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结巴—— by林缠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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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刚才到?现在,他的?手一直放在口袋里没拿出来。
在她眼前的是一枚钻戒,灯光下散发?出耀眼的?光。
此前张昱树跟她求婚时,送过一枚钻戒给她,如今又来了一枚。
“掏出来了。”张昱树说。
婚礼选在了第二年春, 树枝嫩芽刚刚萌发,风一吹割碎斑驳的阳光。
张昱树的名声在火车站响当当, 婚礼当天来?了不少宾客,各个带着厚礼。
秦静雅这么些年罕见化了回妆,在人群中端庄又素雅。
姥姥也穿上早就准备好的新衣服,坐在秦静雅和吴真中间。
一场由三位家长坐在主位的婚礼,温馨又华贵。
段之?愿喜欢鲜花,张昱树就在婚礼现场铺满了鲜花,任何?一个角落都?没有放过。
段之?愿还喜欢颜色鲜艳的装扮,所以台上的背景墙是用向日葵花瓣拼凑而成的。
一切的一切, 张昱树全都打理得周到又全面。
丝毫没用段之愿操半点心, 也没问她?什么意见。
因为她一点要求都没有, 只要是张昱树选的,她?一定说好。
段之愿穿着贴身的鱼摆式婚纱,犹如美人鱼降临人间,美得不可方物。
张昱树也穿上了西装, 一板一眼的黑色礼服, 与他那张野痞的脸显得格格不入。
痞子打领带, 看上去就像空旷的山脊盛开一束雪莲花一样违和。
衣冠楚楚的模样,就连姥姥看见了都?咂咂嘴, 一脸纳闷:“这孩子的衣服感觉穿得不对劲呢。”
张昱树也装不了多长时间绅士, 婚礼一系列繁琐的流程结束后, 他就揣着一包烟招呼钱震出去了。
等段之愿换好衣服出去找他, 才看见他刚从吸烟区出来?, 和钱震勾肩搭背朝大门口走?。
门口有卖爆米花的, 钱震买了一袋,俩人就蹲在街边, 抓了一大把塞进嘴里,一边吃一边说着什么。
没一会儿?,张昱树就表情痛苦地扯了扯领带,瞧他的口型大概是骂了一句。
段之愿抿着唇笑了。
领带松垮地套在他脖子上,衬衫扣子也解了两颗。
又抓起一把爆米花,刚塞进嘴里,瞧见了她?。
等段之?愿走?到他面?前时,张昱树扯着她?一起蹲下?来?,手搭在她?肩膀上,语气轻佻:“这么一会儿不见,想?你男人了?”
“才不是。”段之愿说:“你请了那么多客人,怎么都?不进去招呼人家呀?”
之前段之愿还觉得钱震婚礼,摆的桌太多了。
不曾想?,他们俩的婚礼足足摆了八十桌。
真不知道张昱树哪来的朋友,平时也不见他联系,今天来?了看上去都?那么熟络。
和他一样咋咋呼呼的,没几个像好人。
“不用招呼。”张昱树用拳头点了点自己的心脏:“兄弟都?在心里。”
事实证明,他那群兄弟的确不用招呼。
吃完饭后礼貌地跟吴真和秦静雅还有姥姥告别,最后给他打了个电话恭喜,告诉他有事再联系。
张昱树揉了揉段之?愿的脑袋,语气闲散又得意:“你当你男人这么多年白混的啊?”
钱震在一旁咯咯笑,附和着说:“段之?愿,你忘了树哥他爸以前就在火车站那一片混的吗,这些人我们从小玩到大,根本就不用招待。”
与他相处久了,脑袋里都?是他扎着围裙做饭洗碗的画面。
都忘记他在外面其实野得很。
也忘了最初他在心中的形象是一匹恶狼了。
但今天他们俩是主?角,对于两边的老?人和亲戚还是要有些礼节。
在外面?放了会儿?风,段之愿重新给他系好领带,再将扯开的衬衫扣子扣好,两个人回去挨桌敬酒,婚礼结束已经是下午了。
坐上回家的车,段之愿和他食指相扣。
指腹摩挲他无名?指上的戒指,倏地听他问:“蜜月去哪里?国外怎么样,你找个地方咱们过几天去。”
段之?愿想?了想?,说:“你记得我有个同事叫柳雯雯吧。”
张昱树不记得了。
但也没什么关系,段之愿找出照片给他。
“她?结婚去了海洲,你看这些照片好不好看?”
