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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系统强制分配道侣后—— by定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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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日子, 他每一天都魂不守舍,她?倒好, 在这里过得这般轻松惬意。
视线稍偏,就看到地上的蒲团, 涂檀目光凝住。
他一眼就能认出来,地上摆放的是他亲手编的蒲团。
手艺不怎么?好,连绳子都没编均匀,用?的也是最简单的聚灵阵法,拿出去卖至多值几颗灵珠。没想到,她?还留着这蒲团,且看那蒲团上草叶如新,显然,她?挺爱惜,时?时?有灵气灌注其中。
当初送蒲团的时?候,他心里其实憋着一股气。
别人的师父就算也有不教徒弟的,自己?修炼总会上心。唯有她?,天天不是喝酒、就是睡觉。
他有事请教,她醉醺醺的如何能回答,说?话都大舌头。
他渴望得到她?的关注,而她?,只会扔给他修炼的灵石。
他送蒲团,本就存着发泄心中不忿的意思?,哪晓得,她?好似没看出其中深意,笑呵呵地收了,还夸他有心,以后能枕着蒲团睡觉。
没想到还能再见这蒲团,脑海里顷刻间就冒出了那句话,“我以后要枕着蒲团睡觉。”
她?是不是一直抱着这个蒲团,睡觉时?也不离手?
涂檀的心跳得很快,明明微风拂面,仍觉得有几分燥热。他直勾勾地盯着那蒲团,恨不得,替代那个蒲团。
只?有她?“死?”过?一次之后,他才明白,这事上没有什么值得他顾忌的事。
渡川界灵霄门已毁,他们也不再是灵霄门弟子。
她也没教过他任何修炼上的事。
现在就是既无师徒之名,又无师徒之实。所以,那些年?的克制和隐忍,如同火山底下的岩浆,都会随着这一次重逢而尽数喷发。
想起见面时?的交流,涂檀嗤笑一声:现在想做个好师父?大可不必。
视线从蒲团上挪开,自然看向了旁边那扇屏风,屏风上绣的是青山古松,见着树木,涂檀就下意识皱眉,满脸不喜地移开了视线。
抬眸就看到屏风上还搭着她?的衣裳,他本是随意扫了一眼,待看清后薄衫底下压着的那点儿布料后,脸唰地红了。
本就是古铜肤色,这一脸红,更显得黑。
随后眉头蹙起:她出门去了,窗户都不关。
偏偏每个人的院子都有独立阵法,他能看见,却关不着窗。
等等,有阵法,他为何能将里头看得那么清楚?
摸出师妹炼制的传音硬币问了旬二,得知答案后他心情复杂,好似千万重丝线缠绕在心湖。
“这事儿啊?你是他徒弟啊,她?肯定给你留了门,你想进就能进。”
“你们的房间是老大特意安排的,她?还说?,你们窗户正好相对,不关窗的话,一睁眼就能看见对方?呢。”
“从早到晚监督你修炼,一刻都不能偷懒,哈哈,你是不是得罪老大啦?”
小师妹有颗七窍玲珑心,想必,她?也看出了什?么?端倪。
她?这个安排……
涂檀起身,将窗户推至最大——他以后都不会关窗。
又起风了。
屏风上的衣衫被掀起,里头原本半露的小衣彻底暴露在他眼前。
这下,燥热爬满全身,连耳根子都红了。很想移开视线,却又忍不住再看一眼,就再看一眼……
浅色丝绸上绣了……
一朵云。
看清上面的花纹,涂檀心花怒放,将正在睡觉的小黑云都叫起来,“一朵云!”
她贴身小衣上是一朵云!
黑云:“……”有病不是?
然下一刻,兴奋得恨不得冲到对面抓住那小衣凝神细看的涂檀就感觉背心发凉,强大的危机感让他浑身汗毛根根竖起,他想立刻躲开或是反击,然而,身体已经不听使唤,就连元神都不敢有任何波动,就好似……
识海上空悬着万千利剑!
“涂檀。”
一个冷漠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所有的威压瞬间消失,仿佛刚才一切都是错觉,然而,涂檀的衣衫已经湿透,汗湿的衣服紧贴在了后背上,又迅速结了一层冰霜。
突然艰难转过?头,就看到身后站了一个男子,他的容貌看起来有些模糊不清,衣袍如雪,隐有流光闪耀,好似皎洁月光在他身上流连忘返。
明明已经没有威压了,涂檀仍觉得发声艰难,他哑声道:“你是谁?”
