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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中贵女起居日常—— by爱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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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娘子只见一个穿着鹅黄衣衫的女子弯腰进了她们的船舱,坐好之后,道:“大娘子好,我是成清,那日宴席上,我是见过大娘子的。”
说罢,成清抬眼看了看在场的人,瞟到个公子哥儿,觉得有些眼熟,仔细思索便想起来,这是那日在分茶楼里的那位。写《调光经》一事,成清想了想,觉得颇为尴尬,因而便红了脸。
成清的头低着,封廉不知为何有些紧张,摸到袖口有一截线头,便将它拽了,不想却将手捋的生疼。
卢氏看着这小娘子,堪堪望了廉哥儿一眼,脸便羞的通红,便与大娘子交换了个眼神,大娘子因而笑道:“好孩子,你多大了,可曾许了亲?”
成清知道大娘子是一贯喜欢做媒的,便老老实实答道:“今年十五了,还未曾许了人家。”
大娘子一听,心中欢喜,只见成清将头扭向窗外瞧了一会儿,便问道:“清姐儿在看什么呢?”
成清道:“那板桥上有人在折柳送别,我总是想,游人择春日远行,穿上母亲熬了一整个冬天缝的衣服,带着柳枝上寄予的祝福,即便远走天涯,大概也不会太寂寞吧。”
大娘子听了,刚要夸她,不曾料想封廉觉得她说得有趣,便也道:“冬日太冷,夏日太燥,秋日凄清,万户捣衣,思来想去,也只有春光明媚,最适合送别。”说完便瞥着成清,想着自己回了她的话,她该高兴才是,不想成清却面无波澜,封廉顿觉失望。
卢氏见他们聊到了一块去,便对着成清笑道:“给小娘子介绍一下,这是舍弟封廉。”
成清道:“小郎君好。”
封廉道:“我们曾见过的,不必如此客气。”
成清一愣,不知道该如何回应。成清本就对那日写调光经一事心里有个疙瘩,听他这么说,只觉得是有心嘲笑,便抿了嘴,不再说话了。
大娘子听他们聊的融洽,有心撮合,便道:“我是懒得起来了,清姐儿可否帮我将那壶酒拿过来。”
那酒壶在封廉跟前,成清便欠了身去拿,将手伸到封廉眼皮子底下,封廉只觉得一阵微风拂过,带着些香味,不似花香,也不似果香,低下头来,便见一截藕似的腕子上的葱绿镯子晃了两下,将酒壶从他眼皮子底下拿走了。
卢氏的女儿妞妞伸手拽住了成清腰带上系着的香球,卢氏笑着拍妞妞的手:“放下,这是人家的东西!”
成清道:“她既喜欢,便送给她好了。”说着便将这香球解下来,扣到了妞妞的手上。
封廉便想,应当是这香球的气味,他正想着,妞妞便张着双手要叔叔抱,封廉把她抱过去,妞妞的手在他的脸上乱抓,封廉闻了,与刚才的味道并不相同。
片刻后,成清告辞,跨上了自家租的小船。大娘子与卢氏待成清走了,便问道:“廉哥儿觉得这小娘子如何?”
