来看她时,甚至是刚从水中爬上来,匆匆换了衣服遮住身上的伤口才来的,她心里就一阵不是滋味儿。
很快发落了凝嫔,还是没狠得下心,只把她送去了冷宫,留她一命。
司礼监来人宣旨,晋楚才人为安妃一事,在宫中传开。
皇后一怒为红颜的事迹,令后宫中无人不羡慕楚岁安的,都不知道这人走了什么狗屎运,攀上皇后一跃成了高枝。
明明,明明她只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小官家女。
别说别人了,连楚岁安都觉得自己在做梦。
皇后说升就给她升了?甚至没问过皇上。
通常妃位升降这事不归皇后插手,再说,也没有人愿意给自己情敌升位份的吧?
还他娘的一升跳这么多?!很多宫妃熬一辈子都熬不到一个嫔位,更别提妃了。
江妧看着她那没出息的样笑了笑,“不想靠本宫,日后便靠自己,这要是再让人欺负了,可别出去说是本宫的人。”
楚岁安心里的感动快要溢出来,两眼泪汪汪的抱住江妧。
“呜呜呜,抱紧娘娘大腿!臣妾要给娘娘做牛做马呜呜呜......”

乾安殿里,桓承头痛的看着折子,听着李德全的话,从喉间发出一声叹息。
“不简单啊这个楚岁安,在皇后心里连新欢也比不过她,竟然还替她把人给发落了。”
李德全:“......”他怎么这么听不懂皇上在说什么呢?
桓承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位置都给升了,这分明是明目张胆给朕戴绿帽!还不问问朕的意见!”
“李德全,你说,皇后如此过分,朕上门去质问一番合情合理吧?”
李德全:“......皇上您要想去看娘娘,直接去便是。”
到底是为什么要这么拐弯抹角的?
桓承一本正经的瞪他一眼,“朕是去兴师问罪的!”
半个时辰后,某位去兴师问罪的小皇帝被皇后大棒子打出了长乐宫。
他气得两只鼻孔喷火,气冲冲的杀回去,“江妧!朕最后和你说一遍!这个妃位,朕不给!”
“臣妾给了,用不着您。”
桓承抓起桌上的茶盏一摔,神色认真了几分,“妃位,绝对不行,你也不想掌印回来知道,找你不痛快吧?”
江妧正要骂他摔东西这毛病,却乍一听到谢长临,愣了愣,“为何?”
桓承这才冷笑一声,坐到椅子上,抓了口点心吃,“哟,皇后你这儿的点心不错啊,待会儿让人送些到乾安殿去。”
江妧不咸不淡的瞥他,“岁安做的。”
桓承:“......倒也一般。”
他把点心丢掉,还顺带把嘴里的吐出来。
“桓承你恶不恶心!”
桓承慢条斯理的擦着嘴,这才说起正事,“掌印原先答应过婉妃,后宫只会有她一个妃位,别人如何也不能越了她去,不然你当这些年,四妃位就她一个妃?”
江妧愣住,抿了抿唇,“你是说,掌印答应她的?”
“嗯。”
“为什么?”
桓承耸了耸肩,“保不齐掌印喜欢她呗,这些年他也就对婉妃亲近些,朕看他这样,也一直不敢近婉妃的身呢。”
江妧心里好像有什么一咯噔,连呼吸都急了几分,“那婉妃还生下了你的孩子?”
“呵。”桓承眸子翻起浪,声音毫无起伏,“他那时候想要婉妃的孩子,逼着朕和婉妃怀,如同前些日子逼你与朕一般。”
江妧宛如沁在冰水中,从头凉到脚。
“行了,朕就是来告诉你,妃位不能给,朕得回去了。”
“臣妾还就,非要给呢。”江妧凤眸微眯,语气里写着她少有的戾气。
桓承第一次见她这般,打了个寒颤,“江妧,朕劝你,为了个女人,不值当。”
他唉声叹气,半真半假的笑道,“你说说你,要是为了朕才这般,那该多好?那朕绝对要拿命护着你。”
江妧:“......”
不想再听他扯皮,江妧把人送走就去了瞿宫。
辛常轻车熟路的带人上楼等着,再没了第一次的忐忑。
只是这几日谢长临时常半夜三更才回来,皇后估计是等不着的。
傍晚,江妧就在瞿宫用了膳,然后站在谢长临常站的窗口处,静默的等着。
从这个角度,能看到远处的乾安殿和宣政殿,还有那片梅园。
谢长临站这儿的时候,会是在想什么呢?