男子似要说?出名字,却又突兀皱眉,一脸阴沉地吐出两字:“妖魔。”
涂檀周身笼在黑云里,整个人如同狂暴的狮子一般悍然发动攻击。
意料之中的反应。
东池宴看着这个一听到妖魔就毫不犹豫使出杀招的年轻人,淡淡道:“你师妹养的!”
他抬手,伸出一指,还未按下,就见对面的涂檀止住了脚步。
涂檀:“师妹养的?找我有什么事?她?呢?”
看到妖魔,就要拼命。
师妹养的,那没事了。
他还在猜传音硬币后面那男子是谁,原来,不是人,是一个强大的妖魔。
东池宴没想到涂檀接受得这么快,心头略有些惊诧,面上却是丝毫不显。他瞥一眼涂檀,淡淡道:“你的灵兽梦魇,可以造梦?”
涂檀立刻警惕道:“你想做什?么??”
“我本想替她做决定,后来想想,还是让她?自己?选。”
现实无法选择,就只能梦里选了。她梦里选了,他控制她?的身体,带着她?离开,等她?苏醒,一切已成定局。
涂檀跟着东池宴一起去到了匣中山,待看到昏睡的秦七弦时?,他整个人愣住,“怎么?会这样!”
东池宴:“时间不多了。”
他的手里,拿着一艘炼制好的阴阳核桃舟。
“还是只能离开吗?”
该死?的灾厄!
“我用核桃舟将他们送出渡川界,外面不是还有一艘仙舟?”
“来不及了!”是的,来不及了,一次只?能装几个人,而她?,她?的身体一直在腐烂,更可怕的是,整片天地都充斥着腐烂的气息,这个灾厄,它正以极其恐怖的速度扩张。
天血妖的灾厄秘境,到底会有多大!
“马上带人走!”
她?刚站上核桃舟,就发现离地一尺的灵舟猛地往下一沉,随后反应过?来,这个核桃舟对重量极其敏锐苛刻,她?身上的匣中山、储物法宝等都已有了很大的重量。
秦七弦一咬牙,将所有外物都取出放在桌上。接下来,就得挑人了。
这么?多人……
跟着她?一起建设城池的数千修士。
还有,冒着生命危险回来找她的那些渡川界天骄。
师父、师兄、公孙厄、蓝花楹、段有灵、彭霄……
旬二、钱珝、陆河、包绣、巫灵檬……
带谁走?又留下谁?
留给她?的时?间不多,秦七弦感觉自己脑海被劈做了两半,整个人都快疯了。
梦境外,躺在树叶床上的秦七弦满头大汗。
涂檀维持幻境并?不轻松,流的汗一点儿不比秦七弦少,当然最累的是他的灵兽,而他么?,也说?不清是因为累流的汗,还是因为身边这个强大妖魔流的冷汗。
这是一尊天妖吧?他竟跟天妖排排坐。
若不说?点儿什?么?,涂檀总觉得他的心脏都快爆炸。
涂檀:“若是她选择留下呢?”反正,不管接下来会遭遇什?么?,他都会留下来。
喜欢的人去了秘境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他会一直等,等到她?出来。
涂檀说话时也不太敢看身边杵着的妖魔,见妖魔没回答,也没阻止他,想了想,继续道:“我觉得师妹会留下。”
东池宴面无表情地道:“安静点儿,接着看。”
涂檀平时?话少,然而这一段时?间太过?沉闷而压抑,经历了大悲大喜的涂檀不想再隐忍自己的感情,对旁人的感情,也明显多了几分关注。
涂檀:“你喜欢我师妹?”
东池宴默不作?声。
“那就是我妹夫了?”因对师妹的房间安排格外满意,涂檀绞尽脑汁想了想自己?的恋爱经历,准备跟天妖提点儿建议,“你一定很爱她。”
抛出正餐前,还是得来点儿开胃小菜,接下来,他就得说?:爱她?,就与她?好好商量,弄个梦境,等她?选了,直接带走她?梦里想救的人?这样不太好……
东池宴斜睨他一眼,“呵。”他想说?,她?是我的妖仆……
最终,他点点头,分出了一点儿神念,小心翼翼地安抚她惶惶不安,痛苦不堪的元神。
做这一切的时候,东池宴没避着人。
于是涂檀如遭雷击,傻乎乎地看着东池宴的动作,他不确定是或不是,只?能在心中发问。
“妹夫,他是在用神识安抚师妹?”整得他接下来想说?的词全忘光了。
当着我的面,神魂交融?人族与妖魔都能如此,我爱慕曾经的师父……
显然,没什么问题。
“对吧?”
