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咒术回战同人)和最强分手之后—— by一叶煎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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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不想打扰你睡觉,但是已经到了火烧眉毛的时候啦,你再不醒来我就只能卷着你去战场上咯。”五条悟说。
春日遥立刻睁开眼睛。她仍保持着睡着前的姿势,身后的五条悟一手抓住红色眼睛的乌鸦,从它的小腿上拆下密封的信筒。
“黑鸟操术……是冥冥前辈?她传递来什么消息?”
“宫村家的轮船在中野码头沉没,而载着宫村夫人遗体的汽车遇上了暴走族的赛车现场遭遇车祸。虽然灵柩并未受损,但……”
“但被人劫走了?是咒术师么?”
“现场有咒术残留的痕迹。”五条悟简洁地说,拾起外衣披在肩上。“遥你和我一起去吧,你一个人在仙台也超危险的。”
“……是说好了要参加的婚宴。”春日遥沉默片刻,低下头说。
“也行。”五条悟说,“等这边的事处理好后我再过来找你,千万要小心噢。”
“遥, 你在看什么?”优子在化妆的间隙往屋里看,穿着睡衣的春日遥端端正正地盘腿坐在床上,三米外的电视屏幕里一只白色的大鸟振动双翼滑翔过阴云密布的天空。
“某档动物纪录片, 是惠喜欢看的,我也做点功课,免得成为对孩子问题一问三不知的糟糕大人。”春日遥目不转睛地说。
优子索性走过来坐到春日遥身边。
一个小时之前春日遥说自己出去散步,回来的时候却把腰带上的伊达绷断了,好在之前侍女送过来的和服小配件还有多, 否则出席婚宴还有点麻烦。面对同事们的惊疑, 春日遥轻描淡写地说因为看不清路把织物钩在了横在路上的枝丫上, 唯和千穗理不疑有他。但作为三个人中唯一能“看”的人,优子猜测没这么简单,上千年的深宅大院, 有几只山精野怪也不是什么稀奇事,没准春日遥就是过去降妖除魔大战三百回合了。
但这种事估计春日遥也不会对自己说, 优子想了想, 决定换个话题开口。
“遥, 惠是你收养的孩子吧?”
春日遥瞥了优子一眼, 平静地肯定了她的问题:
“没错。”春日遥其实并没想在这问题上掩饰什么, 她和伏黑惠只差十三岁,仔细想想就不太可能是亲生母子。但大家碍于隐私,一般没有发问,她也不主动提及。
“这么小的年纪就喜欢这类科普节目啊, 以后没准要成为科学家之类的厉害人物。”优子赞叹说,这时屏幕上的画面切换到了高耸的悬崖边上, 波涛汹涌的浪潮凝聚成锋利的刀刃, 又倏然拍散成乳白的泡沫, 白色的鸟儿惊险地旋转身体穿越惊涛骇浪,随后优雅地收拢翅膀,落在自己由树枝搭成的巢穴上。“这是什么鸟?鹤还是天鹅?”
