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日常—— by笑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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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里羲如鲠在喉,唯有无语以对。
他起身,拧干衣袍水分。
桑梨:“要我搭把手吗?”
百里羲拽着脸,没好气道:“心领了。”
百里羲拧干衣袍,将衣袍搭在木架子上。
“你真不用?”桑梨还没放弃。
百里羲:“我谢谢您嘞!”
桑梨十分自然:“嗯,客气什么啊,关爱倒霉少年是我职责所在。
百里羲沉住气:“你能不能换一种方式?”
换一种方式吸引我?我知道你偷偷心悦我,却又碍着面子不敢直说,只能用另类的法子勾引我。
可是,百里羲不太欢喜这种方式。
在百里羲心里,越来越肯定桑梨背地对他有意思了。
说完,百里羲眼尾悄无声息洇红,耳根被看不见的火焰烧到了。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
桑梨没懂:“什么意思?”
百里羲不予解释,似乎让桑梨自个去琢磨清楚。
桑梨没什么精力去深想,她直接忽略过去。
桑梨观察百里羲忙活的模样,发现衣袍被洗得很干净,良心道:“诶,好干净呀,世子也真是心灵手巧,认真能干,我觉得你洗衣晾衣的样子还挺清新脱俗的。”
“真是个贤惠持家的好儿郎。”她夸奖。
百里羲举动一顿,继而拍了拍湿润的料子面。
“不及桑娘子厉害。”
桑梨放下衣裙:“那当然,我是你望尘莫及的人。”
百里羲眯起眼,抽了下嘴角,似笑非笑:“头一回见桑娘子这般厚颜无耻之人。”
“天下之大,百里世子的眼界还是太小,见识短浅了。”桑梨由衷叹息,像个为晚辈操碎心的老人家。
幸好百里羲背对她,没看到她故作的神色,不然百里羲又会被气到。
百里羲不再吭声。
桑梨坐下来,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感慨道:“以后也不知道谁能嫁给百里世子这么好的郎君,又是会动手的贤惠世子爷,又是英勇的少年将军。”
桑梨咂舌。
百里羲转过身:“总是......”不是你。
百里羲戛然而止,最后三个字他硬生生吞入腹中。
桑梨未察觉异样,接话:“不是我嘛,你想说这个对吧,我晓得。”
桑梨若有所思:“我想除了我,长安城大部分小娘子应该都中意你的。”
“你就没什么想法?不想三年抱俩?”桑梨眼珠子骨碌一转,揶揄道。
难得两人这么“心平气和”。
百里羲不答,侧着脸,跳过桑梨看向别处,却还是在不经意间瞄到桑梨露出的雪白肌肤。
不知为何,百里羲生出脸微疼的错觉。
百里羲不说话,桑梨自讨没趣,眨眨眼,冷不丁道:“也许是你今儿清新脱俗的样子深入人心,我觉得你好像没那么令我讨厌了。”
“我以前是多招桑娘子不喜?”
“不错,有点自知之明。”桑梨欣慰。
她认真掂量了几下,慢吞吞道:“不多不多,也就百八十斤而已。”
百里羲目光盯住桑梨用过的水杯上,记起桑梨喝水徐徐的吞咽声,水是他倒的,端的。
百里羲神思略游,似乎没认真听桑梨的话。
“你都好了没?不会等会又要死要活吧?”百里羲突然问,语调如平日般,透出讽意。
桑梨瞥他一眼,她精神不错,语气轻快:“放心,我甚好。”
百里羲不露痕迹飞速扫她一眼,目光被细细密密蛰刺。
“确定?”
桑梨懒得再回应。
忽地目及百里羲湿.漉.漉的手,以及打湿的中衣,桑梨思忖。
“给你,擦擦手上的水。”桑梨大发善心,体贴道。
善心来得突然,百里羲迟迟不接,犹似没反应过来。
“怎么,怕我在方帕上下毒?”桑梨抱臂。
百里羲若有其事道:“不无可能。”
桑梨气呼呼:“哼,不识好歹。”
言罢,桑梨瞪了百里羲一眼,遂收回帕子。
正在这时,百里羲伸手,及时夺过桑梨的帕子。
他未曾开口说他要,只是用最有效的行动证明他识好歹。
“对了,还有栗子糕。”桑梨面色稍霁,真诚地拿出栗子糕。
百里羲慢慢擦拭手指,眼角余光掠过桑梨,以隐晦的角度目视她掏出栗子糕的过程。
“赔礼。”
百里羲微讶,眼里写道:良心未泯?这么有心?
