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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中贵女起居日常—— by爱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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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小厮说着说着,说漏了嘴,魏嘉文便知邓娘子给王珏不停地相看姑娘家。
魏嘉文当即站起,对成清道:“姐姐,你留在这儿用饭吧,我先走了。”
傍晚时分,参知政事的府门被扣响,魏嘉文站在门外等得无聊,便将短刀拿出来擦拭。
邓娘子正巧溜达到大门前,便亲自开了门,门前一个打扮利落的少女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亮着一把短刀对她说道:“是邓娘子吧?我是王珏的相好儿。”
说罢,还微微笑了笑。
许多年后,邓娘子回忆起来,依然能感受到自己当时的惊恐。这女子手里的刀搅起白亮亮的光,在她昂起的下巴上倏忽一闪。
邓娘子慌忙掩门,却被女子拦住,女子道:“咦,伯母,你这是干什么?”声音有些像七八岁的孩子,吐字慢悠悠的,说到最后一个字,是上扬的语调。
邓娘子稍稍放下心来,问道:“你是谁啊?”
魏嘉文这才有空将刀收回鞘里,笑道:“娘子好,我是魏嘉文,家父权知开封府魏世朗,我与王二郎在一块儿很久了。”
邓娘子稍稍安了心,见魏嘉文个子娇小,行为凶悍,便又问道:“若真如此,那珏哥儿为何不同我说?”
魏嘉文眨眨眼睛:“大约是因着我与他说,我不想成婚吧。”
邓娘子问道:“为何?是珏哥儿哪儿不好么?”
魏嘉文摇摇头:“是我的问题。我怕痛,不想生孩子。”
邓娘子长长地吁出一口气:“你是习武之人,为何又如此怕痛呢?”
魏嘉文道:“不瞒娘子,皮外伤我是不怕的,可是体内的伤,我一想就害怕。”
邓娘子只觉得那短刀即便还在鞘中,晃得她头晕,她脚下发软,踉跄了两步,魏嘉文伸手扶住她的手腕。邓娘子颤声问道:“那你今儿上门来……又是什么意思?”
魏嘉文道:“我想着,王二不与我成婚便罢了,我却不想他娶别人,今儿特来与娘子说了,别让王二相亲了。”
邓娘子脑子里嗡嗡地响,只觉得这小娘子有些胡搅蛮缠,便说道:“哥儿他总是要娶媳妇儿的,不是你便是别人,我这个做娘的,可不愿看到他孤老一生。”
魏嘉文沉默着,并不回答。
邓娘子想着之前安排的相亲,花容月貌的不少,都被王珏拒了,看来他是真的喜爱这小娘子,便循循善诱道:“我以过来人的身份告诉你,这生孩子虽痛,却是在承受范围之内的,你若害怕,便慢慢来,先嫁过来再说。”
魏嘉文歪着头想了一会儿:“娘子,我已经努力说服我自己了,可是一想到成亲,我便好怕啊,今日贸然来访,实在唐突,我给娘子赔个不是,改日咱们再聚吧。”
说着,行了个礼,回身走了。
邓娘子将大门关上,想着她的那把短刀,叹了口气,心道,若她嫁过来,恐怕是媳妇儿压制着婆婆了。
国公府里,成清,封大郎,封二郎,卢氏与大娘子一同用晚饭。王珏因魏嘉文不在,便也回去了。
密达在一旁看着,妯娌,婆媳全都齐了,真真是修罗场一般。
好在卢氏与大娘子都无意为难成清,话语里和缓而不带机锋,倒是封烨无意间问道:“成大姑娘,何时将令尊令堂请来咱们家坐坐,将婚期定一定?”
