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咒术回战同人)平等爱世人—— by吱枝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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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的夜色总是来得早些,就算才下午六点二十几,天幕也多了几分暗色,天际垂死的太阳咳血渲染浅薄云絮,光线化作利刃刺痛医者的眼眸,照亮某种堆砌已久的情绪废料。
反转术式操作者迎着风,小声地,无人在意地张口,任由呼啸风声带走言语。
“……如果真是美梦也不错。”
开场有点像在登录游戏。
五条悟进入领域时漫不经心地在心里评价,活像个检测全息游戏的工作人员。
他一人出任务时喜欢自言自语,咒术界最强从来都不是个沉默寡言的人,浮于表面的活力与古怪性格也是他发泄自身情绪的一种方式。
毕竟,要是哪天五条悟爆炸了也没人能制止。
他嘴上挂着毫无温度的笑。
“美梦美梦,是针对人性的考验吗,就像漫画里那样的金钱美女权利…虽然老套但很好用,就是有点像格林童话啊,抄袭哦。”男人于白茫光线中迈开步子,无下限的流畅运转令他有些意外——因为很期待这个领域能做到那种地步,所以假设过无下限被阻断的五条悟十分遗憾地叹气,“还以为能给我更有趣的东西嘛。”
“都如你所愿的进来了,不给点厉害的招数吗?”
似乎是听懂了五条悟孩子气的抱怨,光茫微弱下来。
首先涌来的蝉声。
这类夏季独有的昆虫以聒噪长鸣延展自己存在的意义,盛大的夏天在六眼冷淡地注视下展开画卷。
浓密簇拥的枝叶,树叶间蹁跹的光辉亮得晃眼,五条悟缓缓眨眼,漆黑镜片挡在钴蓝眼眸前。
是那副早就被舍弃于岁月中的圆框墨镜。
身体也轻盈了些,二十八岁成年人与十几岁少年人的身形差距自然不必多言,但如果敌人是想以他的实力倒退来打败他的话,那也太蠢了吧。
重回少年时代的五条悟饶有兴趣挑眉,他环顾自周发现这游戏地图正是咒术高专训练场后面的林荫小道,树上趴着的蝉撕心裂肺地歌颂夏天。
他伸出脚尖踩了踩印象里早就被熊猫与乙骨忧太在某次体术训练中打碎的石砖路,为这幻境的真实度打了个高分。
十八岁的五条悟站在最熟悉的土地上,心下谨慎思索着局面。
就算是还不是‘最强’的最强,也不是可以被轻易搞定的。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真的有人以为这种伎俩就能打败——
“五条君!”
熟悉又陌生的呼唤。
属于少女的声音与奔跑的脚步声搅在一块,踏着蝉声烈日向他奔赴而来。
咒术界最强站住不动了。
盛夏热浪涌过他蓝色的眼睛,霜雪似的白发似摊不甘心融化于夏天的雪,发尾沾了水,刚洗了把脸的少年人额角湿漉漉纠成几缕,这具身体刚上完体术课,因为对手难缠的要死所以洗了把脸。
对手是谁,还能是谁。
是死在二十一岁的夏油杰,是十七岁的咒灵操使。
五条悟依旧冷静地分析,六眼在此刻宛如颗漂亮的无机质宝石,倒映出黑发小姑娘喘着粗气的轮廓,近乎贪婪地描绘。
美梦中会出现你真是一点都不用惊讶。咒术界最强面无表情审视自己的心,不远处夏油杰与家入硝子结伴走过,他们走的是另一条路,依稀传来‘这几次任务怎么样’‘很顺利,没事’的对话。