海洲算是旅游胜地,每年这时候都有外来游客出海、旅游,全都?会选择那里。
张昱树指尖翻了两下?,问她:“不想去更远的地方玩?”
“不爱动。”段之愿说。
她?休了婚假,本?来?张昱树都?做好准备带她好好玩这几天,却忘记她?其实是个宅女。
张昱树也无所谓去哪里,但作?为?男人总要给媳妇一些仪式感。
他能想?象到的,基本?都?是跟电视剧学的,或者是钱震给出的主意。
但既然段之愿想去近处,他也更好安排。
“行。”张昱树搂着她的肩膀:“以后要是再想?出去玩,老?公再带你去。”
抵达海洲这天,万里无云。
张昱树一个人拖着两个行李,身上还背着背包,穿着背心短裤,脚下?踩着人字拖,走?起路来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由着段之愿挽上他的手臂走出机场。
入住酒店后,张昱树把空调调低了些,递给她一条裤子让她穿上。
“刚吹一小会儿没关系的。”段之?愿摇头,走?向落地窗懒懒地抬起手臂:“我还不冷,我要——啊,你干嘛——!”
话还没说完,身体一轻。
张昱树一把揽住她?的腰,坚硬的手臂固定住,再向上一抬就让她坐在他的肩膀上。
突如其来的高度让重心不稳,段之?愿只得牢牢抱着他的脑袋,吓得心脏砰砰跳:“你,你放我下?来?。”
下?一秒,‘啪’的一声传出,张昱树拍了她?一下?,问:“听不听话?”
“……”
“穿不穿裤子?”
“……我穿。”
天气太热,要是等她真的感觉到冷时再穿,晚上一定膝盖疼,肯定是睡不好的。
张昱树没把她?放下?,牢牢抱着她?的腿,后退几步把人扔到床上。
柔软的大床瞬间将她?包裹,还没等段之?愿反应过来?,又被扯着脚腕朝他的方向拽过去。
张昱树从地上捡起裤子,先搭在肩膀上,又去行李箱里找袜子。
段之愿说:“我要白色的那双。”
“那双太薄。”他从自己的箱子里翻出一双白袜子回来?。
段之愿安安静静坐在床边,看男人蹲下?去抻了抻袜子。
突然有一个神奇的发现,他的袜子居然那么————长。
套在她?脚上用力一抻,居然直接到了小腿肚下方。
套另一只时,段之?愿的脚趾一直动,倏地被张昱树抓住脚腕,吓唬她:“再动老子给你扔出去。”
段之?愿嘻嘻嘻地笑,问他:“你的袜子怎么那么大?”
“你男人什么不大?”他抬眼,眸中似有若无地笑意闪过。
段之?愿努了努嘴,又说:“再抻长一点,我就不用穿牛仔裤了。”
给她?穿好袜子后,张昱树把肩上的牛仔裤拿下?来?。
牛仔裤发硬,他又是第一次给别人穿,怎么也套不进去。
沉声说:“是不是太小了。”
“是你不会穿。”段之愿说。
张昱树这个人,面?对挑衅时从来都是迎头而上。
当即就把她?的腿扛到肩上,吓得段之愿一把捂住裙子:“我,我自己来?也行。”
“我看你个小结巴现在是越来?越能说了。”张昱树攥着她的脚腕:“要是再让你看笑话,老?子在你心里一点威严都?没有了。”
牛仔裤最终还是在张昱树的蛮力之?下?穿了进去。
段之?愿站起身来?,细细将裤腿扭正,视线又落在他那双厚袜子上,扁扁嘴没说话。
张昱树一直盯着她?看,倏地笑了声,语气懒散:“怎么?嫌弃老?子啊?”