成清虽喜爱封廉,可性子谨慎,不愿被一时的美满迷了眼睛,成家老太太也多番叮嘱她:“凡事多留意,再观察观察。封家门第高,其中的腌臜事不知有多少,若家风清正,一切都好说。若家风不正,你若嫁过去,后悔就晚了。”
成清还未说话,封廉便道:“大哥未免心急了些,我们才认识多久,这就要议定亲事,未免太不尊重了些。”
成清松了口气,感激地望了封廉一眼。
大娘子尽收眼底,笑道:“郑重些也是好的。左右廉哥儿才十七,时候还长,烨哥儿不也二十才娶的媳妇儿吗?”说着,握着成清的手:“你放心,嫁过来之后,咱们全家都会好好儿待你的。”
成清颔首,封廉道:“娘,别扯着她东聊西聊了,快吃菜吧。”
大娘子将手松开,给成清夹了一筷子排骨。
封廉是知道成清的顾虑的,他也理解她的顾虑。他知道旁人看成清,都会赞她好福气,国公府多么显赫的门第,多少人想嫁进去——别人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说的。
可是身处其中,才会再三考量,例如,婆家的诸亲友是否良善,夫君喜爱自己,是否是贪图一时新鲜,甚至是今上是否看重国公府,有无倒台的可能。
喜欢是一方面,考量又是另一方面,封廉听说过成墨岑的担忧,他与酒桌之上与友人说:“若国公府终有一日垮台,树倒猢狲散,清儿又将面临怎样的局面。”
种种的顾虑封廉尽数收下,他所能做的便是在未来尽力维持如今的平衡——封家与成家的平衡,国公府与今上的平衡,还有父亲与自己的平衡。
就在今日,王珏来国公府的前一刻钟,封道清将封廉叫进书房,告诉封廉,他已经托了关系打听到封廉已成功通过国子监的考核,名次极为靠前。
临走前,封道清将一只手摁在封廉的肩上:“我会给你安排一个最能磨练人的职务,品阶低,然而想要做好却很难。”
封廉的肩膀上仿佛还有父亲掌心的余温:“封家的未来,便系在你身上了。”
作者有话要说: 预收文《桨声烛影》文案:
阿舟长到十五岁那年,姐姐月明出嫁。
渔家人仪式简单,女家拿一只红漆大浴盆,将新娘抬到男家的船头。
众人都笑着看浴盆里的新娘,无人注意到船头的红布被风吹走。
阿舟眼尖,跳进水里去寻,没成想红布没寻到,倒是捞起了一个游水游得半死不活的男子,那男子呛着水,翻着白眼说道:“姑娘,我瞧你有慧根,不如……做我的徒弟,跟着我闯荡江湖可好?”
沈书怀修养好了身体,却赖在阿舟的船上不肯走,拿着一本《江湖日志》,说是要教阿舟轻功。
他在河岸上挖了一个浅坑,说道:“阿舟姑娘,往后每日,我都会将这坑往下挖几寸,你站在坑底向外跳,若某一日你跳出了两米深坑,也算是出师了。”
阿舟果真练出了轻功,背上行囊跟着沈书怀一起闯荡江湖,阿舟才发现,沈书怀从前讲的自己的光辉事迹都是假的,他压根不会武功。
“阿舟姑娘,我是靠给人算命在江湖上混的,若哪一天我算不准了,你轻功好,便拉着我的手赶快逃。”

第44章 七月
七月初放榜, 天还没亮,伐柯便将成清叫醒,前些日子接连下了几天的雨,地面湿漉漉的, 马车咯吱咯吱地在石板路上行进, 成清探出头来说道:“米伯, 再快些。”
米伯道:“大姑娘, 地上太滑了, 还是慢些稳妥。”
成清觉得米伯说得也有道理, 便不再说话, 回到了车厢里。
到了城北的放榜处, 早已有许多人围在那儿。成清细细看过去, 王珏戴着顶帽子站在人群之中。
于是成清呼喊他, 王珏回过头来,从人群中挤出来, 又护着成清给她开道,两个人逐渐往中间站了站。
王珏道:“算算时辰, 过一会儿放榜的便来了。”
成清有些紧张, 想想又觉得好笑:“是封二郎的考核,他自个儿都没来看,我紧张个什么劲?”
