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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里红妆终不负—— by火焰兮兮

2023最新网址 fushuwang.top  录入时间:07-26

“戴着。”
他低沉命令:“一个对我很重要的长辈让我把这个手镯送给你。你就戴着吧。”
明明是他自己要送,却说是别人非让他送,他可真是别扭至极。
“皇后让你送的么?”凤倾怜问。
北玥流云眼神有些黯然,不过他很快就恢复平静:“不是。”
他似乎不想多说什么,凤倾怜想到那个藏在未央宫的狐族女人,便点点头:“那我就收下了。”
自从他扔了龙蛋,她就知道自己或许是误会他了。
他并没有觊觎她的龙蛋。
看在自己对他有过好感,甚至喜欢过他的份上,她不想计较那些黑暗的事情了。
她宁可相信他并没参与那些事。
希望这个男人对她来说,是一个美好的回忆。
她戴着手镯,跟北玥流云上了马车,马车疾驰向银雪郡王府。
今夜的她被光耀藤啃噬了大量精血,脸色一直都有些苍白。北玥流云嘱咐她好好休息,便回听雪阁了。
凤倾怜却辗转难眠,干脆起床。
既然时间不多了,那么她该连夜熬制迷魂汤。
她曾经得过一个鬼戎的迷魂汤方子,便让碧奴去熬汤,自己则拉了一张躺椅坐在院子里,一边盯着碧奴熬制汤药,一边撸掉左手腕上的翡翠手镯。
可是任她废了九牛
二虎之力,都无法取下。
该死的,这个手镯该不是又被下了什么妖术,所以长在她的身上了吧。

凤倾怜一边盯着碧奴熬制汤药,一边扇着蒲扇。
主子没睡,那么上上下下几个丫鬟自然也没心思睡,全都伺候在凤倾怜身边。
自从把这几个丫头从王府暗牢里弄出来,她就有了出走的打算,从那一天开始她就有计划地贬斥一些丫头,用各种由头把她们发配了出去。
如今院子里只剩下碧奴和明琪两个大丫鬟,还有三个小丫头。
碧奴和明琪此前一直都劝她攀附北玥流云,好在两国关系生变的时候有一个可靠的人保住她。
她不得不把自己的计划告诉了她们。
听说她要逃出凤城,碧奴和明琪两个丫头吓得小脸都白了。
不过凤倾怜用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跟她们讲明了自己离开的理由,她们便点点头,决定帮助她一起逃跑。
两个丫头已经被她洗脑了。皇后散公主功力,皇帝给公主下光耀藤,竟然只是因为公主的凤星之命能辅佐郡王当上千古名君。
赤唐王廷有点太无耻了!
她们不懂什么权谋,只是站在女人的角度,觉得如果她们是公主,她们肯定也无法忍受。
“可是公主,赤唐王廷都不是好人,但是郡王却是一个例外。他并不坏啊……我们觉得郡王人挺好的,他每次看公主,眼底里都有光……您真的舍得离开郡王么?您离开了他,会不会后悔?您还能遇到比他更看重公主的男人么?您真的不会怀念么?”
凤倾怜苦笑一声:“我的王妃头衔都是骗来的……什么爱不爱啊,对我来说没那么重要……以后我会遇到更好的男人的……不过我身体里有光耀藤蛊虫,只要触碰其他男人就会烈火焚心而死,我只能和命定注定的.right谈一场柏拉图式的恋爱了……”
柏拉图式的恋爱?这是什么东西?两个丫头又懵了。
碧奴和明琪是鬼戎陪嫁的大丫鬟,是真正的鬼戎国人,而那三个小丫头则是北部边境的赤唐人,是凤倾怜出嫁前大妃临时买来的,所以凤倾怜准备带碧奴和明琪一起走,那三个小丫头便准备给一些银子打发走。
“明琪……”凤倾怜指着那三个小丫头道:“把她们带出去吧。这是最后一批了。”
明琪和碧奴是凤倾怜的心腹,也明白公主明天就要带她们两个走了。公主心善,不愿意连累下人送死,便要分批把这些丫头们打发走。
明琪便带着那三个丫头出去了,给了她们每人一百两银票和田契地契,安慰哭哭啼啼的她们几句,便把她们都打发走了。
然后主仆三人便每个人都拉了一张躺椅,在院子里轮流熬药。
熬药间隙,一阵小风吹过,吹得碧桃花纷纷落。
凤倾怜脑海中忽然闪过北玥流云那似告白又那么含蓄的话来:“自从我从六尾玄狐的爪下救了你……我们的命运便彼此相依,难以分离……”
“你可知,这世间,我们是如此的孤独,唯有彼此相伴,才会免于永坠寂寞?”