“不是。”她?说:“我的袜子上面有小青蛙图案。”
他这个什么都没有,只带着竖纹,一点也不好看。
张昱树猛地起身一把将她抱起来,等她?反应过来?时,已经冲到鞋柜前。
“穿上鞋就看不出来了。”
和他在一起,就得学会适应突如其来的速度。
他俩先去开了沙滩车,这是张昱树最期待的项目。
看碎沙扬起,感受强风拂过面?颊,偶尔再看一眼身边坐着的老婆。
思绪恍然间能回到当初骑摩托载着她?的日?子里。
沙滩、香车、美女。
曾几何?时今天的一切都只能在他梦里出现,不像现在,他切切实实感受并且拥有。
沙滩车结束后他们俩马上又去潜水。
结婚前一个月,张昱树带着段之愿去游泳。
亲力亲为?教她?换气、憋气,总算是把这个旱鸭子教会了。
潜水加船上摩托,让段之愿笑了一整天。
晚上,他们还有幸赶上了三个月一次的篝火晚会。
大家围坐在一起,每一桌都是情侣和夫妻。
侍者送上来两杯香槟,段之?愿试探着浅尝一口,感觉和饮料差不多。
甜甜地划过嗓子后,只觉得神清气爽。
这一晚上,他们看异域风情?的舞蹈,听从未听过的西班牙歌曲,最终,段之?愿昏昏欲睡。
张昱树看着她面前喝空了的酒杯,问她?:“你喝了多少?”
她?也不知道,只是感觉牛肉发腻。
腻了就喝一口,慢慢的就开始头晕。
段之?愿抬起手,比划两下?,软软开口:“好像是挺多饮料的。”
还饮料。
张昱树发笑,抱着她的肩膀捏了捏:“还能站起来?吗?”
“应该能。”她说。
张昱树便让她试试。
结果正如他所料,段之愿是滑着从椅子上下去的,幸好有他的双手一直护在腰间,才让她?软绵绵的身子没瘫倒在地上。
他低低地笑,把人横抱在怀里,提前离开。
远离了晚会的喧嚣,回酒店这一路上,段之?愿就乖乖靠在他胸膛上。
忽然开口:“我看你那个日记本?了。”
张昱树眉心一跳,脚步放缓。
她?又说:“以前,就是在你箱子里看见那个日记本的,前一秒……我都?没觉得,是我错。”
她?声音很轻,可四周万籁俱寂,传到张昱树耳中又变得沉重。
“可是,我看见那个破了的锁,和,和撕掉的痕迹……还有你在背后写的,那些日?期。”段之?愿突然把脸埋进他的胸膛,环在他颈间的手收紧。
声音闷闷地,说:“我突然觉得,好对不起你的……”
那个日记本当初辗转过无数地方。
先是被他整本扔到垃圾桶,而后又被捡出来?,一把撕掉前面?的字,一张一张烧成灰烬。
最后看着熊熊燃烧的火堆,张昱树有想把日记本也扔进去的冲动。
手都抬到半截了,又滞住。
这个本子大概是伴随她?长大最长时间的东西了吧。
她?走?的决绝,和他断的干脆利落。
只剩下?这个伴随她多年的日记本?。
最终还是败在她?的果断之?下?,张昱树将日记带回家放到抽屉最底部。
又在每一次偷偷去看她的当晚拿出来?,记下?日?期。
每看见一次,心痛就会增加一份。
段之?愿抬起头,眼圈红红,脸也红红的,问他:“你是不是怪我乱翻你的东西了?还是说,你还在因为我写的那些东西生气,你怎么,怎么都?不说话的?”
“你想让我说什么?”张昱树垂眸,睨着她?:“知道自己错了吗?”
段之?愿扁扁嘴:“对不起……”
椰子店旁边有秋千,张昱树把她?放在秋千上,握着她的手抓紧两边的绳。
他目光灼灼,眼底的神情?段之?愿捉摸不透,只能可怜巴巴看着他:“你别生气了,好不好?以后我不乱翻你的东西,也不,不写了……”
张昱树抬手抹去她的眼泪。
语气低沉:“为什么要把过错归于你自己?”
段之愿一怔:“什么?”
“你为?什么——”张昱树弯下?腰,一瞬不瞬看着她:“要把所有的错归到你自己身上,为?什么要自责?”
她眼底倏地续上了泪水。
“这一切都?不是你的错,如果一定要找到那个罪魁祸首,也是我。”
张昱树指着自己说:“是我害得你承受那么多痛苦,以后我给你当牛做马,我补偿你。”
“我所有的东西,和我自己,你想?翻就翻想?碰就碰。”张昱树把她纤瘦的身体抱在怀里,感受她?微颤的心跳。
风拂过面?颊,不及她的身体软。
他说:“愿愿,你永远都没有错。”
张昱树比谁都?想?突破重围,冲散时间的齿轮回到曾经去拯救当时的少女。
可既然岁月不可回头,那就努力让未来变得更好,更合她?的意。
他指腹轻触她脸上的泪痕:“不要哭,我不想?看你哭。”
回酒店的路,段之?愿一直趴在他背上。
香槟后劲很足,她一直嚷着头晕想吐。
张昱树告诉她?想?吐就吐吧,段之?愿却说:“那不就吐到你身上了,那样你的衣服会脏的。”
然后她就一直不说话,张昱树以为?她?睡着了。
轻手轻脚把人放到沙发上时,垂着酸痛的腰回头,竟发现段之?愿一直睁着眼睛。
他失笑出声:“你没睡着为?什么不跟我说话?”
