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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鲤娘子(种田文)—— by长安墨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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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量好了尺寸,何慧芳就去灶房里处理那只大山鸡去了,她洗了两块姜,和一些桂叶八角,又抓了一把红枣,家里还剩下几颗桂圆,何慧芳也一起扔进去,放在铁锅里和剁好的鸡块一起熬。
啧啧,这一锅鸡汤可营养着呢,待会儿盛出两碗给泽秋他大伯二伯送去,剩下的也够他们吃两顿。捡来的大山鸡,吃起来不心疼,就是香。
沈泽秋在堂屋里给安宁打下手,他对安宁的手艺很好奇,会裁剪衣裳在村里就和木匠、石匠一样,这就是手艺人呐,和他们这些光会买力气的人不一样!
“泽秋哥,帮我把布扯整齐了……”
“往这边挪一点。”
窗外的蝉鸣声阵阵,凉爽的风从山涧吹来,穿堂而过,吹起安宁鬓边的碎发,沈泽秋认真的帮她打下手,就连汗滴到眉毛上都不知道。
灶房里鸡汤开始咕嘟咕嘟冒泡,一阵阵诱人的香味飘出来,光闻着就令人胃口大开。乡户人难得吃荤腥,这种肉被炖的酥烂,油脂香气充分,汁水又丰富的美味最馋人。
何慧芳舔了舔唇,倾身掀开了盖子,闻着香喷喷的鸡汤,她咽了咽口水,取了个碗用勺子把浮在汤面上的油水舀出来,这样鸡汤的口感会更好,舀出来的汤还可以留着煮鸡汤挂面吃哩。
天色渐渐暗沉,夕阳西下,从地里回来的人扛着锄头,提着箩筐,在路过沈泽秋家门口时,个个都耸动鼻子,咽着口水往他们家篱笆院里看。
“泽秋家今儿炖鸡呢!真香。”
“别开玩笑了,就他家?一年到头锅里都见不着个荤腥!”
“就是啊!别是对门汉田家在炖鸡喔。”
王汉田叼着个旱烟杆吧嗒吧嗒的抽,也不理会别人的追问,回头就进了屋,倒是他媳妇刘春华不阴不阳的答了句:“人家里来了客,炖只鸡咋了?”
炖鸡就炖呗,个个来问她做甚,刘春华一扭身也进了屋。
这边安宁裁完了衣裳,揉揉腰,和沈泽秋一起各喝了一大碗水,裁剪完衣裳,接下来就是缝制了。
沈泽秋和安宁又一块配合把门板从饭桌上撤下来,沈泽秋没把门板放回柴房,既然这东西有用,他想了想,斜着放在了自己床后面。
也是这时候,吴凤英牵着禾宝气势汹汹地往他们家来了,一路走一路骂,禾宝跟在她屁股后面哇哇哭。
“丧天良挨千刀的!拱我家禾宝砸家里的米缸,大家伙评评理,有这么做人的吗?”
“猪狗都不如!”
“何慧芳,你给老娘出来,今儿你不说清楚,我和你没完!”
吴凤英说起来就气,好好的一缸米,禾宝不知道啥时候给砸碎了,一开始没人发现,等吴凤英在灶房煮饭时呼啦一声碎了满地,可惜了她的半缸米,全在地上滚了一圈,这笔账就要记在他们家身上!
她一路骂骂咧咧,很快身后就跟过来一堆凑热闹的村民,大家交头接耳,就等着看热闹。
何慧芳用抹布擦了擦手,一把拉开了门。
“咋了?你家米缸碎了,关我何慧芳啥事?”
吴凤英呸了一口:“你和你那好儿子不挑唆,我家禾宝会砸米缸?你好黑的心肠啊,还有没有点心!”
“呦呵,你们家禾宝这么听话?我说砸就砸,那他咋不听你的光听我说?合着你说的不是人话,人娃娃听不懂呗。”
“你啥意思?你不认还骂人是吧,何慧芳你积点口德,你这样要下地狱我告诉你!”