这个领域的本质是【愿望】。
五条悟勘破真相。
他回到了高专三年级的夏天。
他回到了那个所谓的苦夏,那个他曾经无法理解发生了什么的苦夏。
倏忽间,黏糊糊的汗液沾染校服内衬使其紧贴后背,五条悟默默望着你漆黑的发尾摇曳,视线划过女孩面颊上的医用纱布,再转移到你胸膛那处与自己心脏相连的——已经无法寻觅的红线。
咒术界最强的无下限自行瓦解。
这并非成年人的本意,而是少年人的本能。
“五、五条君…”
刚出完任务悄悄回校的女孩满身狼狈,你定然又是瞒着家入硝子和夏油杰的,不然反转术式操作者绝不会放任你顶着一身伤到处乱跑,咒灵操使也会皱眉替你接下一部分任务。斑驳树荫落你们发顶,繁重任务压迫着少女的脊梁。
这个夏天你瘦了不少,伶仃一截的手腕在宽大袖口里晃悠。
少女的胸膛剧烈起伏,哼哧哼哧如台破旧的风箱哀鸣。教导学生已久的五条老师从你不自然的奔跑姿势看出左膝盖多半是有淤青,或者是更为严重的伤口。
苍白的唇上溢出血珠,严重睡眠不足与积劳成疾使你眼下一片青黑,毫无血色的脸在见了他之后依旧扬起个狼狈的、丑乎乎的笑来,眉眼耷拉仿佛被什么欺负到极点的小动物。
这些都是曾经的五条家六眼看不出来的。
……他没有看出来。
白发少年依旧站着,任凭灼热光线流淌于眼底,没有无下限隔绝阳光的深色制服吸取热量,他默不作声将一切吞咽。
就像你和夏油杰曾做的那样。
“五条君。”
你揪住衣角重复,身体微微发抖。五条悟胸膛中被血肉白骨拘着的心脏咚咚咚跳的他心烦,可他没有再像少年时期那样逃避。
成年人将目光直笔笔黏在你脸上,连脸颊细密的绒毛、微红的眼尾、湿润的眼眶都看得一清二楚。
相连的心脏狂乱鼓胀,尖叫着泵压血液。
“明天,我和二年级们要一起出任务。”
五条悟听见不存在的‘咔嚓’声。
笼罩着你的透明玻璃、一直以来隔绝你与外界的结界分崩离析,融化于苦夏扭曲的高温中。
女孩的声音沙哑到拉嗓子,艰难挤出的话语一点一点被舌尖抵着溢出唇瓣。
“最近我不是接了超多任务吗,好像是咒力紊乱吧也可能是别的什么原因,惠又赶走了一个搞卫生的阿姨哈哈,昨天祓除咒灵的时候一不留神摔了一跤把脸磕破了搞得我不敢见硝子,夏油君又在说什么苦夏苦夏……”
七扯八扯牛头不对马嘴的话连贯起来,你自己都不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紧盯着自己的鞋尖沁了一身汗。
“我、我有点累了。”汗水浸湿眼眶黏连眼睫,你难受地眨眼睛,玻璃壳子破了个窟窿淌出真心,“我——我好累啊,五条悟。”
你唤出了他的全名,哀求似的。
“所以,明天,你能不能陪我一起去。”
五条悟在这无可救药不可追回的十八岁夏天,这领域构成的虚假幻境。
终于,终于,等到了。
他听见你说,他听见你求。
——“帮帮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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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五条悟的愿望很好猜吧
—— 最强之人只是希望,缘在那时候,杰在那时候
——要是能向他求助就好了
#纠结了很久禅院惠和原著中伏黑惠的不同,在不同的遭遇之下他俩已经产生很大的偏差了,如果禅院惠真的追上了妹,他真的会跟妹走
写了点禅院一家的甜饼,快乐!