封廉愣了片刻,口是心非道:“与旁的小娘子并没甚不同。”
卢氏笑道:“罢了,不问他了。”说完便与大娘子说笑,大娘子因对成清满意,心里高兴,便与卢氏商量着何时再举办一次宴会。
当日晚上,廉哥儿做了个噩梦,梦里有一个女子趴在他的身上,他想挣脱,可是动弹不得,女子起身,拔掉头上的钗环,冰凉的头发盖上他的脸颊,他闻到了一阵香气,将他彻底魇住,钉在了梦境的原地。他仰头,想看清那女子的脸,她却伏在他的肩膀,不肯叫他看见。
次日,婆子收拾封廉的床铺时愣了片刻,不多久便笑着遣来个丫鬟,对她道:“你且去和大娘子说,咱们郎君如今是个大人啦。”
李妈妈将自家的女儿送了进来,这女子名唤孔小巧,因犯了巧儿的讳,李妈妈请成清给她重新起个名字。成清见这女子面容和顺,因而笑道:“就叫婉儿吧。”说罢,又叫她转了个圈,道:“瞧着很是稳重,行了,快去见过老太太吧。”
未到晌午,陈氏起得早,百无聊赖,便来找成清闲聊。
成清说到前几日于小舟之上遇见了大娘子一家,又说大娘子和善,卢氏瞧着聪明,却并不强势,愣了会儿又说道,他家二郎也在那儿。
陈氏未曾料想封廉也在那小舟上,思及多日前在街上遇见他掷飞镖,那时候成清的脸便红了。此刻陈氏心中后悔,不该让成清上那小舟,便小心探问道:“大姑娘可是喜欢上他家小郎君了?”
成清被吓了一跳,说道:“大娘子何以会这样想,我不曾和他深交过,何以产生过什么情感?”
陈氏听了,稍稍放下了心,便道:“我也不瞒你,国公府门第高,不是咱们家能攀得上的,官家一直中意他家小郎君,想将公主许配给他,和天子抢女婿,咱们果果家可担当不起。”
成清笑道:“大娘子不必忧心过头,我并没有那般念头。”
又说了一会儿话,陈氏刚要告辞,却又想起来一事:“我那儿新得了个西蜀油,原来是专供宫廷的,这几年京城里的普通人家也能用上了,用来养头发极好,我待会儿让鹿鸣给你送几盒来。”
成清道了谢,陈氏便走了。
转眼间到了二月,地上有星星点点的草尖冒出来了。节气里算着到了惊蛰,泥土下的小虫子渐渐的也跑出来了,今年春日多雨,逢雨便打雷,农人高兴,春雨贵如油,春雷更是金贵,那样大声地一震,田里的所有植物仿佛都眼见着被唤醒了,不日便长高了。
国公府大娘子这几日闲来无事,便旁敲侧击,问封廉可否愿意娶妻,封廉道:“若是有合适的……也是可以,只是缘分无常,找到相匹配的,怕是很难。”
大娘子听了,将封廉的话说给卢氏听,卢氏道:“哥儿这是想娶媳妇儿了。”大娘子点头,空气里充满着快活的氛围。
成墨岑这几日常打着伞到街边看柳,陈氏笑他自己找罪受,成墨岑只道:“妇人家的,你不懂,你不懂。”
因花神节快要到了,陈氏在家中张罗摆了花神像。府中诸女,不论是主子还是丫鬟婆子,都剪了五色彩笺预备着,春日里节日多,人们总是忙碌着,好歹也算有了盼头。
花神节那日清晨,还有些许春寒,陈氏和成清、巧儿早起拜花神像,成清双手合十,道:“自即日起,无雨百花熟。”几个人鬓边皆簪了桃花和杏花,春日里的花朵是最好的饰品,比金银玉器都好得多。
因府中有三五棵桃树,众女子便将五色彩笺用红绳系了,扣在花树上,谓之赏红。此时太阳刚露出一点光晕,陈氏便带着两个孩子及几个丫鬟,去庙里拜花神。
大街小巷里都有卖花郎骑着白马奔走,卖花郎挎着一个大花篮,自己头上戴一朵通红的山茶花,天不亮便扯着嗓子喊道:“卖——花——哟——喂——卖——花——哟——喂——”
遇到想要买花的,便嘻嘻笑着,翻身下马,将篮子里的花递给客人看,说道:“瞧见吗,这花上还沾着露珠呢。”
清晨只有早点铺开着门,卖花郎便骑着白马,在各色弥漫着水汽的店铺边上游走,饿了便折回来,甩给早点铺的老板几个大钱,要两个包子。
陈氏和两个孩子坐在马车里,同卖花郎擦身而过,成清微微掀起帘子看着街景,冷不防地见到王珏骑在马上,半张脸向后扭着,便把帘子放下,双手交合着坐好了。
王珏此刻在等封廉,封廉正向卖花郎买十几朵玉兰,所以落在了后面。待封廉跟上来,王珏道:“今日见你高兴,可是有什么好事情?”