“你还真是听不懂人话,吴凤英,你可别在这狗叫了,让人看笑话,你家米缸你家禾宝砸的,和我没一点干系,如果你今天要找茬吵架,好,我何慧芳奉陪到底,惹着我了骂的你狗血淋头,别气死去见阎王爷就成。”
吴凤英眼睛一瞪,气得满脸通红。
“有些人啊就是自找的,没点自知之明,管不好小的还腆着脸出来讨骂!”
“哎呦,刚才还说下地狱,这种无缘无故说冤枉话的人不知道要下哪层?”
吴凤英自知吵不过,一抬头又看见沈泽秋出来了,瞅着她拧眉道:“干啥?”
吴凤英立刻有些蔫,沈泽秋孝顺是出了名的,惹急他们娘俩对付自己一个,何况何慧英这张嘴实在是,死人都能给她气活了!
“走!哭什么哭!”
吴凤英凶了禾宝一句,不情不愿的扯着他走了。
哼,走着瞧,她一定要给这何慧芳好看!

何慧芳看着吴凤英的背影啧了声,这个吴凤英真是记吃不记打,这些年自己吵架,什么时候输过!
“安宁,你不用怕,万事有我和娘在呢。”沈泽秋回到堂屋里,看见安宁正踮着脚往外看,一双眼睛眨呀眨,眨得他心疼。
“嗯,我晓得。”安宁露出一抹微笑,不管前面的路多曲折多难走,只要有人陪在身边,就有了铠甲,她便什么都不怕。
沈泽秋抓了抓头发,也笑起来,他是男人,今后他会撑起这个家的。
“泽秋,安宁,我出去一趟,给大伯二伯也送一碗去。”
何慧芳回到灶房脱下围裙,拿了不大不小两个瓷碗,各装了大半碗鸡汤,然后又铲了一铲子鸡肉在里头,一手端着一碗便出了家门。
沈泽秋他爹这一支共有兄弟三人,有个姐姐嫁到了外村,大伯沈有福和沈有禄住在村南边,只有沈泽秋父亲沈有寿住在东边,年轻的时候三位妯娌间少不了磕磕碰碰,但一家人嘛,吵吵闹闹的,何慧芳也不真的记恨。
毕竟,沈泽秋长大了,很多事情还要靠着堂兄弟之间团结,免得被外人欺负。
“大嫂,二嫂,今天家里炖鸡,我舀了点给你们尝尝。”
何慧芳进了大伯的院门,大嫂二嫂都拿碗出来接了汤,脸上笑容满面的,这年头能吃点荤腥可不容易呀,这碗鸡肉汤刚好可以给孩子们补补身子。
大伯沈有福走出来,看了看鸡汤,眉头皱起来:“慧芳啊,今儿是有啥喜事吗?鸡留着生蛋不美?”
何慧芳把两位嫂子还回来的空碗垒好:“大哥,这鸡呀是山鸡,在野地里头捡回来的。”
“什么?咋运气这么好?”两位嫂嫂来了兴趣,活了几十年,还没听说过野地里白捡一只大山鸡的好事哩,她们赶紧追问,一边羡慕,要是自己也能捡一只回来就好了。
大伯的眉头舒展开了,吧嗒抽了口旱烟:“这种好事难遇呦,要积福行善的大好人才有这种福报呢。”
大嫂吮了吮手指上沾上的鸡汤,看了看何慧芳:“慧芳,你是不是还有事儿没说?”
这句话算是问到点子上了,何慧芳扯了扯衣角,笑得牙花子都全露在外面:“泽秋啊,说上亲了,是镇上的姑娘。”
“就是家里遭了灾,家人都没了,姑娘脸上受了点伤,不过没事,已经找隔壁村白胡子瞧过了。”
何慧芳没藏着掖着,今后要做一家人,这些事儿迟早都要说出来的。
二嫂靠过来了些:“是真的吗?别是那种专门骗彩礼的婚骗唷。”
沈家这位二嫂说话向来扫兴,大伯大嫂连带何慧芳都忍不住撇了她一眼,不过,话不中听但都是好心,何慧芳也就不计较了:“人家里不要彩礼!现在姑娘就在我家呢,处了两日了,是个好脾气的,我来呢,就是想说,这事儿定下了,明儿下午“叫茶”!”