在想,这个皇宫到底什么时候完蛋?
这个天下的人到底什么时候死绝?
还是,他什么时候可以解脱?
江妧想不出,目光悠远,脑海中不知不觉又冒出婉妃的影子。
谢长临,你当真是喜欢那婉妃吗?
所以不肯接受自己,所以一次又一次把自己往别人那里推?
这一站就站到了天黑,辛常已经来禀告三次了,希望她能先回去。
再他来第四次的时候,江妧突然打断他,“有酒吗?”
皇后在瞿宫喝酒?
辛常咬咬牙,还是满足了她一切需求。
江妧坐在院子里,招呼着辛常和几个小太监一块儿坐下,谈天说地的喝起了小酒。
小太监们由拘束到放开,前后不过一炷香。
偷得浮生半日闲,谁让小皇后太温柔亲近了,甚至没有半分嫌弃他们是太监,谁能不破防呢?
“辛常,这院中那两颗大树可以做个秋千!到时候本宫与千岁说......”
江妧打了个嗝,“这酒怎么喝不醉人啊?”
她还想酒壮怂人胆呢,喝不醉可如何是好?
辛常默默看了眼双颊红红显然已经醉了的某人,不发一言。
到后面,小太监们散了个七七八八,江妧趁人不注意,晃晃悠悠的跑去了谢长临的寝屋。
谢长临回来的第一件事是沐浴,待他拖着一身疲惫回到寝屋时,看见床上睡得正香的小皇后,蹙起了眉。
“?江妧?”
某人嘟囔着翻了个身,三个数后她猛地从床上弹起,“你回来了!”
看起来酒都醒了大半。
谢长临静默着坐到椅子上,闻到空气中的酒味,淡漠的问道,“娘娘这是作甚?来瞿宫借酒消愁来了?”
江妧乖巧的摇头,然后下床,软软的贴过去抱住他,“千岁,本宫有事情想问你。”
谢长临扫了眼自己身上的手,并未接话。
江妧深吸了口气,自顾自的开口道,“你,是不是喜欢婉妃啊?”
谢长临眸子一动,定定的与她对视了片刻,轻笑,“娘娘何出此言?”
“你答应她,让她在宫中最大,不让别的妃越过她去。”江妧说着,鼻子一酸,“你都没这般答应过本宫什么要求呢。”
谢长临却是极其淡漠,简洁道,“她提了,便应了。”
江妧:“!!!”
她瞪大了眼,“这么说,你当真喜欢她?”
“喜欢如何,不喜欢又如何?”谢长临好似觉得这个问题很莫名其妙,“咱家阉人一个,该有这般情绪?”
“那你为何偏偏能答应她?若是别人提这样的要求,千岁你也会应吗?”
抱着他的手紧了紧。
谢长临静默了片刻,对上她眼中非要一个答案的执拗,破天荒解释起来,“她如娘娘一般,也曾来瞿宫。”
江妧:“!!!”
“你不是说那些人坟头草都三尺高了吗?!这个是例外?!”

许久,江妧才冷静下来,喉间微动,许多话欲言又止。
一旁的烛火摇曳,暖黄的光打在二人身上,映出墙上一抹看似交叠在一处的旖旎虚影。
谢长临漆黑深邃的眸凝着她,想望她的内心深处。
那双眼中的亮色忽明忽暗,实在让人弄不明白她现下似怒似忧的情绪到底从何而来。
“娘娘。”他唤,轻轻将手从她怀中抽出,“时辰不早了。”
女孩站在原处,眼泪如金豆子大颗大颗落下,声音细细碎碎的溢出,“谢长临,你又要赶本宫走了。”
“婉妃来的时候,你有这般赶她走吗?”
冰凉的指尖缓缓触上那张脸,湿漉漉的。
谢长临轻捻指腹,隐入暗色的脸看不出情绪,他的声音一如既往,如没有波澜的死水,“在闹什么?”
尾音带着来自内心深处的疑惑。
他是真的不懂,小皇后这般......是在吃醋?
真是天大的笑话,竟然会有人为了一个太监的喜欢与否生出吃醋这样的情绪?