“是欧洲白鹳。”春日遥说,“大型候鸟,每年在欧洲和非洲之间来回迁徙。这个家族比较特别,它们的巢穴建在大西洋的悬崖峭壁边上,依靠地磁、太阳和星星,它们每年都能找到自己出生的故乡甚至巢穴,在这里产下后代。”
“是白鹳啊。”优子恍然,“说起这种鸟,我倒是想起了一个爱情故事。克罗地亚的一位退休教师捡到一只受伤的雌性白鹳,她的翅膀受伤了失去了捕猎和迁徙能力,本该死在欧洲寒冷的冬天,但老人像对待自己的女儿一样精心照料她,还给她起名叫玛莲娜。玛莲娜在一个春天和一只健康美丽的雄鸟谈起了恋爱,老人给女婿起名叫阿克,阿克一点不嫌弃自己残疾的妻子,每天为她捕鱼吃,后来冬天到了,阿克虽然恋恋不舍,但还是要服从自己基因的本能,去遥远的非洲过冬……”
“我听过这个故事。”春日遥说,“玛莲娜郁郁寡欢了几个月,没想到六个月后,阿克飞了13000公里准确找到了玛莲娜,它们重新过起了幸福的生活,每年如此,已经坚持了十年(注1)了。”
“为了自己的爱情克服了基因的鼓动来到爱人身边,这样的故事感动了无数年轻人,他们甚至在每年阿克回来的日子等候在玛莲娜家旁,在看到阿克穿越天空密布的乌云停留在玛莲娜身边时,情侣们也在爱情的神迹里流着泪拥吻在一起,据说黎巴嫩甚至在考虑为这对白鹳夫妇修改法律。”
“的确感人至深。”
“可是遥你的表情好似经历风雨早已心如止水的老奶奶一脸宠溺地听着自己的孙女讲自己在班里暗恋的男同学,当孙女撒娇撒痴说奶奶你说这男生是不是很帅的时候奶奶就笑着说好好好喜欢就去追。”优子忿忿地说。“这是个22岁的姑娘该有的态度吗?听到这伟大的爱情故事你不该生起给惠惠找一个后爹的冲动么?”
“……有么?”春日遥挠头,“不过这个故事从玛莲娜的角度来说可不一定是个美好的故事。”
优子一愣:
“什么意思?”
“玛莲娜失去了翅膀,这是她最重要的器官,作为飞越大洲的候鸟,一只白鹳利用上升热气流甚至可以飞越4300米的喜马拉雅山上空。玛莲娜一生就只能困在克罗地亚的边陲小镇。无论阿克对她的爱有多么坚贞,他们每年势必要分开六个月,在这六个月里除了等待她什么都做不了。”春日遥说,“虽说比起鸳鸯那种喜欢乱搞的鸟,白鹳可以算是忠贞之鸟了,但它们的一夫一妻并非持续终身,也就是说万一美丽健壮的阿克在外面找了什么新的苏菲娜泡泡玛丽,玛莲娜也只能永远等着。把自己的幸福寄托在感情这样虚无缥缈的东西上想想实在太悲哀了,就像是深宅大院里等着丈夫垂怜的女人,如果一段感情的结局是这样,我宁愿一开始就不要……抱歉,无意打破你对感情的美好想望,以上只是我的一家之言。”
“……如果遥你是玛莲娜,你会怎么做?”
春日遥想了想:
“大概会找一群走地鸡?”
优子一时没跟上对方的节奏。
“啥?”
“我的意思是,虽然失去了翅膀,但白鹳喙尖腿长,在走地鸡里以一挑十想必没什么问题。我凭借着降维的武力值在走地鸡里称王称霸,作为一级保护动物人类也不敢拿我如何,等闲还可以收几只羽毛丰润的小公鸡做后宫,得了闲就带几个鸡蛋去看望下当初为我疗伤的老父亲……等打不动了就随便找个高地孤独地死掉。”
优子目瞪口呆。
“遥你竟然是这么想的吗?”
“只是开玩笑。”春日遥垂下眼睛,“毕竟我和小公鸡……不,我是说白鹳和小公鸡有生殖隔离。”
“遥前辈,优子前辈,我们好啦,准备出门!”化好妆的唯神采照人地走出来,冲着两个人抛了个媚眼。
“好。”春日遥去床脚下摸自己的鞋子。
“可是真正爱你的阿克不会就这么放弃的。”春日遥站起身后,优子忽然在她身后说,“你就算改口味打算和五彩斑斓的小公鸡来一段禁忌之恋,他也会突然从天而降把小公鸡都赶跑,然后把小公鸡最漂亮的尾羽插在头上逗你开心……如果他爱你的话就能做到。”
“什么小公鸡?”唯好奇地问。
“优子在讲笑话罢了。”春日遥淡淡地说,“我们得快点,如果去晚了没有好的位置,你们不是就很难抢到心心念念的捧花了?”