何为“叫茶”?这是河源县这片的一个风俗,在乡下比较流行,就是在男女亲事订下后,挑个日子婆婆把未来的儿媳妇接到家里来,再请村里的女眷来家喝茶,喝茶的客人会带上些糕饼花生、瓜子水果等物做茶点,未来的媳妇也会做些糕饼点心做为回赠。
就是让未来的新媳妇提前和大家熟悉,村里人也帮忙“考察”一下的意思,不过,现在象征意义已经大过考察了,要是没相看好了,谁又会定亲呢。
大嫂二嫂都点头,这事儿女眷和孩子都会参加,到时候人不少呢,有的忙。
“行,明儿一早我喂过鸡鸭就去你那院找你去。”
“对对对,大喜事呢。”
何慧芳拿着空碗喜滋滋的回了家,堂屋里安宁已经摆好碗筷了,除了香喷喷的鸡汤,还有何慧芳熬的一大锅南瓜粥,加一盘烧茄子,另有一碟子辣子拌干萝卜。
“安宁,吃个鸡腿。”何慧芳先夹了个鸡腿给安宁,又夹起另一个给沈泽秋:“你也吃。”
安宁和沈泽秋刚想说话,何慧芳就一筷子夹了个鸡翅:“让你们吃就吃!我吃这个也不亏,吃吧吃吧!”
沈泽秋知道他娘的脾气,真打定主意是劝不动的,冲安宁点点头:“吃吧。”
“嗯。”安宁心里暖暖的,以前在家的时候鸡腿是她和阿弟一人一个,那场景和现在一模一样,她夹了两块全是肉的放在何慧芳碗里:“婶子,您多吃几块。”
何慧芳乐滋滋的应了一声。
吃了饭后何慧芳去灶房洗碗烧水,安宁也要跟着去,但被何慧芳劝了出来,她瞅着安宁白白净净的模样,就不想叫她染上锅灰,何况这孩子今儿也累着了。
安宁拗不过,她习惯饭后活动活动消食,在院子里走了两圈,院子靠近院墙的地方开了一片三丈长一丈宽的地,何慧芳种了些辣椒、青菜和小葱等常食的蔬菜,安宁每一样都认得,可竹竿上缠扰的这片半黄不绿的是啥?
沈泽秋摸了摸叶子:“是丝瓜,也不知咋了就枯了叶子,种不活了。”
“我给它浇点水,兴许能活呢?”安宁也是无心之举,去舀了半勺水沿着丝瓜根浇了。
过了会子安宁回到堂屋里,继续做衣裳,裁剪好的布料需要一针一线的缝,针脚需要又细又密才耐穿呢。
忙完了的何慧芳也过来帮忙。
“安宁,你缝的这是什么针法?”
“婶子,这叫做扣眼缝,和锁边缝一样的作用,但是更好看,效果也更好。”
何慧芳拿着安宁缝的那块布料在灯下打量,只见针脚匀称细密,真是个心灵手巧的姑娘。
“真好看!”
“婶子,您可别老夸我了。”
安宁有些害羞了,埋头继续锁边,这些裁剪好的布料都要锁一遍,免得以后穿久了洗多了烂边。
何慧芳心里很欣慰,能遇见安宁实在是她家的福分。
“安宁,今晚别做了,婶子给你说个事儿。”何慧芳拉着安宁的手把明天下午“叫茶”的事儿说了。
安宁低下头轻轻的道:“都听婶子的。”
翌日一早,趁着暑气还没起来,沈泽秋挑着货担出去了,何慧芳和安宁也在家忙活起来,她们准备了一些糯米粉,用水调和好了后切成一颗颗黄豆大小的丁,裹上一些白糖后下油锅炸,吃起来酥脆还带甜味呢。
何慧芳又去找了小半桶沙子,把沙子放在锅里炒热乎后,把生花生和瓜子放在里面一起炒,这样炒出来的炒货既酥脆还不容易糊锅。
家里还有新鲜的枣子,何慧芳数了数,瓜子、花生、枣子、糯米丁,还有家里剩下的麦芽糖块,一共五样,喜事都讲究好事成双,这还差一样做什么好呢?