封廉沉吟片刻道:“我怕是要娶亲了。”
王珏笑道:“定的是哪家小娘子?”
封廉道:“并未定下来,不过八九不离十。至于是谁,现在不方便告诉你”
王珏叹了口气:“那么多年的朋友,连媳妇儿是谁都不愿同我说!”
封廉笑了笑,便不再说话了,两人策马跑起来,往郊外游玩了。
庙中参拜者甚众,花神像共有十二座,一一排开。巧儿仔细地看了,睁大眼睛道:“花神娘娘们真好看,若是活生生的人就好了。”
陈氏和成清都笑起来,三人买了几束香,祈求花神护佑,祷告完毕,便从庙里出来了。
庙外有许多小摊,皆用青布伞罩着,如今天开始热起来了,成清见路边有卖凉水的,便着伐柯去买些过来。
片刻后,伐柯举着几个窄口竹筒过来了,对着成清笑道:“这杯是竹叶熟水,另两杯是豆水儿。”
陈氏道:“我年纪大了,便喝些温补的吧。”说着,拿走了那杯竹叶熟水。成清和巧儿一人捧着一杯豆水儿,成清问道:“好喝吗?”
巧儿笑了:“很香。是豆子的香味。”
陈氏突然间想起了什么:“再过几日,各书院便要开学了,你爹爹给子令和巧儿找好了书院。那日我与你爹爹商量时,他说往日教你的女先生学问终归有限,便替你在玉岩书院报上了名字,京中许多富贵人家的孩子都在这书院念书,你去了,好好儿地学。”
成清道是,想着这些日子终归无聊,能去念书,也是一件好事。只听陈氏又道:“那书院里有许多女孩儿,家中皆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女孩儿多的地方惯是容易生事端,我晓得你素来是个稳重的,别和她们一般见识,若有人欺负了你,便回来告诉我,好歹大你几十岁,我应当是有法子的。”
成清便笑:“并非所有女孩都爱计较那些小心思,大娘子的担心也太过多余了些。”
陈氏听了,只觉得她到底是年纪小,幼稚了些,便道:“我的姑娘哎,想一想咱们府里的永儿吧,老太太阅人无数,愣是没看出来她狼子野心,防人之心不可无,往后你还得仔细些。”

第12章 二月
花神节后,府中新种了花木。看样子是移植了别处已经开花的梨树。陈氏张罗着丫鬟婆子给三个孩子收拾出读书要用的东西,笔墨纸砚,还有些肉脯干果,以备着饿的时候吃。下人们进进出出,不一会儿便收拾了一大包出来,成清去看了看,鹿肉脯三斤,猪肉脯三斤,牛肉脯三斤,酸梅干二十枚,香橙丸二十丸,成清无奈,指着那九斤肉道:“我又不是住在那书院了,如何要带这么多肉脯果干?”
伐柯道:“姑娘这就不懂了,书院里学生多,姑娘初来乍到,需要联络感情。”
成清叹口气,挥挥手,叫伐柯将它们包起来。
入学那日恰好是春分,玉岩书院坐落在城北,成清带着伐柯,乘马车上学,甫一进入,便由一小厮样的男子领着,书院最中间立着一棵参天的榕树,粗略看来,这里气象开阔,环境幽肃。
那小厮对成清道:“姑娘刚入学,论理应当被分在外舍生这一年级,然您的父亲和我们说您在家时便已读书,因而我们便破个例,将您升到上舍班。”
成清道:“那便多谢了。”
小厮领着成清穿过回廊:“姑娘不必言谢,玉岩书院是男女混读,然而女子较多,个别程度差的男子也在书院里。”小厮说到“程度差”时,成清只见一男子飞跑着进入书院,成清一看,竟是王珏。待他从成清面前消失后,小厮道:“姑娘看到那位哥儿没有,他快迟了,所谓程度差,说的便是他那样的。”
小厮将成清送到所在的“二斋”(二班)的门口,便道:“姑娘请吧,我先回了。”说着回头看了一眼伐柯,又问道:“姑娘可是要在这儿住宿?”