弥美的婚礼分两场进行,为了满足当代年轻人想法的西式婚礼放在下午。而传统的神道教婚礼则在傍晚进行,据说这是千年前沿袭自中国的传统。西式婚礼的最后新娘会把手中的捧花抛出,接到捧花的人就能获得新人的祝福。
春日遥站在女孩子们身后看着手挽手的新人。还好,虽说没有新娘那种容光焕发被幸福包围的感觉,但弥美的状态似乎还不错,不憔悴,也没有什么不该有的咒力痕迹。至于身旁的新郎,昨天见到他时他还是赤身裸体,如今衣冠周正竟然还有两分帅气,至于在说出誓词时深情款款的模样,春日遥也只能称赞他一声演技高超了。
切了蛋糕交换了戒指,很快就到了抢捧花的环节。原本端静的妹子们一个个摩拳擦掌势要拿下那束由绣球和马蹄莲组成的花束。春日遥站后了一点,免得被女孩子们的战争波及进去。
但她没有料到自己的团队中有当年差点进入职业赛的王牌投球手,当色彩艳丽的捧花朝着她的脸袭来时,春日遥下意识地抓住了它红色的绸带。
“恭喜遥前辈!
“……谢谢,但是……”
“收下来吧。”王牌投球手优子气喘吁吁地说,虽说在中学时叱咤风云,但如今毕竟毕业多年,还穿了高跟鞋,打出那么漂亮的一击也属于超水平发挥了。
优子走到春日遥身边,仰头看向这高挑的女孩。其实进入社会这么久,大家大都被生活捶打得认了命,否则也不会抱着泡个有钱老男人的心思来这场婚礼了。但当看到这个红色瞳孔的女孩用开玩笑的语气说出那样的故事时,她的心还是没由来的抖了一下,于是就在婚礼上任性地做了这样的事。这么膂力惊人的一面想必会让在场雅好小鸟依人温柔和顺妻子的富豪们望而却步,除非他是鲁伯特·默多克(注2)。
春日遥毕竟和她们是不一样的。连那个世界的怪物她都能轻易杀死,这样的女孩可不能对这个世界就这样认命啊。
“虽然不知道你在恐惧什么,但是遥你一定能遇到那个让你放下心中巨大恐惧的人。”优子含着笑说。“比方说……刚刚接到捧花瞬间你第一时间想起的那个人?”
春日遥凝视捧花上红色的绸带,绸带末端系着金色的小铃铛。刚刚抓到捧花的瞬间她其实没想到什么人,但听到小铃铛叮叮咚咚的清脆响声,她没由来的想到了某个烟花盛放的晚上,似乎有人把从奶茶上顺下来的绸带系在自己的头发上。
克服……恐惧么?
春日遥忽然听到了身后嘲弄的笑声,在嘈杂的人声中清脆如铃,她明明没有看到那个女人的脸,却已经勾画出了一张妩媚的脸庞。
那一瞬间她浑身汗毛竖起,几乎控制不住要拔出刀来,连乙骨忧太的术式里香都不曾给过她这么大的压力。
春日遥猛地回头,身后空无一人。
“遥……怎么了?”
“不,没什么。”春日遥握住捧花,“也许只是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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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注1:其实已经坚持了20年,但本作故事发生在2012年,所以是10年
注2:默多克前妻邓文迪的惊天一巴掌发生在2011年,也就是故事时间线的去年
“山路好长。”唯小声地抱怨, “腿都酸了。”
“毕竟神社在山坡上啊。”优子说,又给同伴加油打气。“已经参拜过鸟居了,神社还会远吗?”
