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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鲤娘子(种田文)—— by长安墨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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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夏葡萄刚出来,市集上卖的人不多,何慧芳刚才就是出门给宝贝孙儿买“糖”去哩,好不容易碰上有卖的,买了几串回来,等她回到铺子里,小石榴已经在背书了。
“云对鱼,写对风,王召对晴空。”
安宁早晚会捧着《声律启蒙》给小石榴读上几段,他才一岁半,自然不指望他能知其意和背诵,安宁的本意是叫小石榴先听熟悉了,等再大些,学起来会更加的容易。
没想到他多听几遍后,话还说不利索,就会口齿不清的背上几句。
“哟,小石榴,你咋这么聪明?”何慧芳看的心里热乎乎的,高兴极了,她现在每天都给孩子吃一个鸡蛋,隔三岔五买鱼虾回来煮,瞧瞧,孩子养出来多聪明多可人疼。
小石榴扭身一看是奶奶回来了,露出甜甜的笑,“奶奶。“
何慧芳手里提几串新鲜饱满的葡萄,可惜孩子小,不知道那一串串紫皮圆球形状的果儿,就是他惦记的“糖”,还在卖力的背书。
“哈哈哈。”看着小石榴又萌又卖力的样子,大家不约而同的笑起来,小石榴呆了呆,把脸埋在安宁的脖子后头,有些羞涩。
大家都看着他,他不好意思了。
何慧芳心都快被孙儿萌化了,赶紧进内院,挑了五六颗最大最饱满的葡萄用剪刀绞下来,洗干净以后仔细的剥了皮,挑去了果肉中的籽儿,用小碗装好捧出来。
“小石榴,糖来了,过来,奶奶喂你吃。”
小石榴的眼睛一下就亮了,喜滋滋的从安宁身上滑下来,蹒跚的朝何慧芳身边走去,他现在走路平衡感还不够,要伸出两只小短胳膊保持平衡,走起路来有点像一只小肥鹅。
沈泽秋伸手扯了扯儿子头顶的小揪揪,忍不住道,“儿子,你咋这么傻?”
说完还弯下腰,在小石榴肉嘟嘟的脸颊上揉了几把,急的何慧芳瞪了沈泽秋一眼,这当爹的咋还欺负上儿子了呢?
“没点儿当爹的样。”
沈泽秋笑了,他刚从外头回来,有事情要找安宁商量。
小两口进了屋,沈泽秋对安宁说,“我听说大叶街叶家脂粉铺要出手了,八百两银子,连房契带家具和存货打包卖,安宁,你觉得咋样?”
一年多过去,他们不仅将欠钱掌柜的货钱给结清了,还以五百两的价格买下了钱家的铺子,加上之前挣的五十两黄金,和一年的利润,现在有近一千两的现银。
年后他们就商量着想开家分店,但一直没选好新地址,沈泽秋刚才出门选新铺,路过大叶街时看到了叶家贴出的告示。
“叶家铺子位置好,又有两层,我觉得挺划算,我们去看看吧。”安宁觉得挺靠谱。
“掌柜的,咱们怎么就走到了这步哇,唉。”
叶家脂粉铺里,叶掌柜已经把伙计们都解散了,店里只剩下他和账房先生老祁,老祁跟他做了很多年的事,半辈子兢兢业业,叶掌柜心里清楚,“老祁,等这间铺子卖了,得了钱,我给你二十两做遣散费。”
老祁忍不住湿了眼眶,哽咽着说,”谢掌柜的。“
“唉。“叶掌柜垂头丧气,这间铺子从荣到衰,都是他一人造成的。
这一年来为了支撑铺子,他在钱庄借了几百两银子,到今天算看清楚了,再磨下去,他恐怕要资不抵债,还不如咽下这口气,服输认栽,拿着剩下的几百两回乡,多置些田地,种几亩果园,安度晚年吧。
七月七日乞巧节,沈家在大叶街上开了分店,取名宁秋阁,专营各色衣裳鞋袜,加脂粉首饰,一楼还摆了个小货台,卖点儿针头线脑和日用小百货,什么蜡烛、蒲扇、小镜子都有。
这样进门的顾客多了,无形中加大了来铺子里逛的客流。
沈泽平聪明机灵,虽然才十六,已经能抵半个管事用,叶掌柜家原来的帐房老祁是个踏实人,沈泽秋和安宁没叫他走,留在店里仍旧做帐房先生。
庆嫂莲荷等人也加了工钱,做起事情来更加兢兢业业,把自己分类的活儿做的漂亮又体面。
新店一开业,宾客盈门,新货新首饰一上架,很快就能成为紧俏的货。
可过了中秋后没多久,店里的生意忽然断崖般的往下跌,账房先生祁老吓坏了,急忙捧着账本来和安宁说。
半个月前两家铺子的流水银加起来每日有近五百两,这些天却只有一二百,而且秋日的新货刚刚上架,按理应该会更加火爆才是,怎么流水不升反而下降了?