江妧垂在裙边的手紧了紧,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她踮起脚,将温热的唇覆上了那微凉的嘴角。
熟悉的淡香传来,江妧心跳加速,羽扇般的眼睫轻颤,缓缓阖上。
谢长临一动不动,眸子半垂,看着近在咫尺的眉眼。
唇上那抹温热,好似在黑暗的天地间,莫名腾升起的火花,看似只有小小的一团,却能将他灼伤,将他灼得,万劫不复。
“婉妃,有这样碰过千岁吗?”
谢长临不语。
“千岁,日后,只准留本宫一个打发时间的东西了好不好?”
“......”
谢长临忽觉自己被放到了一个从未有过的荒谬境地,他竟想逃,想避开那双熠熠生辉的眸。
于是他后退一步,走到了窗边,蹙眉望向了空中高挂着的圆月。
“娘娘那日说,愿我如星君如月。”
“可娘娘似乎不曾明白,娘娘是月,是空中那抹皎洁。”
“咱家,却是阴暗潮湿地里的污泥,这辈子注定要烂在地里,与蛆虫一道发烂发臭的。”
他微微偏头,看向那个身影,“所以,今夜之后,咱家权当娘娘从未来过瞿宫,从未说过那些话,日后娘娘如何,皆与咱家无关了。”
“无关?”江妧的声音有些嘶哑,她走过去,蹭到谢长临的耳畔,揽着他的脖颈,低低道,“谢长临,本宫愿意陪着你下地狱。”
她听出了谢长临一声声自嘲中深埋的求救。
这人啊,哪里是要推开她。
前几次江妧不懂,谢长临每一次让她离开,无非是因为自己想逃。
他怕江妧一时兴起,他怕江妧这看似汹涌却突如其来的爱意不过是他的黄粱一梦,所以他一次次的想躲,连多看都不敢看一眼。
若江妧不曾知道他的所有事,今日定也当他是真的在拒绝自己了,如同前几次一样。
此刻,她知道。
知道他的心里有一个大窟窿,知道他也曾希望,那个窟窿能有人填上。
尽管很难,但她愿意。
“本宫再说最后一遍,谢长临,你是本宫的心上人,不是什么地里的污泥,月亮是你的。”
“永远都是。”
谢长临的手骤然收紧。
他眸子越来越沉,越来越暗。
该如何,才能忽视面前这个小疯子一次又一次捧到眼前的炽热滚烫?
就算是假的......
“谢长临。”江妧突然喊他,轻笑道,“胆小鬼。”
谢长临仍旧是没什么表情的,除了那双眼中翻起浪潮外,好似根本没有什么情绪起伏。
江妧又亲了亲他的嘴角,声音带着蛊惑,“抱本宫去床上。”
他听出话中意味,垂下眼帘,“娘娘若需要,咱家可以给娘娘找几个面首。”
“本宫就要你,只要你!”江妧蹙眉,伸手,“抱。”
“今日之后,本宫便一辈子是千岁的人,千岁可不能不认账,更不能将别人再往本宫那儿送了,知道吗?”
她像是哄小孩似的,语气叫人哭笑不得。
谢长临还是没动,江妧咬了咬牙,带着赌气的意味,“怎么?本宫还不能使唤千岁了。”
若荣庆听了这话,定是咂舌,别说皇后了,你见这世上谁能使唤得动这位爷的?
江妧有些急了,抓起他的手,“那本宫只好自力更生了。”
反正她来之前做功课了!
谢长临眉眼染上几分无奈,拉住她的手,无甚表情的将人打横抱起。
脚步仍是没动。
江妧忍着笑意,脸也微微泛红发热,将脑袋往他怀里埋了埋,打趣道,“千岁当真是胆小鬼。”
谢长临低垂着眼,意味不明。
“娘娘没必要。”
一个阉人,能有什么需求?于他而言,江妧确实没必要做这事。
江妧第三次亲吻他的嘴角,“本宫想和喜欢的人体验一番人间欢好。”
而且她看的话本子里说了,太监也不是全无感觉的,起码他们心理上会得到抚慰。
不然从古至今那么多的对食,对的什么呀?不就是寻心里一个慰藉吗?
“娘娘想体验的鱼水之欢,咱家给不了。”
“千岁!你怎么磨磨唧唧的!不想伺候本宫你直说呗!”
谢长临:“......”
翌日,江妧缩在被窝里,看着谢长临画完画擦手的模样,咬了咬朱红的唇,脸红的要滴血。
谢长临瞥了她一眼,“醒了?”
江妧闷闷的把自己捂进被窝里,“千岁,你老实说,为何你的技术如此娴熟?”