黑云心中骂娘:“我还在造梦,别让我分心啊!”
梦境里。
时?间紧迫,很快,秦七弦做出了选择。
核桃舟逃离了灾厄秘境,却又好像没有逃离。
此后的每一天,她?都会想起那些被抛下的人,匣中山、秦池、千翠紫藤……
总有人以为时间会磨平一切伤痕,却没想过?,有些伤口,一生都无法愈合。
修士是会有心魔的。
而那一切,在梦里,都成了她?的心魔,她一次一次地回到那一天,反复地选择不同的人。
不管选谁,最终都是一样的结果。
“小师叔,你怎么不带走我?明明回来很可能会死?,我回来了,结果你呢……”
“为什么要抛弃我们?”
“既然要抛下我们,藏剑秘境的时?候,为何要带着我们求生?种下希望的种子,又亲手拔掉它?”
在涂檀编织的梦里,秦七弦最终的结局是心魔缠身,突破失败,郁郁而终。
她以前是脸部僵硬,笑起来会痛,一笑就很吓人。
在逃离渡川之后,她?再也没笑过?。
临死?前,鲜血将核桃舟染成了红色。
一场梦境,让涂檀消耗极大,不仅是身体上的,还有精神上的……
他与黑云辛苦造梦,妹夫在旁边安抚师妹的元神。偏偏他坐得端正,仿佛做的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就连他偶尔瞥过去一眼,妹夫都面不改色。
他们神念交融时?,涂檀脑海里不由自主地就飘出了那件绣云的小衣,那个被保存得完好的蒲团,它们就像挂满肥美饵食的鱼钩似的在他面前晃。
而它就是那条晕乎乎想要咬钩的鱼。
他不得不道:“妹夫,我先回去休息了。”回去了,先泡个冷水澡,最好,找个寒泉冻一冻,否则,他都怀疑自己会情不自禁地走进师父的小楼。
东池宴没看他,淡淡问了一句:“你当真不走?”
涂檀点点头,“嗯。”
东池宴没继续劝,他在她?身边坐下,伸手替她?轻揉眉心,原本手指所触的地方完好无损,没过?多久,那里的皮肤就开始溃烂,他的指尖,也有了血痕。
东池宴定定看着自己染血的手指,自言自语:“我到底,是不是天血妖?”
即便他替她做出选择逃离,她?也会不开心,还得,一直被妖腐之气折磨。
或许,还有别的办法。
到时?候,她不会抛下谁,谁也不用?走。
东池宴头又疼起来了。
一些零零碎碎的记忆在脑海中翻滚,像是无数剑光将迷雾斩得支离破碎,露出了冰山一角。
“天血妖,我们怎么杀得死天血妖!”
旁人四散奔逃,他与同伴持剑挡在众人身前。
剑光如虹,斩天裂地。
鲜血喷涌如注,他被溅了满身的血。
那些血跟人修的不一样,是冰凉、阴寒的,森冷的寒意迅速刺破皮肤,钻入他的血肉里。
浑身血液被寒意冰封,古怪的流水声,就好似雪山上积雪融化时往外流淌的冰泉,而咔擦咔擦的声音,就是不断裂开的冰。
体内好似有什么东西破开了,戾气陡然充斥了整个识海。
在意识不清时?,他看到了一黑一白两朵花,花开在他后背上,白花盛放到极致即将走向衰败,黑花却只?是一个小花苞。
被斩成两断的天血妖魔还未死绝,面露惊诧:“朝暮,你竟,也是妖魔!原来如此……”
“孩子,我的血,唤醒了你的血啊。”天血妖魔陨落,它死?了,脸上,却露出了一个古怪的微笑。
他听到无数熟悉的声音在惊呼、嘶吼,“妖魔,天啊,他是妖魔!”