桑梨的谢礼终于正常,可百里羲认为正常中又透出不正常。
他实在对适才的衣裙有所阴影。
桑梨笑着说:“这可是城东五芳斋做的,我最喜欢吃他们家的栗子糕,栗子味浓,口感细腻,香甜软糯,百吃不腻,还新鲜着呢,你快吃掉呗。”
百里羲没动作。
“不要一副警惕的样子,我真没下毒,众所周知,我是好姑娘。”
百里羲举棋不定:“我不喜欢吃甜的。”
桑梨可不顺着他,翻个白眼,强硬道:“关我什么事,吃不吃?”
确定这是道歉的姿态?倒想像是在逼迫他吃,如若不吃......
算了,转念一想,这便是桑梨表示喜欢的形式。
看在她如此用心的份上,百里羲勉强捏起一块,轻轻咬一口。
“要吃完喔。”
百里羲被栗子糕甜得发颤,蓦地想起桑梨甜腻腻的嗓音,正如这栗子糕。
在桑梨目光如炬的监视下,以及嗲嗲的声音鼓舞下,百里羲面无表情吃完四块栗子糕。
桑梨展颜,拍手道:“好了,今儿的事就此翻篇了。”
“对吧?百里世子。”桑梨眼睫扑闪,睫毛尖儿像是啜上流光。
桑梨的意思是要把事都烂在肚子里,不许其他人知道。
百里羲避开桑梨视线,压下如擂鼓的心跳。
他继而掩饰性地倒了杯水,冲冲口中甜到发腻的味道,假装气定神闲:“桑娘子说的是。”
“好吃吗?栗子糕,我相信从百里世子尝过栗子糕后,一定会爱上它的。”
百里羲:“桑娘子未免太强人所难了。”
“不喜欢栗子糕,难道你是喜欢我?”桑梨打了个哈欠,随口道。
闻言,什么淡定从容通通溃散。
百里羲脸一红,被自己口水呛到,重重咳嗽起来。
桑梨和百里羲顺路, 桑梨被迫担责,捎上百里羲,送他回家。
他的外袍未干, 若是穿着中衣出去,多少不雅观。
黎明时, 桑梨让百里羲小心点去马车上。
桑梨和不想叫人瞧见她和百里羲共坐马车, 如果被看到, 肯定有许多纯路人会在背后臆想什么。
等钟鼓声起,桑梨带着人回马车, 先送魏蝉回府, 复而回家。
清晨时分, 春光泼洒,街道来往人少。
在即将到达府门前, 桑梨挑帘左顾右看,确定安全后, 使劲将百里羲推出马车。
二人就近分道扬镳。
远处,有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竖起耳朵, 正在窥伺着。
桑梨到家, 第一件事就是去沐浴, 洗干净一身沾染的烟火气和酒味。
而百里羲则回到院子, 也打算洗个澡,再补个觉。
正当他让随从去烧水时, 百里彦突然蹦跶出来。
“哥!早上好。”百里彦笑颜如花。
百里羲没什么表情,眼皮都没抬。
百里彦扫荡百里羲上上下下的身体, 旋即露出“我都懂”的意思。
身为百里羲的亲弟弟, 他怎会不知现在百里羲的心情不错呢。
“哥,我都看见了, 你乘坐桑娘子的马车回来,我还知道你和桑娘子在教坊吃酒,你们共处一室,她还吐了你一身......”
百里羲审视他。
带着压迫感的目光令百里彦无法忽略,他便解释道:“本来昨天我是要和你一起出去的,结果你抛弃我,我很是受伤,就只好自己玩了,但实在无聊,就跑到醉月阁,结果碰巧就看到你和桑娘子进雅间。”
“哥,你不干净了。”
百里羲:“......”
“哥,当时你要洗衣,端水给你的人还是我乔装的,可惜你当时没发现。”百里彦话锋一岔,得意洋洋。
“你们回来时,我还尾随着呢。”
“哥,我好好奇你们在房间里发生了什么,有没有那个那个,就是亲亲啊,都说醉酒误事,肯定有意外发生。”百里彦挤眉弄眼,“告诉我嘛,哥,你抛下国我,是以你要给我补偿,我要听,而且好兄弟之间就是要分享快乐。”
百里彦的言辞在耳廓边流过。
百里羲下意识记起昨晚的细节,桑梨靠在他怀里,他抱起桑梨,桑梨借他的手......
