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咒术回战同人)平等爱世人—— by吱枝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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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净又纯粹,为了浅薄的相处而心甘情愿向诅咒伸手,成为诅咒的容器辗转千百轮回,一次又一次竭尽全力挽救与自己无关之人。”她按住自己胸口,不再跳动的心脏没有给她任何反应,由压榨而来的爱意诅咒所构建的领域还在扩大,诅咒师就这么站在那,安静的如同街头缄默的电线杆,一截枯木的剪影。
语气里甚至带着几分长者看待晚辈的慈爱。
“明明是爱意却成了禁锢她的枷锁,明明所行所事都是正确却让所有事滑向悲剧,明明连名字都交出去却依旧一事无成。”
“真可怜。”
翻阅过你所有记忆的羂索笑着感慨,语气中带着无奈与赞叹,像是偶尔一瞥发现草丛中生出朵羞涩的小花来。
“够了,我可没兴趣听你说这个。”富士山咒灵不满人类此起彼伏的尖叫,它挥手欲烧死部分流窜的人型聒噪器们,火焰迸溅间对路人们的生死毫不在意,扭头嘴上嫌弃道,“你怎么穿这个衣服,恶心。”
女人的表情变了。
扭曲的温柔自那张无攻击力的面孔上浮现,她半敛眼眸,鸦色眼睫后藏着蕴含忐忑的眸,某种自骨头缝里抽离的情绪占据了这张脸,挂在眉梢、眼尾、唇角。
“因为马上就要见到大家了。”她踌躇地歪头,黑发自别着的耳廓滑落至肩头,胸口重重起伏两下,温润的笑牵扯唇瓣,“好多年没见了,希望用他们最熟悉的样子见面。”
“死的时候是二十岁真是太好了,再大一点就不适合这身高专校服。”
女人柔柔开口道出毛骨悚然的感想,“我很想硝子,她有好好休息吗,一定又整天关在医疗室工作吧。五条君也是,就算是最强也不要把所有事都堆在身上啊,当年就说了这是不对的。”
“菜菜子美美子有没有好好长大,我可是写了不少遗书,不过她们肯定不会按照信封上的岁数要求看吧。惠君也是,明明说了不要做咒术师却还是做了,甚至还在黑市上把自己做奖励就为了我的音讯……可恶,小孩子就给我去好好念书啊!做什么咒术师啊!”
三个孩子的监护人为不听话的孩子愤愤不平,叽里呱啦每个家长都会心疼的受伤问题,顺带抨击了一波咒术界的童工制度。
就算是六眼也无法在第一时间辨认,这个为孩子的选择皱起脸的人,这个口口声声控诉却显而易见流露担忧爱意的人,这个连言语间的细小习惯都一模一样的人,究竟是谁。
人是由什么组成的?
独一无二的生活阅历,深藏于心的秘密想法,父母给予的□□相貌,现实磋磨的个人习惯。
如果另一人全部都拥有。
那么,祂又是谁呢?
火山头咒灵完全无视了这场足以令咒术界最强之人停滞的表演,它嫌恶地仰头看着就算是特级咒灵也不曾见过的超大型领域范围:“不是说要隐藏身份吗,这种程度的领域,构筑它的咒力属于谁这点,是不可能逃过五条悟的眼睛吧。”
漏瑚咋舌。
“还有,这个领域怎么会那么大?”
“毕竟人们都说【爱无边界】嘛。”停止荒诞独角戏表演的羂索笑起来,颇为赞叹地加大杂乱咒力输出。
“就跟口口相传的幻想型咒灵一样,被人类高歌传颂的爱意,千百年来象征可以无视一切阻难传递给对方的爱啊——”
女人张开双臂拥抱什么存在,抑扬顿挫以咏唱歌剧的腔调揭露这诡异领域的真相,于人潮奔亡中宛如优雅的、操纵生死的指挥家。
“自然无可阻拦!”
