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红妆终不负—— by火焰兮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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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抬起眼,正能看到远处勤政殿的房梁顶上,盘踞着一条青色的龙。龙首上站着一个紫衣少年,双眼皆盲。
她略微心惊,那魃族的人为何来此?
到底发生了什么?
段夜凰解释道:“今夜,太子发动叛乱,杀了皇帝……我只能把我的朋友请过来平息叛乱。”
皇帝死了?
她的脸变得煞白,皇帝虽然对小天不好,可是终究是他父皇。
皇后和白若水还在宫外,如果知道皇帝死了不知道会不会哭。
“我们赶得及时,成功阻止了太子叛乱。”段夜凰道:“这位魃族少年名叫九幽屠苏,来自一个很远很深的地方。你不必过问,知道他为我所用便好。”
凤倾怜转首看向段夜凰,他瘦削的脸变得无比深邃,像是那个少年锦辰的模样,可是恍惚中又有一些地方不像了。
他暗暗用自己的血饲养神兽水麒麟,又和九幽屠苏有瓜葛,让那青龙为他所用。
他为何变得那么有野心了?
不过既然是太子叛乱,如果流云在京城也不会坐视不管。
段夜凰此举,也算是帮流云平乱了,这么想了想,他带她回京城掺和宫里的事儿,也算是理所应当。
谁让他是北玥流云最忠实的伙伴呢?
如今北玥流云出兵东北,他留在京师坐镇,也算是帮流云了。
晁妃和太子胆战心惊,喝问:“穆朝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穆朝云笑着睇着太子:“太子弑杀天子,其罪当诛。城外,南诏军已经逼至城门,要诛太子,匡扶社稷呢。”
晁妃忽然便明白了一切:“原来是,黄雀捕蝉,螳螂在后。穆朝云!你引荐南诏王于太子,让太子将守城虎符交于他,让他的部队安然度过京畿关卡,才能兵临城下。当初你说南诏王带兵进京是为了扶助太子登基,没想到你其实要扶助的不是太子,而是那南诏王。南诏王进京,是为了他自己……南疆段氏竟然要沾染我赤唐的皇位,其心可诛!”
太子挥舞起剑,朝着穆朝云刺去。
忽然,一声厉啸,一支箭羽裹着劲风扑面而来,正中他的肩膀。
太子倒地不起,晁妃吓晕过去。
段夜凰推开殿门,手中还拿着一把金弓。
凤倾怜随后进入勤政殿,只见满堂的鲜血……
她还没好好地消化这场政变,段夜凰已经回身拥住她,将她裹在自己披风里:“对不起,让你看到这种事儿……你吓坏了吧……不过这里有我,我不会让任何乱臣贼子乱了这里。”
她浑身都在颤抖,好在他的披风遮住了她的脸,她再也看不到这血腥了。
一定死了很多人吧。
段夜凰将她交给侍卫,将她带到偏殿,关上门,避免血色冲撞了她。
她呆呆坐在大殿内的蒲团上,胃中翻江倒海一般的恶心。
她终于歪过头,吐了起来。
作者有话说:
小伙伴们,很抱歉,段夜凰终于黑化了……
被磨得光亮的大理石被血水洗过之后,散发着浓烈的血腥味。
凤倾怜吐了许久之后,便有些筋疲力尽。
忽然一个身穿白衣服的垂髫小孩神色仓皇地跑进宫殿,喊道:“嫂嫂。”
凤倾怜抬头,竟然是北玥流星。
流星身上沾上了尘土和血迹,狼狈又可怜。
“流星……你过来。”本该待在皇子所的北玥流星竟然跑了出来。
外面那么乱,如果撞到不怀好意的太子叛军,那他就危险了。
外面段夜凰和太子发生了什么,她并不知道。
她现在只想保护好流星——小天的弟弟。
流星眼睛猩红着,透着一丝恐惧:“嫂嫂,我看见太子哥哥死了……被那个穿着玄色衣裳手拿金弓的男人拽到勤政殿外,当着大臣的面一刀杀了,那个南诏王把宫里好多人都杀了……太子哥哥死前,一直在叫流云哥哥的名字,让流云哥哥为他报仇……那个南诏王,他,他明明是流云哥哥最好的朋友,可是他杀了太子哥哥的时候,那表情根本不像个好人……”
凤倾怜虚了一声:“我们还在宫里,小心别人听见。”
她早猜到太子弑君,恐怕下场不会好,可是没想到段夜凰箭射太子后,竟然又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亲手杀了太子。
她总觉得不该这样。
段夜凰难道不该请小天回来之后,再处理太子吗?
