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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她美貌却暴力/买个杀手回家,我成了小娇夫—— by习栩儒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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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明安一手揽着姜凝的腰,一手护在她脑后,将人紧紧地扣在怀里,看着安静窝在他怀中的姜凝,眼中闪过痛惜的神色。
姜凝刚刚那番话,柳明安听出了自我怀疑,自我否定和自我憎恶。一个年华如花的女孩子为什么会活成这样?她一定是有过某种不好的经历。
柳明安又想起第一次见到她在笼子里的样子,遍体鳞伤却像一头不死不屈的孤狼一样,冷静,锐利,充满戒备。
“姜凝”,柳明安又将怀中人抱紧了些,声音温柔得像三月的春风:“不要再有这些奇怪的想法了,你没有连累我,能与你相识,是我天大的幸运。”
院中晚风渐起,姜凝并不挣扎,任由柳明安将她抱了个满怀。
柳明安知道姜凝心里有些极端的想法,耐心地劝说着:“县太爷是个清正廉洁的好官,你相信我,就算他不能查明真相,你也不要……”
柳明安顿了顿,想起姜凝那一身不逊于赵强的武艺,还有她今日带刀出门举动,心不可避免地沉了沉。
“你不要有什么过激的想法,好吗?”柳明安垂眸看着他怀中面无表情的人,暗中叹了口气。
姜凝始终一言不发,没有给柳明安任何承诺。是她看走了眼,猴子和胡老六都不是善茬,这样的人,若不能斩草除根,绝对后患无穷。
良久,柳明安似无奈般轻叹:“姜凝,你不该是这样的人。”
姜凝眸光不可抑制地闪动了一下,这是她第二次听见柳明安对她说这句话。
“你还是没有看明白,我天生就是这样的人。”姜凝终于开口,长长的睫毛低垂着,挡住了所有神色:“我不是什么好人,惹到我的人,我只想杀了他,就像……”
姜凝说到这里,从柳明安怀中挣开,目光牢牢地盯着他的眼睛:“当初死的那个何文一样。”
柳明安瞳孔刹那间紧缩,不可置信地看着姜凝。
“你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吗?”心里好像有一道伤口在被撕裂,姜凝却不管不顾还要再撒上一把盐:“我按着他的头,把他按进了水塘里,看着他断气,之后我还伪造了现场,让仵作看不出半点端倪……”
“我今晚出去,也是打算杀人的。金玉坊的那两个人惹到了我,我便要让他们也做我刀下亡魂。我有能耐杀人,更有能耐在杀了人之后全身而退……”
“人命在我眼里是最不值钱的东西,我就是这样的人,天生冷血、麻木、残忍,你明白吗?”
柳明安被这一字一句惊骇得说不出任何话来,姜凝说的每个字他都听清了,但他怀疑是自己听岔了,他甚至觉得这是一场噩梦。

这一定是假的吧?柳明安想。
那个漂亮的姜凝,那个不会梳头的姜凝,那个做饭好吃的姜凝,那个来了月事会惊慌的姜凝,那个性格冷冰冰却会照顾他的姜凝……原来是一个视人命如草芥的人吗?
“姜……凝……”柳明安感觉自己被谁扼住了喉咙,用尽全力也只能吐出这两个字。
风好像越来越大了,刚才那个怀抱带来的暖意完全消散了,姜凝感到一阵阵刺骨的凉意。
“今日你也算认清我了,这才是……真正的我!”姜凝说出这一句话,藏在身后的手死死地捏成拳,指甲深深地陷进手心,几乎要把自己皮肉抓破。
你不该喜欢我这样的人。
姜凝最后看了神情恍惚的柳明安,心里自嘲一笑,转身就想往门外走去。
“姜凝!”柳明安连忙伸手拉住她,声音里带着浓浓的恳求意味:“别去,算我求你了,别去好吗?”
姜凝面无表情看着柳明安,又听他继续道:“至少现在先别去好吗?等明天过了公堂再说行吗?不是只有杀人这一种方法的……”
姜凝以为自己可以毫无顾忌地甩开柳明安的手,但看着他脸上的哀戚神色,听着他低声下气地请求,她到底还是做不到视若无睹,她早就不是一个合格的杀手了,她会心软。
姜凝最终当着柳明安的面回到了房间里。
“啪!”