术式公开——
“请让所有人幸福吧,就算是虚幻之物也罢。”
“我一直以来的愿望,只不过是这个而已。”
【18:30 青山灵园】
凉风涌过少年艳色的发梢,钉崎野蔷薇不满地撇嘴,正为难得休息日还要突然加班的悲惨现实气急败坏。
“谁知道出来逛街还会遇到突然任务啊,偏偏我们还是离现场最近的…可恶,我新买的衣服!”橘发少女手上提着五大包购物袋挥舞,她将所有东西一股脑塞进身边人怀里,打开手机搜索附近有什么寄存物件的地方,崩溃地碎碎念。
“如果布一个帐能不能保存,还是放在哪位辅助监督的车上——喂虎杖,你在看什么?”
被呼唤名字的少年恍惚将视线自成群墓碑挪开,漆黑大理石的光洁面镌刻着埋于此处的亡者姓名,供物台上斜躺着束枯败憔悴的向日葵。
被人类冠以热烈生命名义的太阳花枯竭于亡者的坟前,已经脆裂的叶片边缘泛起孔洞与斑点,莫名有了几分讽刺意味。
虎杖悠仁垂首,指尖拂过招引虫蚊的、被归于垃圾范畴的花束,琥珀眼眸似乎想到什么骤然亮起,刚兴致勃勃想跟友人分享自己的发现,又悻悻合上嘴像只意识到犯了错的沮丧小狗。
“怎么啦?”
刚还在烦恼存放东西的钉崎野蔷薇戳了戳同伴的手臂,她可不是会放任同伴胡思乱想的马虎鬼。
“只是看到花想到了一些事情。”拥有春樱发色的诅咒容器挠了挠头,绽开大大的笑容,“小时候有一个大姐姐也送过我花来着。”
钉崎野蔷薇:……
“什么啊混蛋,我才不要听你的情史!快看看七海先生什么时候到!”绝不会承认刚刚有在担忧身边人的少女狠狠别过头,校服兜里实战术式的锤子硌的她有些难受,“惠那家伙呢,就算在休假中也会被这种程度的任务强行召唤回来吧。”
她蹙眉远眺呈锅盖状罩住涉谷中心的庞大领域,帐之内是能令任何咒术师困惑的混乱咒力,任何人都无法自外窥探领域的内部状况。
据打探的前线咒术师所说,这个突然诞生的领域不禁止任何人的进出,甚至没有伤害他人的欲望,安安静静待在那像个只存在于咒术师世界中的艺术品。
如团盘踞人类城市的雾,被无形围墙困住的涌动水立方。
却没有一人出来。
“…真是奇怪的东西。”
虎杖悠仁豆豆眼举手,小学生上课般大声提问:“请问!为什么奇怪?”
钉崎野蔷薇将购物袋放在枯萎的向日葵旁,抬手不抱希望的落下个小型帐,颓下肩膀为摸不着头脑的同伴解释。自小跟随长辈祓除咒灵的少女在某些常识上,自然要比刚步入咒术界的虎杖悠仁了解得更深。
“笨蛋。”
“领域展开这种东西,能做到这一步的要么是咒术师要么是咒灵。”她竖起两根手指认真科普,“而无论是谁,施展的领域都是由自身咒力构建的,也就是天生自带纯粹属于领域主人的印记。”
橘发少女抿唇,指出这个庞大到超乎想象的领域的最大疑点。
“而这个领域的构建咒力完全是混乱的,乱糟糟强行拼凑出的玩意,根本看不出主人的痕迹术式,这根本和常识不符。”她说,“简直,就好像使用的不是自己的咒力一样。”
“但这完全不可能……你又看到哪里去了?”