“噗”的一声响。不用回头看也知道,他拼尽全力护在身后的人,冲他拔了刀。
鲜血飞溅,然而,他却一点儿也没觉得疼。
流出的血是红色,又逐渐变得浅淡,他的身体,好似要在太阳底下融化了一样。
他的意识逐渐模糊,本能无法继续压制,只?想疯狂反抗,发泄。手中的利刃翻转,斩向身后那些人。
旧伤未愈,身上不断增添新伤。
他伤得越来越重……
元神里,黑暗逐渐降临。
更多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别杀他!他能杀死妖魔帝皇,会不会也是天血妖?”
“任何一只妖都可能成为天血妖,半妖也是有可能的啊!”
“如果他也是天血妖,死?后岂不是也会化成灾厄?”
“他只?能做人,要死?,也只?能以人的身份去死!”
“朝暮,看到他背后的两朵花了吗?灵植师呢,护着朝花,别让暮花生长!”
“东圣,为何不直接杀了他?”
“这份稳固来的不易,任何刺激,都可能让他重新转换为妖魔,若变成妖魔了死?去,日后灾厄出现怎么?办?天下谁人不识东池宴?”
“他还有一半人族血脉,也不知道他爹娘是谁,变成灾厄的话,人族那一支都会直接被灾厄吞噬。”
“也不一定是天血妖。”
“呵呵,谁敢去赌那个不一定?”
很吵,太吵了。
东池宴头疼欲裂,脑子里只剩下一个问题:我到底是不是天血妖?
天血妖可以起于微末,受天地赐福,成为妖魔帝皇。
任何一只?妖魔,都有可能成为天血妖。天血妖本该生而知之,然而他没有,仅有天妖传承。
可他本身就不是正常的妖魔。
如果他是天血妖的话,他可以为她争一条生路。
记忆里那些人不敢赌。
现在……
他想试一试。
东池宴伸出手指,在秦七弦脸上稍微用力的按了一下,见她?睁眼,脸上还露出一个略显恶劣的笑容。
秦七弦本就睡不安稳,骤然吃痛,一下子惊醒过?来,看到东池宴后才回过?神,“我刚刚做了个噩梦。”
她?猛地往前一扑,用?力抱着东池宴:“我梦到我们得逃离此地……”哭着讲完,又难得撒了下娇,“梦里还没有你,也不算没有,好像后面感觉到了你的存在。”
一时?分不清,是梦到必须舍弃同伴可怕。
还是梦里没有东池宴更可怕。
“要是没你的话,得多吓人啊……”声音逐渐减弱,秦七弦本想趁机再说几句好听的话,一抬头,就看到东池宴手里拿了个阴阳核桃舟。
她突然心生不妙,“核桃舟,炼制好了?”
“嗯。赶紧起来,渡川不能呆了。”他嫌弃地看着沾了血的手指,当着在秦七弦的衣服上擦了两下,又用?两指夹住面前的衣服。“别往我身上扑,会掉碎肉。”
秦七弦这才注意到,刚刚她?靠过?的地方?,很多污血。
她竟然伤得如此重了?
她?眨了下眼,落下的泪珠都是红色。
原来,她?的一只?眼睛也出了问题,眼前的一切都好似被血糊住,到处都是一片暗红。
时?间,真的不多了啊,一切,都跟梦中一样。
秦七弦涩声道:“梦里,我逃走了,心魔缠身……”那个梦太过真实,她?如果选择离开,结局必然跟梦里相差无几。
东池宴哦了一声,淡淡道:“那就不逃?留下来,一起死??”
说?完,又歪头斜睨秦七弦,冷笑一声:“呵呵。”
眼神仿佛再说?,你竟想让我陪你送死?
秦七弦愣了愣,突然说?:“不行,不能留下。”她快速扔出身上的法宝、匣中山也放到了一边,随后转身道:“我去叫人。”
转身时眼泪如倾,却不愿哭出声。
原来还是个预知梦。
是不是还得庆幸还好做了梦,都不用?重新选。
这下,轮到东池宴怔住了,他没想到,梦里经历了心魔缠身的秦七弦仍会离开了,且比梦中更加果断。
东池宴:“为什么?”
秦七弦不敢回头,淡淡道:“还有为什么?我自私啊,我怕死?。”眼泪会戳穿她?拙劣的谎言,可这个时?候,她只想这么回答。
“既然救不了所有人,那我就只能救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人了。”
“如果谁也救不了……”她轻笑一声,“我就只?能独自逃生啦。”说?完,努力瞪着眼睛,不肯让眼泪落下。
“谁最重要?”
