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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小女官—— by春溪笛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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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是这说得“不太满”的话,已经足够让李隆基对她另眼相待了,有这样的好记性学什么不都很快吗?
李隆基又让她提笔写几个字来看看。
旁边的侍从麻利地往三娘面前铺开纸张,悉心替她研好上乘的贡墨。
三娘分不出笔墨纸砚的好坏,只估量了一下纸张的大小,便提笔在纸上写了两句话——
邦有道,贫且贱焉,耻也!
邦无道,富且贵焉,耻也!
很快有人把三娘写好的字呈给李隆基过目。
李隆基本只是看看三娘的“五岁能书”有几分真实性,没想到三娘居然写出这么一句话来。他看向三娘的眼神也多了几分认真,奇道:“你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吗?”
三娘回答:“知道!”
这是她那日在贺家听李泌给她解释过的话,说的是倘若天下有道,那有才能的人应该都能各展所长,凭借自己的本领挣来功名利禄。
如果这种情况下你依然过着贫贱的日子,那就是耻辱的;相反,如果天下无道你却仍然大富大贵,那也是耻辱的。
三娘把这解释讲给李隆基听,同时坦白告诉李隆基说自己是从李泌那里听来的。
李隆基更讶异了:“你还认得李泌?”
三娘想了想,觉得她和李泌交换过姓名,还一起玩得很开心,当然算是认得,而且是非常要好的小伙伴。她笃定地说道:“我们是好朋友!”
李隆基听到此处,更觉自己最初的想法没错。这不,他都还没有召见,这小孩和李泌就见上面了。
李隆基道:“看来贺爱卿所言非虚,你果真是个聪慧好学的孩子。”
三娘点着头附和:“我最好学了!”
李隆基被她逗得直乐。
三娘见李隆基似乎问完了,心里很有些跃跃欲试。他问完啦,是不是轮到她问啦?她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开口的,见李隆基待她还挺和气,她便开始反客为主地开始掏出自己准备好的无数个御前提问。
“我们大唐如今是邦有道对不对?”三娘目光熠熠。
李隆基理所当然地道:“自是如此。”
他们大唐经过百余年的蓬勃发展,如今疆域广阔、国泰民安,这若是不能称一句“邦有道”,那什么时候才称得上是“邦有道”?
所以面对三娘这样的提问,李隆基的答案便只可能有一个。
三娘道:“那您会让有才能的人才都能各展所长吗?”
李隆基道:“当然,只要是真正有本事的人都有机会施展自己的抱负。”
听到这个答案,三娘顿时就放心了。
她继续追问李隆基选拔人才的标准,从要读什么书问到要掌握哪些方面的能力。
旁边的郭家祖父本来全程都当背景板,看到三娘又开始自由发挥以后整个人都不好了。你在钟绍京他们面前一个劲提问就算了,怎么到了御前还敢这么干?
偏偏三娘不知道什么时候挪到天子近前去了,他想制止都没办法制止,只能坐在一边干着急。
李隆基本也只是很寻常地回答三娘的问题,答着答着就觉出点不对来。
这小孩问的这些问题,好像是准备往这些方向努努力?
李隆基打量着眼前的三娘,倒没从她脸上看到记忆中十分熟悉的野心勃勃,只有满满的期待与活力。
他的少年时期到青年时期笼罩在几个女人的阴影之下,从他祖母到韦皇后,再从韦皇后到他姑姑太平公主。
对于女人,他可以欣赏她们曼妙的舞姿、欣赏她们姣好的面容、欣赏她们美妙的歌喉,唯独野心与才能这种东西他是不怎么喜欢的。
李隆基眼底的笑意淡了些,只是对于眼前这个伶俐可爱的小女娃,他又生不出什么厌恶感来。
左右这小孩只是臣子之女,只要不嫁入皇家便不会有后宫之祸,有这样的想法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李隆基问道:“怎么?你想考状元吗?”
三娘笃定地回答:“对的。”她答完后又给李隆基说起自己的想法,“我听人说,目标要定高一点才好,不管最后达没达成都没事,只要认真朝着目标努力过就好啦!”
所以最近听人说贺知章是状元,王维也是状元,虽然不清楚状元是怎么考的,但她还是也想要考。
“要知道这期间学到的东西全是自己的!”三娘自有一套自己的逻辑,“我要是连当状元的本领都有了,想做什么事做不成呢!”