王珏宽慰她:“别说你了,我也紧张,指缝里都是汗。”
几个官兵模样的人缓缓展开一个长卷,再郑重地贴在墙上。
成清离长卷有一段距离,于是她踮起脚,将手握成圈贴在眼睛上,企图看得更远些。
王珏看了片刻, 笑道:“咱么走吧,封二通过考核了,名次还在前面,连每回压他一头的卢方都在他后头。”
成清的视线总被前面的人挡住,看不太清楚。
王珏道:“你且回吧,这儿人越来越多,你姑娘家的,身子金贵,可别磕着碰着。”
成清听王珏说封廉考中了,便也放下了心,说道:“兄长还没用早饭吧?不如一块儿吃点。”
王珏点点头,两人就近找了家饺子店。
成清吃白菜馅的饺子,王珏要了份牛肉馅的,成清看王珏精神不佳,仿佛忧思重重,便问道:“近来可有什么烦心事?”
王珏犹豫了一下,终是不愿意说,便道:“无他,家长里短的,惹人心烦。”
成清也不勉强,说道:“我家大娘子同我讲,有一份礼要给邓娘子送去,改日我和她去你们府上一趟。”
王珏道:“好端端的这么麻烦做什么?来做客就是了,别带什么礼。”
成清笑道:“不是我要带,是陈娘子要带。长辈之间的事情,哪里是我做得了主的?”
王珏听了,也不言语。成清放下筷子:“我忽然想到,还未看我堂兄是否通过考核。”
王珏道:“他自会来看的,你烦什么?”
成清摇摇头:“他是寄住在我家的,本就敏感,我这出来一趟不帮他看了,恐生嫌隙。”
王珏早就耳闻了成子垣同徐阿蝉的事情,笑道:“你同他的嫌隙难道还小吗?那日你帮徐阿蝉偏不帮他,他便已气极了吧,你待会儿从家中后门回去,不让他知道不就是了。”
成清朝着放榜的地方看过去,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一群人,便放弃了帮子垣看榜。
成清回过头来:“我仔细瞧了,也没见到封二郎的影子,他自个儿的考核,倒不如咱们两个上心。”
王珏笑道:“封二怕是早就知道了,寿国公找个熟人问一问,封二考没考上,考第几个名次,便全然知晓。”
成清道:“他若知道,为何不告诉我们?”
王珏道:“别看他平日一副开朗的模样,闷起来却是最闷的,提前询问考核成绩,说起来也不大合规矩,他便三缄其口,烂在肚子里了吧。”
成清从成府的后门口回去,正巧碰上子垣拿着根狗尾巴草,逗着子令玩耍,成清分外尴尬,说一声:“堂兄好。”,低着头推门走进去了。
封廉考核通过,大娘子分外高兴,张罗着要宴请宾客,封道清不屑一顾:“不过是通过了一次考核罢了,以后的路还长,等哥儿做出些成绩来,再请客不迟。”
大娘子的一腔热情被浇了冷水,赌气道:“好,便依你说的,不过往后的宴席我再不操办,都由你寿国公做主。”
这日黄昏,偶有鸟雀鸣叫,晚霞被太阳照得红彤彤的,七月流火,便是天气转凉的标志。
大娘子正卧在榻上闭目养神,前头忽有人报:“有客来!”
大娘子睁开眼睛,只见落梅引着个并不认识的妇人进来,大娘子站起来,问道:“你是……”
那妇人露出一个历经沧桑的微笑:“梁姐姐,你不认识我了吗?”
大娘子的脑海中出现了短暂的空白,随后记忆的闸门忽然被拉开,她想起了年少时邻居大伯家爱戴月季的女孩,于是她说道:“是你吗?卓妹妹?”