在神道教传统里, 朱红色鸟居就是划分神界和人界的大门,在此处对神明行礼告知神明自己要进入神域,也说明神社的建筑物就在不远处。
穿着和服的女孩子们在青石板的神道上缓步而行,踢踏的木屐扣出清脆的鸣响,再跳脱的女孩子此刻都变得温柔婉约起来, 就像遥远的平安时代, 贵族少女们前往华贵的大社, 祈求她们终身的姻缘。
春日遥朝上空瞥了一眼,碧蓝色的天空中有温顺的鸽子盘旋而过,停歇在远处日式建筑黛色的屋顶瓦块上, 开得早的樱花已经结出了一簇簇的粉色。微风吹过,空气中飘来阵阵令人愉悦的花香和青草的芳香, 连最后一点潮气也被暖洋洋的太阳带走了。这个历史悠远的庞大建筑群正散发着积极、蓬勃的朝气。
她又低头看了眼手表, 现在是下午四点整, 传统的神道教婚礼将在下午五点举行。
这个时间就是日本人所谓的“逢魔之时”, 这是个被诅咒的时间, 在瑰丽的夕阳中,路上的行人将被邪魔和幽魂诱惑丧失心智。而在中国古代也有“鬼乃阴灵也,交申酉戌亥时方出”的说法。总之是个让人胆寒的时刻。
宫村家的说法是他们沿袭千年前世界上最强大的唐帝国的传统,取“昏礼”的礼节……可问题是日式婚礼是要在供奉神灵的神社中进行, 日本号称有八百万神明,草木竹石, 有灵者皆可成神, 许多神社中供奉的神灵都不是正神。
有些咒术家族甚至会利用神社本身的阴气豢养咒灵, 这一点春日遥还是从被自己殴打到痛得打滚的禅院小少爷口中听说的。禅院神社后的屋子里密密麻麻地盘踞着二级以上的咒灵,家族中犯了错的人就会被投进去。再桀骜不驯的人在里面呆上一段时间都会变得温顺如小绵羊,而犯下更严重罪孽的人则会无声无息地化作了咒灵的养料。
禅院直哉威胁说要是她再继续殴打他将来一定把她扔到那间屋子里去,全然没有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自觉,春日遥摇了摇头,调转刀柄把他打成了脑震荡。
春日遥在高专时期偶尔想起过这事,感慨说要是世界上的坏人都是禅院直哉这种蠢货就好了,她甚至想到过把这事儿当笑话讲起。但转念想自己同窗的术式,还是把这话题硬生生地吞了进去。以五条悟和夏油杰的胆大包天,没准会真的生起去禅院家把那咒灵宝库挑了的念头。到时候头痛的夜蛾老师一定会勒令他们写上长篇大论的报告。
五条家倒是没有听说过这样的事,主要是因为五条家神社中供奉的是一族的祖先菅原道真。这位学问之神在此地的属性并不是保佑广大学子逢考必过的热门神仙,而是庇护子孙们在咒术界能继续称王称霸的超级咒术师。他在本殿中的形象也不是天满宫中慈眉善目的老爷爷,而是一位气度孤高的公卿,微微颔首,眼神说不清是怜悯还是冷漠。
在此之前的千年里,五条家的继承人每年都会在此举行对祖先盛大的祭祀仪式,直到五条悟横空出世……这位冷漠桀骜的幼年君主没等到继承家主之位就取消了这场祭祀,官方的理由是咒术师的强大与否不能靠祖先的庇佑而来。私底下的原因则是神社的饭菜太难吃了,据说千年来都是使用那一套传统菜谱,都是些山药泥荞麦面之类索然无味的食物,实在是让人提不起半分兴趣。
春日遥倒是不太讨厌这地方,比起萧疏的枯山水庭院,大面积堆积的红色建筑物有种近乎粗暴的美感。到了秋天,和山上的上千棵枫树连成一片,是非常绚烂的美景,如果对外开放,一定也能成为有名的红叶胜地。
“哇,那是狗还是狐狸?”千穗理指着山林间一闪而过的白色动物问。
“大型狐狸犬种,有好几种犬种的特征。”春日遥说,“大概是神社自己养的狗。”
“神社自己还会养这么大型的动物啊?”