李隆基竟觉得这话没什么毛病,他随口笑应一句:“行,你多学点本领,我等着看我们大唐是不是能出一个女状元。”
三娘得了李隆基这句话后备受鼓舞,跟着她忧心忡忡的祖父往外走时脚步都是极轻快的。
只是宫禁之中不能和她祖父边说话边走,憋得她怪难受。
宫里规矩真多,她不是很喜欢这个地方!

爷孙俩出了宫门,三娘忍不住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一副憋了半天难受得不得了的模样。
郭家祖父都不知说她什么好。
若说她不听话吧,她又牢牢记得宫禁中不能乱说话,一直忍着没跟他讲话。可若说她听话吧,她在御前又讲了那么多额外的话。
郭家祖父刚才可是听得冷汗直冒,生怕自家孙女的话惹怒了李隆基。他就知道不是谁都能把握好面圣机会的,尤其是他孙女还这么小,事到临头很容易出岔子。
那些被举荐上去的神童也不是个个都能青史留名,也有一些见到圣人就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整个人哆哆嗦嗦地伏趴在地,可谓是面子里子都丢尽了。
郭家祖父摸着三娘的脑袋说道:“你凡事尽力而为就好,便是做不成也莫要太伤心。”
三娘兴高采烈地道:“我晓得的!”她和自家祖父说起自己的面圣感想来,圣人原来也不可怕,居然蛮好说话的,还允她以后去考状元。
郭家祖父:“……”
即便一开始是李隆基自己点名要召见神童,在听到三娘立下状元宏愿的时候最开始那点儿期望怕也淡了。毕竟李隆基从小面对过许多野心家式的女人,甚至一度生活在她们的阴影之下,恐怕不太喜欢三娘这种“好高骛远”的想法。
只是上位者向来讲究喜怒不形于色,便是心里不喜也不会表现得太明显,是以三娘根本看不出来。
郭家祖父沉默片刻,终归没能和三娘说起天家那些阴私事。才这么大点的小娃娃,知道那么多百害而无一利,倒不如随她高兴高兴。
三娘确实很高兴,屁颠屁颠跟她祖父一起回家去。
常乐坊离宫门有点远,他们是乘车回去的,一路上三娘都念念有词地嘀咕着李隆基说的那些书目和要求,准备归家后马上写一份状元成长计划,每天按计划开始朝着伟大的状元目标前进。
三娘还准备练习武艺。
听说大唐当官讲究文武双全的。
要是以后被分派去外地当官的话,她还得早早把骑马也学了。
光是这么计划一下,就觉得好忙啊!
郭家祖父也没拦着她畅想未来,就像三娘自己说的那样,真要有当状元的本领,还有什么事是她做不成的?且让她先折腾几年,就算没折腾成又不耽误她以后嫁人生子。
三娘回去以后就开始着手写计划,她把李隆基报的书名全记下来了,蹬蹬蹬地跑去她祖父的书房挨个找一遍,发现很多都没有。难怪他们家没考出状元哩!
郭家祖父说道:“你把写好的单子给我,阿翁让人去给你买。”
三娘想了想,说道:“阿翁给我多买些纸笔就好,我去贺学士他们家里抄回来!”她这个状元成长计划需要花钱的地方还很多,必须得省着用才行,既然能借到书那就不用去买了,书老贵老贵的!
贺知章家里当然不缺书,他可是秘书省一把手,想要什么书没有?
郭家祖父道:“哪有你这样天天麻烦人的?”
三娘道:“我会先问过贺学士的,他要是嫌我烦我便不过去。”
郭家祖父沉吟片刻,点头说道:“也行,明儿要是能碰上贺学士,你记得与他商量商量,不能直接跑到别人家里去。”
三娘连连点头。
第二日一早,三娘成功和贺知章碰上头。
“我能到您家里抄书吗?”
三娘哒哒哒地跑过去问贺知章。
贺知章本来还想听听她面圣的情况,没想到她张嘴就是这么一句。
“怎么突然想抄书?”贺知章边踏着朝阳往前走边询问。
三娘这才分享起自己从李隆基那儿讨来的状元书单。
考状元好难,光一本《论语》根本不够,他们家的书又太少了。
贺知章:“……”
你第一次面圣就直接问圣人怎么考状元?