妇人点了点头,大娘子走上前来拉过她的手,指尖碰到了她戴着的银镯。
“你从前就戴银镯子。”大娘子说道。
妇人道:“是。不过这是我儿子给我新打的,他也是个银匠,手艺数一数二。”
大娘子鼻中酸楚,又想哭又想笑:“你当年嫁了银匠,便搬离了京城,如今回来,咱们得好好儿叙一叙。”
妇人道:“梁姐姐,我以为你锦衣玉食,又有人伺候,该不会变老,今日一见,看到你的皱纹和白发,真是时光飞逝。”
大娘子道:“是人便总会老的,总有一堆的烦心事儿在等着你。”
两人相扶着坐下。
妇人低头,从袖笼中掏出一个锦袋:“如今好了,廉哥儿要做官了,我听说了之后,便急忙赶了过来,这是我给哥儿的贺礼,你千万收下。”
锦袋里是一条银子打的壁虎,大娘子推拒再三,妇人却执拗得很,无法,只能收下。
大娘子忽然轻轻捏了一下妇人的手,又转头叫落梅出去,问道:“你还记得当年那个姓李的杀猪的小伙子么?你记得吗?”
妇人笑道:“李哆嗦嘛,我自然是记得他的,当年还和你一块去堵过他。”
“他现在怎么样了?”
妇人道:“娶了媳妇儿,生了个儿子,也是杀猪的,前些年媳妇儿死了,他还没有再娶。”
大娘子眼里闪过一丝微光:“他还和以前一样精神吗?”
妇人道:“前几年还见过他,精神不如从前了,这也难怪,毕竟是老了。”
两个人静默了一阵子,有一只菜花蝶飞进来,飞到了熏香的铜炉上。
大娘子望着那菜花蝶扑扇的翅膀,叫了妇人的乳名:“阿琼。”
妇人道:“哎。”
晚间仍有暑热,压得人透不过气来。
大娘子继续说道:“阿琼,你说他当年欢喜过我吗?有一点点吗?”
阿琼感受到了大娘子手上的颤抖,当年的事情已经很久远,她只能够依稀想起一些片段,可她还是说:“定然……定然是欢喜过的。”
就在这一刻,阿琼觉得,眼前的贵妇人好像过得并不顺心。阿琼于是将大娘子的手紧紧握住,怜悯地看着她落进回忆的漩涡里,但只是看着,并没有伸出手来救她。
大娘子忽然意识到了阿琼散发出的对她的怜悯,其中带着些幸灾乐祸,仿佛在说:你嫁到了国公府里,可是过得也不过如此!
她于是将手从阿琼的手里抽出来,挺直了腰板,继续和阿琼说话。
她意识到了她骨血里流淌的骄傲,即便当年在最落魄时仍旧拥有。
阿琼临走时,大娘子送了她些布匹和首饰,阿琼推辞了几句收下,道谢之后便走了。
七夕那日,街市上热闹非凡,成清本想出门逛一逛,却因为月事来了,身子乏得很,整个人便瘫在床上不想动弹。
到了傍晚,陈氏推开成清的房门,成清正捧着本书在歪在榻上看着,陈氏笑道:“姐儿快看看,谁来了?”
见是封廉,成清脸上出现了笑容。封廉提着个大布兜,在成清房中的案几上放下来。
陈氏笑道:“你们好好儿地聊,我还有事,先出去了。”
成清道:“娘子慢走。”
陈氏从外面将门关上,成清欠起半个身子,轻声道:“你怎么来了?”
封廉将大布兜解开,笑道:“我给你带了好东西。”
成清捂着小腹,光脚趿拉着一双光面缎子鞋,在案几旁坐下。
封廉于是问她:“是身子不舒服么?”
成清回答:“嗯,月事来了。”随即对今日穿戴并不得体感到了不好意思,不过来月事实在是难受,这种难受已经盖过了心理上的羞赧。
封廉道:“要不要弄个汤婆子捂一捂?”