如果小天没回来,段夜凰却擅自处理了皇族,他……他这种行为,怎么看都像是谋朝篡位。
可是锦辰的梦想一直都是扶助北玥流云登上帝位,他一直都是拥护北玥流云,怎么会篡位呢?
凤倾怜搂着流星,让他趴在自己怀里,轻声哄着他:“流星不怕,嫂嫂在这里陪你,我不会让你出事……”
就在这时,门忽然被大力踹开,无数穿着红色铠甲的南诏武士冲进门内。
领头的看到北玥流星,指着他冷冷命令:“人在这里,还愣着干什么?拉出去!”
北玥流星吓得浑身发抖,紧紧抱着凤倾怜的胳膊,小脑袋埋在她怀里:“嫂嫂救我。他们杀了太子哥哥,一定也要杀我。我是宫里唯一活着的北玥皇子!嫂嫂,他们已经杀了太子哥哥,杀了很多北玥皇亲,这一次一定要杀我,嫂嫂救我……”
凤倾怜不相信段夜凰会杀流星,可是这么多的南诏武士冲进来,不是为了流星又是为了谁?
她冷静下来,将流星护在身后,对门外喊道:“我要见南诏王。段夜凰,你来见我!”
这些武士似乎知道她的身份,看到她维护北玥家的小皇子,便不再冲上来。
有人立刻跑出去,不知道是否跟段夜凰汇报。
不多久,段夜凰便身披铠甲,提着一把剑快速步入大殿。
看到凤倾怜怀里搂着一个小孩,便冷冷睇了那些武士一眼,那领头的武士顿时跪在地上:“王上,属下也未想到这小皇子会跑到这里……”
忽然,他话未说完,段夜凰的剑便砍向他的头颅。
一从鲜血从他的脑袋上窜起,半边脑袋便掉在地上,人也死不瞑目地轰然倒地。
鲜血漫天……悲伦又凶险。凤倾怜被刺激的泛起了强烈的恶心,她强撑着身体,手捂着北玥流星的眼睛不让他看这一幕。
段夜凰一步一步朝着凤倾怜走过来,他的手里还提着染满鲜血的长剑。
北玥流星紧紧抓着嫂嫂的衣袖,不断地往后缩,凤倾怜被流星带的不由一起后退了两步。
段夜凰目光紧锁凤倾怜,触及她那警戒和惧怕的眼神,便明白她在想什么。
他手指一松,长剑便从手心滑落。
凤倾怜这才重重喘出一口气。原来,他提着剑,并不是要杀流星。
下一刻,段夜凰将
北玥流星从凤倾怜怀里摘出来,推到一边。
北玥流星吓了一跳,哭喊道:“嫂嫂。”
凤倾怜又扯着流星的衣裳,一把将北玥流星拉到自己怀里,抬头望向段夜凰:“阿辰,我要跟流星在一起。不管你在这个皇宫里干了什么,都不要把我们分开。”
段夜凰点点头:“我这个样子让你很害怕吗?”
