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红妆终不负—— by火焰兮兮

鬼妖是人的变种，四肢和人类一样，但是因为失去神识，五官变得面目全非，甚至变得青面獠牙，比鬼还可怖。
相传鬼妖是会传染的，一人被魔鬼摄取魂魄变成鬼妖，那么这只原始鬼妖将会寻找各种传承者，在人间不断地制造更多行尸走肉的鬼妖。这些鬼妖便是魔鬼在人间的代言人和眼线。
但是一旦抓到最初被摄取魂魄的原始鬼妖，斩杀之，便可杀死他所繁衍出来的其他鬼妖。
忽然就在这时，身后一道阴风吹过，凤倾怜只觉得自己脊背在瑟瑟发凉。
凤倾怜抿起唇，合上书，缓缓转首。
一只青面獠牙的鬼脸赫然出现在她的身后，竟然和书中画的鬼妖一模一样……

凤倾怜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屏住呼吸，不动声色地观察着鬼妖。
忽然，“鬼妖”拉下脸上的面皮，露出一张熟悉的脸颊来。
段夜凰！
凤倾怜顿时大怒：“段公子！我看你是疯了！竟然装鬼妖吓唬我？”
这男人是怎么看上她的呢？他为什么一直纠缠她？真的是太讨厌了。
段夜凰把鬼妖的面具扔到一边：“我逗你玩而已。你不是也没被吓到？不过，我劝你快点离开，今夜山里有鬼妖……”
凤倾怜目光看向窗外，脸色有些恍惚：“你离开吧。我还有事。”
她想找到北玥流云。
找到他的时候，要问清楚，到底要不要给她休书，如果不给休书，以后他们的关系该怎么办。
她脑子乱极了，必须跟他彻底谈一谈。
其实能和离也好，这样她就不用苦心装作鬼戎公主了。
她不勉强他忘掉心上人。她也无法阻止他寻找复活锦沫的方法。
她只想确认他对她的心意，然后远远地走开。
就在这时，楼下忽然传来大声的呵斥：“大胆毛贼，竟然闯入藏书阁！”几个武僧携着怒火奔上楼。
段夜凰拉着凤倾怜便从窗口跳了出去。
两人轻功虽然都不错，但是镇守兰若寺的武僧也不是好惹的，提着棍棒刀剑还有弓弩追了两人半夜。
最后他们不知道跑到了哪里，终于，身后追赶的声音渐渐消失。
忽然，凤倾怜痛苦地闷哼了一声，膝盖一弯，便跪倒在地。
逃跑的过程中，她被一只利箭给射中了。
段夜凰慌忙扶她：“没事的，我带了金疮药，我们南疆的金疮药，能促进伤口愈合，不用怕……”
“谁怕了？！”凤倾怜没好气地说道。
抚了一下自己的脊背，抓住脊背上的箭，眼睛眨也不眨地一下子拔了出来，翻出的血肉流出鲜红的血。
凤倾怜想擦拭肩头的血迹，怎奈双手够不到。
“我来。”段夜凰扭住她的肩膀，让她转了个身，便想要为她处理伤口。
凤倾怜心里觉得不妥，但是不处理伤口恐怕会化脓发炎。她只好任他摆布起来。
月光下，女人衣裳退到肩头以下，露出白皙的香肩。
段夜凰都看直了眼。
发现身后男人好半天没有动作，凤倾怜眉心微蹙，脸色难堪又有些愤怒：“你愣什么？难道没见过女人？”
“怎么没见过？”段夜凰哼了一声：“你哪里我没见过？”
凤倾怜想到那夜温泉里被他逼得洛身出水，顿时怒不可遏，刚想扇死这个臭男人，谁知道胳膊一动便牵动了肩头的伤，撕扯的疼痛袭来，再也没力气揍他了。
段夜凰说话间也没闲着，直接把金疮药粉末倒在手上，糊住了女人肩头的血洞。
忽然就在这时，一棵树后面走出一个戴着银色面具的男人，站在月光下，身上笼着一重冷意，面具的黑色眼洞里，眸光冷冽如妖。
假面人？他摆脱那些武僧了么？
他为何追来？
是为了她么？
凤倾怜着实被吓了一跳，忽然想到自己香肩外露，一把拉住衣裳裹住肩头，有些羞愤地道：“你，你什么时候跟过来的？跟了我们多久？都看到了什么？”
她很担心自己和段夜凰被别人看见。毕竟刚才他为她处理伤口的动作着实有些暧昧。