“北玥流云,你是因为失去锦沫这个白月光后,心底太寂寞,所以才会接近我的么?”凤倾怜对着天上的月亮,轻轻呢喃,又似乎在问苍天:“你到底爱过我么?爱我多一点,还是锦沫多一点?我们的命运,真的会彼此相依,再也不能分离么?”

她和碧奴、明琪都换上了男装。
碧奴指着天上的月亮,诧异地道:“公主,都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看那月亮多圆啊。不过,这月亮怎么是血红色的?奴婢在不夜城从未见过血红色的月亮呢。”
凤倾怜抬起头,果然只见一轮圆月当空,不知道何时,圆盘似的月亮竟然泛出了血红的色泽。
血红之月,似乎不是吉兆。
凤倾怜正看着血红的圆月愣神,忽然明琪惊惶地从门外跑进来:“公主,不好了,银雪郡王他,他竟然来秉烛院了……”
凤倾怜顿时从躺椅上站起来,脸色难以抑制地出现了一丝紧张。
她晚上已经把药下到了厨房的大锅饭和北玥流云的私人小灶里,现在大概药效还没发作,所以北玥流云竟然没按照她的计划在听雪阁晕过去,反而超出计划之外,竟然来了秉烛院。
凤倾怜强迫自己冷静,吩咐碧奴道:“摆上一桌小菜,把我去年埋在桂花树下的女儿红拿来。记得把***下到酒里面……”
碧奴还算持重,虽然紧张地额头冒出了冷汗,依旧转身按照凤倾怜的吩咐做去了。
与此同时,北玥流云独自提着灯笼,推开了秉烛院的院门。
男人脸上依旧有些苍白,不过俊逸的五官浮动着一丝随意慵懒的神采。
他不像是已经洞悉她的计划。
目光在凤倾怜的宝蓝色的长袍上落定,又睨了一眼她盘在头顶的头发,故意化浓了的剑眉,还有故意涂黑了的脸颊,不由诧异道:“你这是准备去哪?男人的衣服都穿上了?”
凤倾怜深深呼吸了一口气,便迎了上去:“你怎么又是一个人来我这里?两国关系最紧张的时候,你一个人……”
“我功力恢复了,足以应付各种危机。”北玥流云身姿皎然如月,朝着凤倾怜走过来,问:“其他人去哪了?你这里怎么有点冷清?”
凤倾怜故意岔开话题,望了望天上的月亮,道:“今夜月亮的颜色很奇怪……竟然是血红之月,这是我第一次看到血红的月亮。”
其实这几天的天相都是诡异的,没有到月中,可是月亮接连几天都是圆的。而今天是七夕之夜,可是月亮竟然变成了血红的圆月,像是有人在人为操纵天象一般。
北玥流云和凤倾怜一问一答,然而这个女人都答非所问。
他凤眸微眯,索性不再问她,而是顺着她的目光看向天上的月亮。
望着那圆盘似的血月,他的神情多了一丝迷茫:“这也是我第一次看到血月。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今夜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凤倾怜心底道,今夜我要逃了,这算是不好的事情么?
不过她逃跑这点小事也能引得起天象异变,她的行为有这么震撼苍天么?
就在这时,碧奴和明琪把准备好的酒菜摆上了桌,把桌子抬到了院子中央。
“流云,我正准备吃点夜宵,你也来吧。”她口气随意,仿佛昨天跟他吵架打架的事情都不存在了一样。
凤倾怜装模作样地端起酒坛子,正要为他斟一杯酒,北玥流云伸手拿过她的酒坛子,道:“走吧。我们得去长安街上的灞上酒肆一趟。”
“这坛女儿红是我亲自酿的……喝完再去别的地方……”凤倾怜怎么会错过给他下药的好机会?
今夜,她必须离开凤城,绝不能耽搁,必须立刻把他放倒。
否则清醒的他知道她被裴锦梓接应逃走了,即刻去追,一定会把她追上。
她需要他昏迷到天亮,即便发现她失踪也来不及去追。
北玥流云已经拉住她的胳膊:“快走,夜凰估计已经等急了。你换了一身男装,难道不是为了去七夕的长安街?”