秦七弦:“……”
不愧是妖魔,任何时候都要争个高低。
“当然是你。”如同往前一样张口就来,然而这一次,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有多么?认真。
谁叫你我性命相连、同生共死。
东池宴,我不知道你的过?往,你从前到底经历过什么。
但你那么努力地活下来,摆脱了从前一切,以妖魔的身份活了下来。
我又怎能,拉你一起死呢?
东池宴:“这里是妖魔战场,我不用?跟你一起逃走。”他后退小步,“你是不是忘了,这里现在是人族可以来,妖魔也能来的地方?。”
“我要回妖域。”
秦七弦蓦地转回头,小心藏着的软弱暴露于人前。
“去妖域?那,你也能藏住我吗?”
“我是不是也住你识海。”
“你好歹也是天妖,问题不大?”
东池宴沉默。
秦七弦呆了呆,反应过?来:“你有不带我过去的办法?”
“嗯。”东池宴扎根在原地,看她?泪如雨下,拳头缓缓攥紧,直至手背青筋根根迸起,才忍住了去替她拭泪的冲动。“我想起很多,你我之间的契约,可解。”
合道契,双方?同意,可以解除。
他早已牢牢地记下了解契之法——那把,剪断情丝的剪刀。
若赌失败了,至少,你能活着。

“哦哦, 解契。”她思绪有点儿混乱,反应显然慢了半拍。
等下意识地说完,秦七弦才反应过来他到底说了什么, 梦里?没有感觉到东池宴的存在,难道这预示着?……
他们会分?开。
疼痛像是长在玫瑰花枝上的尖刺, 上一秒,她还在为花心动,伸手去触碰时,在毫无防备之下被刺破皮肤,沁出血珠。
唯一不同的是,现在这根刺, 扎在心上。
东池宴在他手心画出契约符文,一笔一划快得她都看不清,只知道画完后看起来像是半把剪刀。
“你是自己画, 还是我替你画?”
声音很轻, 耳廓都有些发烫, 像是贴在她耳边说话,抬头,却发现他离得有些远。
近一丈的距离,伸手够不到。
胸前白衣上的血迹也没擦干净,像是在他衣襟上抹了一朵玫瑰花。
他刚刚说什么来着?
我自己画,还是他替我画?
秦七弦又哦了一声, 心里?想?着?我刚才听到系统提示音了吗?她心乱如麻, 脑子里?也一片空白,根本不记得自己听没听到, 有没有收录成功。
她叫出系统面板,手忙脚乱往下翻, 然而眼前的视线是模糊不清的,好像一直都看不清面板上的字,找不到技艺一列的位置。
久没等到回答,东池宴眉头蹙起,神色不悦地上前一步,直接抓住了她的手。
等到右手被人捏到手里?,冰凉的触感传来,秦七弦才回过神,低头,看着?他拿着?那支笔,笔尖依旧柔软,在她手心里勾勒出淡金色的纹路。
秦七弦手有些抖,五指收拢,下意识想?要捏紧。
手指被捏住,“别动。”
他弯着?腰,秦七弦看不见他脸上神情,只觉得声音清冷,好似透着?一丝不耐烦。
她深深吸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下来,“痒,我只是有些痒。”
上一次画符时的情形不受控制地浮现眼前,同一个人,同一支笔,同样的痒,然前者是动情、后者是……
她咬紧唇,一脸认真地看着他下笔。
秦七弦:“你给我画得更慢一些。”其实他心里,定?也有不舍。
东池宴没抬头,淡淡道:“你手心里有汗。”
“哦。”她没揭穿他,只是问:“画好了吗?”
他握笔的手顿在空中。最后,捏住她的手指,将她掌心一点点摆正后,才沉沉落下最后一笔。
笔尖杵在她手心,本该是冰凉的,秦七弦却莫名觉得,被按压的那一处,格外滚烫。
掌中,半把剪刀成形,金光灿烂熠熠生辉。
画完后,东池宴直起了身。
秦七弦发现他额头上有薄汗,竟有汗珠顺着?额前滚落至下巴,他流了这么多?汗,自己却浑然不觉。
明明仍绷着一张脸,看似不太高兴,秦七弦却心下一松。
能一口气画数万张防御符箓的妖魔,此刻不过是画了把剪刀,竟是出了一层汗。
她脑子终于?能思考了,一些问题也随之冒出来:“就算这个是合道契,那通灵兽神诀要如何解决?”