“婶子,我会做南瓜糍粑。”安宁道:“把南瓜蒸熟了和糯米粉和在一块,加点糖,揪成小块蒸或者煎都好吃,撒上一层芝麻就更香了。”
何慧芳连连说好,这南瓜糍粑她可听都没听说过呢。等安宁煎出一盘夹了一块给她尝的时候,何慧芳吃得连连点头,这油煎出来的糍粑外壳酥脆内里软糯,味道真香!不仅是味道好,样子也好看,这东西拿出去招待人,体面!
过了会子沈家大嫂二嫂也来了。
“安宁,这是大伯娘二伯娘。”
安宁有些害羞,但也没出错,竭力大方的叫了人。来之前沈家大嫂和二嫂就在一起嘀咕过,她们家泽秋又高又俊,性格又好,放在十里八乡的后生里也是数一数二的,但可惜在家里穷,还是根独苗,没有亲兄弟相互帮衬,这才一直没说上亲。
那个姑娘还是镇上的人,怎么会嫁到乡下来呢?两个人都隐隐的猜测,莫不是还有什么隐情何慧芳没说吧?
可等她们见到安宁的人,这所有的猜测就都烟消云散,姑娘文文静静,说话做事都很体面,除了脸上有伤外,挑不出一点错。
安宁还在灶房里头做南瓜饼,何慧芳和两个嫂子门前忙后的收拾起院子来,还从两位嫂子家借来几张桌子板凳摆在房前屋后,等会儿堂屋里坐不下,院里也要摆上两桌哩。
何慧芳擦了擦额上渗出的汗,给嫂子倒了两碗凉茶:“别的我不担心,就怕有些嘴上不积德的,拿安宁的伤开涮,这个可伤人。”
她还真的说对了!吴凤英一早上知道何慧芳家下午“叫茶”,立刻就在心里盘算要怎么借这机会整一整何慧芳。
沈家大嫂喝了一大口凉茶,擦了擦嘴:“慧芳你放心,谁要是嘴贱,咱俩帮你一起骂,敢在这时候捣乱的,咱们三个活撕了她!”
沈家大嫂平日里不爱和人吵架,发作起来拿句句也是往人心口捅刀的,沈家二嫂那嘴没个把门,说话也常能把人噎死,何慧芳自己就更不用说了,有她俩帮忙,更是啥也不怵。
一家人把家里收拾的亮亮堂堂,中午何慧芳又留两人吃了顿午饭,午后睡了会子觉,等日头斜了些,村里人就提着竹篮子,带着小孩往沈泽秋家来了。
叫茶开始了。
作者有话要说: 说明一下:本文是架空哒~文中婚前“叫茶”这个风俗是我编的
但历史上有叫茶这个说法,是古时候被压迫的妇女们会以喝茶为名义互相倾诉痛苦
也谢谢大家的鼓励,我会好好更新码字滴

按照亲疏远近不同,有备两种茶点和四种的,亲戚们则是备六种,一般都是花生瓜子或油炸的一些炸物,也有的人拿红薯干或者蒸的小芋头。
其实拿啥吃的都不讲究,主要是热闹,但看到吴凤英拿的东西后,大家都暗自笑话起来,吴凤英家两个儿子加上她男人,一共三个壮劳力咧,日子过得比村里大部分人都轻松,怎么做人像跳蚤放屁,小气的很。
吴凤英准备了两样茶点,一篮子在山上采的余甘果,那玩意又酸又苦,另外一篮子还是野果,叫做刺梨,这东西不仅酸,还难吃,拿着这些东西去叫茶,真不知道是磕碜自己还是瞧不起何慧芳。
果然,何慧芳站在院子门口照顾客人,一见吴凤英就拉下了脸,这人脸皮快赶上城墙喽,要是吴凤英家叫茶,她是打死都不会去,这个吴凤英倒好,不请自来!