房门关上,将二人隔绝开来,但姜凝总觉得隔在两人中间的不是一道门,而是天堑。
姜凝合衣躺在床上,在黑暗中睁着眼,柳明安那双满含着震惊和痛心的眼睛在眼前挥之不去。
时间一点点流逝,不知为何,姜凝又想起了上辈子她第一次杀人的场景。
那年她是七岁?还是八岁?有些记不清了。
那个女人把一个奄奄一息的男人扔到了她面前,然后丢给她一把匕首。
“杀了他。”那女人红唇微启,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一样。
她捡起了那把刀,双手死死地握着,一步步走到那个男人身边蹲下,浑身止不住地颤抖。
那个一直处于半昏迷状态的男人这时睁开了眼,目光在她脸上扫了一圈,然后放声大笑,干裂的嘴唇因为这笑声撕裂了一道道伤口,鲜血染红了他的嘴和牙齿,让他看起来像个吃了人的怪物。
“哈哈哈……”那男人笑了一阵,努力挣扎着昂起头冲着那个养她的女人嘲讽道:“你的这个接班人,好像是个废物啊,她在发抖,她在害怕哈哈哈……”
这话说完,她就听见头顶传来冷冰冰的质问:“你还在等什么?不敢?不敢就去死!”
姜凝已经忘记了她当时是怎样的心情了,她只记得她后来双手握紧那把匕首,对准那个男人的脖子用力地刺了下去。
她永远记得那双濒死的蓦然瞪大却逐渐失去焦距的眼睛,也记得匕首拔出来后从脖子处喷涌而出的鲜血。
那血明明只有三十多度,喷到她脸上时,她觉得好烫,似乎皮肉都要被烫穿。
血柱喷到姜凝的头上,脸上,模糊了她的眼,眼前一片猩红。
她想用袖子擦一擦,那女人却喝止了。
“不许擦!好好记住这种感觉,好好熟悉一下人血的滋味。”
姜凝木呆呆地放下了手,没有擦,她坐在地板上,旁边是那个男人的尸体,那个女人自己走了,把她留在了这个地方。
滚烫的血离开人体后逐渐失去温度,一开始是变得粘稠,一股浓重的腥味,到最后完全冷了,变成硬块,将姜凝的头发粘成了一团。
思绪回到现在,姜凝侧头往门那边的方向看去,她知道柳明安还一个人站在院中。
何必呢?姜凝想,他们本来就是两个极端,之前相安无事不过是她没把真正的自己暴露给他看罢了。
不过也好,如今看清,也不算晚。
天亮了。
熹微的晨光透过窗纸射进屋内,姜凝从床上坐起,拉开门,柳明安就在她屋外不远处看着她,面容有些憔悴。
二人无声地对视了许久,柳明安忽然冲姜凝扬起唇角,若无其事道:“你醒了啊,我帮你梳头吧。”
姜凝眯了眯眼,有些看不懂柳明安的心思。
柳明安也不等她答话,自己走上前来,轻轻拽着她的胳膊,将她带到屋内的梳妆台前坐好,拿出昨日买的镜子、梳子和发带,开始帮姜凝梳头。
情况出乎了姜凝的意料,柳明安的表现让她摸不着头脑,好像昨晚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你不怕我?”姜凝透过镜子看着身后的柳明安问道。
柳明安正挑起一缕头发梳顺,闻言动作顿了顿,不过片刻之间,便又恢复如常,慢条斯理将她头发梳好,才开口:“姜凝,我昨晚想了一晚上,我想明白了。”
“想明白了什么?”姜凝觉得自己喉咙有些发紧。
柳明安一如既往地对她温和地笑着:“我不知道你有过怎样的过往,我没有资格评价你的行为。但你对我很好,从来没伤害过我,与你相识,仍然是我的幸运。”
姜凝的心不可遏制地颤了颤,又听见柳明安轻声道:“还有就是,我很心疼你。”
少年黑亮的眸子里闪动着真诚的光,脸上是一眼可见的疼惜,姜凝看着他,柳明安不躲不避,笑着与她对视着。
姜凝闭了闭眼,心情复杂难辨:“你真是疯了!”
为什么都知道她是什么人了,还不避开呢?