成清道:“不是。”那小厮看着伐柯身上的大包裹,疑惑不解地走了。
上面的先生正在讲课,成清挑了个角落坐下,只听那先生讲:“所谓学,当以个人钻研为主,师示之于始而正之于终。”
旁边有些小娘子回过头来看成清,每每有人回头,伐柯便递上一片肉脯,道:“小娘子多多照顾,多多照顾。”
成清的前头坐着个清瘦的姑娘,每吃完一片肉脯便回过头来,伐柯便递上一片新的,那鹿脯已被她吃了个大半,突然只听先生大喝一声:“别吃了!”
众人皆吓了一跳,成清看了眼伐柯,示意她将肉脯收起来,伐柯点点头,将包裹藏到身后。
先生见她们不吃了,便也继续讲课。这先生姓牛,鼻子下面是两撇小胡子,因这书院女学生多,并没有什么考取功名的任务,因而牛先生讲课以启发为主,并不过分要求死记硬背,便会讲得有趣些。不仅是成清,伐柯也听得津津有味。
正听得好好的,先生忽然走过来,用书卷敲了敲一个男学生的头,那学生正在睡觉,香梦沉酣,先生敲他的头,他便惊得站了起来。众人笑着,成清看过去,是那“程度差”的王珏,袖子上还睡出了褶皱。
王珏自知丢人,便向先生行了礼。先生道:“待你哪一日能跟得上国子监的进度,不必在我这儿浪费时间,再向我行礼吧。”
王珏道:“先生放心,我会努力的。”
一堂课毕,成清想着好歹是故交,便叫了王珏的名字,王珏便走过来,笑道:“你怎么也在此读书?”
成清道:“你能来,我怎么就不能?”伐柯将装着零嘴的包裹推到成清面前,王珏的眼睛跟着那包裹动,成清见了,便道:“你吃吧,看看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王珏别的不要,就爱吃那酸梅干,越酸越好,成清便索性把二十枚都给了他。方才课上吃了肉脯的两个女孩也围过来,成清便把包裹推给她们,她们笑道:“往后咱们就是姐妹了!”说着,拈了两片肉脯吃,边吃边问:“对了,你叫什么?”
成清报上名字,那两个女子也自报家门,一个叫李如锃,另一个叫李如琢,是一对姐妹,三人闲聊了一会儿,便坐回自己的座位上了。
成清见坐在自己前面的那个清瘦小姑娘回过头来看她,小姑娘微微笑着,却不说话,成清去了几片肉脯递给她,她乖巧地接了,说了声:“谢谢。”
成清觉得她可爱,便多问了一句:“你叫什么?”
她轻轻咬了口肉脯,笑道:“瑞文。”
成清道:“你姓瑞?这个姓我倒没听过。”
她摇头道:“不,我不姓瑞……”话还没说完,瑞文旁边的丫鬟便说道:“小姐莫边说话边吃东西,仔细噎着了。”
瑞文便不再说话了。先生已经走了进来,这节课讲《礼记》,先生让学生们自己阅读,再提出问题,先生负责解惑。
成清没和这么多同龄人一块儿上过课,只觉得既新鲜,又开心。读了会儿书,只听李如锃开口问先生:“牛先生,《祭法》一篇里说,只要在天地间生存的,就叫做命,万物之死叫做折,人死了叫做鬼,这是五代以来便有的称呼。可我听说,民间的一些高僧及得道之人,他们死亡之后便成仙成佛,这和《祭法》里并不相同啊。”
牛先生听了,并不觉得她的提问有个不妥,只道:“读圣人书,能够提出自己的疑问,这很好,诸位同学可有什么见解吗?”