假面人面具后的容颜看不见，但是声音冷淡：“该看见的，都看见了……”
凤倾怜心里暗自思忖，这件事泄露出去，就是给银雪郡王带绿帽子，等于给皇族戴绿帽子，这可不是什么小事。
凤倾怜冷冷睇了一眼假面人，又看向段夜凰：“段公子，你喜欢我
，对么？”
段夜凰没想到凤倾怜会直接问他，愣了一下，然后挺了挺胸膛：“恩。”
“有多喜欢？”凤倾怜温柔地望着他。
段夜凰脑海中还缠绕着女人香肩的白皙，一咬牙，斩金截铁道：“命都给你。”
“好。”凤倾怜指了指树下的假面人，对段夜凰道：“去，把那个戴面具的杀了！只要你杀了他，我就跟你。”
既然被假面人看见了这一幕，她只能借刀杀人，痛下杀心，杀人灭口了。

凤倾怜话一出，段夜凰惊了，就连假面人的瞳孔也略有惊愕。
如此作风的凤倾怜，是他们从未见过的。
段夜凰想了想，转身便提着剑，朝着假面人一步一步走去。
“对不住了！”段夜凰拿剑指着假面人：“我只要杀了你，她就跟了我。所以，我必须杀了你……”
假面人并不看段夜凰，倒是卓有意味地睇着凤倾怜：“如果我打赢了段公子，你也会跟我么？”
凤倾怜刚才为了让段夜凰帮她灭口，胡乱许诺了一番，没想到她说过就忘记的话，假面人倒是记在心里了。
凤倾怜冷笑一声：“你打得过段公子再说。”
段夜凰有些恼恨这个女人竟然挑唆他们两个男人打架。
不过，男人为心爱的女人争夺，那是天经地义。
段夜凰直接提剑冲上去。
假面人并不后退，迎面而上。
两人直接打了起来，草木横飞的。
段夜凰功力很强，至少比凤倾怜强，可是那假面人和段夜凰斗了几个回合，竟然打了平手。
凤倾怜并非一定要灭口，她只是睇着假面人那冷冽如妖的瞳孔，心底太过好奇。
真的好想扒开他的面具，看看他到底是不是妖。
凤倾怜见段夜凰一时半会儿压不下假面人的气焰，便决定帮他。
她抽出软剑，靠近两人，并寻机偷袭假面人，可是忽然，段夜凰一剑削掉了假面人的面具。
月光下，男人乱发横飞，一张脸清晰地映在了月光下。
皎然如月的风姿，俊美清冷的眉眼，薄唇挂着寡淡的表情，竟然是——
凤倾怜瞳仁紧紧收缩，失声叫道：“北玥流云？”
这个假面人竟然是北玥流云！
他果然用闭关骗过所有人，自己其实早已经离开王府，来到了这云雾山里。
可是她竟然拿石子砸他的脸，挑唆两个武僧围攻他，甚至还让她看到了段夜凰为她处理肩头的伤口，甚至教唆段夜凰杀他！
她都干了什么？！
凤倾怜好半天才意识到今夜发生了什么。
她抿起唇，有些心虚，但是脸上还维持着强装的平静。
北玥流云脸色波澜不惊的，只是削薄的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王妃真是好大的胆子，竟然教唆你的姘头一起谋杀亲夫？”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已经隐隐有了冷意。
凤倾怜急的眼睛都红了，慌忙摇头：“我没有……不是的……”
凤倾怜试图解释，可是的确是她扒开衣服让段夜凰帮她处理肩头的伤口，是他们言谈间透露了段夜凰看过她的身子，也的确是她命令段夜凰谋杀“亲夫”的。
她真是一百张嘴都说不清了。
既然说不清，她干脆身子一转，便朝着丛林深处跑去。
既然说不清，躲开总行了吧。
她其实并没走远，而是躲在一棵大树后，心里乱如麻，苦苦思索自己该怎么办。
段夜凰也在抿着唇，思忖着自己该如何处置这种情况。
其实，他追求自己的女人，并没有错。
可惜他的对手太过强大，权势滔天。
他作为质子，三年前便来到京都。
一直小心翼翼处理着和京城贵族的关系，谁也不会得罪。
但是和银雪郡王的这个梁子恐怕已经结下。
他并没想这么快就和这个皇帝最宠爱的儿子决裂，这个表面波澜不惊的皇子，将来很有机会主位东宫。