何慧芳没接吴凤英的篮子,站在她身边的大嫂笑着接了过去,也算没给吴凤英难堪,禾宝拽着她奶的手,低着头一起走进院子,一进来他的眼神就四处乱瞟,好多好吃的啊,他馋的流口水。
人都差不多到齐了,房前屋后都坐满人,何慧芳和嫂子穿梭在人群里给大家倒茶,禾宝抓着瓜子花生就往荷包里塞,还和一个男娃为抢糖块打起来,呜里哇啦吵个不停。
何慧芳拍了拍手,喜庆日子懒得计较了,“今儿家里叫茶,多谢大家伙捧场啦,姑娘呢叫做安宁,是个文静懂事的好姑娘,脸上受了些伤还没好,大夫说不能吹风,所以拿帕子遮着呢。”
话音刚落,沈家大嫂接过话茬:“安宁伤了脸,女孩子心里难过,咱不兴戳人伤口哈,待会也别缠着人家问东问西。”
“不会有人这么没眼力见的,要真有,我就用扫把轰这种扫兴玩意儿出去,哈哈哈……”沈家二嫂也接过了话。
人家都这么直说了,村里的人虽然好奇,但也都跟着搭腔。
“是啊,咱谁都不提。”
“姑娘自己心里也不痛快哩。”
吴凤英瘪了瘪嘴,她正想借这个机会拿那病秧子的脸做文章,没成想还没开腔,就被这三妯娌截住了话头,她看了看附和的人,又想了想沈家三位能噎死人的嘴,这回心里有了点谱,没有哪壶不开提哪壶,上赶着讨骂。
安宁拿着自己做的南瓜饼出来了,脸上蒙着一块绢帕,说话做事果真真是讨人喜欢的模样。
“这东西好吃咧,安宁你咋做的?”
“慧芳啊,这下你要高兴的睡不着觉了吧?”
“哟,这姑娘真不赖。”
众人都夸安宁好,吴凤英就不乐意了,她儿媳妇叫茶的时候,怎么没见她们这样拍马屁?一群墙头草。
吴凤英磕着瓜子,斜眼瞅了瞅安宁,拔高音量:“前两日我瞅你病得都下不了地,现在病好了?什么病?会传染人不?”
不提这茬便罢,一说大家伙也想起来了,前天好多人都看见了,何慧芳带着安宁坐板车去隔壁村找人瞧病,安宁病孱孱的样子,的确像个病入膏肓的,而且吴凤英那时候说什么来着,说安宁有瘟病?
何慧芳皮笑肉不笑的呵了声,就知道这个吴凤英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你放啥臭狗屁咧,一天天嘴里没点好事,安宁身子好着呢!你少口红白牙的咒人!”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何慧芳才不管这么多,管你脸臭的香的,心思歹毒她照打不误。
大家伙都呆住了,不由自主的打量着安宁,这一下午姑娘走来走去,又倒茶又喊人的,确实也不像个身子孱弱的,可那天咋回事呢?
何慧芳咳嗽几声,她当然不会把遇见安宁时她走两步就喘不过气的事说出来,反正安宁现在是好了,“那天安宁刚来,我心疼她走山路脚疼,才叫泽秋去借车。”
看看,这未来的婆媳关系多好,大家一寻思,是这么个理,反正现在安宁身子骨健健康康的。大家打趣了吴凤英几句,又转了话题。
吴凤英那个气呀,眼神像剑似的直往安宁身上戳,看了很久安宁连咳嗽都没咳一声,她这才泄了气,原来她不是病秧子。
但今天吴凤英的倔劲也上了头,不给何慧芳使点绊子她今天浑身不舒坦。
见大家都在夸安宁的南瓜饼做的好,吃起来很香,吴凤英的心里就有了主意,香是吧?她掺一把沙子在饼子里,吃一口一颗沙子,嚼一下崩次牙,看你们还夸不。
借着去解手的机会,吴凤英紧贴灶房后面的小窗,绷得手指都快抽筋了,才把一撮沙子洒在了刚煎出来的饼上面,回到院子里后,自认为报复得手的吴凤英裂开嘴直笑,她就等着瞧安宁出洋相吧。
过了会不知谁问了句:“凤英啊,你家禾宝呢?”
吴凤英呸的吐出瓜子皮:“咦,出去耍了吧?”