“是……你杀了那么多人……”她欲言又止。
段夜凰叹息一声:“对不起。可是,今天我杀了北玥家那么多人,我竟然觉得过瘾。过去我战功彪炳,却因为出身的原因,从不被皇帝承认。现在我把他的子孙和兄弟都屠戮殆尽,也算是为我出一口气……”
她张了张口,却再也说不出什么。
她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他解下自己身上的披风裹住她的肩膀:“我们这就出宫。至于其他的事情,明日再议。今夜,我只想跟你在一起。”
凤倾怜觉得他话音不对,可是来不及分辨和细想,便被他抓住手,带出了大殿。
第三层布置一新,有暖炉熏着,气温格外的温煦。
“宫里事多,出宫不方便,这几日你就住这里。”段夜凰温柔地牵着她的手。
凤倾怜没心情计较段夜凰无比殷勤的态度,她此刻更担心的则是流星。
“阿辰,把流星和皇后带过来跟我一起吧。”
段夜凰点点头:“明天再叫他们过来吧。今天我有很多话想跟你说。”
“你该去联系流云……”凤倾怜一点点的后退,刻意控制和男人之间的距离。
好在段夜凰并没继续靠近她。
这让她心里不再那么紧张:“夜凰,不能再这么错下去了,去告诉流云你做了什么,求他的原谅……”
“我为什么要求他的原谅?”段夜凰脸色越发地深沉清冷:“这一切都是我靠我自己的努力得来的。”
“可是你杀了他的父兄亲族……你谋反!而流云是多么在乎这个皇廷,你又不是不知道。”
“可是现在他在哪里呢?他没回来,证明他无法再守护这个皇廷。更何况,这个皇廷从老皇帝到他的几个兄弟,人人都想要他死……他们值得守护吗?”
“你把流云怎么了?”凤倾怜心里一痛,一出声便发现声音哽咽了。
她无法接受流云有任何变故。
一点都无法接受。
“他失踪了……”段夜凰道:“在驱逐慕云世家的征途中失踪了。不过你放心,没找到他的尸体……”
“是不是你做的?你想要这个天下,为了你的野心害了流云……”凤倾怜几乎泣血:“段夜凰,曾经你是我和流云最信任的人,没想到你会这样倒戈相向。”
“谁都想要这个天下,鹿死谁手尚未可知。”段夜凰将她扶到软塌上坐下:“你别生气,怀着身子,气坏了孩子就不好了……”
凤倾怜本来要推开他,可是想到孩子,立刻隐忍住满心的怒意和悲凉,手指紧紧地护住自己的小腹。
她还有孩子,母后还在他手上,所以她不能莽撞地反抗这个男人。
她必须明哲保身,虚与委蛇,保护好这个孩子——她和流云唯一的来之不易的孩子。
门外有人敲门:“王上,京城外有敌情。”
凤倾怜眼睛亮了起来。
一定是北玥流云回来了。
他一定会想办法救她和母后的。
段夜凰立刻往外走,不过不知道想到什么,又转首看向凤倾怜。
凤倾怜慌忙低垂下脸,隐藏眼底的所有情绪。
“皇城牢不可破,即便他来了,我也不会再把你拱手让他。”
段夜凰话毕,便走出门。
凤倾怜被软禁在阁楼上。
过了一会儿,有人推开门,来人不是别人,竟然是锦娘。
“锦娘……”凤倾怜忽然想到,锦辰应该是把妹妹带在身边了。而锦娘曾经为了姐姐锦沫,做了很多妖,这一次,她一定不怀好意吧。
没想到锦娘却左右看了看,道:“跟我来,我带你离开……”
锦娘扔给凤倾怜一件宫女的衣裳:“穿上,跟在我身后。”
凤倾怜只觉得这宫墙守卫森严,不一定能出去,果然刚走没多久,便有一队赤唐武士在一个白衣女子的带领下堵住了他们。
竟然是锦沫。
锦沫舌头早已割去,此刻不能说话,只是冷冷看着凤倾怜。
凤倾怜只觉得这种眼神,和前世的锦沫倒是有几分相似。
难道锦沫终于恢复记忆了吗?