沈泽秋和安宁都磋磨不透。
隔日杨夫人带着杨筱玥来铺子里买胭脂,随口问起做一身苏州缎的衣裳要多少钱,这种苏州缎是新进的料子,进价就要十两银子一身,还不包括裁剪缝制和绣花,安宁笑着给了个实惠价,“杨夫人要是喜欢,十六两便好。”
谁知杨夫人一听,面色瞬间有点儿不自然,细眉一蹙,“沈娘子,这……有些贵了吧?县里才卖十两银子一身,你们怎么卖得比县城里还贵呐?”
安宁一听,觉得难以置信,“杨夫人,不是我喊高价,这十两银子,可是连本钱都不够。”
“真的,不信沈娘子出去打听打听,县里最近新开的布坊,款式多样,花色丰富,价格也比你们家便宜多了,听说若是镇里人去县里定做,只要留下地址,做好以后,会免费送货上门。”
杨夫人说完笑笑,“我也不在意这几个小钱,所以还爱来你们家,可别的人,我便说不准了。”
“你们最好去县里走一遭,亲自去瞧瞧。”
夜晚的风儿有几分凉意,淡淡的桂花香随着风被吹进来。
沈泽秋揽着安宁躺在床上说话,小两口商量了一阵,安宁摸着沈泽秋的脸颊道,“我们明天就去县城里看看。”
“行哩。”沈泽秋吻了吻安宁的脸,宽慰她,“你别太着急。”
安宁将满头乌发披在脑后,露出白皙又修长的脖子,如水的眼眸清澈如泉,声音温柔,“我不急,也不怕,但我好奇,十两银子一身苏州缎这样的亏本买卖,究竟是谁在做。”
沈泽秋喉结滑动几下,咽了咽口水,觉得躺在他怀中的安宁特别美,怎么看都看不够,忍不住有些心猿意马,“明天就知道了。”
“嗯——”安宁的痒痒肉长在背上,一碰就笑个不停,她攀住沈泽秋的肩膀,笑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泽秋哥,别闹,我们说正经事呢——”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那一章好像惹了很大的争议,嗯,其实那只是一个过渡啦
祝大家看文愉快~你们的每一条评论我都有看,对我也很重要,也让我进步~么么哒
12点前有二更噻

第107章
隔日清晨, 安宁和沈泽秋收拾好包袱去了县城,小石榴还没有出过远门,何慧芳给孩子套上小褂, 戴着小圆帽,穿上小棉鞋, 交给沈泽秋安宁, 让他们带孩子也去镇上耍耍, 见见世面。
“娘,咱们走了,在镇上住一晚, 明儿再回来。”沈泽秋把小石榴架在自己脖子上坐好, 一边扶着孩子的腰边嘱咐沈泽平, “我和你嫂子不在家,铺子里的事儿得管好了, 有事找老祁庆嫂他们商量着办,大事找胡掌柜。”
沈泽平点点头, 拍着胸脯说, “哥, 你就放一万个心吧。”
九月秋高气爽, 天高云淡, 碧蓝的天空上一朵朵白云悠哉的漂于天际。
“哇哦。”小石榴头回坐船, 船一开,陆地渐渐远去, 水波荡漾,船身轻轻的晃悠着,小石榴一开始有点害怕,攥着爹娘的衣裳, 奶声奶气的瞪大眼睛说,“石榴,怕,怕怕。”
沈泽秋拎着小石榴的胳膊将他抱起来,走到船舷边,指着水和天贴着小石榴的脸和他解释,“这是船,下面是水,上面是天,现在咱们站在船上,坐船去清源县玩儿。”
“玩儿。”小石榴似懂非懂,一岁多的小朋友,能把大人的话听懂一小半就算极聪慧的了,小石榴搂着沈泽秋的脖子,把最后一个“玩”字听做了重点,玩儿好,他拍了拍手,他喜欢玩儿。