禾宝是个屁股上长了钉子坐不住的,一天到晚在外头野,吴凤英早已经习惯,但这回她大错特错了。
安宁做的南瓜饼好吃,可来的女眷和孩子也多,基本上一人尝一口就没了,禾宝根本没吃够,他胆子大人又贼,趁着大人不注意溜进厨房,现在正端着一盘子南瓜饼躲在院墙外狼吞虎咽呢。
“汪汪汪——”
一条比禾宝还壮实的大黑狗嗅着香味走了过来,口水顺着它的獠牙淌了一地,呼哧呼哧的呼吸声近在禾宝耳边,禾宝顿时毛骨悚然,一扭头就看见张凶神恶煞的狗脸,吓得他一蹦三尺高,哭喊着就往院子里蹿。
“奶,救命,有狗!”
接着被门槛一绊,举着一碟子饼就扑到了站起来接他的吴凤英身上,吴凤英哎呦一声,被禾宝这小愣头青扑的人仰马翻,手肘都嗑青了一块。
装饼的盘子碎成了好几块,好好的饼子也到灰尘里滚了一圈,何慧芳心疼,这米啊油啊糖的不要花钱?这小崽子真是没半点教养,也不知大人怎么教的。
庄稼人都明白食物多金贵,有人赶紧把饼子捡起来。
“凤英啊,你家禾宝平日里也没缺食少穿吧?怎么饿到这地步?”
“哎呦,多好的饼子,全被糟蹋了。”
吴凤英被身边的议论声臊得抬不起脸来,越瞅禾宝越来气,扒下他的裤子啪啪就是几下。
“我让你眼皮子浅!”
“叫你手贱!”
“哭什么哭,嚎什么嚎!”
吵吵嚷嚷的叫茶就这么过去了,安宁在沈家村算正式的露了脸。晚饭前大家各回个家,何慧芳和安宁把家里收拾干净后,已经是戌时,太阳慢慢落山,白日里的燥热也被凉爽的夜风所吹散。
沈泽秋还没回来,何慧芳点了盏灯,拿出白胡子给的膏药给安宁抹,安宁摘下面巾,何慧芳眼睛一亮:“结痂了!”
她怕是自己眼花,又提着灯凑近了去看。
“真结痂了!”
“安宁啊,白胡子真是神哩。”
何慧芳心里美滋滋,盘算着茶也叫了,安宁的身子和脸上的伤都好了,何不趁热打铁,干脆把婚期定下,办完了婚事,一家人就踏踏实实和和美美的过日子。
可左等右等,都戌时末了,这泽秋咋还没回来呢?

第10章
何慧芳伸直脖子往村口看了好几次,月光朗朗把乡间小路照的清清楚楚,一眼可以望见很远,但就是没有沈泽秋的身影。
屋里安宁也坐立难安,她放下缝到一半的衣裳,提着一盏灯走出去:“婶子,咱去村口接下泽秋哥吧。”
“行。”何慧芳心里忐忑这也坐不住了。二人虚掩好院门,便一起往村口去。
沈家村是个大村落,有好几百口子人,附近还有几个村寨,一起坐落在桃花江支流的低缓河畔附近,这水源充沛,土地也很肥沃,连绵起伏的小山丘里只有野兔和黄鼠狼出没,好多年都没出现过大型野兽。
可今儿不知道为什么,何慧芳就是很不安,她想起刚成亲时泽秋他爹说起过的一个故事,据说沈家村很多年前,有个卖柴禾的男人晚归,被两只足足五百斤重的大野猪给咬死了,村民找到那个男人的时候,他一只腿半边脸都没了,野猪爱吃人的内脏,还在那男人肚子上掏了好大一个洞,老远就能闻到血腥味。
何慧芳越想越怵得慌,领着安宁出了村,前面就是黑黢黢的柏树林,月光照不下去,林子里死气沉沉。
“泽秋啊?”