如果她一旦恢复前世的记忆,发现她们正是死敌,大概又要对付自己了吧。
凤倾怜下意识抓住小腹的衣裳。
只要能保住孩子,她可以忍受一切。
“姐,让凤倾怜走吧……否则我怕哥哥会……”锦娘对锦沫大声喊道:“就算你再咽不下这口气,姐夫……哦,不,北玥流云都已经是别人的夫君了……”
锦沫却缓缓摇头,那布满冷酷和愤恨的眼神让她的脸颊显得无比狰狞。
忽然,她拿了旁边武士手里的弓箭,对准了凤倾怜。
这分明是要杀了她了。
锦娘挡在凤倾怜身前:“姐姐,不要!她死了,流云哥哥会受不了的,哥哥也会疯的……”
锦沫用口型喝道:“让开!”
她就是要让北玥流云后悔,让他心碎。
要让这个女人一尸两命,还要把她毁尸灭迹。让北玥流云再也找不到她的任何踪迹。
想到这个女人以后再也没机会抢夺她的男人和爱情,锦沫疯狂地笑起来,然后猛地拉动弓弦。
弓箭裹挟着劲风,发出尖利的啸鸣,直奔凤倾怜的面门。
忽然,一道柔弱的身影挡在了凤倾怜身前。
竟然是锦娘。
锦娘替凤倾怜挡了这一箭,箭头插在她的肩膀上,人立刻软软地倒在地上。
“锦娘……”凤倾怜抱住锦娘,捂着她肩头的伤口,鲜血从她手指缝溢出:“你这是何苦呢?我根本不值得……”
“我才不是为你……”锦娘喘息着:“我只是怕你死了之后,流云哥哥和哥哥受不了……我怕他们伤心……”
“原来,你才是最忠义的那一个,为了姐姐可以在我生辰宴上弹丧葬曲,甚至撞柱。为了你哥,竟然替你最讨厌的女人挡箭……真是傻姑娘……”
幸好,利箭只是伤了她的肩膀,未中要害。
耳边忽然响起纷乱的脚步声,锦沫带着武士已经围住了她们。
锦沫难以置信地望着锦娘。
锦娘是她妹妹,凭什么替这个***挡箭?
“锦娘,你不是说要忠于姐姐吗?为什么要背叛我?”锦沫无声地张着嘴,嘶喊着。
可是没有人听得到她的嘶吼。
因为她已经没有舌头,发不出任何声响。
忽然,锦沫眼底迸发出一丝疯狂,挥舞着利剑,一把戳进锦娘的心口。
一切都发生的猝不及防,锦娘胸口中剑,立刻喷出一口鲜血,正喷在凤倾怜的脸上。
凤倾怜瞳孔睁大,难以置信地看着锦娘气若游丝地倒在她怀里。
“锦娘,没事的,我这就叫阿辰来……有阿辰在,锦沫不敢再伤你……”
“来不及了……“锦娘有些委屈地望了一眼锦沫,却从姐姐那冷冷的脸上看到了一丝“你活该”的神色,她痛苦地闭上眼,又睁开,眼角挤出一滴眼泪:“对不起,凤倾怜……我以前……不该闹你的生辰宴……其实……其实我,我除了想为姐姐出气,也,也是为了我自己……我……”锦娘眼底多了一丝遗憾:“我也喜欢流云哥哥……”
她竟然也喜欢北玥流云?
锦娘话毕,便死不瞑目地断了气……
看着怀中失去生气的尸体,凤倾怜内心溢满了痛
“锦沫!你一定是疯了!你连你自己的亲妹妹都杀……”
凤倾怜站起来,迎着锦沫的利剑:“你从来没把锦娘当过妹妹。你是穿越来的,所以从小就在利用锦娘和锦辰……锦娘是从小维护你的妹妹。她的性命在你眼底就那么轻贱吗?”