沈泽秋把他放到了地上,最初的害怕劲儿过去了小石榴迈着小短腿满船的溜达,还和同船一个年龄相近的小伙伴交上了朋友。
两个孩子手牵手,咿咿呀呀不知道在说啥,时不时咯咯直笑。
中途小石榴饿了,安宁从包袱里拿出一块绿豆糕给他拿着吃,绿豆糕外皮酥脆,馅儿又甜又糯,满是豆粉的清香,小石榴爱吃,何慧芳常常带他去糕饼铺子买。不过这东西甜,吃多了对牙齿不好,还容易不吃饭,所以大人每天只给他吃一块。
“绿豆,糕!绿豆,糕!”小石榴眼巴巴的看着安宁从油纸包里拿出绿豆糕,双手往前伸,目光灼灼的盯着糕饼,哇啊,好香好香,可好吃了。
看着儿子小馋猫似的模样,沈泽秋手又痒痒了,他掐了掐小石榴的肉脸,“糖好吃还是绿豆糕好吃?”
小石榴张大嘴看着他爹说话,愣住了,呆萌呆萌的。
安宁用手肘推了推沈泽秋,语气温和又有点无奈,“泽秋哥,你别逗他了,孩子小,还听不懂呢。”
不过这回安宁猜错了,小石榴真的听懂了,可他被这个问题难住了,“糖”好吃,绿豆糕也好吃,但哪一个更好吃呢?
小石榴卡住了,最后往安宁怀中一躲,他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都好吃,是不是呀?”安宁把绿豆糕塞到儿子手里,温柔的说。
小石榴咯咯笑了,把刚才难倒他的那个问题抛在脑后,捧好绿豆饼正要啃,忽然想起什么,蹒跚的朝刚才和他一块玩耍的小伙伴走去。
“吃。”他眨巴着黑漆漆的眼睛,嘴角还挂着馋出来的口水,忍痛割爱,要把好吃的分给小伙伴。
周围的船客见此情景,都忍不住夸道。
“哎呦,这孩子这么小,就懂得分享哩,真乖。”
“是啊,看这小模样,白白净净,多招人疼呐,哎呦,那位娘子,要不咱们俩家结个娃娃亲吧。”
这是句玩笑话,可话一出,旁边又有人附和了。
“那位娘子,和我家结吧,我孙女儿刚满一岁,也体体面面……”
小石榴听不懂,把绿豆糕给了小伙伴,迈着小短腿一溜烟的跑了回去,藏在安宁身后。
“哈哈哈,你小子不得了哟,小小年纪桃花运就这么旺。”沈泽秋大笑,又忍不住揉小石榴的脸。
安宁这个做母亲的只好出来“狠心斩桃花”,笑着说,“你们是没见到他皮的时候,一不留神就溜出去玩儿。”
有过来人道,“孩子都这样,越调皮越聪明哩。”
一路说说笑笑,很快便到了清源县城,下了船还要沿着河堤走一段路。
现在已经到了晌午,日头有些热,安宁和沈泽秋带着小石榴进了县城,找了家客栈住下,安顿好以后下楼来,在一楼厅堂里要了一荤一素两个菜,吃一顿简单的便饭。
刚吃完饭,客栈门口来了一老一少两个乞丐,站在门口和店家讨水喝。
“给,喝慢点别呛着肺管子。”店家娘子心善,舀了一瓢水给他们喝。
安宁把碗筷放下,他们还剩下一点炒青菜,几块肉没有吃完,扭头叫店家再盛两碗米饭记在他们账上,和剩菜一起送给那两个乞丐吃。
“哎呦,谢谢,谢谢,今天我们走运哩,一下遇见两个好心人。”
老乞丐接过饭菜和小乞丐蹲在客栈门口狼吞虎咽,三两口就吃完了。
安宁抱着小石榴进屋歇晌去了,沈泽秋扯了张凳子出来,和那两个乞丐搭话。
乞丐、说书先生是每个地方消息最灵通的人,沈泽秋正想和他们打听打听关于县城里的事儿。
“听说咱们镇上新开了一家布坊,生意很是红火,价格也便宜哩。”
老乞丐一听,把破裤腿往上一撸,骨瘦如柴的小腿上有几团淤青,瞧着特别吓人,“这就是叫那家布坊伙计给打的!”