“泽秋哥。”
一阵山风吹过,吧嗒,断了一截枯木,惊飞一片乌鸦。这种鸟在庄户人心中丧气的很,粗粝的叫声听得何慧芳和安宁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要是泽秋再不回,何慧芳都准备回村叫人搜山了。
“婶子,是泽秋哥,您听见了吗?他在回应咱呢。”安宁惊喜的往林间看了看,欣喜地挥了挥手:“泽秋哥,我和婶子接你来了。”
何慧芳竖起耳朵听,愣是一点动静都没听见,身边安宁又喊了声,过了会子,果真见一个身影从林子里出来了。
沈泽秋穿着短褂,挑着货担,一边用毛巾擦汗一边走近了,他脸上有一小块伤口,咽了下口水对她俩道:“路上遇见了一只大野猪,还好我跑得快。”
脸上的伤就是跑的时候摔了一跤,蹭的。
何慧芳拍着胸脯默念了好几声菩萨保佑。沈泽秋今天回来晚,是因为他白天去了两个村子,在第一个村遇见了一个和他一样卖东西的货郎,人家也卖布,而且卖的还比他的便宜。沈泽秋后来才打听到,这是石角村的兄弟俩,两个人都做货郎,每天都出摊,一个往东一个往西,估计是进货量大,镇上布坊给他们的进货价比自己便宜一些。
沈泽秋没办法,只好又挑着货担去了个偏僻的村寨,忙碌了一天,才卖出去三米最便宜的棉布,换回来的五个鸡蛋也碎了俩。
如今这生意可越来越难了,沈泽秋抓了抓头发,有些苦恼,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但具体该怎么应对,他还没有想好。
何慧芳去灶房给沈泽秋热饭了,安宁站在水井边给洗了把脸的沈泽秋递过去一条棉帕,她晚上没有戴面巾,脸上的伤口结痂成了一条条狰狞的血痂,可在沈泽秋看来,却一点都不恐怖,他只是心疼她,从山坡往下滚的时候,她肯定害怕极了。
“泽秋哥,我有个想法。”安宁又长又黑的头发编成一条粗粗的辫子垂在脑后,她很认真的对沈泽秋说:“以后我可以像镇上的裁缝一样,帮大家裁衣裳吗?”
安宁听说镇上的裁缝只会几个款式,一套衣裳只包裁剪不包缝制收十五文一套的工钱,她会很多种款式,可以只收十文钱一套,如果是在泽秋哥这里买的布,她还可以更便宜些哩。
这确实是个好办法,前提是安宁裁剪的衣裳能像镇上裁缝裁剪的一样好。
沈泽秋看着安宁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点都没有怀疑安宁的手艺:“这样你会很累。”
安宁笑了起来,沈泽秋这才发现她脸上还有酒窝,可好看了。
“没事的,泽秋哥,都是为了这个家。”
按照安宁的思路,沈泽秋又合计了一下,他在外面卖布,安宁在家开裁剪铺子,确实是个好主意,到时候娘可以帮忙打下手和做家事儿,如果生意好,那半亩水田和两亩旱地也可以不种了。
“行,以后你也教我裁剪衣裳吧。”沈泽秋脸颊有些微红,笃定道。
“泽秋哥,你学这干啥?”
“技多不压身,再说,我会裁衣裳了,以后和客人介绍料子,去进货啥的,心里能有个底。”
“好……”
晚上的星星很好看,在漆黑的夜空中一闪一闪,就像一粒粒的珍珠镶嵌在上面。
安宁和沈泽秋打了水浇地,走到那株半死不活的丝瓜旁边时,沈泽秋的眼睛亮了亮:“安宁,它好像长出新叶子了?”
“真的吗?”安宁蹲下来,很快找到了新抽出的那片嫩叶,她弯起唇角笑的开心,一边帮丝瓜苗浇水一边喃喃自语:“好好活下去吧。”
沈泽秋说话做事是一句话一个坑,只要是认定和说好的事情他是轻易不会变的,所以,吃过了晚饭,趁着月色,他去找了大堂兄沈泽玉,他是家族里唯一上过两年私塾的文化人,家里或许有纸和笔。
沈泽玉还没睡,举着灯出来见是泽秋,还有些惊讶:“啥事?”
“大哥,有纸和笔墨不,我拿鸡蛋和你换!”沈泽秋喜上眉梢的,从怀里摸出一个鸡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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