王珏站起身来,拱拱手:“李家姐姐,得罪了。小弟认为凡事不能道听途说,必要亲自研究实践,姐姐可先修成得道之人,待飞升之后,便知晓了其中答案。”
众人便笑,李如锃也并不恼怒,只道:“我这王家弟弟也太不懂事了些。”
牛先生做了个安静的手势,道:“两位都说得有道理,李如锃同学既然问了,我便说些自己的拙见。大家都知道,民间惯有求神拜佛的传统,至于这是否灵验,众说纷纭。看似是拜佛,其实是安自己的心,因而拜的是观音菩萨,如来佛祖,或是关公,其实都并没有什么关系。”
牛先生顿了一下,继续往下说:“关于死亡也是一样,死了就是死了,无论死后变成什么,是鬼,是仙,甚至是佛,在常人眼里,你便已经是不存在了。在我看来,这里的“鬼”乃是一种代指,因古人不知道人死之后会变成什么,于是便用鬼来一以代之。此乃我之拙见,不知我表达清楚了没有?”
李如锃道:“谢谢先生,我明白您的意思了。”
成清听了,只觉得从前观物狭隘,一叶障目,如今自己两眼上的树叶裂开了一个口子,投进了一线阳光。
今日下学,家里的马车还没有派来,成清觉得无聊,便站在书院的一颗柳树边,用小石子打着柳条。刚开始打得不准,后来渐渐地可以打上了,成清正玩的高兴,冷不防地有一颗小石子砸在了她的肩膀上,她以为是伐柯,却看见伐柯在老远的地方看池塘里的锦鲤,成清四处搜寻,人却已经不见了。
外头有个小厮从门口进来,对成清行了礼:“大姑娘,今日来迟了,往后不敢了……”
成清道:“无妨。”便让小厮把伐柯叫来,三个人一起往门口走了。却只见门口停着一辆华丽的马车,瑞文被人扶着,钻进了车厢里。王珏和封廉一人一匹马,在马车旁立着。伐柯看了,觉得稀奇,便问成清:“王二郎为何停在那儿不走?”一时没控制住音量,声音大了些,王珏听到了,便道:“不是我不想走,我陪着他做护花使者呢。”说着,指了指身旁的封廉。
成清朝封廉行了礼,封廉回礼,便直起身来,看了成清一眼,满以为成清会看自己,结果却没有,不由地有些失望。
封廉骑在马上,手里掂量着几枚石子,他今日进了玉岩书院,看着成清砸那柳枝,觉得有趣,便扔了枚石子过去逗她,成清回过头,扬起一张白净的脸,却没有发现他,封廉自顾一地想,她真是可爱啊。
封廉一路想着心事,将瑞文送到杨府,瑞文下了马车,道:“辛苦你们将我送到姑母家,你们且回吧。”
两人应了,调转马头,封廉想了许久,小心地问道:“那成家小娘子怎么也在这儿读书?”
王珏听他问了,便用成清的话回敬他:“我读得,人家怎么读不得?”

第13章 二月
成清回到府里,听闻陈氏去庙里烧香了,不由地心里一窒。春分烧香拜佛,是为求子之意。伐柯见成清若有所思,便对她说:“大姑娘,我给你看个好玩的。”
说着,便从袖笼里拿出个鸡蛋,轻手轻脚地将它立在案几上,刚一松手,那鸡蛋便轱辘轱辘地从案几上滚了下来,伐柯接住它,懊恼道:“都说春分这一日选个刚生出来四五天的鸡蛋,便可以立在桌子上,怎么偏不灵呢?”