柳明安仍是笑着,走到姜凝侧边,抓起她的手按到了自己心口上。
“咚~咚~咚……”
年轻的心脏在强有力地跳动,一下又一下,姜凝像是被烫到,指尖缩了缩,想收回手,但柳明安的手按在她手上。
“我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这都是我的心告诉我的,它不会骗我。”柳明安笃定地说道。
“你真是疯了!”姜凝重复道。
“那就当我疯了吧”,柳明安笑笑,接着温柔而坚定说道:“我可以为你疯一辈子。”
这近乎表白的话让姜凝有些手足无措,少年的喜欢真挚纯粹而热烈,她只能仓皇躲避。
“我去做饭,吃完早点去衙门吧。”
姜凝猛地抽回自己被抓着的手,头也不回往厨房走去。

二人是在辰时到了衙门,因为带着状纸,直接上了公堂。
姜凝一直以为县太爷是个老头子,就像很多电视剧里演的那样,绿豆眼,八字胡,说话阴阳怪气,断案偏听偏信,是非不分,昏庸无能,见钱眼开。
等真的见到一身暗红色官服,身板挺直,相貌端正的宋茗时,姜凝知道自己被误导了,原来县太爷也有这么年轻的。
唐书吏将柳明安的状纸呈了上去,宋茗拿着一看,没头没尾地夸了一句:“柳秀才这手字倒是写得很好。”
柳明安一楞,刚想张嘴礼貌回一句“大人谬赞”,宋茗却低下了头,开始细看状词,他只得作罢。
“你是要指控赵强下药,偷盗,以及伙同他人纵火意欲谋杀,这三大罪状吗?”片刻后,宋茗放下状纸,问柳明安道。
柳明安走到公案下方站定,对着宋茗拱手行礼道:“正是,恳请县太爷为草民做主。”
宋茗“嗯”了一声,随即道:“那便升堂吧。”
姜凝在各种影视里看过很多次衙门升堂的情景,都是一群官差拿个棍子“笃笃笃”地杵地,嘴里拉长了调子喊“威~武~”,然后当官的拿着惊堂木在桌上重重一拍,吹胡子瞪眼喝道:“堂下何人?报上名来!”
如今自己身临其境,不知为何,姜凝有点想笑。
就这一晃神的功夫,公堂两边已经站了两列官差了,都板着一张脸,看起来严肃得很。双手戴着镣铐的赵强也被带了上来,跪在柳明安旁边。
姜凝站在门口边上等待传候的区域,目光在柳明安和赵强身上打了个转,又看向了公案右边坐着的提笔准备写字的唐书吏,大概明白了,书吏这一职务应该是等同于“师爷”。
不过这个朝代比起电视里演的还是有一点好的,那就是状告者不必下跪,因此柳明安和她都是好端端站着的。
“堂下之人,可是姓赵名强?”宋茗问道。
赵强答“是”,宋茗又道:“你旁边这个人告你,你是要本官一句一句问,还是自己说?”
“犯民自己说。”赵强答,随后便将他结识猴子,金玉坊欠钱,荷花村下药偷盗的经历原原本本地讲了一遍,听得柳明安和姜凝心中诧异不止。
二人都以为赵强会因为唐书吏的缘故抵赖不认罪,甚至反咬一口告姜凝他们诬陷,本以为会费上好大一番功夫你来我往争辩半天,不曾想这人竟然这么轻而易举就认了。
尤其是姜凝,她甚至做好了赵强被无罪释放,她自己之后再去杀人的心理准备,结果却大大出乎她的意料。
姜凝又往那个唐书吏那里看去,发现他在赵强陈述罪状的时候,眉头紧紧皱着,眉心挤出一道深深地褶子,一边摇头叹气,一边在纸上不停地写着什么。
难道这个书吏不准备救一下他的侄子吗?真的这么大公无私?姜凝不解地想。
宋茗已经是第二次听见赵强这番话了,面色毫无波动,只总结道:“依你所言,你是受人挑拨才作恶的?”
赵强俯身,以额触地给宋茗磕了一个头,嘴里说道:“犯民所言,千真万确,望宋大人明鉴!”
宋茗将目光从赵强身上移开,姜凝以为他要问柳明安了,却不曾想他看的是自己。
“这位姑娘,到堂下来,本官有话问你。”姜凝听见宋茗命令道。
姜凝依言走到柳明安身侧站定,便听见宋茗道:“姓甚名谁?”
“姜凝。”
一旁的唐书吏停笔抬起头来,宋茗余光看见了,又问:“分别是哪两个字?”
“姜桂之性的姜,目注心凝的凝。”
唐书吏听见,落笔在纸上写下“姜凝”二字。
宋茗看着堂下笔直端正站着的姜凝,虽然素纱遮面,但眉眼间的冷冽和身上那份凌厉的气质,已经证实了他昨日的猜测。
宋茗例行公事地问道:“本官只问你,是否和金玉坊的胡老六、猴子等人结过怨?”