#五条悟的愿望中的苦夏节点是我曾经思考的he if《如愿》的一个开头,但我想了想,无论如何缘都不会说的,只要还是缘,她就不会求助,她就根本没有【寻求五条悟帮助】的那个想法
所以就放进领域幻境里吧
这个故事本身从始至终根本不可能he,是个死结
(所以《如愿》直接开了个【除了我以外所有人都重生了】的新副本
#为什么又回来了呢,是因为想着世界上人类物种的多样性,喜欢我的人总比讨厌我的人更重要,所以还是把剩下的几章放过来
他艰难地试图自美梦中挣扎,可那其中有一切理应属于他的幸福。
被判处死刑的容器闻到爷爷那件老旧大衣皮革味,午后夕阳会将屋外长廊换鞋的那方寸木地板晒得暖烘烘,老人抱着自己的孙子,冒出的胡茬戳得小悠仁咯咯笑。
而在这个拥抱后年幼的孩子会提起水壶为那小片花田浇水,嘴里哼着电视里刚放的动画片主题曲旋律。
——有人钳住虎杖悠仁的下颚,柔软纤细的五指勒进少年略肉的脸蛋,逼得他张开嘴。
高专的同伴们上门找他出门逛街,钉崎野蔷薇是火焰般明艳的女孩,她手里攥着三张游乐园的门票,唇上的红丝毫没有越界,规规矩矩衬出少女最美的状态,裙角是波澜的海浪。
“快走了虎杖,要是迟到你就死定了!”
她挥了挥拳头,唇角上扬。
“您好。”
禅院惠还是沉默寡言的作风,他站在橘发少女身后向怔愣的虎杖悠仁方向低头问好,刚想应声回到同伴身边去的樱发大男孩顿住,虎杖悠仁慢吞吞回头,他听见自己后颈骨头缝里迸溅出的声响。
本该入土的老者拄着拐杖站在十五岁的少年身后,他看起来硬朗极了,不是病床上蜷缩的佝偻老头,声音依旧洪亮的突破年龄。
“看我干什么,臭小子!”虎杖倭助没好气地开口,没有再说任何悲伤的遗言——被众人簇拥着死去之类的诅咒,只是平淡笑骂着,“朋友不都来找你了吗,出去玩啊!”
爷爷在笑。
虎杖悠仁下意识抬手,指腹拂过眼睑,触感平滑无疤。
——黑发女人将第十五根宿傩手指塞入虎杖悠仁的喉咙,琥珀眼眸朦胧涣散,他依稀窥得张熟悉的面孔。
这是诅咒师与容器的第四次相逢。
“没关系的,全部吃下去吧。”她温柔启唇,像是母亲在安抚不安的婴孩,“悠仁是天底下最棒的小孩。”
那年足球场的林荫下,这具身体曾如此说着、为最心爱的孩子戴上花与软枝编织的桂冠,嘴里哼唱跑调的隆重配音。
“抱歉,她不会出现了。”无人知晓笑眯眯的羂索口中的‘她’是谁,“要是她在的话肯定又会哭个不停,所以还是我来吧。”
曾寄生虎杖母亲将虎杖悠仁诞下的千年诅咒师脸上溢出诡异的母性,她笑着整理象征春日生机的樱发,轻抚‘亲生儿子’的脑袋。
“去完成你的使命,悠仁。”
慈爱的声音说。
“大闹一场吧。”
下一秒,领域的主人原地消失。
诅咒之王睁开了眼。
【我只能拯救向我求救的人。】
无数次的,五条悟会想起少年时代自己对夜蛾正道说出的话。
十八岁的少年完全无法理解为什么身边人会突然杀人、叛逃、成为诅咒师,这种突兀转折堪比连载几十年的老漫画在最终回告诉你其实最后BOSS是男主角八岁时救过的邻居家的宠物狗一样,是会被读者唾弃钉上耻辱柱的地步。
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屠村,为什么要叛逃,为什么平日里最温和的两个人会走上这样的道路——
原因,原因,万事万物的来源都是有原因的,那段时间的五条悟恨不得把自己的脑子挖出来调电台般将这苦夏的所有记忆一帧一帧播放、倒带、放大、切割。
他发了疯似的愤愤咀嚼每一处细枝末节的线索,希望能从中得到个像样的答案、借口,或是随便什么能让他顺畅呼吸的东西。
白发少年将自己砸进愤怒的情绪中,因这一届高专学生十分争气的出了两个诅咒师,五条悟与家入硝子的手机都被咒术协会缴获检查,以确定这两个前途大好的天才没有误入歧途同流合污。