锦沫不能说话,回敬凤倾怜的是一把利剑。
凤倾怜敏捷地躲开,一把抓住剑锋,冰冷地睇着锦沫:“锦沫,你不该活过来的。流云和锦辰不该救你。”
她用力一抽,将利剑从锦沫手中抽走,反手对准了锦沫。
而锦沫竟然不闪不避。
“我替锦娘报仇。”凤倾怜挥手便刺向锦沫的心脏。
可是忽然砰的一声,一把金弓砸向她的手腕。
凤倾怜手腕吃痛,几乎断了,而剑也从她手心滑落。
她回头,正看到段夜凰,站在不远处,正冷冷地盯着她。
第305章 我到底算什么?
锦沫忽然哭泣着,仓惶地奔到段夜凰怀里:“哥哥……”她指着凤倾怜,用口型说:“她要逃……还杀了锦娘。”
凤倾怜立刻反驳:“阿辰,我没有。不是我……”
段夜凰震惊地望着凤倾怜,然后低头,看到了地上锦娘的尸体。
他缓缓走过去,跪在地上抱住锦娘的尸体。
然后,所有人都听到南诏王伏在妹妹尸体上发出的悲痛哀号……
凤倾怜不知道他哭了多久,终于他背对着她挥手,有人将凤倾怜控制住,送回暖阁。
而段夜凰则抱着锦娘的尸体,去了别处。
凤倾怜不安地坐在暖阁里,心想着段夜凰一定会好好处理锦娘的后事的。
锦娘死的太冤了,死在她最爱的姐姐手里。
可是,谁来为她报仇?
锦辰会为了锦娘杀另一个妹妹锦沫吗?
有宫人推开门:“王妃请跟我来,王上有事情要与王妃商量。”
凤倾怜着急地问:“段夜凰查明真相了么?”
宫人却不答:“王上的名讳,王妃还是慎提吧。”
凤倾怜自言自语道:“锦辰一定会查明真相,还我清白,然后教训锦沫一顿的。”
进了大殿,凤倾怜这才发现这是锦娘的灵堂。
丧幡挂起来,随风飘荡。
凤倾怜站在三四丈长的白布下,有一种遮天蔽日之感。
锦娘的灵柩就放在大殿中央。
段夜凰披着白色的丧褂,跪在灵柩前的蒲团上,身形哀痛。
“阿辰,自古有言,厚养薄葬。要在亲人生前懂得对其珍爱,到了末路时,才能无愧于心。大约是锦沫有愧于锦娘,所以她根本不愿意出现吧……”
发现段夜凰并没回答,凤倾怜提醒段夜凰:“锦娘不能这么白白死去。是锦沫杀了她。”
段夜凰终于动了动,抬手为长明灯添上一点烛油,并不回头看凤倾怜,声音沙哑透着无尽的哀痛:“是啊,锦娘不能这么白白死去。而锦沫是我唯一在世的亲人……我除了保护她,别无他法。”
凤倾怜叹息。早就知道是这么个结果。
锦辰不可能处理锦沫的。
只能让锦娘白白牺牲了。
她有些怨愤地望着段夜凰:“我可以为锦娘上一炷香吗?我没办法替她报仇,只能跟你一样,上香聊表心意。”
忽然,段夜凰苦笑起来,笑声痛苦充满了嘲讽,他转过身,肃杀的脸上不再有丝毫笑容,只有无尽的疲倦和冰冷。
男人眼底幽暗:“凤倾怜,你怎么有资格吊唁锦娘?如果不是你,我何至于家破人亡,失去了自己,也几乎失去所有的亲人?”
凤倾怜只觉得心脏哀痛:“阿辰,你在怪我以前……?”
她以前杀了他,这一世,锦娘也算是为救她而死的吧。
一瞬间,凤倾怜只觉得内疚。
“罢了……都是冤孽罢了。”段夜凰道:“你不该逃跑,如果你不逃,锦沫何至于去拦你?何至于连累锦娘送命?”