成清又好气又好笑:“现下是七月,你想要热死我!”又指着不远处:“那儿有个茶壶,你拎过来给我倒上一杯。”
封廉给她倒了杯茶,茶里浮着些茉莉花苞。
成清呷了口茶水:“带了什么好东西?给我看看!”
封廉从布兜里掏出一样木头雕的小佛像,佛像手里拿着片荷叶,上面有彩绘,底座用珍珠装饰了一圈,最外头用红纱碧笼罩着。
封廉道:“我从潘楼街的瓦子里买的,不知怎的,今年满大街都卖的这个,我见着新鲜,便也买一尊送你,卖它的人把它称作磨喝乐。”
“磨喝乐?倒像是胡人的名字。”
封廉又从布兜里拿出一块小木板,木板上有一层土,上面长着发芽的谷子,旁边还有小木屋,花花草草,边上装饰着几棵樟木,木屋旁立着几个农民农妇,栩栩如生的样子。
成清道:“这是谷板吧?我先前见过,喜欢极了,可那时候身上没带钱,便没有买。”
门外忽然一阵嘈杂声,子令和巧儿偷听他们说话,无意间将门撞开,子令摔了个大马趴。
成清被吓了一跳,子令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扬了扬手里的荷叶:“大姐姐,你瞧我这样拿着,像不像是磨喝乐?”
成清道:“今儿七夕,外面可热闹了,别在院子里瞎转悠,和巧儿出去玩玩。”
子令道:“我们已然出去过了,方才才回来,倒是大姐姐,门都不出,原是有封廉哥哥作陪,乐不思蜀……不对,这个成语用错了……”
成清桌上有一把瓜子,她作势要朝着子令扔过去,子令闭了嘴,将门关上了。
只听见子令的声音越来越远:“大姐姐连鞋都没有穿……”
成清生了气,就要出去,封廉一把将她拉住:“小孩子家,别与他计较,你若出去,他可指摘的地方就多了去了,譬如腰上的绦子没有系,袖口的扣子没有扣……”
成清来了月事,正是情绪不稳的时候,一把抓住那磨喝乐,就要朝封廉扔过去,封廉握住她的手,讨好般的笑道:“我同你玩笑,你别当真。”
成清待会儿要去老太太那儿用饭,封廉便替她将袖口扣起来,腰上的绦子系好。
封廉给她的绦子打了个奇丑无比的结,成清皱了眉头:“怎的这样丑?我自己系吧。”
封廉的好胜心被燃起,偏要给她系出一个好看的结来,伐柯正巧烧了水回来,就站在门口,暗道:“这是种什么情趣吗?直接让我进去系不就完了?偏偏生出这些曲折。”
最终,封廉成功地给成清系出了一个死结,伐柯夺门而入,用剪子将这绦子剪了,又换上新的。
作者有话要说: 磨喝乐和谷板的相关知识来源于《东京梦华录》

第45章 七月
伐柯又给成清整理头发, 戴好首饰。封廉在一旁看着,成清说道:“哎,我昨儿收到封书信,是徐阿蝉写给我的, 说是她在点豆腐这块儿学有所成, 邀请咱们改日去她那儿吃些蘑菇炖豆腐。”
封廉对阿蝉的事情有所耳闻, 便笑道:“那敢情好, 蘑菇炖豆腐若做得好, 那可是鲜美非常。”说罢, 顿了一会儿, 又说道:“你堂兄近日可好?”