是的,歧途。
他们这么称呼你和夏油杰,好像曾经任劳任怨祓除咒灵的年轻学生是什么恶劣病原体、肮脏沼泽、蠕动蛆虫。
老头子们生怕五条家神子被污染,以堪比判处死刑的速度清理了你们的宿舍,消毒杀菌彻底磨灭所有生活的痕迹。
旁观一切的医者没有那么冷静,你至于家入硝子就像夏油杰至于五条悟,是挚友,是融入呼吸的一部分,是无法轻易舍弃的存在,不是什么用一根烟、一根棒棒糖的时间就能彻底愈合的伤口。
五条悟知道自己的同期病了,他们俩都被生生挖去了血肉,只不过医者更习惯沉默,她不说,不说,她再也没提过冬日的红豆年糕汤。
——因为能让家入硝子不顾一切哭着抓住的人没有回头,没有回来。
——所以医者也不愿意去学会那道简单极了的菜肴,硝子总是向着你,一点‘骗子’的可能都不愿与你沾边,硬是憋着避开这简单菜式。
硝子总是向着你。
你也总是向着硝子。
有什么困难要及时向老师呼救哦。五条老师不止一次向一届又一届学生重复,漫不经心又飘飘然,时常伴随着学生们虚弱到白纸化的惨状,又在‘没想到你今天那么有师德’的震惊注视下乐呵呵补上一句。当然,我会不会回应就是另一件事了啊哈哈。得到学生们‘果然如此不愧是你’的了然死目。
六眼之下,这个声势浩荡的领域,其破解方式近在眼前。
太简陋了,简陋的五条悟止不住发笑,他该笑的,就像当着虎杖悠仁的面指指点点火山头咒灵进行教导一样,大声嘲讽这咒力走向的核心简直太好懂了、太简单,明晃晃捉弄人的阳谋。
可咒术界最强说不出话,嘴唇紧抿,身体僵硬。
他沉默地看着,安静得仿佛咒术高专这片不知存在多久的樱林小道,垂眸将这场闹剧看在眼里。
家入硝子发现了你,平日能走绝不多跑一步的少女穿过树丛冲上来扼住你的手腕,你下意识想跑又被友人三两下撸起袖子露出暗藏校服下的伤痕,不好意思地低头自首,嘴里辩解着都是小伤很快就好。
夏油杰缓步而来,他走得慢一些,却也在你求助的目光下不赞同地蹙眉,和气呼呼的医者一唱一和险些让你羞愧地找条地缝钻下去,绛紫色眼眸在这闷热的蒸笼中化作捉摸不透的烟雾。
【你相信天命吗,悟。】
【我不信。】
总是活力满满的后辈又用那独特的大嗓门喊起来,他一个个叫了过去,清点五条悟为数不多的珍宝。
你眼睛忽的亮起向灰原雄回首示意救救你,都说人的眼眸是最容易衰老的器官,随着年纪的增长会逐步暗淡沉淀,可你无论是叛逃前还是后都仰着那清润的眸子。
【不要过来!】
【我已经叛逃了,你明明知道的、为什么要过来和我扯上关系啊!】
灰原雄拽着他的同期跑来,七海建人年轻的要死也没戴上那被五条悟吐槽显老的眼镜,亚麻发的少年跟在他的友人身后,明显不想和奇怪前辈们贴贴却还是拉着脸踉跄跟上黑毛小狗的步伐。
他为你的伤势挑眉,罕见地以下克上憋出几句带着担忧的话语,吓得你这个前辈弱气地连借口都说不出。
太假了,咒力循环根本逃不过六眼,每个人塑造的跟纸片没啥差别。
五条悟抬手盖住眼睛,可六眼还是如同锲而不舍地传输信息,它告诉自己的主人这个领域多么不堪一击,这几个咒力凝聚的人不过是一戳就破的假象,那些揭露他真心的话语只是无害的副作用,是敌人用来恶心他的手段。
可耳朵忠实地传递动摇心声的话语。
这个夏天太糟糕,糟糕透顶,狗屎程度已经到了五条悟巴不得将这个苦夏就此扯下日历,揉吧揉吧丢进废纸篓,再来一发术式毁尸灭迹的地步。
他的愿望怎么会是这个。
咒术界最强挑剔着状似游刃有余。他可是有更远大理想的,他是要改革迂腐咒术界脚踩老橘子输出新鲜人才的杰出教师,再怎么他的愿望也应该是个光明未来的咒术界吧,应该拿出点更宏大、更符合他五条悟身份的超大型改革春风吹满地版幻境吧,为什么,凭什么,怎么都不该是这个…
…怎么会是这个呢?