未来的君王，哪里是能轻易得罪的？
至少目前，他一个低到尘埃里随时可能在赤唐殒命的质子，即便有着吞灭山河的野心，却根本没有资格去得罪未来的皇储。
他试图说些什么缓和一下危机，可是北玥流云却深深睇着他，脸上没有一丝恼怒，淡淡道：“段公子，早知道你喜欢鬼戎公主，本王断然不会娶她……”
这样熟稔的语气，像是面对一个多年不见的伙伴。
段夜凰有些诧异，自己和北玥流云似乎并不是同盟或者幕僚关系。
偶尔有些场合见过面，但是关系并不亲密。
可是银雪郡王看他的眼神，像是他们私下有很多交往一样。
难道他失忆前，和银雪郡王交好？
不过，他直到此刻终于明白，银雪郡王和王妃不睦是真的。
他心里为凤倾怜感觉心疼。
那个女人真的喜欢银雪郡王。未央宫锦家二小姐触柱自杀，他也在场，看到了凤倾怜的尴尬，也看到了她的大度。
如果不是看重银雪郡王，想赢得他的心，她断然不会为锦娘求情。
就在这时，北玥流云意味深长地睇了段夜凰一眼：“你来这里难道就是为了保护我的王妃？想做她的护花使者？”
北玥流云自称“我”，随意的姿态好像真的是他的挚友一般。
北玥流云突然这么一问，骇得段夜凰额头冒出冷汗。
不过，银雪郡王依旧是微笑的模样，闲闲淡淡的语气，看不出他究竟是怒了，还是没怒。

他一年前生了一场病，大病初愈后，便忘记了过去。
可是第一次见到凤倾怜，就觉得这女人特别熟稔。
一种强烈的感觉，逼得他不断地靠近。
大概他们很久以前就认识，而且发生过刻骨铭心的事情。
事已至此，已经被北玥流云这个敏锐的上位者看穿，段夜凰便不再掩饰什么：“自从看到王妃第一眼，臣下便倾慕与她。这或许是前世的缘分。”
那语气，十分地洒脱和无所畏惧。
北玥流云凤眸轻眯，半晌，若有所思地呢喃：“前世的缘分？”他不知道想到什么，忽然问道：“有没有兴趣一起去云雾山古战场看一看，听说那里有一块能看透前世和未来的山壁，本王一直想去探究一番……”
“或许殿下还想去寻找鬼妖的源头，找到复活您心上人的法门……”段夜凰笑着道。
北玥流云再度微笑起来：“没错，本王是想去探究一下……至于能不能让死去的人回来……不敢奢想。”
段夜凰似乎找到了和银雪郡王谈判的砝码：“云雾山古战场或许藏着上古异兽，凶险至极。殿下之所以金蝉脱壳来到云雾山，一定不想别人知道您的行踪。但是您又特别需要帮手。如果殿下让属下当您的伙伴，属下将随您去探寻任何秘密……”
段夜凰说完这番话，自己也有些诧异。自己怎么就自然而然自称为这个男人的属下？
北玥流云身上端的是有一些王者之气，让人情不自禁地臣服、跟随。
或许是段世子口中的伙伴两字，吸引了北玥流云，北玥流云饶有兴趣：“那你有什么要求？”
他的确需要伙伴，在此之前，他在听雪阁外遇到凤倾怜，想选择凤倾怜一起进入云雾山，所以才会把她引过来。
可是……她却一路都在给他使绊子。
段夜凰目光盯着凤倾怜消失的地方，恍然若失：“我只是爱上……”
“我明白了。”北玥流云打断他的话，眼尾淡淡扫过身后的大树，发现大树后藏着一个纤长的影子，转首，便凉薄地道：“段公子如果真的为本王办成这件事。本王可以和鬼戎公主和离，让她改嫁于段公子。”
没想到银雪郡王竟然可以把王妃都拱手相让，段夜凰神情多了一丝复杂。
就在这时，大树后传来一声女人的呵斥：“北玥流云，你无耻。”
本来早该走远，其实却躲在树后的凤倾怜听了许久，实在忍不住了，终于冲出来，喝道：“北玥流云。你真的好无耻！”
北玥流云唇角一边下沉，越发的俊秀朗逸。
都这个时候了，他还能笑得出来？他真把她当成不堪的玩物，他笼络朝臣的筹码么？
凤倾怜忍无可忍，冲上来，在段夜凰惊愕的目光中，双手狠狠揪住银雪郡王的衣领，眼底幽暗通红：“你把我当什么？可以买卖的***？”