“当然。”
五条家的神社里养了好些猫。大都是山里来的野猫,母猫生了孩子养不活就将整窝七八只小猫遗弃在神社门口,被年老的神官收养了。但说是收养,也就是给猫们一口饭吃,大多数时候,猫在神社里自由散漫地逛来逛去,犹如巡视自己的行宫。
在祭祀仪式还如常进行的那两年里,春日遥总是从神社外墙为猫开辟的通道钻进去给五条悟送吃的。按说她小时候虽然因为营养不良比同龄人更为瘦小,要从猫洞走还是有点困难,但神官收养的小野猫似乎对六眼神子讨厌的饭菜颇为钟意,几个月功夫下来,原本纤瘦苗条的小动物迅速变得肥壮可爱,猫洞也因此被开凿得越来越大。
一开始春日遥还疑心是不是自己经常钻来钻去让这年久失修的砖墙磨损得厉害,甚至找了点糯米黏土之类的材料把猫洞封了个边,直到某天她发现了卡在洞里喵喵叫的蓝眼睛白猫。
虽然常有人说猫是液态的动物,但春日遥伸手戳了戳,发现这只有品种血统的长毛猫腰上尽是实在的肥膘。一人一猫就这样在草丛里对视了好几秒。最后春日遥想办法用石块敲散了边缘的封闭层,猫这才得以解脱。施施然离开之前猫还高傲地打量了她一眼,全无对待救命恩人的感激之情。
这神态,说实话总感觉有点似曾相识。
在那之后,春日遥和猫又遇到了好几次,在第三次偶遇后春日遥才开始给猫也带一点能吃的零食,越发肥美的猫大摇大摆地吃掉她手里的食物,然后趾高气昂地走掉。除此之外他们没有变得熟络起来,经历了被人把小黑猫尸体扔在床上的春日遥也并没有能负担起除她自己之外某个生命的自觉。
直到某个快下雪的晚上,负责给孩子们发放被子和炭火的嬷嬷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漏掉了她的份额,锁紧院门后扬长而去。春日遥把所有能找出来的衣服都堆在身上,效果仍是微乎其微。带着湿气的寒意像是渗进了还没有咒力维护的皮肤和骨骼里,手脚由刺痛到麻木。
春日遥缩成一团,睁着眼睛凝视没有月光的黑夜。她想起了被五条悟丢到一旁的绘本版《卖火柴的小女孩》,苦中作乐地想,自己比那燃烧所有希望后死去的小姑娘多少好一点,她一开始就不怀揣什么无谓的希望,自然也不会失望。
某个毛茸茸的东西突然从衣服堆里钻了出来,春日遥想要躲开却发现麻木的手脚动弹不得。在黑暗中她和瞳孔缩成一线的蓝色眼睛对视了好几秒。
“喂,你怎么来了?”春日遥吃了一惊,神社虽然是五条家的保留地,但和一般五条族人聚居的地方还隔着老远。在这么天气恶劣的晚上,很难想象这猫是怎么穿越茂密的山林准确地找到她所在的地方的。
温暖柔软的肚皮贴上了她冰冷的皮肤,猫调整了一下姿势,放松地在她怀中睡着了,甚至小声地打起了呼噜,蓬松的毛发随着呼吸微微颤抖,作为一只野猫来说真是婴儿般甜美的睡眠。而哺乳动物的体温也让她业已失去知觉的手足感觉到了一丝疼痛。
春日遥沉默了很久,在黑暗中喃喃自语道:
“你肚子上的肥膘真的好多啊……”
再后来,春日遥展露出自己出众的剑术天赋后,在五条家获得了一定的地位,不用再从猫洞里爬进神社。所谓衣锦不还乡犹如锦衣夜行,她带了些吃的去看猫,猫还是老样子,不远不近地看着她。直到她掏出猫喜欢的罐头后,才慢悠悠地迈步过来,吃掉了她手中的食物,扬长而去。
她最后也没有和猫熟络起来。
“遥前辈,吃蛋糕吗?”唯娇憨地从袖子的口袋里摸出打包盒,掰着手指数数,“婚礼在五点才开始,七点结束才能去就餐,不吃点东西找补下很快就会饿扁的。”