五条悟举起手,后牙紧咬。
你被同伴簇拥着,低眉顺眼发誓绝不会受伤,再也不会——没有比这更荒唐的话了,五条悟脑海中浮现那些琐碎的、他自以为不会再想起的画面,那些理应被最强丢掉的过去。海水冲刷沙滩,狼狈的小姑娘炮弹似的撞进他怀里,五条悟五条悟的不停喊着,眼含繁星地大声宣告他能幸福一生,孤注一掷地爱意砸的白毛DK晕乎乎连冰淇淋都没拿稳。
钻石糖果,无名指的素戒,银戒背面少年人镌刻自己名字的隐晦小心思。高专宿舍长廊灯光灰暗,偷偷跑回来只见了他一面的人疲惫地递上伴手礼就算他几次重申并不需要,被问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也只会说‘苦夏’。
一声不吭转身就走——跟在灰原后面,跟在杰后面——山洪天灾,笑着说自己没事的人倒在山洞里,下半身完全没了,鱼似的开膛破肚露出森森白骨,鲜血积成一滩。
骇人咒力凝结为一点,紫色雷电迸溅于少年指尖。
够了。够了。
“五条君。”
咒术界最强感觉胸膛刺痛,凉意自脊骨往上窜。奇怪,明明没有受到攻击。
隔着人群你们对视,遍体鳞伤的女孩语气近乎哀恸,可你没有开口也没有说话,那些电流似的内心独白贯穿五条悟紧缩的心脏。
“帮帮我。”
原来,他的愿望。
一直一直,都不过是……
——你要是能向我求救就好了,你要是能向我开口就好了。
——跟我说说话吧,我已经是最强啦。
盛夏、树荫、高专、制服、任务、夏油杰、家入硝子、灰原雄、七海建人、白鸟、草地、向他求助的你、苦夏、荞麦面、戒指糖、山洪、金鱼蛋糕、大街上的狂奔……
冰冷凌厉的光四射,五条悟对着你,对着你们发动了术式。
太阳停止传播热量,吸饱阳光的制服沉甸甸像一只只溺水者不甘伸出、拖拽无辜者的手,牵扯着五条悟试图阻止他对自己的珍宝发出致命一击。
“不要…”
微弱的呼喊来自谁呢?
是亲手杀死的挚友,隔绝于外的医者,未能毕业的后辈,重返咒术界的伙伴,还是失踪多年的旧人?
五条悟不知道,五条悟不在乎。
咒力汇聚搅动疾风,狂暴的力量轰击这个幻境的核心。
那些鲜活的面孔被搅碎了,连点碎肉都没剩下,咒术界最强的眼睛太好,好到能清楚记录人体死亡的整个过程。
皮肤爆出皲裂的血红纹路,连带着本是止血的医用纱布浸湿、顷刻间糊成了一块儿。血滴自下颚啪嗒啪嗒落下,混着泪水与哀求,朝阳将你的脸映的通红,艳得几近灼伤凶手的眼睛,使其再强大咒灵都不可撼动的手微不可查抖了一瞬。
但也仅仅只是须臾,咒术界最强拥有常人难以想象的理智与坚韧,隐秘的怒火攀上六眼术式,暗处之人利用粗劣手段窥探了五条悟埋藏于青春的珍宝。
无形匕首插入这个男人的软肋再翻搅,确实造成刺痛的同时也将最强彻底惹毛。
他的过去,他的青春,他的宝物。
居然,被敌人当作击败他的最佳通关路线了?