暖色琥珀眼底倒映出飞鸟掠影。
十五岁的少年在成为咒术师的第四个月历经数次生死,眼下两条弯曲的伤疤是诅咒之王——也就是他必须去死的原因,他神情放的极空,平淡地让一向强势的钉崎野蔷薇瞬间攥住虎杖悠仁的手腕。
“钉崎,原来涉谷也有这种鸟啊。”他露出有点怀念的表情,像是突然起了回忆当年的兴致,手忙脚乱向少女描述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白鸟。
“我家外面的树上有过这样一只鸟筑巢,它长得很好看,白的毛,紫的眼,眼睑下还有一颗小痣似的东西。每次我做作业都会停在我窗台上,当时班上的同学都说我小动物缘很好哦。”
穿着红兜帽的小狗笑起来,他站在代表死亡的灵园之中,身后是重重叠叠刻着各种名字的大理石墓碑,身负死刑却笑得比任何人都欢畅些许,“它的脚是红色的,很鲜艳的红,布满了交错的密密麻麻的伤疤——”
就像被红线缠绕一样。
虎杖悠仁没来得及说出这句话。
“轰隆——!!!”
他兽似的瞳孔紧缩,刚还被前线咒术师们比作乖巧无害的领域瞬息暴起,围困水立方的无形之墙破碎崩塌,领域如海啸席卷般以自身为中心轰然冲没附近的所有楼房、街道、路灯、商铺。
就算是体能强到离谱的虎杖悠仁也只能在这一秒中搂住身边人的腰身急退几十米,以咒力包裹自身迎接领域扩张。
圣经中灭世洪水不过如此,黑雾状的领域以难以想象的速度蔓延扩张。
“钉崎!!!!”
虎杖悠仁的呐喊被黑红的流窜咒力吞噬。
奇妙的是,被领域笼罩并不是个痛苦的体验,甚至远远没有虎杖悠仁之前几次进入咒灵领域中那挤压内脏的震慑压迫感。
少年怀里的钉崎野蔷薇消失了,温软的——原谅他用这个词吧,可他实在不知道应该怎么表达被这古怪领域包容的感觉,十五岁的孩子甚至品出了点小心翼翼的意味。
他被抱住了。
被无形的漆黑雾气,被咒术师概念中最容易被置之死地的领域包裹四肢。
也许是领域的特殊作用,又或者是他刚刚又看见幼时常见的白鸟所以心神涣散,大男孩一时间居然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的小事。
久到他还没有长大,还不能随心所欲乱跑,连生与死的概念都没搞清的年纪,爷爷还能牵着他的手走过大街小巷,为自己的小孙子买上根红艳艳的苹果糖。
夏日祭,夜幕,烟花,红绸,水袋中摇曳的赤色鱼尾。
纯白红足的鸟,艳丽簇拥的长生花,老人背对着夕阳的消瘦身骨。
【你要在众人的簇拥下死去。】
【拜托、拜托你好好长大,成为普通的大人啊。】
被判处死刑的大男孩于摧拉枯朽的咒力潮涌中,于昏睡的刹那想到。
曾也有人,在十多年前的盛夏祭典拉住如今最应该去死的容器的手,由衷地祝福他能活下去。
领域内。
禅院惠感官中所有事物都在倒退、融化、消散。
涉谷最繁华的十字路口人声鼎沸,那张张或惊慌或茫然的面孔在少年震惊地注视下皮开肉绽。先是人体最大器官皮肤的销匿,包裹骨头的肌肉走势一览无余,鲜红肌理与油腻脂肪消融交织为古怪的混色,又在眨眼间宛如一沓被张张抽离的厚纸。
层层纤维消逝,阴森白骨在阳光下呈现出玉的质感,随后岁月流逝的黢黑侵蚀,湮灭的黑灰使上一秒还活生生的人们像一具具被大火焚烧的干瘪尸首,残蝶般溃散于领域展开的力量压制中。