东池宴:“我是妖魔,妖魔修神,必要时,可以舍弃肉身。当然,只有实力强大的妖魔才能做到。”
他顿了一下,“还得多谢你。”
“我也没想?到,一个通灵兽神诀,你能几乎将兽魂碑里的力量耗空,凝聚出……龙!”
秦七弦:“为什么是我?”
东池宴仍牵着?她的手,画着?半把剪刀的掌心相合,系在他们身上的神魂契约就能彻底剪断,听到这个问题,他正要靠近的手心顿住,抬起头来凝视秦七弦:“是你选的我。”
是无量诀!
在东池宴神魂最虚弱的时候,她选择了一键托管修炼无量诀。
在这件事上,系统还是值得一个五星好评。不知道能不能追加好评?
“我虽弱小,却也是永夜,而你当初,只有炼气期。”他不紧不慢地说着话,“你那帮凶……”他将剪刀拼在一起,笑了一下,没把心中的话说出来。
你那帮凶,还不错。
剪刀合在了一起,金色的符文在他们掌心迅速褪色,不过眨眼之间,就成了黯淡的灰。好似剪刀外层的镀金剥落,露出了里头的破铜烂铁。
明明没有任何声音,秦七弦耳边却好似听到了咔擦一声响。
她轻声问:“你要回妖域的话,我们,还能再见面吗?”
东池宴松开她的手,沉默片刻后才答:“会。”
转身欲走,没想?到刚刚迈出一步,手就被秦七弦死死拽住。他浑身僵硬,蹙着?眉道:“做什么?”
秦七弦用力抓紧东池宴,“你不是去妖域,你到底要去哪儿?”
她又不傻,只是太痛,太难过了。
妖腐之气的折磨一直让她极度虚弱,而那一场梦,更?是让她心神俱疲。
所以,从?梦中惊醒的她才东池宴面前才会软弱无助。
可离别,让她骤然清醒。
为什么会做那样的梦?很多?人回来了,师兄也是。
师兄回来了,他的灵兽是梦魇。
有师兄在,她会做那么一个梦并不奇怪。
她无法舍弃那么多人,特别是那些,将自己生死置之度外,回来渡川界寻她的人。
“东池宴,你还想起了什么?”秦七弦盯着?东池宴,一字一顿地问,“你如果不老老实实地讲清楚,我不会放你离开。”
东池宴眼神微冷,“就凭你?”
秦七弦目光坚定?,毫不犹豫地回答:“对,就凭我。”
“就凭我,凭我的匣中山,凭小金乌,凭我这座城!”说话之时,心中已有计较,喊道:“系统:一键托管——封神固魄符。”
话音落下,手抬起,符光乍现。与此同时,身边一切都化作绳索,朝着东池宴缠了过来。
东池宴怔住,他能反抗,轻易击溃四周封锁,然而她元神脆弱,一旦他强行?挣脱,她很可能——
支撑不住!
早知她厉害,却没想?到,她能一次一次带给他新的震惊。
那符文,竟是封魂固魄符。
能封住域外天魔的封魂固魄符,自然能封住他这个妖魔,然而,他也清楚地知道,该如何打断她。
所以,她只是想让他看到她的决心而已。
东池宴:“看起来傻乎乎的,实际长了八百个心眼子。”
托管后,秦七弦已不能说话,但封符固魄符画起来耗时,还需要对方完全配合,因?此,她也知道这个符不可能完成。
于是她在托管前就告诉小金乌,一旦东池宴开始讲了,就直接打断她。
东池宴:“我说。”
小金乌飞出来,用翅膀轻轻扇了秦七弦一下,结果?,竟然力度不够。
它只能稍稍加了点儿力气,这才打断了绘符。
秦七弦恢复身体控制,也立刻撤去了绑住东池宴的灵气藤蔓。
“当初范无锋他们说过,灾厄秘境不可消灭、只能被封印。能够消灭灾厄的,唯有漫长的岁月。”
秦七弦:“是!”
“封印,也只是封印那一片灾厄的区域,不让任何人靠近。”
秦七弦:“嗯。”
“天血妖是妖魔中的帝皇,对于?妖魔一族来说,还有一个封印方法,不过那不叫封印,那叫继承。”
“就好比修真界世俗界的人间帝王,皇位继承一样。灾厄,可以被继承。”
说到这里?,东池宴已经站到了秦七弦面前,他们离得很近,几乎亲密相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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