贺知章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虎的小娃娃,面圣不紧张就算了,居然还能问这么多题外话。
面对贺知章的疑问,三娘理所当然地道:“不是说状元最后是由圣人钦点的吗?我当然要问圣人啊!”
贺知章心道,也不是人人的答卷都能有机会被送到御前被钦点的,这里头门道可多了。只不过三娘才五岁,这些事倒也不着急,且让她先看看书去。
贺知章接过三娘递来的书单,点着头说道:“这些书我家都有,你想抄的话随时可以过来。”
三娘兴高采烈地道谢。
这时钟绍京溜达过来了,问三娘:“怎么这般高兴?圣人夸你了?”
三娘仔细回忆了一下,一时也不太确定得自己有没有被圣人夸。她挑拣自己觉得最棒的夸夸讲给钟绍京听:“圣人夸我好学!”
钟绍京沉默了一下。
这家伙是挺好学的,问题多到让人应接不暇。
三娘还把自己列好的书单拿给钟绍京看,并表示自己已经写好状元成长计划了。
钟绍京扫了眼上头的书,又瞅了眼旁边的郭家祖父,说道:“你祖父连书都舍不得给你买?”
郭家祖父:?
三娘立刻说道:“不是祖父不买,是我想自己抄,一来记得更牢,二来也可以多练练字。”
钟绍京道:“这些书我家也有,你怎地不来我家抄?”
三娘愣住,没想到还有这样的问题。她转念一想,都是朋友(虽然有点老但也是一起遛弯的好朋友),她去了贺家做客好几次,却总是只送钟绍京到家门口,不应该!
她听祖父念叨过一句“不患寡而患不均”,此刻只觉这句话很有道理。
三娘马上昂起脑袋追问钟绍京:“那我能去您家里抄书吗?”
钟绍京本来还真没有邀个小娃娃在家里做客的想法,不过话都说到这里了,他当然不会拒绝。他笑道:“我基本都在家,可比老贺要清闲许多,你只管过来就是了。”
三娘道:“那我一半儿抄您家的,一半儿抄贺学士家的!”
她可不是喜新厌旧的坏孩子!
钟绍京哈哈笑道:“你若是多认识几个人,书岂不是不够分了?”
三娘信誓旦旦:“就算认得再多的人,我也去您和贺学士家把书抄完。”她还给钟绍京他们举起了例子,比如她上回已经在大荐福寺认得了一个特别厉害(特别好看)的人,那可是个状元!
钟绍京“哟”了一声,奇道:“哪个状元郎?”
三娘立刻给钟绍京介绍起了自己上个月才见过的王维,并且给他背起了那首“每逢佳节倍思亲”。
王维是开元年间特别有名的诗人,不少佳作都被广为传唱。就算钟绍京一度远离长安,对王维其人也是颇为了解的。
王维这人也算是少年得意,可惜运气不太好,入朝没几年就遭牵连贬去外地。他这种才华出众的人哪里愿意在地方上埋头苦干?没几年就弃官归来在嵩山、南山等地方隐居,谋求再次出仕机会。
不过像他们这种半退休状态的老东西基本很少有人会来烧冷灶,是以钟绍京也没有见过这位大名鼎鼎的王状元。
钟绍京笑道:“没想到你去听个俗讲还能认识个状元郎。”
这件事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肯定是她那张嘴巴立了大功。
毕竟任何一个人听她叨叨半个时辰,估计都会对她印象深刻。
三娘哪里知道自己给人留下了“巨能说”的印象,还兴致勃勃地给钟绍京推荐自己觉得好吃的斋食,从面食一直讲到茶点,还特地介绍哪些吃起来松松软软。
钟绍京便提议索性直接去一趟大荐福寺尝尝鲜。
三娘一脸纠结。
“怎么了?”贺知章关心地问。
“我没钱了。”三娘很是郁闷。她这么小的年纪,平时理当不怎么出门,所以月钱什么的她是没有的,只有自己平时存下来的小金库。
最近她出门次数太多,已经把小金库挥霍一空!
贺知章哈哈笑道:“上回你请我们吃朝食,今儿我们请你吃斋饭好了。”
钟绍京又瞧了郭家祖父一眼,眼神里的意思明显是“你怎么连个孙女都养不起”。
郭家祖父:“……”
我怎么养孙女关你什么事!