桑梨很轻,很香,很软,叫人恋恋不舍。
桑梨的声音如他吃下的栗子糕,又甜又软。
有点儿好听。
百里羲嘴巴微动,似乎在回味甜糯的栗子糕。
脑海中画面盘旋,百里羲灿若曜日的双眸透出迷惑茫然,以及颤颤的悸动。
心跳不受控制快了几拍。
“我超级想知道。”百里彦的桃花眼像探知欲和渴求欲超浓的小狗眼。
百里彦的话打断百里羲的回忆。
百里羲打了个激灵,清醒过来。
短暂的沉默后。
“你脑子有病?”百里羲扯笑,无法理解百里彦的举止。
“你说不说?”
“说什么?你想找打?”百里羲冷声。
百里彦立马后退瑟缩,抱住头颅,在和百里羲处在安全距离后,百里彦愤愤不平地蔑视他。
“小气鬼。”
百里羲:“嘀咕什么?”
百里彦认怂,但又鼓起勇气道:
“哥,不说就不说,反正桑娘子是我认准的嫂子,你必须要拿下她!不然我茶饭不思,生不如死。”
“桑娘子长得那么好看,你就不怕她被人捷足先登吗?我听说最近那郑尚书家的儿子就在纠缠桑娘子,你要坐视不理吗?”皇帝不急,太监已然急不可耐。
前一句百里羲认同了,桑梨的确很美,但后一句,未必。
“不需要。”桑梨心里有他,不会被其他人抢走,况且郑郢已经被收拾了,不会再作妖。
百里彦恨铁不成钢:“哥!”
百里羲下逐客令:“出去,我要沐浴。”
百里彦道:“哥你既然对桑娘子有意思,那就要主动出击,今儿你们共度一夜,加上救命之恩,关系定然有所变化,你何不乘胜追击?”
闻言,百里羲不自觉微扬唇角,尔后仰起下巴:“什么叫我对她有意思,分明是她对我心存妄念。”
“?”百里羲懵了下。
百里羲:“没听懂?”
“是吗?”百里彦回神后深思,继而张大眼睛,屈起拇指和食指,围成圆圈,放在眼前,认真端量百里羲。
看了一会儿,百里彦得出结论:“我怎么没看出来呢。”
“滚!”百里羲没给好脸色,“就你戏多。”
“你反应这么大,肯定是被我说中,心虚了是不是!”百里彦高声道。
回答百里彦的是百里羲一记爱的飞脚。
百里彦的衣上霎时出现一个不深不浅的脚印。
“啊——哥,你好狠的心啊,竟然要谋杀亲弟弟!”百里羲吃痛道。
百里羲冷漠脸,眉目薄情,不为所动。
“哥,听我一句劝。”百里羲声声恳切,言语中饱含父母希望儿子望子成龙的深意。
百里羲却攥紧拳头。
“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百里彦絮絮叨叨。
“哥,你快点行动啊,我想看你们腻腻歪歪,床上打架,恩恩爱爱,还有,我连你们的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如果是男孩,就叫——”
百里羲忍无可忍,直接拎起百里彦的衣襟,把百里彦从他的院子里扔出去。
百里羲:“给老子滚远点,不要让我再看到你。”
百里彦愁苦:“哥——”
百里羲想给他一拳。
“我的话你都听进去了吗?”百里彦锲而不舍,贼心不死。
扔出来一张胡床,差点砸中百里彦。
坏消息是百里彦受了点轻伤,好消息是百里彦心里冒出粉红泡泡,心情好到无以复加。
距离他梦想成真又进了一步。
百里彦美滋滋想,假以时日,他伟大的梦想必定会实现。
百里彦踩着悠闲喜悦的步伐离去。
院子安静下来。
原来的红色锦袍他不打算再穿了。
百里羲沐浴时,突然发现身上还揣着一块方帕,是桑梨当时留给他擦手的。
桑梨没有要回来。
思及此,百里羲攥紧帕子。
小心机。
想诱他深入,还差许多火候。
猜测又一次得到证明。
思及过去桑梨说的话:全天下的男人都死光,都不会看上他。
可是到头来,她还不是自己打了脸?
百里羲愉悦地轻哼,神色如春风化雪,什么懊糟气都消失不见了。
沐浴后,百里羲一身爽利,他从屋子里走出来。
“哥!”
百里羲侧目。
百里彦伏在墙头冲百里羲打招呼。
大抵是心情甚好,百里羲没有摆出冷色,而是轻轻牵起含笑的弧度。
霎时间,百里彦起了一声鸡皮疙瘩,又想,不对劲,不对劲,怎地洗完澡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百里彦忍不住用探究的目光打量百里羲。
“哥,难道你金屋藏娇了,桑娘子在你屋里?”