“因为?张开嘴巴可能会吐。”段之愿愣愣看着他。
张昱树拿来垃圾桶放到她脚下,说了句:“吐吧。”
然后就进浴室洗澡。
花洒刚刚打开,突然门外传来‘嘭’的一声。
他弯腰去看,是段之愿冒冒失失跑了进来?。
她?直接往他怀里钻,脸贴在他胸膛上好久才发现他身上是湿的,眨了眨眼,问他:“下?雨了吗?”
刚喝了酒,她手心滚烫。
按着他胸膛贴近心脏的位置,灼热使他的心跳更快。
张昱树握着她?的腰,眸间沾染了浴室的氤氲,低声问她:“吐了吗?”
“没有。”她摇头,脸红扑扑的。
张昱树的手覆上她?的胃,轻轻按了按:“还难受吗?”
“不。”她又摇头。
“那你进来干嘛?”
“我……我想你了……”
段之愿是被张昱树打电话的声音吵醒的。
睁开眼的瞬间大脑一片空白,脑子发胀太阳穴猛跳。
伸手去够桌上的凉白开,只觉得腰和小腿肚又酸又胀。
睡衣随着她?的动作?,从胸口处抻开,她才看见自己身上竟都是吻痕。
像是初雪过后红梅破雪而出,看得她?心惊肉跳。
将衣襟重新裹紧,她?看向张昱树。
男人早已打完电话,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
刚刚她?一系列的表情全都没能逃过他的眼,包括粉红色的耳朵尖尖。
电话在他手指上转了个弯,再老?老?实实回到他掌心。
张昱树轻佻地抬了抬下巴:“慌什么?”
段之愿缩了缩肩膀。
“不是你昨晚求着我弄你的时候了?”
“什么?”脑中的脉络瞬间崩断,段之?愿怎么也不敢相信张昱树的话。
“我,我……你乱说。”
他笑得又痞又坏,抬起腿走?到窗边,摆正她的肩膀让她正面对着他,说:“跟我装失忆呢?”
“……”
在这种事情?上,张昱树从不遮掩,也不觉得有什么丢人。
他开始帮段之愿回忆。
从篝火晚会上的香槟,到浴室、浴室墙壁、洗手台、沙发再到床上。
听得段之愿鼻尖都冒了一层细汗。
直推他肩膀:“你别说……你不许说了……”
“想起来昨晚是怎么求我的了吗?”
段之愿不吭声,背过身不理他。
他却把手臂从她耳后伸过去,擦着她?的耳垂,让她?感受到自己的温度。
段之愿偏过头看了一眼,倏地一惊。
“这是,我咬的?”
“不是。”他摇头,一本正经:“小野猫咬的。”
“……”
他小臂内侧有个明显的牙印,整整齐齐。
张昱树嗤了一声,说:“你这算不算耍酒疯啊段之愿?”
“酒品太不好了吧!”
段之?愿用指腹轻轻摩挲那个牙印,抬起眼问他:“会不会留疤啊?”
“要是留疤了,老?子就在这地方纹个身,纪念我们家小野猫终于换牙了。”
“……”
他们在海洲玩了六天,回去的时候段之愿依然精神抖擞。
俩人把行李箱扔到宾馆,直接去了趟超市。
张昱树整个人都黑了一个度。
他皮肤本?就不白,常年在外面?烟熏火燎,这六天风吹日?晒把他的皮肤颜色吹得更加健康。
段之?愿把自己的手臂伸出来跟他一比较,色差更为?明显。
她?咬着唇笑。
“这有什么好笑的,老?爷们黑点怎么了。”张昱树睨她:“看不上老?子啊?”
“没有呀。”她挽着他的手臂:“这样的肤色很健康啊。”
“那你怎么不晒这么健康?”
“可是我的防晒霜,你不是不用吗?”
“谁家好老爷们抹姑娘抹的东西啊?”
段之?愿皱眉:“我们高中那时候,你不是还抹过我的护手霜吗?”