一行人转到前往大荐福寺。
不知是不是每天的辛勤锻炼效果极佳,上次三娘过来还要她八叔抱一段路,这次她不仅自己走到了大荐福寺,还能一路活力充沛地给钟绍京他们介绍沿途的景观,仿佛她才是那个在长安生活了许多年的人似的。
实际上这几个人哪个不比她在长安待得久?
走过小雁塔的时候,钟绍京便调侃道:“这儿只是小雁塔,你要当状元得去大雁塔。”
三娘虚心求教:“为什么?”
钟绍京道:“你连雁塔题诗都没听说过吗?”他笑容更盛,“也是,你们家好像没有科举出身的。”
郭家祖父:“……”
每多接触一次,他都能更深刻地体会到为什么钟绍京在朝中没有朋友。
这什么人啊!
说话从头到尾没一句中听的!

第19章
三娘压根看不出大人之间的种种想法,活力满满地直奔大荐福寺斋堂。没等她找到适合的位置,就先瞧见独坐在那儿的王维。
三娘两眼一亮,乐滋滋地跑过去跟王维问好,又给王维介绍贺知章几人。
王维自然是认得贺知章的,忙起身向贺知章几人见礼。比起他不甚顺畅的仕途,贺知章可谓是半生顺遂,不管宫中出了何等变故,他依然是在御前颇有颜面的清贵文臣。
说起来王维也不算犯了什么大错,只是他在当太乐丞的时候底下有伶人私自演出只有皇帝在场才能表演的《黄狮子》而已,算下来与他没太大关系。如今事情已经过去那么多年,王维还是想要结束闲居生活去谋求个一官半职的,只是得等个好时机罢了。
在外没那么多拘束,几人当即围坐一桌,要了几道特色斋菜当朝食。趁着斋食还没上桌,贺知章便随意地与王维闲聊起来。
谈笑间,贺知章给王维透了个消息:明年圣人有巡幸东都的计划,到时丞相他们都会随行。
聪明人之间说话不必说得太明白,只要提这么一句王维就懂了。
当今圣上有在巡幸期间网罗在野人才的习惯,走到地方上如果能发现漏网人才,那必然是极高兴的。只要他在那时候恰到好处地出现,那么就等同于圣人收获了寻得良才的喜悦,他则收获了理想的官职,可谓一举两得的好事!
王维听明白了,没提什么汲引之事,而是笑着给贺知章介绍大荐福寺的吃食。
旁边的钟绍京听着听着便乐道:“这些介绍词听着可真耳熟。”
三娘听后面上一红。
她就是现学现卖照搬王维给她们介绍斋食时的说辞而已,谁能想到正好又撞上王维本人呢!
王维转头看向三娘,笑道:“你都给贺学士他们讲过了?”
三娘用力点了点头,对的,她都讲了。
向来从容淡然的王维一时都有些不知该说什么好。
好在三娘是不可能让场子冷下来的,她和王维这个状元本元探讨起状元的考法来。
考状元是怎么个流程?你平时都读什么书?除了读书以外你还做些什么?
这可是活生生的状元郎,而且中状元的时间比贺知章近得多,很有参考意义!
钟绍京几人都觉得很有趣。
只要她不是向自己提问,看她吧啦吧啦扔出一堆问题问得人不知该如何回答还是很有意思的。
王维明显脾气极好,耐心地把她的问题一一答了。
科举制度起于隋朝、盛于大唐,大唐的科举远不止进士一科,囊括明法、明算、明经等科目,听科名就知道主要偏重什么内容:明法是学律法的,明算是学算术的,明经则是研究经籍的。
律法、算术向来不受重视,明经科也已经没落了,主要是朝廷通过实践发觉明经科选出来的大多是死读书的酸儒,渐渐地就不怎么看重明经科。
如今进士科可谓是一骑绝尘,旁的科目根本追不上,所以它是竞争最激烈的。
时人其实不怎么讲究状元不状元的,常科考试往往连殿试都不怎么展开,只需要本届省试主考官敲定了名次即可,得了进士科第一的一般叫“状头”,也就是三娘心心念念的状元了。
对于想法十分务实的大唐朝廷来说,状元什么的一点都不重要,新科进士全是刚考上来的愣头青,排第一和排第一百又有什么区别?甭管你是状头还是状尾都得先观察个一年半载,再通过吏部铨选决定给你授个什么官。
没错,考上科举不是马上能当官的,还得再继续考试!