凤倾怜一愣。
这才想起宫里见段夜凰到时候,她约段夜凰去长安街,她想把他当初给她的信物交还给他。
没想到,他竟然把这件事告诉了北玥流云。
锦家公子果然是天下一等一的大忠臣,什么都不瞒北玥流云。
不过北玥流云怎么好意思跟她一起去见段夜凰?
她退还段夜凰的信物,他还要做一个见证人么?
凤倾怜不再抗拒,而是给碧奴和明琪使了一个眼色,示意她们进屋。她随后进去,拿出柜子里段夜凰的玉佩放入怀中,交代碧奴她们,让她们先出城,而她自己则需要先去长安街一趟,等她放倒了北玥流云和段夜凰,随后在城外与她们相会。
长安街今夜特别热闹,人们对七夕的热情似乎丝毫没有受到血月的干扰,红灯弥漫,衣香鬓影,街头卖香粉和灯笼的小贩最多,更多的则是两两结伴的男女,许是痴情怨侣,许是新婚夫妇,相依相伴,携手而行。
长安街尽头的灞上酒肆。门前舞狮的队伍浩浩荡荡,凤倾怜故意落在后面,等北玥流云发现,一道舞狮的队伍已经冲过来,将他们阻隔在道路两边。
她和北玥流云被迫分开,不得不隔着人海相望。
凤倾怜隔着人海,忽然发现,如果这时候她跑了,他一定不太好追上。
心思一起,她便决定不去酒肆见段夜凰了,趁着如此良机,她不如立刻就走。
似乎发现了凤倾怜心中在想什么,北玥流云的脸色更加苍白了。不过他却没有推开人群来找她。
凤倾怜把怀中玉佩拿下,隔着人群扔给北玥流云:“北玥流云,我不去见段夜凰了。你帮我把这块玉佩还给他。告诉他,我愿意做他永远的伙伴。”
“那么你呢?你准备去哪?”
凤倾怜笑了一笑:“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她身量比较高,装成男人的模样,五官雌雄未辨,眉心英气勃勃。
她隔着人海的脸色如此安静,仿佛遗世独立的末路狂花。
北玥流云心想着,罢了,今夜她想做什么,都顺了她的心意,任她去吧。
他怎能不知道她在计划什么?他早已经洞悉她的一切打算。
他理解她。
人不能委屈地蛰伏在一处自己厌恶的地方,因为在厌恶的地方久了,就会毁掉自我。
他宁可放她离开,都不想毁掉她的骄傲。
他希望,她永远都是一只骄傲的鸟,展开翅膀,翱翔在自己的天空。
为了她的骄傲,他愿意短暂分离,长久成全。

第116章 第一次笑的这么开心
隔着人海,北玥流云接过玉佩,高声喊道:“如果我不在你身边,你会寂寞么?”
耳边都是嘈杂,不过凤倾怜依旧清晰地听到了他说什么。
她愣了一下,他难道预感到她要离开?
本以为自己会有些紧张,但是奇怪的是此刻她心里不仅不紧张,反而有些不舍,甚至眼底有了氤氲。
不过她依旧嘴角含笑,洒脱极了:“我才不寂寞……我的桃花那么多……为什么要在一棵树上吊死,为你寂寞?”
他沉默地看着她,然后忽然笑了。
凤倾怜也笑了。
他们两个就这么相视一笑,似乎一笑就抿了恩仇。
凤倾怜眼底忽然多了一丝不舍,颤声问道:“如果没有我,你会再找一个人填补你内心的空虚和寂寞吗?”
她应该就是一个填补他失去锦沫之后空虚心灵的角色,他可以找很多很多像她一样的替代品。
北玥流云目光多了一丝深邃,道:“或许会,也或许不会。或许我会一直盯着你。在你想象不到的地方遇见你。”
凤倾怜扬起下巴:“别这样,否则我见你一次打一次!”话虽如此,她却笑了,笑的极为开怀。
这是她遇到他之后,第一次笑的这么开心,可是却是在分别的时候。
北玥流云喝道:“时候不早了,你的裴护卫在城外等你,你还在等什么?”
凤倾怜直到这时,才明白,他早就知道她要走,可是他决定放她离开!
她把雪麒麟送他大概是没错的,他同样用真心回报了她。
她感谢他洒脱地放手,也有些不想他就这么放手。
他如此放手,的确成全了她的自由,可是也意味着他并没那么爱她吧。
如果是锦沫要走,他会不会立刻就阻止?