它们在被重塑。
湿濡的黏土般散落一地再重新聚拢,粘合为截然不同的模样。男人变为女人,女人变为孩童,一切都被拧碎化作单纯的粒子,生硬组装成另一幅景象。
像重归原始的沙画,被描绘为崭新的画卷。
禅院惠说不出话。
他是被评价为天才型的咒术师,虽然不怎么珍惜自己身体但从不会拿生命开玩笑,每次任务都尽力救下能力范围内的无辜者,在入学前便是二级咒术师。
千锤百炼的任务经验催促他赶紧做些什么,释放还未完成的领域与之硬碰硬也好,利用影子的存储能力多救几个路人也好,试探这领域的能力向高专申请援助也好——总之,做什么都行,他就是不应该傻乎乎地站在原地。
就因为你一句‘别怕’。
就因为你。
一开始是幼年陌生的邻居,后来是父母双亡时担起一切的监护人。
懵懂的孩子望着你,清浅的绿意虚虚的笼罩你每个时期不同的样子。他见证了你学生时代的天真烂漫,十六岁的少女面容稚嫩,跟在他身后不远不近三步的距离,会在抵达幼稚园校门前松一口气,用疲惫但温软的拥抱给予他所知晓的一切祝福。
踏过白雪,苍穹是灰败的雾蒙蒙。
支离破碎的路灯渲染出一个个朦胧的光圈,与缥缈雪絮一同照亮你们回家的路。
小海胆念着爸妈什么时候结束第十次蜜月,第八次听你讲述那些好厉害好厉害的同学们,一点点将你在乎的人们勾勒出形状,填补上充盈少女爱意的色彩。
那时的你喜欢笑,轻盈地笑着,用怪异却善意的视线扫过他的母亲,在禅院奈奈面前总是手忙脚乱慌张得不行,就连回复条信息都要在他面前念叨好几遍征得小海胆点头后才闭着眼按下发送键。
若是问你为什么紧张,刚升上高专二年级的少女也只会揉鼻尖悻悻地说些他听不懂的话。
【嘛,因为奈奈阿姨非常重要——就像罗浮宫里的蒙娜丽莎一样,超级珍贵的那种。】你手忙脚乱地解释,拢了拢男孩的衣领以防小孩感冒,【人在看到艺术品的时候,都会忍不住屏住呼吸怕伤害到它吧。】
尚未屠村叛逃的你当年青涩地弯起唇角,眼中是璀璨的、对未来充满憧憬与欢喜的繁星。
【奈奈阿姨对我而言,就是那样的存在。】
【她能存在,她能幸福……真是太好了,没有比这更好的事了!】
那个臭名昭著的诅咒师曾在某个冬夜冻得满脸通红,小声为另一人的存在袒露欢喜。
你手里捧着刚从便利店买的关东煮,在徐徐升起的白雾中用签子挑起个福袋耐心等待刺骨寒风将其吹凉,再弯腰送进男孩嘴里。
思维卡顿,禅院惠感觉灵魂与身体本能在此刻分隔为两个截然不同的部分,他召唤出玉犬,漆黑的犬类式神却毫无伸出他人领域中的危机感。相反,它悠哉地摆动尾巴,于高楼灰飞烟灭中却仿佛身处安心之所。
式神是主人精神的延伸。
野蛮生长的绿眸倒映出人间惨案,那一往无前不可撼动的时间像是在这一刻轰然坍圮。
后退,后退,世间万物都在倒退颠覆,高楼大厦的钢筋扭曲融化为液态高温的红浆顺着皲裂的水泥墙壁流淌而下,嘎吱嘎吱令人牙酸的声响没有撼动禅院惠目光的一丝一毫,摩天大楼整面玻璃外墙化作白沙消散,扑簇簇亲泄而下落进垂直几十米外的路人、那腐朽为白骨的罅隙中。
“救命!这是什么?!”
“救救我——啊啊啊啊啊好痛!!”
“大厦、大厦倒下了?这究竟是什么啊,地震吗?!”