北玥流云拨开她的手指，波澜不惊地道：“这难道不是你想要的么？我成全你！”
懒得再说什么，凤倾怜脸上的怒意似乎也顷刻不在了，只是眼底有些凉凉地道：“是我先提出和离的，既然你也愿意，那就再好不过。只是希望今后你不要后悔。”
这件事就这么尘埃落定了。虽然速度快的她有些接受不了，但是既然他已经提出和离，她也并非死缠烂打之人。
她唇角尽是讥诮：“祝福郡王和您的心上人，那个锦家小姐，生则青梅竹马，死则同穴而眠……”
她这是在诅咒他死呢？
北玥流云眸底越发冷彻，连唇角的弧度也慢慢逝去：“你的祝福还是留着等本王死的时候再说吧……”
“你们不是要去云雾山古战场么？算我一个。”凤倾怜话毕，当先朝着山林的深处走去。
其实，并不是她一定要去古战场。
而是她怀里的红玉球忽然鼓动起来，催着她往那个方向走。
她一直很好奇红玉球里面到底是什么生物，当然听北玥流云提到可以看前世的山壁，她很想找到自己的来路。
这一次，她想借着这个机会去探寻一番。
三人在山间行走一夜，第二天凌晨时分，天地间忽然飘起了白色的大雪，高耸入云的云雾山脉尽然被大雪覆盖，连通往古战场的通道都在大雪中失去了方位。
七月飞雪，不是吉兆。
大雪封山，道路尽失，这难道这是神魔不许他们进入，给他们的警告？

到底是继续往山中行进，还是尽快退出云雾山？
北玥流云是不愿意退出的。既然他不愿意退出，段夜凰也不愿。
凤倾怜见他们执意进山，心想着自己也有自己的目的，便也坚持继续行进。
两天后，他们已经越过皇家围场，进入云雾山腹地，可是大雪连绵不停地下，遮盖住了道路的痕迹，根本找不到古战场的方向。
他们实在是迈不开脚，可是回去的路也尽然被大雪覆盖。
他们回不去，也无法继续行进，便找了一处山洞落脚，准备休息之后再想他法。
因为三人都有不错的内功，虽然穿的凉薄，但是在真气环绕下，身上不沾半分积雪。
不过凤倾怜情况有些不好，她肩头受了箭伤，虽然南疆的金疮药药效独特，伤口经过两天修养已经愈合，但是依旧有些钝疼。
既然大雪封山，出不去也进不去，他们已经做好了在这个山洞里蜗居几天的准备。
大家都是正常人，自然会有饿肚子的问题。
北玥流云和段夜凰出去打猎，凤倾怜便一个人坐在篝火旁，靠在山壁上，微微闭上眼，试图压住肩头的闷痛。
等待的时间太无聊，她便拿出怀中的麒麟蛋和红玉球仔细把玩。麒麟蛋里面发出轻微的叫声，仿佛小麒麟很想出来一样。
似乎感受到麒麟蛋的动静，红玉球的红血丝变得越发清晰，仿佛那一根红色细线快要从红玉中破壳而出一样。
凤倾怜不知不觉便歪在地上睡着了。
夜色里，似乎有一双黑暗的眼睛在盯着她……
有什么东西在触碰她的脊背……
她趴在地上，难受地挥手，试图打掉轻抚她脊背的东西……然而脊背什么都没有……
她伤口似乎发炎了，额头热的很，喉咙也火辣辣的疼……她从没有这一刻那么希望北玥流云或者段夜凰回来。
没想到，她和北玥流云夫妻做不成，倒还有机会当伙伴。
在这茫茫白雪的大山中，这两个男人竟然成为她唯有的伙伴。
北玥流云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夜色深沉，他踏着夜色进入山洞，然而看到瘫倒在篝火旁的凤倾怜，顿时脸色一变。
那女人趴在地上，可是脊背的衣裳全部被撕裂开。
她就这么坦露着脊背趴着，露出白腻的肌肤，场面有些不堪入目……
他握紧拳头，指节啪啪作响。走过去，脱下自己的披风披在女人身上，警戒地眸光变得冷冽，在山洞里四处扫视。
他和段夜凰不在的时候，有人进入，甚至试图猥亵这个女人。
那是人还是妖？
会是六尾玄狐么？那妖孽很可能尾随他来到了云雾山。
这下，他寻找古战场的路上，恐怕不会太顺利了。