“哟,这是为什么?”沈泽秋拧眉问道。
老乞丐见沈泽秋愿意听他说话,滔滔不断起来,“那日下大雨,我带着孙儿抱头躲雨,不小心就躲到了这家布坊门前,叫什么云,哦云裳阁!”
“还没站稳哩,就叫店里的伙计拿着扫帚棍子给赶了出来,这腿就是跌在石阶上磕伤的,您看看,这是人干的事吗?我知道里头都是干干净净有身份的老爷夫人小姐,见不得我们这种肮脏人,但也用不着一句招呼都不打,就用棍子扫把招呼吧?”
沈泽秋看着老乞丐的伤腿,心有不忍,掏出几枚铜钱给他,让他买点药酒擦一擦,淤血散的快。
“谢谢,您真是个大善人。”老乞丐连忙拉上小乞丐一块给沈泽秋道谢。
“不用谢,大家都不容易,老人家,请问那云裳阁怎么走,我想去看看?”沈泽秋起身问道。
老乞丐伸长脖子指着街口,“走到街尽头,左拐就看得到了。”
“客官,慢走了,小心点门槛,下回再来!”
“哎呦,谢夫人,好就没见,您还是这么光彩照人,里边请,看看新货吧。”
沈泽秋一拐出路口,就看到了写着“云裳阁”三个大字的烫金招牌,这儿原来是一座茶楼,位置特别好,南来北往的人想不注意到都难。
刚走到门口,就有伙计迎出门,喜笑颜开的说,“这位老爷,瞧着面生哩,头回来咱们云裳阁吗?”
沈泽秋微微点头,挺直肩背跟着伙计走了进去,这伙计口舌十分伶俐,边走边提醒沈泽秋小心门槛,“咱们店里款式多,价格实惠,您想选点什么?”
说着拿余光在沈泽秋身上打量,沈泽秋穿的是绸缎裳子,腰间还挂着一块月牙玉,一只做工精细的小香囊,一看就是有点财力的,小伙计把沈泽秋看成了一条大鱼,不等沈泽秋答话,就引他上二楼卖绫罗绸缎的地方。
“店里新进了苏州缎,那是最新的工艺,州府的大老爷都穿这个,贵气!老爷您要来一身不?”
沈泽秋望了店伙计一眼,开口问,“做一身多少钱?”
“十两银子,不贵,在其他布坊没有十五六两买不着!”伙计殷勤的介绍道。
沈泽秋摸了摸料子,和自家的一样,他问出了最好奇的问题,“为何你们的价比外头便宜四五成,这样岂不是亏本买卖?”
伙计嘿嘿一笑,插科打诨一句,“客人放一万个心,咱们老板有钱,这是发善心做善事哩。”
沈泽秋轻笑,知道再问也打听不出什么,不再多言。
做货郎的那几年,沈泽秋偶尔会到县里进货,在县城里有几个相熟的掌柜,从云裳阁出来之后,他按照记忆,想一家家拜访。
去到第一家,店里坐满了食客,店家笑着招呼一声,“要吃面不?”