“我的手变成灰烬了…”
此乃天灾。
他看见一切,他又忽视一切,视线死死咬住那抹漆黑倒影,失控的情绪在肌肉与骨头的崩裂中噼里啪啦轮番炸响,寻寻觅觅许久的人就这样突兀的、诡异的出现在面前。仓皇人群的呼喊与尖叫灌入少年脑中轰炸神经,奇装异服的路人惊惧跑过,高楼倾颓崩坏,小小苍穹蒙上似曾相识的灰败。
人潮汹涌,漫天飞灰。
可禅院惠却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一面之缘的白发男人衣角染血无法回应双胞胎的哭嚎质问,百鬼夜行的始作俑者无数次无奈被关在天台外浇花,险些把你喜欢的花浇死三回。宗教教主会换上常服接三个孩子回家,一路上慢悠悠地听女孩们叽叽喳喳学校一天的所见所闻,偶尔还肩负买菜的重任皱着眉头挤进超市,和他口中的猴子们抢菜菜子喜欢吃的奶酪棒。
朦胧秋雨带来你并不想见的旧人,鲜血浸染长廊和服。紫藤簪花摇曳,你因孩子们的祈愿参加祭典。抱着海胆头男孩狂奔于乡村田埂,去仙台送了盆寓意长寿的花。
禅院惠眼中的世界在倒退。
一帧帧,一幕幕。
清冷少年在意识回笼前迈开腿,□□比大脑更快,思维还未将【你出现了】这个信息咀嚼代谢,少年就跌撞着踏过混乱的咒力、泯灭的人群、久远的冬日,溃散人影于他眼中全都没了意义。
是被困在哪里了吗?
那为什么不回来。
是无法解决的难题吗?
那为什么不找五条悟,不找家入硝子,你不是最在意他们的嘛,夏油杰坟头都长草了。
为什么要在这里展开领域,难道是诅咒师的袭击吗?你真的做诅咒师打算毁灭世界了?
碧绿湖底。
有什么正发疯似的燃烧,迸裂出破碎星火。
——不回来也没有关系。
领域内唯一的咒术师跑了起来,脚下的砖块也幻灭为另一种形态,岁月侵蚀的破损缓慢恢复。
时间倒流,天平逆转。
记忆不受控制地倾倒,烧灼少年过去的真实。
叛逃的诅咒师带着陌生女孩们打开家门,高专校服前襟的纽扣挤满干褐的血块。红线断裂,山洪席卷,生死不明。
担下监护人责任的高专二年级学生,笨拙又迫切地将心剖出来给失去父母的孩子看。
我爱你。
狼狈回家留下生活费的少女喘着气。
我爱你。
唱着走调生日歌的咒术师看他吹灭蜡烛,转身被一个任务信息叫走,在打电话联系辅助监督时蹲下摸了摸禅院惠的脑袋。
我爱你。
混沌的午后,乡村麦浪间,堕落的诅咒师抱着他大笑狂奔,身后是吐舌头嬉戏追赶的式神。
【我爱你。】
【惠是上天的恩惠,是我珍爱的人。】
——不回来、也没关系。
禅院惠伸出手,耳膜嗡嗡作响,恍如白沙淹没花的根茎。
“停下来…”
——我和你走。
少年清朗的声线因哽塞的情绪显得变扭又古怪,就算心中千言万语嘴里也只能挤出生硬单薄的三个字。
领域之下,难以言喻的窒息感笼罩了禅院惠的五感,视野泼墨似的化作色彩斑斓的旋涡,他像是又回到当年,又回到那个你扔出两个选择的时候。
“等等…”
禅院惠的呼唤戛然而止。
有人从背后环住了他的身躯。
“惠,怎么在发呆?”
柔软的、温柔的,身上带着洗衣粉的柠檬味,埋葬于禅院惠已然坍圮的过去。
不知名领域像台终于停止运作的大型机器,只留下齿轮碾过的轰鸣声留存于禅院惠耳畔,敏捷的咒术师晕眩间发觉视线高度的异样,奋力睁眼也只得到熙熙攘攘的繁华街头,路人谈笑祥和,仿佛刚刚那人间炼狱的景象是他的错觉。
海胆发型的小男孩警觉回头。
笑盈盈的黑发女人,以及另一边提着大包小包超市购物袋的男人撞入瞳眸。
“傻了吗,小鬼。”那人拉扯着唇角的伤疤,将最轻的一袋放到小孩怀里,恶劣地笑着,“自己的零食自己拎。”
“噗嗤,今天是又被幼稚园老师问了吗。”发尾翘起的女人忍俊不禁揭露自家丈夫没好气的真相,拉起禅院惠的手,哼着小调于红灯的人行道驻足等待,“我都说过八次蜜月太过分了嘛!”