成清也来了兴趣,将伐柯手里的蛋拿过来道:“瞧我的。”说着,便将鸡蛋直立着用手稳住,然后猛地撒手,那鸡蛋迅速地滚了下来,摔个稀碎。
伐柯道:“罢了,大姑娘也不行。”便唤几个丫头将这生鸡蛋处理干净。
成清有些不服气:“谁说我不行,我才只试了一次!”说着,便让丫鬟再拿几个鸡蛋过来,一直试到了天黑,也没有成功,鸡蛋倒是摔坏了好几个。
正郁闷着,老太太那边的婉儿过来传话,叫成清一块儿过去用晚饭,成清道:“知道了,你先去吧。”说着,又拿起了一个鸡蛋。
成墨岑与陈氏已到了老太太屋里,婉儿过去回老太太:“大姑娘说她待会儿就来。”
老太太笑道:“真是怪了,姐儿在那边忙什么呢?”
婉儿道:“瞧着是在立春蛋呢。”
成墨岑便道:“往日看清儿沉默严肃,没想到她还玩这个。”
陈氏瞥他一眼:“管中窥豹,你一个当爹的,一点儿都不了解她。”
成墨岑便不说话了,片刻后,成清进来了,老太太招呼她坐下,饭桌上已摆了黄金鸡,百合羹,荠菜馄饨等,成清以为只有她和祖母两个人用饭,没想到成墨岑和陈氏也在这儿,便道:“让长辈们等了,是我的不是。”
老太太慈爱地看着她:“无妨。那春蛋你可立起来了?”
成清摇摇头,老太太同成墨岑夫妇笑了一会儿,陈氏道:“姐儿来得不算迟,那两个小的正睡午觉,现在还没醒呢。”
成清道:“春日多眠,况且他们明日就要上学了,想睡也睡不成,今日便让他们睡吧。”
成墨岑便说:“也好。”便遣个小厮过去,让他告诉两个孩子那房里的人,睡醒后不必过来了。
老太太夹了块鸡肉放进嘴里,皱了眉头,陈氏见了,便对下人们说:“今日的鸡肉做得太柴了,是谁主的勺,罚一个月的例钱,听到了没有?”下人们道是,便把那盘鸡肉端了下去。
老太太放下筷子,问成清:“今日去上学,学得可好啊?”
成清道:“先生循循善诱,很是耐心。”
老太太点头:“那就好。”
陈氏见状,给成清舀了一碗汤,瓷勺碰着瓷碗,叮当作响。陈氏笑道:“书院里学生多,大姑娘可遇到什么故人啊?”
成清答道:“遇到了的,是小时候在一起玩的王家二郎。”
陈氏点头,与成墨岑相视一笑。
饭毕,众人便散了,陈氏和成墨岑在房里说话,陈氏将下人们遣出去,问道:“你说咱们家姑娘与那王二郎有戏吗?”
成墨岑搓着自己大腿筋上的穴位:“若没戏,可就白费了我一番安排筹谋了。”
陈氏半倚在床上坐着,脑海里浮现出今日去烧香时,菩萨的那张慈悲脸,用脚踢了踢成墨岑,道:“你说菩萨怜悯众生,她会怜悯我吗?”
成墨岑听的云里雾里,便反问她:“为何要怜悯你?”
陈氏心里涌起一股无名火,将枕头往成墨岑身上砸:“是你不中用!都是你不中用!”
成墨岑按住她的胳膊,想到今日春分,才明白过来她今日是去求子了,便安抚道:“菩萨……菩萨已经怜悯你了,你看,不是把子令和巧儿给你送来了吗?”
陈氏扭起身子不说话,与成墨岑闹起了小性子,成墨岑又好言劝慰了一番,陈氏才渐渐地平静下来。
成清躺在床上,想起陈氏的那句“大姑娘可遇到什么故人啊?”越想越蹊跷,便从床上坐了起来。
伐柯听到动静,便进来看了一眼,替成清披上了衣服:“大姑娘别这么干坐着,虽是春天,可夜里仍是寒凉,仔细冻着了。”
成清握住伐柯的手:“我仿佛被下了套了。”
伐柯不明所以:“什么?”