沈泽秋摇摇头,看着招牌上李记面馆四个字叹了声,物是人非,这变成面馆子了。又去第二家,招牌还在,只是大门紧闭,门锁上落了层厚厚的灰。
“一个月没开门咯。”隔壁邻居搭嘴道。
走到第三家,沈泽秋终于看到了故人,忙快步走进铺子里,“王掌柜的,我是沈泽秋啊。”
“哦——想起来了,哟,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你发了呀。“王掌柜愣了一会,才把眼前穿绫罗蹬锦靴的英俊男子和记忆中的穷小子对上号。
“哪里,比从前好点罢了。”沈泽秋谦虚的说,目光在店里逡巡,“王掌柜,你们收拾东西去哪儿?”
王掌柜拍拍沈泽秋的肩,长叹一口气,“把铺子卖了,回家养老。”
“这?实不相瞒,我一路走来,看到县里的布坊关了大半,这是怎么回事?”沈泽秋再也忍不住了。
王掌柜坐下,倒了杯茶给沈泽秋,从鼻腔里发出声冷哼,沉声开口。
“还不是云裳阁,咱们有的货,他有,咱们没有的货,他还有,价格还比我们低好几成,这样一来,云裳阁宾客盈门,我们就门可罗雀啊。”
“死撑着不降价,没生意,跟着降价是亏本买卖,左右斗不过,都认栽了。”
沈泽秋听完倒吸一口凉气,云裳阁现在不仅将清源县的大部分布坊挤兑倒了,更波及到镇上,连他们沈家的生意都受到了影响。
“王掌柜,大家都是奋斗了半辈子才攒下的家业,就这样撒手了吗?”沈泽秋攥紧拳,心里憋着气,原来云裳阁的分店是这么个开法。
王掌柜想了想道,“他们想成立一个商会,一起对付云裳阁,你要是有兴趣,明早来找我,我带你去看看。”
“好,多谢了。”
“千里草,禾青青……”
夜幕降临,月亮星星都探出了头,小石榴洗了澡,穿着棉布小亵衣,盖着小薄被,在安宁轻柔的歌声中睡着了,哄睡了孩子,安宁掩上门,和沈泽秋一块商量起今天所见的事儿。
云裳阁春天才在清源县开店,到秋天就将一大半的布坊挤兑到倒闭,可见手段是多么的厉害。
“明日和我一块去商会看看吧。”沈泽秋对安宁说,“看看其他人怎么想。”
“嗯,好。”安宁点点头。
第二日一早,他们就随王掌柜一块到了姓姜的一户人家里,姜家的布坊,曾经在清源县开到了第六家分店,现在只剩两家。
一进堂屋,里面已经满满当当坐了几十号人,众人议论纷纷,吵得不可开交。
“要我说,从云裳阁开业的时候,咱们就得团结,现在啊,晚了!”一位络腮壮汉粗声粗气的说。
另一个白面书生模样的站起来,“徐兄此言差矣,咱们现在是亡羊补牢,为时不晚。”
“还不晚,黄花菜都凉咯。”一位年近四旬的女掌柜挥了挥帕子,嗤笑道。
沈泽秋和安宁带着小石榴站在人群最末,忍不住蹙起眉,这样吵下去有什么用呢。
不止他们这样想,组织众人前来的姜掌柜也连连摇头,一场集会不欢而散,沈泽秋和安宁有些失望,众人散去时他们走在最末,快出姜府的时候,一个小厮跑上前,“是桃花镇沈掌柜和沈娘子吗?”
“正是。”沈泽秋点了点头。
小厮微微一笑,躬身哈腰道,“我们老爷留二位有话说,请。”
原来姜掌柜有亲戚在桃花镇,偶然间听说过桃花镇沈家的事情,这对小夫妻不仅白手起家,手里攥着两间旺铺,还参加过云裳阁的比赛,获得头名斩获五十两黄金,更妙的是,拒绝与云裳阁合作,姜掌柜早就有意去桃花镇找他们。
进到厅堂,里面已经摆好了饭,姜掌柜年逾花甲,头发和胡子都白了,笑呵呵的说,“沈掌柜,沈娘子请坐,咱们边吃边谈。”
话题自然围绕着云裳阁,安宁微微颔首,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云裳阁款式多,花色多,最重要的是价格低,只要有这一层优势在,他们的生意只会更好,当务之急是查清楚他们的价格为何这么低,半年了,若是亏本的买卖根本干不长久。”
沈泽秋赞同安宁的看法,“或许是进货渠道不一样。”
姜掌柜捋着胡须,看着这对小夫妻露出赞许的目光。
“沈掌柜,沈娘子,云裳阁做生意不讲规矩,挤兑同行,扰乱市价,我就是把家产全部豁出去,也要和他们斗上一斗,你们也生意也受到了很大的影响吧,有意一块加入吗?”