这段进士考察期特别考验你的社交能力以及慧眼识靠山能力,你要是个不会来事的,又没有位高权重的前辈格外欣赏你隐藏得挺深的内在美,那还是趁早歇了入仕为官的心吧,否则等着你的只有巴山楚水凄凉地。
诸科之中当属进士最难考。
总的来说,要考状元那是非常考验综合素养的,你不能像明经科那样只读几部经籍,天天捧着书念之乎者也。
进士要考经学、考时务策、考诗赋,明经科要学的,进士科要学;明法、明算科要学的,进士科业要学(需用于时务策的分析与应答);同时还要擅长诗赋的创作,不仅要临场发挥好,平时也要注重经营自己的才名。
也就是这些年逐渐流行起来的科举风气:行卷。
须知大唐科举是不糊名的,考官评定等次的时候会参考考生平时的作品质量,美其名曰是要综合考虑考生的个人水平、不能考一次考试定生死。
这就导致行卷之风在大唐兴盛一时,考生们争相把自己的作品装帧好投到达官贵人门下,争取能在乡试或省试中得个好名次。到后来甚至发展到有人载着一车车礼物拦下达官贵人,试图直接用钱砸开对方的门。
所以说,进士科的考试既要场内发挥得好又要场外活动得好,你个人能力不足的话确实很难考到进士出身。不过这样考出来的进士应该非常适合当官就是了!
毕竟能在官场混下去的大多也是这类会来事的人才。
个人能力过硬固然很重要,协调与沟通的才能也很重要。如果一个人当了官,没几天就和上峰闹僵、惹下属怨愤,办起事来必然寸步难行。
即便是王维这种看起来不食人间烟火的著名才子,为了入仕也是经常出入各种权贵社交场合,比如早年他就曾随着岐王到处游览,不时写点诗吹捧一下看到的美景(实际上是在吹捧带自己看到此等美景的人)。
这种诗一般叫做应制诗,如果是皇帝让随行的人写诗,那是正儿八经的“应制”;如果是皇后、太子的话,那就是“应令”;而如果是其余诸王,那就是“应教”。
甭管应的是什么,反正都是一个风格:词藻华美,歌功颂德;全是技巧,毫无感情!
当年才十几岁的王维,便曾在岐王宴上写下过许多首这样的诗。
他出身名门,祖上是太原王氏,外祖家是博陵崔氏,两边都是世家大族,是以他少时便已才名远扬,在外更是颇受礼遇。即便是写应制诗,他也不必写太多违心的阿谀奉承。
那些出身比他差的人就不知是何境遇了。
王维挑拣着能给三娘讲的东西说给她听。
光是王维透露的这一鳞半爪,已经足够让三娘听得眼睛越睁越圆。
想考状元果然好难啊!
吃饱喝足,贺知章询问王维近来有没有什么新作。
王维擅画又擅诗,贺知章和钟绍京都是雅好诗词和书画的风雅人士,难得在这里碰上了自然想一睹为快。
王维道:“近来没什么诗作,画倒是作了几幅,若是诸位不嫌弃可以移步一观。”
贺知章自是让他在前面带路。
三娘兴致勃勃地跟着他们走。
钟绍京见她走路连跑带跳的,活泼到不得了,忍不住问道:“你怎么好像不会累似的?”
三娘听后思索片刻,一本正经地说道:“应当是我每日勤加锻炼的结果,您往后一定也要出来一起多多走动才是!”
钟绍京道:“行吧,我往后多跟你学学。”
三娘回给他一个“老头子可教也”的欣慰眼神。
钟绍京哈哈大笑。
其他人也不由莞尔。
这小孩可真够有趣的。
王维家境极佳、手头宽裕,哪怕是借住佛寺也是独自租了个院子,环境清幽又舒适。
他信步领着众人入内。
见了里头的景致,连贺知章都忍不住赞叹:好雅致一客院。

第20章
三娘虽不懂什么雅致不雅致,却也觉这院子挺好看,她好奇地左看右看,还问王维:“您一个人住这儿吗?”