……怎么敢。
沸腾的愤怒促使五条悟牵扯出神鬼皆惧的笑意,神赐的眼眸神经质地张到最大,深色瞳孔紧缩为针尖,苍穹延展的钴蓝纯粹到目空一切,他露出略长的犬牙,要直接咬死那个罪魁祸首似的。
带着血腥味的笑勾起。
“我要把你们的脑袋摘下来去给杰当伴手礼哦,垃圾们。”
“轰隆——!!!”
五条悟确实什么都留不住,但五条悟是最强。
美好幻境被不可理喻的力量强行撕开粉碎,只剩下金色烧灼的痕迹,温和无害的领域在此刻向恢复正常身形的男人揭开真相。
血腥味缓弥漫于男人鼻尖,浓稠到漆黑的血水蔓延至他脚边,碎裂的小块白骨浮于液面,胡乱成一团的黑发湿漉漉嘀嗒着红浆。
——那是颗被斩首的头颅,自后颈残余皮肉拖出来的小截似折断的鱼骨,尾端萎靡没于黑暗。
咒术界最强看见尸体。
他看见尸山血海,血流成河。
红线,混沌咒力构成的红线缠绕被困人们的脖颈,他们簇拥着直笔笔站在陷入领域前的位置,拥挤又稠密,乍一眼看上去像大型沙丁鱼罐头。红线的另一端往上、往上,消融于黑暗苍穹。
吊死鬼。
熟悉到无法思考的红线缥缈若蛛丝,它们温顺又纤细,是浩荡的赤色芦苇,辽阔的血色波涛,曾被五条悟评价为‘没用的玩意’。
而被他们踩着的,被五条悟踩着的,全部全部都是尸首,软绵触感像是最低劣恐怖主题密室里用道具人体铺就的道路,淋上血浆希望能听到使用者的惊恐尖叫。
黑发的女性残骸,粗略望去年纪在十几岁到二十几岁不等,年长者穿着普通的便装,年轻点的就是破破烂烂的高□□服。五条悟视线里出现了不止一枚金属螺旋状纽扣,它们跟自己的主人一样浸满血水。
整个领域内部像是远古时代的战场,不可计数的尸骨成了最不值钱的玩意,它们横着交叠组成大大小小连绵不绝的尸丘。
赤红血水于底部蔓延,吞没较浅的残骸,无数条纤流潺潺。
这哪里是领域,分明就是个超大型尸体储存仓。
万人冢。
每一具尸首的腐坏程度都不一样,白骨与血肉交织,像是随着时间流逝有源源不断的残骸存入,而最先放进的尸体风化为难以辨别的碎骨。
五条悟从不是会放任自己沉浸于情绪中的人,就算他再怎么玩世不恭都不会真的因为自身而抛弃其他人的生命。
最强有很多事要做。比如把陷入美梦中的可怜群众捞出来,比如去找维系整个领域的源头,比如解决不知为何重现的两面宿傩,比如祓除这几个凑上来的特级咒灵,比如拯救世界——这听起来恶心极了,像最初满口正论的夏油杰会做的事,可到头来走在这道路上的却是他自己。
他像台空调外机,超常运作的思维嗡嗡作响,冷气挤进血管顺着血液往身体的最深处淌,某种微小的可能性大喊大叫着彰显自己的存在,又被最强咬住舌尖强行咽下。
那么多尸体,偏偏没有一具尸首向五条悟展露面容。
就好像这个领域的主人不愿意似的。
“哟,发什么呆呢。”
还没等仔细查看,悍然咒力就携着拳风重击而来,五条悟随意躲过,一道‘劈’轰开他身后的一座尸山,天地震动血肉白骨被炸得粉碎红出个大洞。
下一秒更多的肢体如白沙下陷填补,黑色发丝纠缠,偶尔露出一两只断掉的手臂,白花花的皮肉包裹着突起的骨,干涸血块凝固似伤疤附着其上。
白发男人瞥见只完整的右手,这给了咒术界最强杀死某个猜测的力量。
“哈哈哈哈哈哈哈,五条悟。”诅咒之王顺手撕开碍事的高专校服,漆黑咒纹浮现,环住他的手腕,“这回终于能好好打一架了。”
两面宿傩用虎杖悠仁的脸狂笑,他张开双臂,毫不顾虑蝼蚁生死地释放出烈焰清场,沉浸于美梦中的人们毫无知觉,他们成了咒术师与咒灵对决前燃烧的薪柴,顷刻间融化为灰烬,散落于交叠的尸体缝隙间。
“你猜我这一路上,用这小鬼的手杀了多少人?”