谢长临:“......”
他走到床边,居高临下的看着缩成一团的被子,又开始一贯的不阴不阳,“娘娘好难伺候,到底是希望咱家没伺候好,还是伺候得好?”
江妧默默掀开被子露出脑袋,无辜的眨了眨眼,“那婉妃......”
谢长临面无表情,“如娘娘所说,打发时间的玩意儿罢了。”
江妧嘟囔,“明明是千岁自己说的,怎的又成本宫说的了?”
谢长临气笑了。

第35章 忘不了
小皇后也太容易恃宠而骄了,昨儿还低眉顺眼的,稍微给点好脸就能爬他头上拉屎撒尿了。
江妧没有被嫌弃的觉悟,还叮嘱道,“日后千岁莫要再见她了,外头女人只会馋你的脸和权,没有人能比本宫更喜欢千岁了。”
谢长临不置可否,“那娘娘是馋咱家什么?”
“馋千岁的脸。”
“......”
她想了想,补充道,“还有千岁的手。”
谢长临无言以对。
也是,他也只剩手了。
他轻扫江妧一眼,“娘娘还要赖在咱家这儿多久?”
江妧磨磨唧唧起身,又贴在谢长临身上黏黏糊糊,“舍不得走嘛,想每天都能见到千岁,若不然,你搬去长乐宫吧!不然,本宫搬过来瞿宫也甚好!”
“甚好?”谢长临眉头轻挑,意味不明的笑了声,“娘娘,莫要忘了,你可是安楚的皇后。”
江妧撇撇嘴,并未接话,只在他怀里猫似的蹭了几下,“千岁可不可以答应本宫,每日都要来看本宫,不然本宫就常常夜半三更来扰千岁清梦。”
谢长临没应,把她拉开,又让人把小皇后送回宫去了。
荣庆见到留夜的江妧,心里一紧,极力隐了自己的存在感,他真是头痛,怎么什么重要差事都交给他。
若哪日要灭口的话,他得第一个去哐哐撞大墙。
江妧眉开眼笑的,根本没注意到他的情绪,反而搭话道,“小荣子,本宫且问你,原先婉妃来的时候你是在的吧?”
荣庆真的很想装死,硬着头皮回道,“是的。”
“千岁与婉妃,是如何相处的?”
荣庆:“......奴才不知。”
“不敢说还是不知?”
“奴才当真不知。”
江妧便也不为难他,只是婉妃这茬在她心里定是一时半会过不去了。
别说谢长临这么久以来只与婉妃亲近过,而且他那般难撩的人动不动要人命,就是自己也差点死在他手上好几次,怎么偏偏婉妃是个例外?
“对了,先前你让人送到长乐宫的药可还有?”
荣庆一顿,摇了摇头,“奴才会禀千岁爷。”
“那药是他亲手给的?”
“是。”
江妧满意的晃了晃脑袋,“算他有良心。”
荣庆没说,那药不光是谢长临亲手给的,还是他亲手配的。
千岁爷要面子,可不能说。
不然自己给人打成那样又忙不迭巴巴的送药,不是欠吗?
巧巧在宫中等的头都大了,江妧上一次夜不归宿就是带了一身伤回来,她很难不留阴影。
等见到完好无损的江妧时她决定,“娘娘,以后还是让奴婢跟着吧,去哪都好,别留奴婢在宫里难捱了。”
江妧笑她,却也应下。
“对了,安妃娘娘差人送了不少膳食来,说给娘娘解解馋呢。”
江妧吃的满嘴流油,心满意足,这才猛然想起,“本宫是不是好些日子没往瞿宫送点心了?”
巧巧云里雾里的点头,她还以为江妧这次挨揍终于能放弃谢长临了呢。
谁知道江妧又埋头往小厨房跑去。
谢长临隔了半月,终于又收到了小皇后亲手做的点心。
不再是清一色的茶糕,倒是各种类都做了几份,口味偏淡,没多少甜味。
他慢悠悠吃了几块,看不出喜欢与否。
荣庆扣门,前来禀告,“皇上那边已经定下,税收从四季收改为按月增收,正和各大臣在乾安殿论这事呢,千岁爷可要过去看看?”