王维笑道:“还有两个帮着干些杂活的僮仆。”
这也是很正常的事,文人在生活上想要维持风雅,少不得要带三两仆从在左右伺候,否则你想出去踏青赏花还要自己抱着笔墨琴棋、坐席茶炊等等杂物,原本那十分的雅兴都会变成三分。
三娘随着王维几人入内,目光就被摆在一侧的琴吸引了。她家几位叔伯大多在外任职,只有年纪比较小的郭幼明他们还在家中住,其中又数郭幼明最不务正业,所以家中会弹琴这种风雅事的人那是一个都没有。
三娘也是头一回近距离看到琴,不由好奇地看来看去。
王维不仅诗画双绝,还极擅乐理,当初他被选调去当太乐丞,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他曾经在岐王宴上展露过这方面的才华。
当今圣上与家中诸位兄弟感情极好(反正表面上挺好),岐王又是出了名的爱结交文人墨客,不少人都曾经由他举荐在圣上面前露了脸。不能说就此飞黄腾达,至少有了个出头机会。
王维当时对太乐丞这个职位是不甚满意的,不过他爱弹琴只是因为自己喜欢,是以不管是在朝为官还是在野闲居他都没放下过这把从家中带来的琴。
见三娘目光落在琴上就不挪开了,王维便问道:“你会弹琴吗?”
三娘干脆地答道:“不会!”她挪过去问王维,“您会吗?您能教我吗?”
王维:“……”
郭家祖父喝道:“晗娘不可失礼,快回阿翁这边来。”
三娘有点失望,但还是乖乖回到她祖父身边坐定,眼神儿还时不时往王维的琴上瞟,把过去摸摸碰碰的渴望明明白白写在脸上。
王维命人去取画出来给贺知章几人赏玩,转头瞧见三娘的表情,索性亲自把琴抱了起来,给三娘演示了几种基础指法。
三娘看得目不转睛,只觉王维弹出来的三两琴音都格外好听。等王维演示完了,她便眼巴巴地看着人家,脸上明明白白写着“我可以试试吗”几个大字。
王维便把琴摆到三娘面前让她试弹。
三娘依葫芦画瓢地照着王维的手法弹了几下,可她手还太小了,且指头短短的,弹得磕磕绊绊,远没有王维弹出来的音流畅。她很有些不服气,又从头试了一遍,勉强从严重磕绊进步到普通磕绊。
钟绍京见她卖力地挥动着自己的小短手,极不客气地嘲笑起来:“看来你和琴没什么缘分。”
三娘气鼓鼓地说道:“等我长大了,一定能弹得很好。现在我弹不好,肯定是因为我还小!”
王维若有所思地回忆着三娘刚才学弹的那几下,发现三娘虽弹得不甚顺畅,指法却都记得清清楚楚,竟无一处有偏差。
这小孩的记性显然是极好的。
王维道:“你闲暇时若方便来荐福寺,倒是可来随我习琴。”
他并不是热情好客之人,与妻子成婚多年也不曾有一儿半女,如今闲居于大荐福寺,每日不是读书作画便是研读佛经,日子过得平静无波。许是独居多时偶尔也想热闹热闹,他竟是神使鬼差地应下了三娘学琴的要求。
三娘听后立刻支棱起来了,转过头骄傲地对钟绍京说道:“等我学好了,一准叫你大吃一惊!”
钟绍京乐道:“好啊,我等着看你什么时候能把琴学好。”
此时两个年纪不大的家僮捧着两幅画卷出来。
话题便自然而然地转到了画上。
王维最善山水画,在王维之前许多人所画山水皆失了些味道,大多只画出山水轮廓,未能于细微处呈现山水的本貌。直至王维把皴法与渲运之法用于山水画中,把笔墨的粗细浓淡运用得颇为精妙,时人皆称他的画“参乎造化,绝迹天机”。
据传文人山水画的开山鼻祖便是王维。
这些后世评议三娘自是不可能知晓,她兴致勃勃地挤到贺知章边上,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那由王维亲自为他们展开山水图卷。
画中山水徐徐呈现在三娘眼前。
那山是极俊秀的,那水上的波纹更是仿佛正随风而动,画上处处都是鲜活至极的生动气象。
别说是年纪这般小的三娘了,便是贺知章和钟绍京他们这两个已经活到七十多岁的人也不曾见识过这种画法。
钟绍京酷爱书画,见了此画都没了平时的毒舌,忍不住细细地揣摩起画中笔意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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