“姓云的骑在我们头上,若不反抗,会被吃的骨头渣都不剩呐。”
安宁和沈泽秋对望一眼,沈泽秋问道,“姜掌柜有何高见?”
“开新店,而且这家店要一炮打响,和云裳阁打擂台,风头压过他。”姜掌柜目光炯炯,眼睛里都快喷出火来了,“你们沈家的宁秋坊,就是块不错的招牌。“
作者有话要誩: 晚安

看着姜掌柜这样说, 沈泽秋和安宁都愣住了,“姜掌柜,您这是?”
“宁秋阁口碑好, 据我所知,店中衣裳的花样子都是沈娘子亲自描绘, 脂粉首饰也卖的红火, 在桃花镇你们是头一份。”
“而且你们年轻, 主意多,精力充沛,不像我们这些老人家, 失去了斗志, 除了自己人互相斗嘴争执, 没一点儿志气!”
说完后,姜掌柜捂着胸口干咳几声, 他太激动了,深吸几口气, 喘匀了以后接着道。
“不说绕弯子的话了, 这事非同小可, 我知道你们定要回家商议。”
姜掌柜起身, 叫下人拿薄衫来给他穿好, “这样吧, 我带你们去看看铺子。”
姜宅的下人备好了马车,马车缓缓驶出小巷, 到了大街上,“姜家原有六间布坊,每一间都是我的心血。”
阳光下,姜氏布坊的招牌还反射着太阳光, 可大门早已紧闭,门前长满了小草野花。姜掌柜带着安宁还有沈泽秋去看了自家被挤兑倒闭的四家铺子,那凄凉的场景深深印在安宁的脑海中。
“这间铺子位置最好,两层,坐北朝南,地势高,气派敞亮。”
最后马车停在了云裳阁斜对面,姜掌柜将车帘掀开,指着路边的一间铺子道,“若你们愿意和我一起对付云裳阁,这里就是新铺的地址,我姜家曾经最旺的布坊,可惜,也是最先关门那家。”
姜掌柜把帘子放下,“若我再年轻十五岁,定自己出面和云裳阁斗,可惜我老了,精力不济。”
”年轻人,好好想想吧。“
回到客栈,安宁和沈泽秋商量了许久,姜家和县城里其他布坊一间间关门大吉,或许不久后就会轮到他们沈家。
“泽秋哥,你还记得周玉的话么?”