凤倾怜身子一摇晃,后退一步:“看来你还是怨恨上我了。”
“是,我怨恨你。”段夜凰缓缓从蒲团站起来,朝着她一步一步走近:“但是我更恨的是,我失去了一切,你却依旧不曾爱过我……我的性命和命运都因你而改变,可是我在你心里到底算什么?!”
话毕,男人走到凤倾怜身侧,伸手握住了她的咽喉。
她砍了他的头颅,让他变得面目全非,他的确该恨她。
段夜凰没想到她竟然不挣扎,她难道甘愿偿还前世欠他的血债?
手力道放松,幽暗的眼底仿佛波浪诡谲的大海,深沉中透着几分氤氲:“倾怜……不会太痛,很快就过去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自从遇到你,我就变得面目全非……我是锦辰,也是段夜凰……锦辰告诉我,要做一个忠勇的男人,为爱人不惜一切,而段夜凰又告诉我,想要的都要去尽力争取,哪怕用最残忍的手段……我不知道我是谁……或许……我谁都不是……”
凤倾怜艰难地呼吸,悲哀地望着他。
他重生在别人的身体里,两个灵魂融合,黑白颠倒。
或许,他再也不是阿辰了。
忽然,她小腹疼起来。
啊,她还有孩子。
不能就这么死了!
她腹中那来之不易的无辜小生命,不该因为母亲的过错而丧失来到世间看一看的机会。
段夜凰,就算杀我,也要等我生下这个孩子。
凤倾怜本来已经放弃挣扎,可是忽然,她的眼神开始变得愤怒,决绝,仿佛要跟他鱼死网破。
她像是一尾打翻在海滩上的鱼,用了全身所有的力气,试图掰开那足以扼死她的手腕。
摆脱他的掌控。
段夜凰心底生出一丝恐慌,一丝愤怒,上前一步,将她抵在墙上,狠狠地压制着她,双手继续用力地,死死扼住她的咽喉。
他声音嘶哑,几乎嘶吼出来:“倾怜……别动!没用的……我发誓,一会儿就过去了……”
凤倾怜的力气跟他相比,简直是无力。
因为怀孕的缘故,她体内以前的那种澎湃的力量消失了。
她失去意识前,感觉到一滴眼泪滴落在自己的脸颊上。
原来段夜凰哭了。
眼睁睁看着曾经用生命去爱的女人宛如一尾美丽的鱼,渐渐地失去呼吸。
段夜凰终于意识到……
他杀了她。
许久,段夜凰终于松开凤倾怜的脖颈。
凤倾怜软倒在地,段夜凰也踉跄地摔倒在地。
他慌忙过去抱住她,手捂上她死不瞑目的双眸。
如果当年不是爱上了她,在战场上故意放下刀,她怎么能打败他,甚至砍了他的头颅?
他大概一辈子得不到她的心了,所以他选择送她离开这个人世。
就像是当年她送他去死一样。
他会想办法让她重生,消去她所有记忆……
虽然方式残忍,但是一切都可以重来……
这是他晦暗人生唯一的希望。
殿门打开,一个盲眼紫衣少年站在门外,虽然他是个瞎子,但是依旧似乎能看得到眼前的情况。
发现南诏王怀里抱着一个没有生气的死了的女人,屠苏有些惊讶,随即对南诏王嗤之以鼻:“你竟杀了她……既然杀了她,埋了便是,为何又要她重生……南诏王不嫌麻烦吗?”
“去做!”段夜凰眼眶通红,双眼如魔鬼一般透着阴沉和目的性:“把她魂魄牵引到其她人身上……而这具被打了神奴烙印的身体则可以送到南疆,献祭烛龙……立刻,马上!”
紫衣少年却摇摇头:“她已经重生过很多次……这一次死了,灵魂无法凝聚……等等,你发现了吗?她的魂魄被人吃了一缕,就在刚才被人吃掉的…
…七魂六魄缺了一缕,如何能重生?”