凤倾怜没想到自己临到走了,竟然打翻了醋坛子,跟一个死人计较起来。
她讪笑了一下,无奈地摇头。
“山高水阔,任凭鱼跃……”北玥流云高声道:“来年我率军进攻鬼戎,你若阵前为我唱降歌,我可以保住鬼戎王廷所有人的命。”
“谁降谁还不一定!”凤倾怜脸上划过一抹骄傲:“来年的事,来年再叙!”
“也好。”北玥流云高声道:“那你要保重,等我来年,兵临城下。”
“北玥流云!听说江南的桃花特别好看,我准备回鬼戎解决一下那些尚未了断的亲情和师徒情,便趁着烟花三月下江南……这世上有那么多的风景我还没看过,来年你兵临城下,或许我已经在江南赏花……”
话毕,凤倾怜留给北玥流云一个洒脱却灿烂的微笑,便转过身,头也不回地离去。
世界这么大,我想去看看……银雪郡王,咱们天高水阔,来日方长……
她的身影逐渐消失在人山人海里。
北玥流云心底忽然多了一丝悲怆的情绪,似乎今夜之后,他将再也看不到那清清浅浅的踪影。
他在热闹的酒肆门口,一个人站成了永恒。
一头雪白的麒麟在灞上酒肆的屋顶如鬼似魅地站立。
北玥流云打了一声唿哨,雪麒麟便在房檐间狂奔起来,转眼便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看着血红圆月的方向,他一字一字道:“雪麒麟,追随你的主人去吧,替我好好保护她!”

北玥流云站在灞上酒肆门外,目光幽远地望着城门的方向。
一个身穿玄衣,头戴金冠,黑瞳潋滟的男人从酒楼走出,看到门外只有北玥流云,而少了那个女人的身影,眼底几不可见划过一抹失望。
段夜凰忍不住问北玥流云道:“流云,你该不会把她监禁起来了吧……”所以她才不能来赴约。
北玥流云嘴角扯出一丝苦笑:“你也以为我会为了野心而困她一生?”
段夜凰眉心微皱:“怎么可能不担心?这天下的世家豪门,大概都想得到凤星之命的鬼戎公主。”
可是她只是一个冒牌货。
北玥流云不准备把凤倾怜的真实身份告诉任何人,只是面色越发地寡淡,然后一扬手,把锦家的祖传玉佩扔给段夜凰:“我放她回鬼戎了。”
段夜凰脸色一僵,扬手接住玉佩,紧紧地攥在手里。
原来她虽然人没来,却让郡王把信物还给她。
原来,他满怀一腔的心里话应约而来,而她竟然故意不来赴约。
原来,她心里从来就没有他。
不管他为她死还是为她生。
可是准备了那么多话还没来得及说,他不想今生再没有机会对她说。
他从小孤苦,漂泊无依,上一世横死,这一世却复生于腌臜的南诏王室,也算是受尽磨难。
他从没有这么喜欢过一个女人,也从未如此揪心地怨恨过一个女人。
段夜凰想了想,抬脚便朝着城门走去。
今夜,他想不顾一切地、随心所欲地去做一件让自己快乐的事。
就在这时,北玥流云的声音从他身后远远传来:“要去追她?跟她彻底了断么?”
“不知道能否了断。我只是想把你做不了的事情,替你做了。”段夜凰坚定地道:“陛下已允我回南疆准备迎娶七公主的事宜。我现在就走……顺便一路护送她到不夜城。”
北玥流云笑了笑:“不夜城在最北,潭州在最南,你们不顺路。何况我已经让雪麒麟跟着她了。”
“可是她功力尽失!”段夜凰回身喝道:“雪麒麟再灵,也不过是一头坐骑!”能保护得了她么?
北玥流云的脸色倏然冷下来。
这是锦辰第一次对他露出这种怨愤的目光,竟然是因为他的王妃。
段夜凰的声音里多了一丝埋怨:“这种时候,郡王难道不该亲自护送她出关么?如果遇到别有用心之人,也看上了她的凤星之命,半路拦截她,她该怎么办?您有没有想过功力尽失的她会堕入危险?”