“这不是抽奖抽到的旅游嘛。”
“每一次都是?”
“…没错。”
男人斩钉截铁的答案作为这场夫妻交锋的结尾,女人哼哼两声表示放他一马。
涉谷十字路口即使在经济最萧条的年代也人来人往,电器商店的橱窗后陈列着一排排老式电视机,宽厚笨重的机身被挂上代表最新机型的彩带,微鼓起的弧状屏幕令禅院惠想到蛙类饱满的眼球,几十个屏幕闪现出相同的赤色海浪,向橱窗外的路人展示最新款的性能。
辐射光芒涌动,照在男孩稚嫩的脸上,一时间惨白如霜。
禅院惠站在2006年的尾巴,回首望向本已焚烧殆尽,浓缩为两个小罐的父母。
活着的,父母啊。
他曾经拥有的家。
“怎么呆住了,惠。”
死在十二年前的母亲笑着对她怔愣的孩子说,年轻的脸上光洁干净,没有沾染血迹也不曾血肉模糊倒在客厅的沙发上死不瞑目,“今天爸爸做饭,想吃什么尽管说哦。”
她轻快地笑着,无法理解为什么自家小孩会露出这种茫然惊愕的表情,但这并不妨碍共情能力高到发指的禅院奈奈敛去笑容担忧地屈膝蹲下,温热指腹拂过孩子波光粼粼的眼眸。
“是在学校午睡的时候做噩梦了吗?”
她柔声问着,已然自禅院惠野蛮生长的人生中退场已久的海潮奇迹般重归,用任何十五岁少年听了都会低下叛逆期头颅的语调安抚,与另一人最后留下的话语相混合为少年猜不透的谜团。
“不要怕,惠。”
【别怕,惠。】
“只是场噩梦罢了。”
【只是场好梦罢了。】
那层与年幼皮囊格格不入的复杂情绪被领域影响着退却,属于孩子的稚嫩重占上风,被禅院甚尔粗暴地揉了脑袋。
咒力消减,术式封印,时光倒流。
“只是,突然有点难过。”幸福的、不曾经历一切风雨的孩子笨拙地向父母表达心头的压抑,他抓紧母亲的手,踌躇片刻后又抓住父亲的裤腿,好像这样就能带给自己几分勇气似的,“感觉,发生了很悲伤的事。”
“…都是噩梦,对吗?”小孩拽了拽天与暴君,相似的绿重叠交融,孩子下意识询问能为自己支起一片天的父亲。
“当然啦。”禅院奈奈一如往常那般元气满满,她身后是十二年前的车水马龙,骨架大妻子两圈的丈夫提着装满新鲜蔬菜的塑料袋,不屑地对自家小鬼幼稚天真的问题扯开笑容,又被娇小妻子挠痒痒似的打了一拳。
在车声喇叭中,她给予绝对的答复,笑容灿烂到堪比耀日余晖。
“绝对,只是噩梦哦!”
【18:20 领域外围两百米处】
“那个领域的效果是什么,完全不知道吗?”
收集线索的辅助监督焦头烂额。
他哀嚎起来:“怎么会有这种领域,情报一点都查不出来啊!”
“目前有什么消息。”
“还能有什么,前线最后传来的【美梦】这种难以界定的词只能说是偏幻象吧,但为什么无论是打探的咒术师还是那么多普通游客一个都出不来啊,连声音都没有,跟被吃掉了似的……”
辅助监督崩溃倾诉已经向无数组织传递过几百遍的话,一回头却发现问出这个问题的人并不是熟悉的可怜同事。
过于高挑的白发男人双手插兜,他远眺百米外黑压压沸腾的领域,勾勒出优越鼻梁的深色眼罩所包裹的钴蓝眼眸微凌厉。
咒术界最强悄无声息出现于辅助监督身后,身边是理应镇守后方的反转术式操纵者。
“家、家入小姐?!”