姜凝眼神闪了一下,没想到这个县官脑子还挺灵活的,接着抬起眼不躲不避地直视着宋茗:“是。”
“如何结的怨?从实说来。”
虽然很不喜欢别人用命令的口吻跟她说话,但这个县太爷看起来有两把刷子,姜凝也就不计较了,一五一十地将她在金玉坊的经历说了一遍,至于后来猴子因为跟踪她差点被她抹了脖子的事,姜凝自然半个字都没有提及。
这还是柳明安第一次听见姜凝说起这段经历,先前他只知道姜凝去了金玉坊赢了钱,却没想到这其中的过程还有这么多跌宕起伏。
当姜凝说道她用五十粒骰子赢了胡老六时,唐书吏忍不住抬起头来,先看看姜凝,接着又把目光投向宋茗,眼中带着询问神色。
宋茗接收到唐书吏的视线,以眼神示意他有话直说。
唐书吏朝公案探了探身子,压低了嗓音问道:“宋大人,这话明显是胡说八道,也要写进呈堂证供里吗?”
宋茗轻轻点着自己下巴,确实,五十粒骰子摇出三百九十点,这太过不可思议了。
“是真的,我作证,她说的是真的。”跪在地上的赵强突然出声道。
唐书吏虽然特意压低了声音,但公堂就这么大,堂下三人还是将他的话听得清清楚楚。
宋茗和唐书吏不相信姜凝的说辞,赵强却想起来那天他上楼之后,胡老六摇完骰子说的话。
胡老六说:“五十粒骰子,我连三百点都摇不出来,她怎么就摇得出来三百九十点呢?”
那时的赵强满心忐忑,没有多想,现在想起来,胡老六口里的那个“她”,应该就是指的这个叫姜凝的婆娘。
宋茗和唐书吏闻言对视一眼,宋茗冲唐书吏略微点了下头,后者没了异议,继续低着头写下去。
等姜凝讲完,宋茗恍然大悟:“原来如此!你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让胡老六下不来台,还拿着一百多两银子大摇大摆走出去了,会被他记恨也是合情合理。”
“啪!”宋茗拿起惊堂木一拍,喊道:“来人!”
左列最前头一个官差走到堂下,拱手施礼:“属下在。”
“现在带人去金玉坊把老板胡老六和打手猴子带来问话。”
“是。”
等官差领命离开,场内一时安静了下来。
姜凝垂着眼,在脑海中推演着接下来可能发生的情况,以及应对方法,全神贯注之时,手背被人轻轻碰了碰。
一转头,柳明安浅浅勾着唇,毕竟在公堂之上不敢太肆意,但眼底明晃晃的笑意不加掩饰,眼睛亮晶晶的,好像有细碎的星光落了进去。
姜凝看了他一会儿,移开了眼,心底有什么东西在冲破桎梏,喷涌而出。

过了大约半个时辰,官差把猴子和胡老六带到。
二人进来后,姜凝能感到他们的目光在她身上快速划过,随后就见二人拱手行礼。
“草民胡老六见过宋大人!”
“草民侯泽华见过宋大人!”
宋茗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一下这两个人,唐书吏则是眼睛都要喷出火来。
就是这两个狗贼,狼狈为奸,诓骗了赵强!
若不是碍于场合,唐书吏真想拿着手边的砚台往他俩头上砸去。
“侯泽华,胡老六,你们可知本官找你们过来,所为何事?”宋茗问道。
“回大人,草民不知。不过嘛……”猴子咧着嘴笑,一副听话模样:“大人若有话想问,草民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保证会好好配合的。”
姜凝闻言,侧头看了猴子一眼,眼底泛起冷意。
这种笑里藏刀的货色,当时真不该让他回去给胡老六带话,就该把他一刀捅死!
正这么想着,手背又被人碰了碰,不用说,还是柳明安。
回过头来,姜凝就看到柳明安一脸凝重地望着她,眼中担忧与怜惜交织,对着她做了个口型:
“别这样。”他说。
姜凝收回目光,垂下眼,安静地听着宋茗审问。
“侯泽华?外号是叫猴子吧?”宋茗道。
“是的,草民因为姓侯,人又长得瘦,就得了这个外号。”猴子老老实实答道。
“你认识旁边这个姑娘吗?”宋茗又问。
猴子转过头,装模作样地把姜凝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认识,赌桌女侠啊哈哈哈哈……”
“你们有过节吗?”