成清道:“我本不知堂兄是否考核通过, 可见家中无人提起此事, 我心里便有了数。大抵是未曾通过的, 再加上阿蝉那事,他这些时日虽勉强打起精神来, 可是还是可以看得出来,他憔悴得很。”
成清又叹了口气:“改日我买些好吃的去看看他, 他若对我心中有气, 骂出来也好,我并不觉得自己有错,可左右是一家人,他若骂了,我便听着。”
封廉点了点头,又道:“他若骂了脏字,你也别和他客气,若一味隐忍他只会越发嚣张。”
成清收拾收拾,便和封廉一块儿往老太太屋里去用晚饭了。
陈氏本想让封廉坐在上首, 老太太道:“他虽是贵客,但咱们也不能过分抬举,好端端地降了咱们成府的身价,姐儿还没嫁过去,倒叫人低看一眼。”
陈氏道:“老太太说得是。”
于是仍安排封廉与成清坐在一处。二人一来,便看见桌上摆着一盘香喷喷的“果食花样”,乃是用面粉和着糖和蜂蜜捏出的娃娃模样,陈氏道:“我命人一次买了两斤这个,吃的太多了恐怕消化不好,店家还送了五六个像戴着铠甲一样的武士娃娃,我叫人给子令巧儿那屋送去了。”
封廉笑道:“今儿街市上全是彩色的帐篷,里面卖的各色玩意儿,一年就一次,大姑娘不去,当真是可惜极了。”
成清也笑:“我是个顶顶爱热闹的人,偏生错过了这一回。”
老太太道:“院里的乞巧楼已然搭好了,等用完晚饭,姐儿便去乞巧吧,针啊线的都备好了。”
成清道:“老太太知道,我这个人最不巧,每年乞巧都没什么用。”
老太太笑道:“若你不乞,怕是明儿碗大的窟窿,你的线也捅不进去了。”
众人边用晚饭边笑了一会儿,饭毕,便都到院子中央去了,子令,巧儿连同子垣也一并来了。
陈氏给成清和巧儿每人发一个木头盒子,成清知道盒子里是什么,抿着嘴笑并不打开,只对巧儿说:“你看看,大娘子给咱们准备了什么好东西?”
巧儿一打开,盒子里爬着一只蜘蛛,巧儿吓得扔了盒子,封廉对成清笑道:“你真是蔫儿坏。”
众人都笑,成清过去安抚了巧儿,用帕子包着蜘蛛将它放回了盒子里,对巧儿说道:“你将它放在床头,明儿一早将盒子打开,若蜘蛛结的网是圆的且端端正正,那便是得巧了。”
巧儿仍是有些害怕,却还是接过了盒子。
老太太道:“我看京中许多人家,把嵌着宝石的磨喝乐放到家门口去,以夸耀家中的奢靡和排场,这样很不好,等往后你们孩子当家了,切不可学他们。”
封廉知道老太太这话是对他说的,他便做了揖,郑重说道:“老太太放心。”
乞巧楼里有一尊大的磨喝乐,还有瓜果,笔砚,阵线等等,子令念了一首自己新作的诗,陈氏笑道:“封二郎,你看看,咱们家这个小的写的如何?”
封廉拿起这首诗,认真看了一番,笑道:“不错。很有意趣。”
子令道:“谢谢大哥哥夸奖。”
成清和巧儿穿针引线,简单地给帕子镶了个边,成清看了看巧儿的帕子:“巧儿比我做的好许多。”
巧儿脸颊微红:“哪有,大姐姐的也很好。”
成清注意到子垣和爹爹都没有来,便悄声问伐柯。
伐柯道:“老爷正和哥儿训话呢。”
成清与伐柯咬耳朵:“爹爹对堂兄未免太严苛了些。”
伐柯道:“老爷不是说了吗,不好好儿地培养他,便愧对兄长。”
成清不再言语,转过头来,封廉道:“你们方才在说什么?”