“笨蛋唯,遥是个咸党,你看到她吃过甜食吗?”千穗理美艳的脸蛋上泛起淡淡的无奈。“我们毕竟已经在神域里,对神明要尊重啊。”
“可是在神社里对神明大人肚子咕噜咕噜叫也很不礼貌啊,”唯笑嘻嘻地说,“我把奶油刮掉了,味道很不错的。”
春日遥不忍心拂了女孩子明亮的好意,蛋糕体的口感相当细腻,甜味也不突出,是人类基因追求的糖油混合物的味道。
女孩子们分食了那块蛋糕,而层层叠叠的朱红色建筑也终于映入了她们的眼帘。白衣绯绔的巫女们含笑立在门前,提醒客人们在手水舍进行清洗手和口的仪式后才能进入神社,以表示对神明的尊重。
“虽然参加过很多次神社婚礼, 但是这次的感觉格外不一样。”唯在参加宾客的末座嘴唇嗡动。
“当然啦,人家这是私人神社。没准神官和巫女也是世世代代为他们家服务的,和外头出钱包下的婚礼服务当然不同。”千穗理垂着头回她。
“小声点, 新郎和新娘出来了。”优子说。
穿着五纹付羽织绔的新郎和身着白无垢礼服的新娘款款走出,新娘白色的角隐下梳着高耸的“文岛金高田”发髻,特别的妆容让弥美看上去有种和往常完全不一样的古典和肃穆。
春日遥忽然想起在十七岁新娘修行的时候,为她授课的嬷嬷意味深长地说,象征纯洁无暇的白无垢其实还有一层意义, 那就是丧服, 因为古代女子出嫁后, 只有在被休弃或者夫家覆灭的情况下才能重新回到娘家,穿上纯白无暇的礼服就是和自己从前的人生一刀两断。
她看向春日遥轻轻咳了一声,当然您的情况不太一样, 不需要和过去的人生一刀两断。但作为未来的当家少夫人,也不能像过去一样成天上蹿下跳喊打喊杀了, 应谦恭忍让, 宜室宜家, 刀也不要再用啦, 五条家自然有家忍能卫护您的安全。
您看看您手掌上的茧子……哪位尊贵的夫人会这样粗鲁?还有您的脸, 一定要保持精致的妆容,才能在和别家夫人见面时不堕了五条家的声势,嬷嬷唠唠叨叨地说。十七岁的春日遥没有反驳什么,但二十二岁的春日遥想想觉得那些话真是扯淡啊, 先天条件摆在这儿了,春日遥就算每天像了不起的麦瑟尔夫人一样勤于自我管理, 也比不上五条悟本人自己去在公众场合露个正脸。
“遥, 快站起来。”同伴小声地说。
春日遥知道这是所谓的“修祓”仪式, 祈求神灵免除日常生活中不知情时犯下的错误,神官会拿起祓串为在场的所有宾客祓除罪恶。在这之后就是名为“祝词奏上”和“丰荣之舞”的仪式,到目前为止,除了格外的古雅庄重,这场婚礼还没有看出什么不详的端倪。虽说男方的父亲并未到现场,但女方亲戚的情绪激动填补了婚礼的空缺。其余宾客也被这新人在神明祝福下喜结连理的美好情景打动露出了感动的神色。
神乐铃一响。
白衣红绔的巫女跳起了祝祷神明的丰荣之舞,她戴着白狐狸的面具看不清容貌,但光看着她纤细窈窕的身影,就无端地觉得她必然是个动人的美人。她清唱着一首言辞晦涩的和歌,龙笛与筝压不住她清亮的音韵,身姿蹁跹间黑色海藻般的长发飞扬起落。
离巫女最近的客人忽然站了起来,他是位大腹便便不良于行的男士,但仿佛被什么未知的东西控制了心神,他模仿着巫女的动作旋转了起来。可巫女身形柔美他的动作却僵硬如工艺拙劣的提线木偶。
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所有的人都围绕着巫女跳起了舞,所有人都面露微笑沉浸在快乐的狂欢中。