可是大雪封山，他们三个一路行走，并没发现别人的痕迹……
六尾玄狐是如何隐藏起来的呢？
这样的狐妖，恐怕不好对付了。
他神色担忧起来……
就在这时，段夜凰拖着一头小鹿回来了。他打猎的功夫比北玥流云这个淡薄王孙要好多了，所以段夜凰承担了打猎的主要职责。
因为要处理猎物，所以他回来稍晚了一些，可是他都看到了什么？
北玥流云竟然伏在倾怜身边。而他的披风正盖在凤倾怜身上，而凤倾怜的衣裳已经破裂的几乎不能穿……
段夜凰忽然有抽出剑跟北玥流云打一场的冲动：“郡王说过的话都忘了吗？您不是说，属下陪您这一趟，您就会和鬼戎公主和离么？你们之前也已经口头和离了，原来郡王是说笑而已。”
北玥流云懒得搭理段夜凰，也并不解释什么。
他只是神情一直保持着警戒。

经过这几日的相处，段夜凰和北玥流云真成了朋友。
反正这荒郊野外的，北玥流云摆不出皇子的谱，他不会打猎，还得求着段夜凰打猎后给一口吃的，所以段夜凰不再忌惮他。
便道：“北玥流云，你喜欢不喜欢倾怜……若不喜欢就请高抬贵手，放过她……”
北玥流云眉心划过一抹厌烦：“既然不放心，那换你去守她。”他解下背上的包裹，掏出两件白色蟒袍。
他其实来山里之前，已经准备了两身衣裳，只是没想到会大雪封山，带的都是薄衣服。
他把一件男装拿出来，搁在凤倾怜身上，睨了一眼段夜凰：“她衣裳已经破了，得换一身新的。你换还是我换？”
段夜凰望着北玥流云的眼神，只觉得他似乎言不由衷。
虽然貌似征求他的意见，但是似乎自己一旦答应给这女人换衣服，北玥流云一定会怀恨在心。
银雪郡王到底在不在意这个女人呢？
段夜凰并不接那衣服，也没有说同意不同意帮倾怜换，只是神情有些不痛快：“先解释一下怎么回事！殿下怎么撕了人家的衣服？”
既然口头和离，凤倾怜现在跟银雪郡王应该没有任何关系了。
北玥流云淡淡道：“除了我们，这里还藏着另外的人……那人藏在暗处，不愿意走出来，恐怕会对我们不利。”
段夜凰神色郑重起来：他偷偷跟着我们，是为了倾怜？”
北玥流云眉心微蹙，平静的眼底在银红的火光下呈现出一抹阴影：“也许是为了我。”
管狐狸野性难驯，一旦脱逃，必然与毁他血肉的主人不死不休。
凤倾怜迷迷糊糊地晕着，梦里竟然梦到了师父。
师父依旧是远远地站着，仿佛一缕漂浮的微光。
她听得到他的声音，他的命令，他的告诫，可是却触摸不到他的人。
其实，师父君无垢从没有真的和她见过面。他一直都是远远地站着，她跪在地上听令……
迷迷糊糊中，有人往她嘴里喂了水，她饥渴难耐地吞咽着，觉得很温暖……
第二天，凤倾怜醒过来，因为发烧还有些迷迷糊糊的，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顿时尖叫一声，她的衣服竟然被换了。
“谁？”她搂紧衣领，脸上挂着几分屈辱，瞪着北玥流云和段夜凰。
两个男人纷纷低垂下眼帘，不去看她。
段夜凰的耳根已经红透。
看来是他干的吧。
凤倾怜忽然怒不可遏。如果是北玥流云，她和他虽然口头和离，实际上还是夫妻关系，她甚至还喜欢他，倒还能接受，可是为什么是段夜凰？
她跟这个南疆王子有毛关系？
难道她真被北玥流云送给这个段王子了？
“夜凰，你给我换了衣服？”她还是想确认一下。
段夜凰没有否认，只是道：“昨夜有人闯进山洞……你不要在我们不在的时候睡着……”
凤倾怜走上前便踹了他一脚：“那也不是你给我换衣服的理由啊！”
段夜凰想说，他看过她，给她换下衣服又怎样。
何况给她换衣服的是他的管狐狸蜜儿，一个小女孩。
他和北玥流云都没有亵渎她，他们当时全都在洞外站着。
不过碍于北玥流云在侧，他便强忍住脱口而出的解释。
凤倾怜目光略微失望地看了一眼北玥流云。