“别给我可爱的学生捣乱啊,和老头子们吵架是很麻烦的事。”五条悟挑眉,他飞身上前一脚逼退还要清场的两面宿傩,声线不紧不慢地恼人,与雷霆暴怒的燃烧咒力产生鲜明对比,“正好,我现在心情不怎么好哦。”
六眼环顾因估计两面宿傩而不敢上前的特级咒灵们,他莫名有些在意那颗血肉模糊的头颅。
等解决这些家伙再去看吧。五条悟想着普通咒术师绝不敢幻象的事,轰隆隆的电车自远处深幽洞口传来,车厢内是古怪的窸窣声。
黑发教主盘腿坐在屏风前,暗淡黄布上印着错综缭乱的花,微微蜷缩的纤细花瓣柔软内卷,大批大批开着的花远远看上去就像血铺成的毯,无形烧灼你的视线。
红色彼岸花。
在日本,传说其为牵引亡灵的火照之路,人们踏着这花的指引通向幽冥之狱。
你枕在男人大腿上,后颈贴着五条袈裟的褶皱,宽大深色衣袖掠过你鼻尖,蹭出模糊的血红晕染。已然在黄泉的旧人没有扎那标志性的丸子头,已经蓄得很长的黑发顺着颈侧垂下,不知何处的光源衬得他面容愈加深邃。
夏油杰长得好看,你一直知道他长得好看,从学生时代的时候就知道。
很久很久以前就知道。
“夏油、咳咳咳……”
凝结血块的嗓子眼咕噜咕噜,活像口堵塞已久的枯井,混着铁锈味的血沫喷溅,你艰难地抬手捂住口鼻,别过脸去浑身抽搐地咳嗽,拱起脊背蜷缩成皱巴巴一小团,尽量不弄脏教主的衣服。
骨瘦嶙峋的小兽喘着气,嘶嗬嘶嗬的气流穿梭于气管,以近乎梦呓的口吻呼唤:“夏油。”
作为黑暗之中你唯一依仗的男人狭长眼眸内敛,恍若慈悲不忍望向红尘的神佛雕像。
“夏油…”
他没有应你。
沼泽泥潭似的绮梦中,无人应你,唯有泛着涟漪的气流回应你微弱到连蒲公英都无法吹散的呼吸。
沉默半晌,你抽了抽鼻子,自我欺骗:“夏油说:我在。”
这并不是长达八年的囚禁之所,而是灵魂被磨损到极致的幻象。
人的灵魂是有厚度的,它并不是永生不灭的存在。这具身躯内有三股势力,分别是你这个原主人,外来盗号的羂索,以及据说诅咒了你的爱意诅咒黑雾。
你是爱意诅咒的承载对象,也就是这份庞大力量的唯一输出口,隔绝它和羂索的壁垒。只有通过折磨你,才能榨取诅咒的咒力,从而获得更多的力量。
现如今你已到达了极限,每分每秒都是以‘再看一眼五条悟’为核心硬拖着残躯守住神智,无时不刻侵入骨髓的爱意咒力冲刷你岌岌可危的灵魂,如同断壁残垣的水中堤坝,消亡是注定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