谢长临半阖着眸,“这点小压力他都顶不住就太废物了。”
荣庆颔首,“还有一事,司马大将军很快班师回朝,江家已经在准备给他接风洗尘了。”
谢长临掩去眸中厌色,轻哂,“叫成希带人盯着,咱家不想看到他安然无恙的出现在京城。”
“是。”
谢长临把手中点心吃完,起身,离开了瞿宫。
郊外一座大宅子里,谢长临与一白发老人对弈饮茶,两边的梅花飘落,花瓣落了满院子。
“先生,今日有话要说?”
白发老人回神,捋了把花白的胡须,声音是年过古稀的沧桑浑厚,“皇子,近日朝堂行事太过偏激,当有两全之法,不必走极端,引天下人为敌。”
“先生,我沉寂十几年,要做的,不就是与这天下人为敌吗?”
谢长临整个人毫无生气,哪怕是在这位教导了他数年的先生面前,他也没多少除了淡漠之外的情绪。
白发老人垂下苍老的眼,沉重的叹息了一声,正要说什么,又听谢长临道,“若我再激进些,那江文山如今已是一具尸骨了,还容得他嘚瑟大司马要回朝一事?”
他落下一子,将先生的棋节节败退,“大司马也得死,早晚的事。”
白发老人终是没再多说什么,倒了盏茶,看着他许久,道,“皇子,我的时间不多了,未来的路如何走,还望皇子三思,一子行错,满盘皆输。”
谢长临神色更加落寞了几分,连捏着棋子的指尖都透出几分寂寥。
“先生,连你也要走了吗?”
看似平静,却透着无边无际的孤寂。
先生何尝不觉,兀自红了眼眶,低着头抹了抹眼睛,又重重咳了几声,“老朽残喘至今,已是偷来的,早该到头了。”
“皇子,你是我看着长大的,这些年,你有多辛苦,我都看在眼里。”
“从前想教您诗词歌赋,想教您读万卷书,希望能教得您明事理,辩是非,做个明君帝王,后来却是不得不逼着您学兵法,学那些保命的玩意儿......”
“甚至不得不逼着您舍弃是非,沉浮于国恨家仇......”
他说着,不停的咳嗽。
谢长临眉眼微动,扯了扯嘴角,“先生,这是我的命。”
先生的嘴轻颤,手也在抖。
“是啊,是命......”
“皇子定不能忘了,这一路是如何走来,你身后背着的,推着你走的,都是一条条亡命魂!”
风吹起谢长临的衣摆,墨发翻飞。
他被梅花花瓣裹挟其中,如一座无情无欲的神佛。
忘不了。
轻声的承诺被吹散在风中。
没人能看到,他手心已被自己握出血来,鲜艳的猩红一滴一滴落在地上,与那开败的梅花无异。

第36章 请滚
九月的第一场暴雨来的汹涌,几番惊雷过后,吞天噬地,顷刻间万物渺茫,烟波浩渺。
傍晚的时候,听巧巧回来说看到婉妃去了瞿宫方向。
她这几日每日都去。
反倒是自己,已经好几日没见到谢长临了。
江妧坐在院前,赏着雨后潮湿余韵,看着雨滴淅淅沥沥的自屋脊沟壑滴落,眉间染上低落愁色。
直到一抹身影出现在不远处的屋檐下,她才如活过来般起身,奔向那个怀里。
谢长临低垂着眉眼,沉沉的看着怀里的小皇后,听她碎碎念叨着问自己想不想她。
他今日将先生送出殡了。
他身边终于再无一人。
方才,站在先生的坟前,他只觉得周身冰凉,是这些年日复一日,熟悉的,连呼吸都冷的凉意。
突然就想来长乐宫了,想看一看那张能把他灼伤的明媚笑容。
而她竟也真如自己奢求的那般,望眼欲穿的等待着。
见到他才绽放。
谢长临第一次回抱住江妧,好似稍一用力她就消失了般,只敢轻轻的回拥着她。
江妧听见他略微带着沙哑的声音问自己,“娘娘,你会离开咱家吗?”
她的手紧紧圈着他的腰,一字一句坚定的回应他,“不会。”
谢长临心中那抹凉意缓缓散去,他嘴角勾勒出一个连他自己都不曾意识到的笑意,“若日后咱家发现娘娘骗咱家,咱家就拿娘娘点天灯。”
江妧在他怀中仰起脑袋,清脆道,“人也能点天灯?”
虽不知道今日谢长临怎么了,但他显然是愿意接受自己了。
江妧此刻简直想快乐的原地转圈圈。
谢长临的指尖在江妧的头顶轻轻一点,声音些许缥缈,“在这儿割一个十字花,把皮肉挑起来,再灌入丹砂,便可得到一张完整的皮,做成天灯,极有韧性......”