北玥流云一直睇着篝火，眉心微蹙，脸色平静。
他竟然允许别的男人为她换衣服？！
看来……她连一丝占有欲都换不来。
他们两个真的完了。

踢了段夜凰一脚后，凤倾怜有些头晕，便靠坐在山壁上，体力不支的样子。
段夜凰见这女人有些不对劲儿，便移过去，伸手碰了下凤倾怜的额头，脸色顿时凝重起来：“好烫……”
北玥流云终于转首看向那个女人，目光落在段夜凰覆盖女人额头的手上，眸光微微一凛。
察觉到北玥流云的凛冽眼神，段夜凰不知道怎么回事，把手慌忙从女人额头上移开。
北玥流云淡淡问：“还在烧？”
段夜凰点点头。
北玥流云眉心紧蹙，半晌，他沉沉道：“等大雪停了，我们立刻回去。”
“你不是要复活你心上人么？”段夜凰有些震惊：“如果无功而返，你岂不是白白闭关了？”
现在所有人都以为银雪郡王在王府闭关。
他撒了个弥天大谎，花费九九八十一天，害的他父皇母后担惊受怕，让他的政敌蠢蠢欲动，为的是什么？
不就是抵达云雾山古战场，寻找他心上人归来的方法？
“幻世山壁真的存在。但是死去的人还能复活，都是子虚乌有的传说……”
北玥流眼底掠过一抹挣扎之色，仿佛须臾之间，便在心里放弃了什么一样，叹口气：“不能因为这些子虚乌有的传说，就耽误了无辜者的性命。”
他侧过脸，目光笼在女人烧的通红的脸颊上，轻声呼唤她：“你好些了么？”
凤倾怜虽然发烧，脑袋昏昏沉沉的，但是也听到了他们的声音。
他竟然轻声呼唤她，声音那么轻柔。
他怕她发烧陷入危险，所以才会放弃寻找他想寻找的一切，决定带她回去治疗。
她眼睛有些氤氲，闷声哼了一声：“没死，好着呢……”
忽然想到大家这一路辛苦，那两人有同一个目的，好像是找幻世山壁。
凤倾怜犹豫了片刻，挣扎着坐起来，从随身包裹里拿出一块小镜子，递给段夜凰和北玥流云：“你们要找幻世山壁，却不知我这里就有一块幻世镜，是我师父当年从幻世山壁的岩石上凿出一块来做成的……或许能看到你们想看到的事情……”
北玥流云和段夜凰神色满是震惊。
早听说鬼戎公主身负异禀，鬼戎陪嫁的东西也都是稀世珍宝，没想到今天她就让他们大开眼界了。
“这是传说中的小幻世镜，让大家看自己的前世今生。”凤倾怜见两人脸上都是震惊，便把镜子先扔给北玥流云：“挪，拿去吧。”
北玥流云接住镜子，脸上浮起一抹少见的忐忑，对着镜子看起来。
可是镜子空空荡荡的，连一丝波纹都没有。
段夜凰凑过去，果然镜子什么都没有。
“这是不是假货……”段夜凰叫道。
凤倾怜有些诧异，拿过镜子对着自己看起来，可是每一次她照镜子时都会出现的那个黄金铠甲的战将却不见踪影。
难道幻世镜有时候是不灵的？
段夜凰从倾怜手中拿过镜子：“我再看一看。”
他对着镜子照起来。一个大男人照镜子本身就有些滑稽，但是段夜凰长得俊，气质又勇武果敢，姿势飘逸，男人味十足。
忽然就在这时，奇异的一幕发生了。
镜面波纹一荡，出现了一幅画面。
竟然是鬼戎不夜城的城外，硝烟弥漫，战场上的段夜凰骑着马在军阵最前方冲锋……
段夜凰笑了：“这是不是预示着我以后要去攻打鬼戎，还会做前锋？”
凤倾怜脸色顿时难看起来：“你要攻打鬼戎，我先跟你没完。”
说这话的时候，她目光瞥了一眼一直不动声色的北玥流云。他不是在年少的时候就发誓要灭掉鬼戎么？
北玥流云正认真地盯着镜面，瞳仁微微紧缩。
脸色竟然是前所未有的凝重。他难以置信，难道有一天自己真的会灭掉鬼戎，达成心愿？
他不由看向凤倾怜，正与凤倾怜那漆黑的眸光碰上，他长久地凝注着她，眼底变得复杂深邃，几乎看不到底。
忽然，“这怎么可能？”段夜凰惊叫一声。
就在这时，幻世镜波纹一荡，竟然出现了一片草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