北玥流云神色慢慢地凝重。他怎么能没想过呢?他远比任何人要想得周全。
他此刻震惊的是,锦辰竟然用质问的态度和他说话。
北玥流云脸色越发地寡淡:“那就由你替我护送她回不夜城吧。”
话毕,北玥流云捧着怀中的女儿红,头也不回地离开。
北玥流云回到王府,王府八成的人已经被凤倾怜的迷魂汤熏倒,没人成群结队地对他跪拜,没人争先恐后地喊他殿下,他一路从王府大门走到秉烛院,路上第一次觉得清净。
当踏入秉烛院的院门,他这才惊觉自己竟然没有回听雪阁或者暗室,竟然去了她原来住的地方。
一轮圆月下,院子里的碧桃花纷纷地落,茶几上的饭菜还摆放着,就好像凤倾怜和她的丫鬟们正在厨房忙碌,那个女人很快就会提着一盏气死风,从屋里冲出来,假假地对他笑,然后柔柔喊上一句:“你来了……”
他情不自禁地笑了笑,把酒坛子放在桌子上,正要招呼凤倾怜一起坐下陪他下一会儿棋,忽然想起,那个女人早已经离开,是断然不会出现了。
笑容僵硬在嘴角。
吱吱——
走廊上,一只画眉鸟在笼中发出一声声的鸣叫。
他想起那一天清晨,他逗弄这只画眉鸟,忽然听到东厢房乒乓大作,原来是那个女人看到他光着上身的样子,羞得仓皇逃跑,一路上撞翻无数花盆。
此刻,画眉鸟许久不见人,终于见到了人,叫得更是欢快急促。
北玥流云走过去,把鸟笼子摘下,放到桌子上,他随意地在椅上坐下,骨节分明的手指探入鸟笼,逗弄着那只画眉鸟,嘴角情不自禁地露出一丝微笑。
可是不知道为何,逗弄着逗弄着,画眉鸟叫的更欢快了,而他嘴角的笑意却慢慢地消失。
心里越发地沉重,就好像有一处地方被灌入了水银,空空的,酸酸的,无处着落。
原来,以为自己再也不会为一个女人失心,可是他终究还是失了心。
他倏然扔掉鸟笼子,然后大步离开秉烛院。
北玥流云回到听雪阁,穆七在门口等候多时:“殿下您终于回来了。晚饭吃了么?”
“不吃了。”北玥流云上了楼,直接在床上躺下。
这张床似乎也有那个女人的气息,整个王府到处都是她留下的痕迹。
就是在这里,他一时被鬼迷了心窍,也是因为嫉妒作祟,他强行得到了她……
他永远都记得那一天清晨,她醒过来就捡起他的匕首想要戳他的心脏,可是最后关头,她竟然不舍得了……
他一想起那天清晨,她盯着手中匕首,怎么都下不去手的表情,心里便生出一丝暖意。
她应该是喜欢他的吧!虽然她口口声声都是讨厌他。
他从枕头下拿出一块白色的方巾,这是他为她擦拭过无数次血迹的方巾。在山洞里,她的喉咙被妖狐差点咬破,浑身的骨折和伤痕,他照顾了她几天几夜,不眠不休。
也就是在那几天,他因为爱护一个女人,而对她产生了莫名的好感。
他得到她的那一晚,她昏迷睡着了,他为她擦拭身上的污迹,也是用的这一块。
他闭上眼,把方巾塞入怀中,然后眯开凤眸,眼底多了一丝凛然霸气:“阿九,你最好乖乖待在不夜城。终有一天,我会让你跪下唱征服,让你心甘情愿地主动回到我身边。”
北玥流云从听雪阁出来,脸色已经恢复了惯有的寡淡,眼底都是波澜不惊,好似这天下没有任何事能让银雪郡王的情绪起波澜。
转过身,便是一个枭雄。
穆七跟上:“殿下,去哪?”
“地下。”

凤倾怜来到城门口,门口的银甲守卫横着三叉戟,拦住了她:“有出城腰牌么?”
如今战事将起,防止都城混入鬼戎探子,城门的防守越来越严,所有人出入城门都需要拿出官府特批的通行证。
凤倾怜随身搜了下,眉心微蹙。
她把碧奴和明琪的通行证早就给了她们两个,而自己的竟然不知道丢到哪里了。
“竟然没有通行证?”一个士兵立刻警戒地盯住了她,另外一个士兵则跑到岗哨亭向长官汇报。
凤倾怜心想,该不是北玥流云表面上放她走,其实却拿走了她的通行证吧。
正要咬牙切齿一番,忽然一个男人把通行证递给她:“你的通行证掉了,幸好我跟在你身后,捡到了。”
凤倾怜回过头,正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夜凰?”
段夜凰微微一笑:“流云让我护送你回不夜城。”
凤倾怜察言观色,心底一片明了:“是你自己要送我的吧。”
段夜凰道:“反正我要回南疆,顺道送你。”
“八千里路呢!你要回这块大陆最南,我要回这块大陆最北境,你确定我们顺路?”