猴子矢口否认:“没有!”
宋茗不置可否,问站在一边的胡老六:“那胡老板你呢?你和这位姑娘有过节吗?”
胡老六拱手道:“回大人,草民生性本分,从不与人结怨。”
姜凝听到这话,蓦地想起上辈子看到的那个贪污了好几个亿的贪官,他家那个先进的保险柜的语音密码是:克己奉公,执政为民。
胡老六或许可以跟他拜个把子,姜凝想。
一边的唐书吏听到这话也是气得脸红脖子粗,但又做不了什么,只能狠狠地剜了胡老六一眼。
娘的,这个狗贼,真不要脸!
唐书吏在心里怒骂不止,连写得字都比平时潦草了几分。
“姜凝姑娘说,她在本月十五日进入金玉坊,与你对骰,让你输了一百多两银子,胡老板就一点都不介意吗?”宋茗又问。
胡老六和猴子这才知道这个婆娘叫“姜凝”。
“没有!”胡老六一脸坦荡:“赌场嘛,输输赢赢很正常,草民怎么会将这点微末之事放在心上。再说,能与姜凝姑娘这样的高手过招,草民开心都来不及,哪里会因为几个银子就介意?”
宋茗“哈哈”一笑,半真半假地称赞道:“胡老板好魄力,有这份胸襟气度,难怪金玉坊能在灵山镇一家独大这么多年。”
“大人过奖了,草民不过是本着‘诚信经营,与人为善’的宗旨,做分内之事罢了。”胡老六施施然答道。
宋茗看着眼前这个老狐狸,冷笑着问道:“好一个诚信经营,与人为善!那胡老板为什么要设计让赵强欠下赌债呢?”
胡老六猛一抬头,满脸诧异:“大人何出此言啊?赵教头欠下金玉坊的赌债可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发生的,那天晚上那么多人,大人随便抓一个过来问就知道,全是因为赵教头他自己人心不足蛇吞象,才欠了那么多钱……”
胡老六说到这里,满脸委屈:“草民还把他的欠款从六千六百五十两改到一百两,没想到好心没好报,到了大人这里竟然成了设计陷害了,唉……这世道,真是让好人心寒!”
姜凝眼中闪过一道暗光。真没想到这个胡老六还是个老戏骨,装得真像!
抬眼一撇,那边的唐书吏笔杆子都要拿不稳了,咬牙切齿地看着胡老六,脸上的肉都在颤。
宋茗食指点着自己下巴,顺着胡老六的话说:“既然胡老板是好人,那本官就不问你了。侯泽华,你为什么要怂恿赵强去荷花村偷钱呢?”
猴子慌张道:“冤枉啊大人!草民从未干过这种事!”
赵强原本一直垂着头,闻言神色复杂地看着他的这个“好兄弟”。
“哦,你没有让赵强去荷花村偷钱吗?”
“荷花村?草民以来不是荷花村的人,二来没去过荷花村,怎么会让赵教头去偷钱呢?”猴子否认。
宋茗微微一笑:“你俩说辞对不上啊,赵强说,他拿不出一百两银子,是你告诉他,荷花村有个柳明安,他家有一百两,让赵强大着胆子去偷。”
“冤枉!冤枉!真是天大的冤枉!”猴子一脸愤恨:“草民从未说过这些话,更不认识什么柳明安,不知道为什么赵教头要拖我下水?”
赵强看着猴子情真意切地表演,唇边泛起自嘲的笑,这就是他的“好兄弟”。
“哦?那赵强怎么会知道他家有钱呢?他好像也没去过荷花村……”宋茗幽幽道。
猴子拱手道:“这个问题草民就不知道了,不过嘛,看起来这位姑娘跟这位公子是一起的,当时这位姑娘在金玉坊赢钱可是有目共睹的,赵教头在哪里听说过也不足为奇。”
“嗯,很有道理!”宋茗点点头,似乎是赞同,紧接着问道:“你刚刚说你从未去过荷花村?”
“千真万确!”猴子斩钉截铁道。
宋茗不再问这两人,拿起惊堂木一拍:“来人,将何震虎带上来。”
猴子和胡老六脸色僵了下,不动声色地交换了一下视线。
姜凝没听过这个名字,不过既然姓“何”,名字里又带个“虎”字,这让她心里有某种猜测。
柳明安正在思考为什么把何震虎也牵扯进来了,突然感到自己的手被轻轻点了两下。
他身边没有旁人,只有姜凝。
柳明安转过头来,就听见姜凝用极其轻微的声音快速问道:“何震虎是不是有个外号叫虎子?”