辅助监督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家入硝子可是咒术界的战略性资源,强大的治愈力是她与掌握咒骸技术的夜蛾正道一般驻守东京咒术高专,若无一级咒术师陪伴甚至不得随意出校。
女人疲惫的视线掠过不远处庞大领域,她颔首和几面之缘的辅助监督打招呼,转而向剥糖纸的最强询问。
“有机会领域碰撞搞定任务吗,刚煮的泡面还没来得及吃就被抓过来了。”
家入硝子看显然在开小差的五条悟,毫不留情地将燃烧的烟头挤在身边人的无下限上吸引对方注意力。
握住烟管的指尖熟练左右碾动两下,再投掷到垃圾桶里。
捏着手机外壳发短信吩咐两个本就在附近的学生原地待命、以及有空的话去给他买个甜筒的师长抬头,神赐六眼毫无遮挡地审视这刚被他评价为黑巧克力山的领域。
沉吟片刻后嗓子眼里挤出仿佛要宣告什么悲痛事实的沉吟,严肃面色吓得刚松一口气的辅助监督提心吊胆,生怕这位最强嘴里冒出句‘没救了’‘解散吧’之类的话。
“不行哦。”
用以隔绝部分信息的眼罩被主人摘下,五条悟嘴里鼓鼓囊囊嚼着硬糖,他抻了抻左臂,像只即将飞檐走壁拆家的大猫伸展肢体。
“以万为单位的人都在这里面,万圣节的游行活动足以让对方获得大量优质的人质了。”
“直接进去把麻烦解决掉更方便。”他轻飘飘地说,将眼罩交到了家入硝子摊开的手掌上,绝对的实力使五条悟能轻易说出这在大多数咒术师眼中称得上荒唐的话,“大概能赶上给泡面加芝士片?”
“真是傲慢的话。”
“诶?这算傲慢吗?”
“是的哦。”
“而且,美梦诶。”
许久保持超短睡眠时间的社畜最强拍拍手,以能令辅助监督露出绝望表情的语气跃跃欲试道:“怎么想都很好奇,不试试的话会抱憾终生吧。”
这听起来是一点都不应该从成熟大人,尤其是如今最能拯救上万人性命的‘救世主’嘴里吐出来的话。
它过于个人主义又任性至极,好像比起他本人的意愿万人性命的安危也不是那么急切需要解决的事,但凡是个正常人都会在听到后发出不可置信的尖叫,或是有什么热血漫男主正义出拳拽住最强之人的衣领子大声说些义正言辞的台词。
可惜,在场的都知道五条悟的烂性格。
“美梦,听起来是不错。”家入硝子吐出最后一口白烟,从未戒烟的医者周身围绕烟草与寂寥的味道,她站在可能出现巨大伤亡的前线,缭绕的烟雾纠缠女人的眼尾惹得眼睫惊颤,“那就去吧。”
“我会治好伤员的。”
她的尾音很轻,像是在放飞一只鸟的翎羽,目睹它乘风而起飘飘荡荡,落于无人知晓的结局。
被带到前线待命的家入硝子不再看五条悟的背影,她慢吞吞偏转视线,环顾已然布下防护的周遭与形形色色陌生或熟悉的咒术师们。
家入硝子习惯等待结局再做出反应。
反正、反正。
那个曾让她不顾一切主动去挽回的人,到底没有回来。
“五条悟已经进去了。”
“让其他咒术师待命,分组名单都清楚吧,一旦领域解除立刻进入救普通人。”
“是是,一级咒术师已…家入硝子在这里,来两组保护,医疗设备跟上。”
曾被友人赞叹‘暖洋洋’的鸢褐眼眸上抬。
空无一人的街道,平日里人来人往的经济中心此刻空荡的有些冷清,棕发女人依靠着咒术协会统一配置的轿车,没有理睬白大褂被车子表面覆盖的尘土沾染弄脏的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