她?记得那时候他还很喜欢呢,抹完了以后一个劲地闻。
张昱树一把将她?搂进怀里,不轻不重捏了捏她的鼻子:“那是喜欢护手霜吗,老?子那是喜欢你!”
说完,他伸手拉下?她?的皮筋,丝绸般滑顺的黑发散落下来?,铺在肩膀和胸前,遮住了春光又若隐若现。
张昱树目色微沉,幽幽道:“以后在外面给我收敛点,不许穿这种衣服。”
因为?之?前是在海边,段之愿穿了条吊带裙。
锁骨明显,撑起吊带裙在锁骨窝处形成一个三角窝。
比锁骨更明显的是她脊背的蝴蝶骨,似是下?一秒就有翅膀生出。
“你这人真是的。”段之?愿将蒙在脸上的头发掖到耳后,抬眼瞧他:“那你呢?”
张昱树抬眉:“我怎么了?”
他穿的比她更凉爽,宽松的黑色背心,和一条深蓝色短裤。
段之愿指着他的肩膀:“那你为?什么穿这么少,你还……你还不穿内衣!”
“那今晚回家把你内衣借我穿穿。”张昱树打量了她?一眼,笑得浪荡:“反正咱俩尺码差不多。”
“你……!”
段之?愿推着车就走?,张昱树几步追上捏了一把她的脸。
揶揄道:“小结巴生气了?是不是要哭了?”
“是啊,你把我欺负哭的。”她故意附和着他说。
张昱树随手在货架上拿下一包她爱吃的薯片。
“我可舍不得欺负你——”他把手搭在她?肩膀上,一把将她?搂进怀里凑到耳边笑了声,又补充:“床上除外。”
蜜月回来以后, 段之愿整个人都胖了一圈。
本来小小的瓜子脸,现在红润了不少, 看上去状态更加健康。
柳雯雯看见她还说:“你老公把你喂得很?好啊。”
“心情好了,胃口就好了。”段之愿笑说:“这几天吃得挺多的。”
一坐下?来,段之愿就开始补这几天落下的工作,一忙就忙到了中午。
午休时,柳雯雯告诉她:“公司楼下新开了家店,我们?订个三?明治吃吧。”
餐是在半个小时后送来的,接过来一看,柳雯雯不止订了三?明治, 还有牛奶和蛋糕, 外?加一份榴莲千层。
段之愿不爱吃榴莲, 刚打开袋子榴莲味道扑鼻而来。
她皱眉放到一旁,胃里突然开始涌动。
来不及说什么,拔腿就往洗手间跑。
从洗手间出来时,柳雯雯等在门口, 关切问她:“还好吧?”
“我不知道你不吃榴莲, 对不起啊。”
“没关系, 从前不是这样的。”段之愿说:“上午就有点头晕,应该是第?一天复工的后遗症, 还没习惯。”
“那就好。”
回去?后, 段之愿趴在桌上小憩一会?儿, 再醒来时已经完全没有任何?不适。
下?午张昱树给她发信息, 问:【第一天上班习惯吗?】
段之愿回复:【还好。】
老公:【晚上想吃什么, 我给你做。】
一提到吃的, 她的胃没由来又开始翻腾。
猜想大概是那个榴莲千层的杀伤力太大了,段之愿不想吃甜腻的。
她突然怀念之前两个人在北街吃过的麻辣面。
下?班后, 张昱树过来接她。
“上次不是说不喜欢吗。”
“突然就想吃了。”段之愿说:“这一次一定能吃光。”
段之愿没说假话,虽然吃得慢,但的确将满满一大碗面吃了个精光。
最后还有种意犹未尽的感觉。
“出息了啊。”张昱树抽出两张纸,帮她擦嘴角:“今天表现不错,待会?儿老公奖励你个亲亲。”
刚好是饭点,邻座坐满了人。
段之愿小心翼翼左右瞟了几眼,不跟他搭话。
和他手牵手从饭店走出来,微凉的风瞬间将她包围。
燃城不比海洲,那边四季如夏,这边则刚刚入秋。
早晚温差大,张昱树将自己的外套脱给她,搂着肩膀朝夜市走。
可能是白天实在难受,晚上她的胃口极好。
一大碗面吃光居然还能和张昱树逛了好几个摊位。
加了辣椒的蒜蓉生蚝她自己吃了一大个,张昱树眯着眼?上下?打?量她,突然捏住她的脖颈:“你是我媳妇吗?”