成清又道:“明日下了学之后,陪我去趟魏府。”
伐柯又问:“是……哪个魏府?”
成清转过头来,一双眼睛盯着伐柯,道:“那个魏姑娘,你还记得吗?”
次日下学,成清戴上帷帽,预备去魏府。
书院门前,一辆马车正调转马头,成清掀开帷帽上的纱看了一眼,王珏和封廉在骑在不远处的马上候着,等马车赶上来了,他们便与马车同行。成清认出这是瑞文的马车,她放下帷帽上的纱,今日太阳刺眼,恍惚间,她看见封廉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眼。
伐柯见封廉眼神直直地盯着她家姑娘,便道:“大姑娘,那小郎君为何瞪你啊?”
成清觉得奇怪,想着究竟是怎样的仇怨,才能让一个人走出去很远,还不忘回头瞪一眼。
成清想了一会儿,也不明白自己哪里得罪了他,便索性不想了,钻进车厢里,去往魏府了。
成清报上姓名,魏府的下人便进去通报,不一会儿,出来个婆子,笑道:“您请进吧。”
那婆子领着成清在府中行走,穿过花园,走到一处凉亭里,魏嘉文在院中练武,一招一式,看得出是花了功夫的。待瞥见成清,便停下来,擦擦头上的汗珠,披了件薄披风,朝成清行了个礼。
成清回了礼,二人便在凉亭的石凳上坐下,魏嘉文道:“姐姐此番来,可有什么要紧事吗?”
成清笑道:“也没什么大事,妹妹既然问了,我便直说了。我此番在玉岩书院读书,那里的先生明理通达,见识广博,便想着推荐给妹妹,不知道你是否愿意去那儿读书。”说罢,顿了顿,又道:“自然,若你不愿,我也没甚意见,那王家二郎也在那儿读书,若你不嫌他烦……”
魏嘉文打断她道:“可是那个王珏?”
成清点点头。魏嘉文令她的丫鬟拿上来一叠书信,道:“这都是这一个月来,他偷偷派人送来的。”
成清有些诧异,只见魏嘉文将帕子一甩:“字写得丑不说,里面尽是些酸诗,每日从我家的小门拦住我的丫鬟,大庭广众之下递上封信,叫这丫头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我还得防备着,别让爹娘看见,这日子过的,那叫一个惊险。”
成清觉得好笑:“若你不喜欢,烧了这些信便是。”
魏嘉文一时语塞,半晌后脸便红了,只道:“姐姐说书院里他也在,虽然他是个讨厌的,可若是我也进了那书院,他便不会往我家中寄信,我便也不必惶恐,也算是有失有得。”说罢,抬起一双大眼睛望着成清:“姐姐说,是这个理吧?”
成清憋着笑,点了点头,见天色渐晚,便要回去。魏嘉文也没有留,临别时,成清道:“我在上舍班二斋,到时候可别进错了门。”魏嘉文笑道:“姐姐放心。”
成清又要往外走,刚抬脚又回过头来补充了一句:“王家二郎也在。”
魏嘉文嘟囔道:“姐姐惯会取笑我。”
成清便不再逗她,登了马车便走了。
封廉回到家中,大娘子那边便传话过来,叫他过去用饭。
封廉应了,换了身衣服。时人饮食以清淡自然为美,大娘子预备了封廉最爱吃的槐花炒蛋,用两个脸盆大的盘子装了,摆在桌上。
封廉向大娘子行了礼,看见那两盘槐花炒蛋,心里便有些发怵。大娘子特地将这两个盘子摆在他跟前,封廉道:“娘,我自从八岁之后吃槐花炒蛋吃得太多吐了一次,便再也不吃了。”
大娘子道:“害,是娘忘了。”说着,叫落梅将这两个盘子撤下去。
封廉喝着粥,大娘子望了他几眼,终于将手里的勺子放下,忍不住问道:“你今日又送纯和公主回杨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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