他一顿,“娘娘想不想看?咱家先做几个给娘娘看。”
江妧将他的指尖握住,脸上无半点惧意,“谢长临,你今天是不是不开心?”
谢长临不作声。
她不知道从哪儿变出来一对银手镯,“呐,本宫给你准备了礼物,可能开心一点?”
怎么会有人送礼物送银镯子呢?
江妧微抿红唇,“这是送给满月的谢长临。”
“以后还有周岁,两岁,一直到谢长临二十四岁的礼物哦。”
人终其一生都在为年少不可得之物。
收到银镯子的那一刻,谢长临知道。
他这辈子,注定是要输的。
江妧踮起脚尖,熟稔的亲吻他的嘴角,“开心点,谢长临,以后本宫会陪着你的。”
谢长临笑起来。
他这般笑,连春日里盛开的百花都不及他万分之一的风采。
这晚,江妧在长乐宫的软塌上,被谢长临柔软的薄唇,还有将她化作一池春水的指尖带入一波又一波的浪潮。
翌日,婉妃终于来了趟长乐宫。
一同到的还有消停了好些日子的桓承。
江妧给两人上好茶,神色淡淡,“皇上怎的和婉妃一道来了?”
桓承看着她,笑意不达眼底,“朕来瞧瞧,皇后近日过得可滋润?”
“肉眼可见。”
他轻轻松松就被气笑,咬着牙后跟,“你可知,凝嫔他爹闹成什么样了?”
江妧瞥向婉妃,她一如初见,一身青翠的宫衣,发髻清爽简约,让人能联想到江南河畔最为柔美的江水。
“娘娘,臣妾来,也是为了安妃一事。”
她红唇轻启,声音也叫人听了酥酥麻麻,舍不得与她大小声。
“本宫想升谁,还需要和婉妃你商量商量吗?”江妧淡笑着回,却并没有带着攻击性语气,好似真的很平静的在询问。
婉妃低下头,手绞着帕子,“娘娘刚入宫那段日子,臣妾身子不适,未能常常来拜见娘娘,娘娘可是怪臣妾?”
“哪能啊。”江妧皮笑肉不笑,“只是安妃是本宫妹妹,她受了委屈,本宫不愿坐视不理,婉妃你依旧是四妃之首,安妃如何也不会越了你去,你在担心什么?”
婉妃没想到她会说的如此直白,美眸中盛着错愕。
“要没其他事,你便先回吧,本宫与皇上有些话要说。”
江妧浑身散发的气势,轻轻松松就将她压住。
婉妃纤手攥着帕子,笑容有些勉强。
这便是她与皇后的差别吧,她有巨大的靠山,有家族给她撑腰,甚至还有凤印在手,根本不用怕什么。
她唯一能依仗的......
婉妃紧抿着唇,离开后直奔瞿宫。
江妧从她背影上收回视线,看向桓承,“皇上,近日您在朝中可威风了,臣妾都听闻了不少您的英勇事迹呢。”
桓承:“......别以为朕听不出来你在嘲讽朕。”
江妧轻笑,“掌印放权给您了?”
桓承抿了口茶,神色不郁,“他要朕增加税收,朕加了,前朝大臣给的压力朕也顶下了。”
“嗯,所以皇上今日来?”
桓承好似才突然想起自己来干什么了,气的一拍桌子,“你将凝嫔放出来,朕好安抚安抚他爹。”
“不放。”
“你这女人倒是心狠。”桓承冷哼,“凝嫔好歹做了你几日新欢,陪着你又唱曲儿又跳舞的,你说翻脸就翻脸了。”
“你比朕还适合当个薄情负心汉。”
江妧的嘴角一抽,很是奇怪的看着他,“你怎的,经常说这些奇奇怪怪的话?可是这几日压力过大把脑子给压坏了?”
桓承拍开她的手,一脸烦躁,“你不放人,朕干脆去把人杀了算了。”
谢长临看到肯定欣慰。
江妧哭笑不得,“行了行了,放出来可以,臣妾得把人交给安妃出出气,这总行了吧?”
桓承一脸不屑,又开始冷笑。
江妧不惯着,立马就要赶人。
桓承从李德全手里接过一本册子,塞给江妧,“多看看这个,朕真是为你煞费苦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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