段夜凰把两人的通行证一并甩给那门口守卫,那门口守卫看到了段世子大名,立刻恭谨地弯下腰:“放行。”
段夜凰和凤倾怜便这么离开了城门。
在郊外大约走了一里路,慢慢走到了人烟稀少的茶马官道上,一只大刀忽然横在段夜凰的脖子上。
凤倾怜看到那手拿着长刀,铜红劲装,一只手无力垂在身侧的男人,惊喜喊道:“锦梓!”
“公主!”裴锦梓警戒地盯着段夜凰,一把拉住凤倾怜把她拉到自己身后:“这位公子是谁?”
“这是我的义兄段世子。”凤倾怜压下他的大刀:“锦梓,大家都是自己人,把刀放下。”
裴锦梓依旧警戒地盯着段夜凰,不过他终究是听话地把刀放下,拉着凤倾怜走到别处。
段夜凰脸色依旧处于震惊中,她刚才介绍他的时候称呼他为什么?
段夜凰脸上越发不自在,脸色许久才恢复过来,便默默地站在那儿等凤倾怜。
凤倾怜和裴锦梓凑在一起咬着耳朵。
“锦梓,只有你一人接应我么?”
裴锦梓道:“公主,大部队已经在林子里藏着了,咱们快点走吧,锦梓带您抄小道,三天后我们就能抵达边境。圣皇和大妃知道您要回来,又气惊又喜。气的是赤唐皇廷竟然散您的内功,给您下光耀藤。惊的是您莫不是被休了?喜的是您终于可以回家了……”
凤倾怜幽幽道:“圣皇和大妃竟然希望我回去?”
他们抓阄决定了她和孪生妹妹的命运,是不是觉得愧对于她,所以才会在她自杀未遂后,百般讨好她?
他们又以为她喜欢北玥流云,所以才会让她替嫁。他们以为她嫁过来,一定能和心爱人相守,很为她开心吧。
没想到,这只是一场阴差阳错。
他们真的很爱她这个从小被他们抛在地宫的女儿么?
凤倾怜真的有些好奇,很想回去问清楚。
毕竟她自从从棺材里爬出来,就被他们宠爱了两年,跟这对父母也生出了很多的感情,她不想跟他们产生莫须有的误会,所以她一定要回去听双亲跟她解释一下。
就在这时,忽然林子里传来一声低沉的野兽的喘息,一抹深幽野性的目光在林子深处不停地闪烁。
裴锦梓警戒地举起长刀,段夜凰也满脸警戒,下意识地靠近了凤倾怜一步,将她护在身后。

所有人脸色都俱是一松。
雪麒麟身体如马匹大小,扑到凤倾怜身边,头颅亲昵地蹭着凤倾怜的下巴和脸颊。
凤倾怜有些惊讶,北玥流云竟然派雪麒麟跟着她?
难道……他真的不曾觊觎过她的这些陪嫁的东西么?
“雪麒麟,你回去。”凤倾怜拍了拍雪麒麟的头颅:“我把你送给银雪郡王当坐骑了。你不要背叛他。听到了么?”
雪麒麟已经听得懂人话,四只蹄子烦躁地刨土,似乎也在挣扎自己该跟随哪个主人。
“回去吧!”凤倾怜头也不回地走入林子。
雪麒麟望着凤倾怜的背影,发出一声雷鸣般的嘶吼,似乎在挽留她。
然而凤倾怜宛若没有听到。
雪麒麟瞪着铜铃大目,又看了一会儿凤倾怜,这才一步一回头地离开。
它奔跑着跑向凤城城墙,然后身子一跃,便轻盈地落在城墙上。
它站在城墙上,再度看了一眼林子里的女主人,可是林子太茂密了,竟然再也看不到她的背影。
它终于摇头晃脑地跃下城墙,朝着郡王府跑去。
雪麒麟大概是喜欢北玥流云那个男主人的,所以当两个主人不断地将它往对方身边推的时候,它选择了北玥流云。
凤倾怜送走了雪麒麟,不知道为何,心里竟然有些难受……
他竟然派雪麒麟来护送她。
他为何不亲自来呢?或许是位高权重,连一场普通的送别都做不到吧。
他们来到了林子深处,碧奴、明琪他们正在等着她。还有一群来自鬼戎的年轻武士。
凤倾怜看到这几个武士,不由地震惊。这可都是师父王府里面一等一的好手,甚至都是副将级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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