成清摇摇头:“没什么,我们在说……下个月就是中秋了,先买个白兔子回来养着。”
封廉知道,成清在顾左右而言他,不过他没有戳穿。
天气还是有些暖,众人的额头上都微微冒着汗,陈氏让鹿鸣给每个人盛上一碗冰过的水。
鹿鸣在冰水里兑了些牛乳,吃起来更爽口些。
临走时,成清去送封廉,封廉有意缓慢地走着,给人一种腿脚不好的假象。
一路上小飞虫很多,成清用手驱赶着,走到大门口总算敞亮了些。
成清道:“你骑马慢些,注意安全。”
封廉说好,却忽然凑近,在她额头上落下一个不轻不重的吻。
成清看见自己的一根头发丝落在了封廉嘴角,成清踮脚将它拿开,低声嗔怪道:“仔细别人看到。”
封廉笑了笑,摸摸她的脸,跨上马走了。
成府大门对面是个二层小楼,二楼很矮,用来观景吹风用,众人散去后,老太太和陈氏在里面点了蜡烛,坐在窗口,忽然看见两个孩子朝着门口走,虽是黑乎乎的两团人影,不过因为大门口挂着灯笼,还是勉强能看清楚,临别时他们停了下来,封廉亲了成清一下。
老太太和陈氏相视一笑。陈氏道:“现如今的孩子,到底外放些。”
老太太道:“不是他们外放,是咱们渐渐老了。不管在什么时候,年轻人都是一样的。”
陈氏想起了自己的年少时光,点了点头:“老太太说得是。”
第二日,成清打开床头的木头盒子,蜘蛛在里面胡乱爬着,带出一道道凌乱的丝。成清沮丧道:“我今年是得不了巧了。”
伐柯听了,走过来看了成清的盒子,笑道:“我刚从前头过来,路上便听说巧儿姑娘的蜘蛛结了个圆圆的网,姑娘别沮丧,左右你也不爱做针线,追求那巧劲儿做什么?”
成清知道伐柯在安慰自己:“我就是顺嘴一说,我每年都将盒子放在床头,几乎未曾得过巧,想来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过几日便是中元节,街上卖冥器的多了起来,邓娘子闲不下来,成堆成堆地往家中买,王珏在家中躺着,回想着前几日邓娘子和他说的话:“你喜欢的那个姑娘,连孩子都不愿意生,恐怕并非良人……”
王珏忽然从床上坐起来,就要往门口跑,邓娘子正抱着一捧种生,与他撞个满怀,邓娘子看王珏脚步匆匆,便道:“你要往哪儿去?”
王珏不说话,直直地往外走,邓娘子的话语被淹没在潮湿的空气里:“看这天估计有雨,你要不要带把伞……”
邓娘子说得是对的,天空中下起了雨。起先淅沥,而后瓢泼。王珏在雨中奔走着,同街上卖冥器的小贩一样横冲直撞。
他的头发衣帽全部湿透了,他走到想去的目的地,看见魏嘉文站在自己的府门口,打着一把伞,另一只手里捧着一盆绿油油的君子兰。
他知道,在魏嘉文的眼里,他的样子很没头没脑并且莽撞,他低头钻进魏嘉文的伞底下,拿过她的伞,两个人都被笼罩在了伞底。
他很突兀地说道:“我考虑好了,你不想生便不生,反正世间万物最终都归于虚无,你若怕听我娘唠叨,咱们成亲后便游山玩水去,左右我书也读不好,偏偏对玩乐有些兴趣。你看,成不成?”
他的话和雨声一同哗啦啦地落下来,伞还是有些小了,魏嘉文的一边肩膀已然淋湿了。
魏嘉文看着王珏狼狈的样子,雨水从他的额前滴落,于是她说道:“你这样匆匆赶来,就是为了和我说这些?”
王珏说:“当然,这是很重要的事情。”
魏嘉文一把将他抱住,王珏身上的雨水渗进了她的衣服里,她试图将他抱的更紧些:“现在咱们都一样了。”
“什么一样?”
“身上一样潮湿了。”
王珏闻言,想把她推开,无奈魏嘉文不肯,便索性抱着。
魏嘉文说道:“你说得对,这当然是很重要的事情,我觉得很好,谢谢你。我与你说出这些话,说出我不要孩子的想法,从未想过你会答应我,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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