把小石榴哄睡了,轻轻抱到床上盖上薄被,放下帐帘,安宁一边去开窗一边和沈泽秋说话。窗户一开,柔和的风徐徐吹进来,拂动着安宁乌黑的秀发。
沈泽秋用手指勾了几缕在指尖缠绕,随即从背后抱住安宁,另一只手轻轻环在她的腰际,“我记得,他们想把铺子开满每一个角落。”
初始安宁一听,觉得云绥十分有雄心壮志,可见识到他们的手段后,她感到特别的不对劲。
沈泽秋把下巴轻轻嗑在安宁的肩上,将她搂紧,他想让安宁小石榴,还有娘过上和和美美的好日子,不忍叫他们受苦,不能叫云裳阁毁掉现在的生活。
“安宁,我们和姜掌柜一起吧。”沈泽秋眼瞳黑如稠墨,专注的看着安宁,一字一顿说的特别笃定。
安宁回转过身,双手轻轻捧着沈泽秋的脸,四目相对了一会,“好,我们一起面对。”
“嗯。”沈泽秋勾唇露出一个心满意足的微笑,低头亲吻着安宁,极尽温柔。
坐船回到桃花镇已经是傍晚时分,火红的夕阳如一匹艳光四射的云锦,美的叫人挪不开目光。
一家三口下了船,小石榴可兴奋了,回家喽,回家他就能看到奶奶了。
“叮叮叮——卖糖咯。”
“又香又甜的糖咯。”
夕阳将人影拉得格外瘦长,不急不躁的风吹的人浑身舒畅,看着路边的碧波流水,垂柳、野花,还有展翅翩跹的粉蝶,安宁和沈泽秋心中的积郁一扫而光。
他们俩个走在后面,小石榴迈着小短腿,蹬蹬蹬的跑在前头一点儿,小圆帽上坠着的小圆球一跳一跳,特别的可爱。
这时候一个卖糖果的老翁敲着锣,腰挎着竹编筐迎面走来,一边走一边响亮的吆喝着,“卖糖哩。”
糖!小石榴一听,惊喜的拍了拍小手,”哇“了一声,他最喜欢吃糖了。
看着面前这粉团子似的小男娃,卖糖翁停下脚步,慈祥的问,“小孩儿,想吃糖吗?”
这么可爱的孩子,他就是白送几颗也愿意。
“想。”小石榴眨巴着眼睛,肉嘟嘟的脸颊鼓了鼓,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爹,娘。”他回转身子,展开双臂朝后面的安宁、沈泽秋飞奔来,大大的眼睛,满满的渴望,一岁多的稚童还不足以说出完整的字句,小石榴搂着安宁的脖子,在她脸上“木嘛”亲了一大口,“糖。”
小石榴指着卖糖翁,他好久没有吃糖了。
“小馋猫儿。”沈泽秋掐了掐小石榴肉嘟嘟,粉嫩嫩的脸颊,无可奈何的说,“爹帮你买。”
说完对卖糖翁招了招手,“老翁,我们买糖。”
“欸,好哩,你挑挑。”买糖翁走到跟前,把竹编筐放下,掀开盖在筐子上遮灰的白棉布。
布一掀开,一股子绵香清甜的麦芽糖香味铺面而来,还有花生碎,炒芝麻的香气。糖果一种一种隔开放好,有白色的麦芽糖裹白芝麻的糖球,也有加了花生碎瓜子仁的糖饼,还有小棍子模样的糖手指,叶子模样加薄荷的凉糖,都是老翁自己做的。
“一样来点吧。”沈泽秋笑着说,顺便给莲荷的孩子也带了一份。
“好哩。”老翁笑眯眯的用油纸将糖包好,多给了几颗糖球,“多送你们的。”
沈泽秋一边给钱一边道谢,”老翁,多谢了。“
小石榴眼巴巴的看着沈泽秋手中的油纸包,砸吧砸吧嘴,指了指自己的嘴巴,他想吃。
“掐点给他尝尝吧,泽秋哥。”安宁道,小石榴都快馋的不行了。
“吃吧。”沈泽秋掰了半块糖饼给小石榴拿着舔,不再逗他了。
等回到铺子里,小石榴还一心一意的吃着糖饼,怕吃多了对牙齿不好,沈泽秋严肃脸把他的糖饼收走了,“爹帮你收着,明天再吃咯。”
“哦。”小石榴被抱坐在小木凳子上,呆呆的眨着眼睛。
何慧芳在边上看着,心里不禁一急,把沈泽秋叫道灶房里,皱着眉埋怨,“泽秋啊,你对孩子得温柔些,瞧你,刚把他给吓呆了!”
“娘,没事儿,男娃儿禁得起。”沈泽秋把刚从儿子手里缴来的糖饼扔进嘴里,咔嚓咔嚓嚼碎吃掉了,满脸自然的说自己的道理,“我还嫌对他太柔了哩。”
何慧芳盯了沈泽秋几眼,不想理他,出去抱乖孙儿去了。
小石榴还呆呆坐在小凳子上,不过他并不是被沈泽秋吓着了,而是在用稚嫩的小脑瓜苦苦思索着一个很严肃的问题,为什么这次吃的糖,和以前的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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