段夜凰这才意识到什么,眼底划过一抹愤怒和懊悔。
就在不久前,锦沫趁着他杀凤倾怜的间隙,取走了她一缕飘散的魂。
“来人。叫锦沫过来。”
“王上,锦沫小姐,她,她刚才骑马离开了皇宫……”
段夜凰眼神幽暗不明,透着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慌:“去追……”
紫衣少年展开手掌,他手心躺着一个小镜子,竟然也是幻世镜,道:“没用了……你那个妹妹已经吃掉了这个女人的魂儿。”
幻世镜里波纹震荡,出现了一幅画面。画面里正是锦沫。
锦沫一边骑马冲出京城城门,一边握住一颗珠子,那是凝聚魂魄的嗜血珠。
方才,锦沫就是用这颗珠子藏在殿外,吸走了凤倾怜的一缕魂。
幻世镜里,锦沫一把将珠子捏碎,塞入自己口中……
她竟然把那颗珠子,吃了,等于把凤倾怜的魂儿吃了。
深夜的皇宫,传来南诏王凄厉而痛苦的哀吼:“不……”
紫衣少年哀叹道:“残忍的手段是得不到爱的……段夜凰,这一次,你真的错了……”
紫衣少年召唤出青龙:“不过,这个女人还是要送到南疆献祭烛龙……”
与此同时的京城外密林,两匹狐正迎风奔跑……
灵狐一脉天生灵敏,白若水似乎听到了宫廷里的血雨腥风。
饶似锦问白若水:“怎么了?姑姑?”
政变发生时,她受姑姑所托,陪公子迎战慕云世家。
谁想段夜凰反了,姑姑是灵狐,能力超凡,这才从宫里跑出报信。
公子得到报信后,立刻和慕云世家讲和,慕云世家愿意借兵给公子回京救援京城。
此刻,公子正率领慕云世家的精兵陈兵城外,大战一触即发。
她和姑姑白若水来京城探情况,希望能营救出凤倾怜和慕云凝霜。
他们都认为,凤倾怜和皇后虽然在段夜凰手上,但是段夜凰不会伤害她们。
可是,她们或许低估了段夜凰的狠辣。
一头赤红的狐狸从京城跑出来,正遇到白若水。
“宫里到底发生了什么?”白若水问:“倾怜和慕云凝霜还好吗?”
“那丫头……”赤狐眉心紧蹙,不知道该怎么说:“去通知流云吧……他们要把那丫头运往南疆献祭烛龙……路上截住应该还来得及……”
“牢牢看住了!带回王帐。”
锦沫被人从马上抱下来,任她挥舞着拳头砸向他们,武士们依旧将她捆回王帐。
不过锦沫不怕,即便她吃了凤倾怜一缕魂,大哥也不会对她怎么样的。
她是他妹妹啊!
只是大哥明明占领了赤唐都城,眼见就要登基为帝,此刻却调集大军离开京城。
等于在胜利前夕,却抛弃了战果,这究竟是为了什么?
他难道不知道,北玥流云已经和慕云世家联合起来,开始围攻京城了吗?
难道南诏的军队打不过北玥流云和慕云世家联军?
锦沫百思不得其解。
她正准备掀开帐篷,走进大帐,可是当看到大帐内的景象,她忽然愤怒地嘶喊起来。
可惜她舌头被割掉后,再也发不出像样的声音了,只能无声地控诉:“大哥,你怎么可以这样!”
她不服……哥哥竟然把那个女人的尸身一直带在身边,藏于王帐。
此刻段夜凰正坐在王榻上,凤倾怜正紧闭双目,毫无声息地躺在他的床上。
男人的手紧紧地握着女人那纤细的手,可是那女人毫无生气,无论他的手有多么暖,她的手指却依旧像是冻结的冰块一般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