除了一个人,春日遥。
这一幕实在太过诡异,宾客们简直就像格林童话中穿上了红色舞鞋的恶毒后妈,不舞动到筋疲力尽就不会停下。
这不是什么中正平和的雅乐,也不是什么祷祝平安的丰荣之舞,伴随着巫女的起舞,一个庞大的幻术术式在结界术的影响下扩散开来。不,也许不纯粹是术式的效果,除了肾上腺素的飙升和心跳速率的大幅提升,她还在宾客们的体内检测到了塞洛西宾的踪迹,这种别名裸盖菇素的神经致幻毒素会让客人们出现自我歪曲、妄想和思维分裂的症状。还有其他几种她也叫不出名字的致幻剂……
是刚刚门前手水舍处的泉水。
春日遥握紧了腰间长刀的刀柄,又无力地松开。
上百名宾客对她来说不是什么威胁,如果她想,只需要一刀,就可以将这些普通人的身体如砍瓜切菜般斩断。
但春日遥同样救不了这些人,巫女牢牢掌控着他们身体的控制权。如果她想要突破人潮杀死巫女,这些普通人都将是她的掣肘。
优子觉得很温暖。就像是在饥寒交迫的冬天浸没在温暖的水流中,又像站立在开满向日葵的花园里,明亮的阳光洒落在她白色的帽子上。
她想起来了,这是她童年的老房子,邻居家的男孩子有双深棕色的大眼睛,凝视那双眼睛时会让人想起阳光、鲜花和波光粼粼的水面。
他总是借口修剪攀在院墙上的葡萄藤来跟她打招呼。但又在她邀请他过来一起玩时羞涩地退回去。后来她搬了家,就一直没见过这男孩。
“喂,优子。”这次男孩没有再退回去。他从院墙上一跃而下,他长成了成年人的身量,和优子想象中一样的英俊挺拔。“来一起跳舞吧。”
男孩握住了她的手,他们快乐地旋转起来。
“优子,留下来吧。”男孩邀请她,“我们一起生活,一起跳舞。”
“我……”
“优子!优子!”焦急的声音从云层中落下,伴随着脸颊上剧烈的疼痛,优子混沌的头脑一下子清醒过来。她忽然想起两年前她的母亲轻描淡写地对她说,你还记得邻居家的那个男孩子嘛?叫浩一的,他因为车祸去世了,还这么年轻啊,真可惜。父亲随声附和了几句,这件事就这样揭过了。优子勉强吃了点东西,躺在被子里嚎啕大哭,不知是为无常的人生还是为自己最开始有过好感的男孩悲惨的命运。
“浩一,能见面真好啊。”优子轻声说,“可是你已经死了。”
伴随着她的话,明亮的阳光、老旧的木房子、花园里的向日葵一起开始寸寸龟裂,浩一惊讶地摸了摸自己的脸,还来不及说些什么,也同碎裂的画面一同化成了灰烬。
优子睁开眼睛,春日遥的膝盖正抵着她小腹,一手按住她的肩膀一手凶狠扇她的脸颊,两颊撕裂般的疼痛就是这么产生的。
这还已经是春日遥留力的结果,作为体术系咒术师,她一记大嘴巴子可以扇落她半边牙齿连带着颅骨骨裂和剧烈的脑震荡……但比起身体上的疼痛,还是本殿内宾客群魔乱舞的狂态更让优子震惊。她立刻回头看向自己同伴,唯和千穗理也正在慢慢苏醒过来,白皙的脸颊上肿起半寸高的掌痕,显然遭受了和她同样的命运。
“都醒了么,我们先离开这里!”春日遥简洁地说,她绑缚着绷带的手微微颤抖,刚刚为了压制住三位同事体内的致幻毒素,她放弃了压制手掌上夜枭的剧毒,好在咒术师的身体素质还是过硬,一时半会儿她也不会怎么样,但叫醒三个人对她来说也是极限了——这是她意识到自己无法突破上百宾客组成的拦截圈杀死巫女后作出的最优判断,至少带着这三个人离开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