柳明安点了点头,但十分不理解姜凝怎么会问这个。
得到肯定答案的姜凝飞快地在脑内将所有事情串联了起来,纵火的人必定就在猴子和虎子二人之间!

第74章 审讯手段
何震虎不知道官差怎么找上他的,当他在家里被带走时,李香云和他娘一个劲儿地哭着问他犯了什么事,他自己也答不上来。
想来想去,何震虎猜到可能跟柳明安家被烧了有关。
但他所做的,就是收留赵教头在家坐了一下午,还有去竹林里给猴子报信,就算出了什么事,应该也怪罪不到他头上吧?
这么想着,何震虎心里踏实了一点。等上了公堂,看着六爷、猴子、柳明安和那个打晕他的婆娘都在,何震虎知道自己猜对了。
姜凝注意到宋茗在何震虎进了公堂后动了动身体,原本端正笔直的坐姿变了,一只手搭在扶手上,身子也歪了歪,看起来少了几分严肃,多了几分随性。
“草民何震虎,见过宋大人!”何震虎拱手行礼,他能感受到好几道目光都落在他身上,心里开始打鼓。
宋茗单手端起茶盏,浅浅抿了一口,随后却是笑着开口道:“震虎,这名字霸气,你不会是虎年生的吧?”
何震虎一愣,这问题出乎他意料,不过还是老老实实答道:“是的。”
“这不巧了吗?我也是虎年生的。”宋茗“哈哈”一笑,貌似很兴奋一样,又问:“你几月生的?”
“九月。”
“哦,那我比你大一个月,我八月生的。你成亲没有?”
何震虎有些搞不清状况,为什么这个县太爷不问他任何案情,反而跟他拉家常?
不止何震虎,胡老六,猴子,以及柳明安也是迷惑的,为什么县太爷现在看起来这么随和,一点官架子都没有?
只有姜凝缓缓勾了勾唇,她可太清楚这种审讯手段了。
审讯是侦查案情的重要一环,在漫长的历史发展中,由于法律制度越来越完善,以及世界各国对人权的越来越重视,为最大限度避免“屈打成招”,传统的对嫌疑人身体和生理造成损害的审讯方式,逐渐被淘汰。
发展到后来,获取嫌疑人准确证词的过程越发艰巨,因此审讯过程更强调心理学方法的研究和应用。
在现代审讯理论中,审讯者的问话技巧和对于被审讯者的心理活动揣摩有着同样重要的地位。
而这个宋茗的言行,采取的就是最简单的,降低被审讯者心理防线的技巧。
何震虎现身公堂之时,是带着被县太爷问话的心理预期来的,因此他是警惕的,防备的,心里带着防守意识的,这种情况下,他的任何回答都是权衡利弊之后的深思熟虑。
因此宋茗在何震虎进来之前,先是放松了身体,斜着坐,弱化了自己的“官威”。
随后宋茗谈话不再自称“本官”,而自称“我”,减轻了“官”与“民”的隔阂,模糊二人身份差距,再笑着跟何震虎扯东扯西,一点一点让他精神松懈下来。
而在这看似闲谈的过程中,说话也是有技巧的。
如果只是一味地问“你多大了”、“娶妻没有”、“孩子几岁”这些话,被审讯者会感到怪异,且很容易就能察觉审问者是在套近乎,结果很可能会适得其反。
宋茗这一点做得很好,他不光问,问完之后还聊两句自己的情况。这就会让何震虎慢慢意识到,这当官的是一个跟他一样的人,是活生生的,也有自己的喜怒哀乐,没什么大不了的。
至于宋茗为什么单单对何震虎使用这种心理攻防技巧,而不对猴子和胡老六使用,姜凝想了想,应该是因为从赵强的供述中可以推断出,猴子和胡老六本身就是工于心计的人。
胡老六和猴子一唱一和设计引诱着赵强走进圈套,彼此之间的牵连肯定比跟何震虎的牵连要深得多。
何震虎更像是他们计划中的最后一环,能被选中参与此事,最大的原因就是因为他是荷花村的人。
正因为如此,三人之中,若是要选一个人作为供词的突破口,那一定就是何震虎。
这个年轻的县太爷还真是有点手段,虽然套用得比较生硬、刻意,但是对于何震虎应该够了,姜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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