段之愿嘴里还在咀嚼:“你干嘛呀。”
“今天这么能吃。”他把手放在她的小腹,按了按,明显比平时鼓了一圈:“不撑吗,不怕晚上胃疼啊?”
“我是觉得很?好吃。”段之愿听话地放下筷子:“是有些撑了,你吃吧。”
“嗯。”张昱树将她剩下的一半扔进嘴里,告诉她:“我多吃点生蚝,你也能多享几年福。”
“……”
北街离火车站挺近的,两个人就在这条长街上慢慢地走。
段之愿挽着他的手臂,轻轻说:“以前我经常和我妈妈一起散步,有一次我们?前面走了一对情侣。”
“我就看着他们?的背影,猜想我以后会不会也有这样一天。”
那时候她年纪还小,却情窦初开。
什么心事都埋在心里,只有在夜深人静时才能对着月亮敞开心扉。
当时的段之愿渺小如尘埃,以为自己永远都不会有这么一天。
直到今天她和张昱树并肩走在铺满银杏叶街道的傍晚。
将头靠在他宽厚的臂膀上,段之愿问他:“小的时候,我躲着你,你为?什么不放弃呀?”
“放弃老子不就没媳妇了吗!”
就像之前他和老贺说过的,根本没有女?孩敢喜欢他。
张昱树从不认为?自己有多凶,可偏偏他走过的地方所有人统一禁声,他看过的人都下?意识躲避他的眼?神。
公共场合里他不好意思,但回家偶尔会捧着镜子看自己。
吓人吗?
不吓人啊。
天天早上好好洗脸,好好穿衣服。
怎么就那么吓人了?
他把镜子扔到一边,骂了一句。
妈的,吓人就吓人。
吓不死他们?!
后来,他降级去了段之愿他们?班。
一开始他眼?里根本没有这姑娘,直到连续四个月月考都在第一名里看见她的名字。
张昱树这才看向跟他距离最远的那个位置。
彼时阳春三?月,班级里温度不低。
校服穿不住,她就穿了件嫩黄色上面带着小熊图案的薄毛衣。
蓝色桌布整整齐齐铺在桌子上,垂下?来的部分看上去像新的一样。
他低头看自己的。
都他妈被钱震的钢笔水给染成花了。
那天放学他就把?桌布丢到钱震脸上,指着段之愿的桌子:“给老子洗成那样的,要不就别他妈上学了。”
钱震将桌布团成团塞进书包里,问他:“树哥,那小结巴的桌布是老师新?给她的,老师就是偏向她,明明她之前那个就挺干净的,还给她个新?的。”
“她是结巴?”张昱树问。
“啊,树哥你都来一个学期了还不知道啊?”
来了一个学期了,一句话也没跟她说上。
哪里知道她是不是结巴啊。
说来也是奇怪,当你对人或事稍微有些关注时,你的生活里就会时不时出现有关于她的一切。
自那天开始,张昱树经常能在后巷看见她。
上学时能、放学时也能。
有一次他无聊,咬着根牙签蹲在巷口,视线随着她校服的衣摆走。
看她走路时偶尔看一眼手心,嘴里振振有词,放下?手后步伐再次提起。
一向不学无术的他好像在电视里看过这个画面。
通常都是好学生在争分夺秒背课文。
张昱树笑了一声,现实里居然也有这样的人啊。
看她突然停下?,张昱树才注意到她头顶的站牌。
怪不得每天都能遇见她,原来她在那等公交车。
待那辆车的影子彻底从视线消失后,张昱树吐掉牙签,晃了晃脑袋回了家。
再一次注意到她便是同年深冬,大雪漫天。
他打?球时装逼过了头,一个三?分球投进去后没站稳直接摔到在草坪里。
少年命都可以不要但不能不要面子。
伤口痊愈期间每次一想到那天的‘盛况’他气就不打一处来。
本就遮掩不住的痞气更加骇人,连钱震他们和他说话都陪着小心。
他在班级一坐就是一天,无聊时的眼神刚好落在段之愿身上。
看她唯唯诺诺被人欺负不敢吭声,看她走路轻手轻脚没有声音。
张昱树突然忆起一件事,每个月清洗饮水机的工作,老师好像都交给她去?做。
到底是干干净净的女生,做什么都带着认真劲。
除夕前夕,他和吴真闹掰懒得回家,就跟老贺蹲在网吧门口,研究着过年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