百里羲笑容一冷,勾了勾手指:“下来。”
百里彦不动如山:“那是什么让你这么高兴?”
“你好闲。”
言罢,百里羲直接把百里彦扯下来,然后拽着百里彦,将其拖至练武场。
不多时,练武场响起百里彦悲惨的嚎叫。
“不——”
夤夜时分。
枕上春风起,潮雾桃花开,涓流不绝。
香风阵阵。
娉婷柔韧的娘子款款走来,如烟如云,抓不住。
徒留惋惜,他空落。
蓦然,她自顾自依偎他怀,同他呢喃,低声嗔怪,尔后娘子愉悦地笑起来,笑声蛊惑,娇媚甜软的声调令人沉醉。
少年郎红了脸庞,额沁薄汗,迷醉沉沦,情思缭绕,花噙玉露。
少年郎迷失心智,又初尝滋味,只想一梦不醒。
猛然一个激灵,少年睁眼,一梦华胥,无波无痕。
晨霭不散,百里羲起床,震惊地看着自己,脸颊、脖子都红了个透,好半天才整理好情绪。
百里羲让贴身随从剑竹去打水。
不久,百里羲面无表情将自己的被褥、亵裤都塞进盆里,像是对待什么肮脏到不行的玩意,十分冷漠而粗暴地捣洗。
半点都不曾假借他人手。
剑竹又提来水:“......?”
“世子,要不要属下——”剑竹看着百里羲洗衣,多少明白百里羲是因为什么原因弄脏了被褥和亵裤。
但这算是好事,自家世子也到娶妻的年龄,如今他能有正常的反应,剑竹为百里羲高兴,可是,瞧百里羲的面色,他没点开心的模样。
“不必。”百里羲独立,也不喜人伺候,故而他院子里就一个剑竹。
“你退下。”
剑竹领命。
“哥,你在洗什么?”百里彦突然出现,疑惑道。
百里羲不说话。
百里彦思忖,过了一回儿拍大腿:“你不会是......”
百里羲心一紧,赧色之色一闪而过,感到羞愧。
这是百里羲迄今而至第一次做春梦,而且他的春梦实在......难以启齿。
因为羞耻,百里羲色厉内荏,遂出言打断百里彦的话:
“闭嘴!”
“尿床了吧?”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百里羲神色一僵。
见此情形,百里彦捧起腹部大笑,凑近观察百里羲,看笑话似的说:“我不会猜对了吧,哥,你真尿床了?”
百里羲把攥在手心的被褥一甩,“皮又痒了?”
百里彦认怂:“错了错了,哥。”
“哥,刚才是我开玩笑。”
百里羲继续洗。
百里彦冷不丁道:“你弟弟我混迹风月,哪里会不知道你是咋了,不就是想姑娘了,做了春梦吗?有什么遮遮掩掩的,大方一点承认不行吗?”
话语如平地一声惊雷。
恰好天空闷出一下滚滚春雷。
“百、里、彦!你找死!”百里羲起身,盛着被看破的怒气冲百里彦走来。
百里彦一面躲,一面不忘道:“哈哈,你承认了,哈哈,我哥出息了。”
“哥,是不是梦到桑娘子了?”
百里羲沉冷气息一顿。
百里彦兴奋了:“我又说对了,我可真是人才!”
“对了哥,这是桑娘子让我给你的,里面是金子,还有药膏,应当是昨儿你救她的谢礼。”
“我太激动了,差点把这大事给忘了。”百里彦挠挠后脑勺。
百里羲收了东西。
“哥,你当时英雄救美,和桑娘子近距离接触,有没有什么感想,心动吗?”
百里羲淡淡睨他,“你是中毒了吗?被桑梨下了迷魂汤?”
百里彦:“你怎么知道?哥,我是吃了你和桑娘子一道熬成的汤啊!”
百里羲缄默,给了百里彦一个铁榔头。
最后,百里彦也没有逃过百里羲的魔爪,被狠狠揍了一顿。
饶是如此,百里彦精神可畏,不长教训,顶着疼痛撺掇百里羲主动,不要再拽得像个二五八万了。
百里羲权当耳旁风,又收拾了百里彦一顿。
不过再怎么逃避,百里羲也必须要面对一个事实,
他梦里的娘子是货真价实的桑梨。
虽然她在梦里的样子很模糊,可百里羲知道是桑梨。
再怎么模糊不明的念想,在百里彦跟个蚊蝇似的持续灌输下,百里羲终于意识到自己对桑梨的情愫。
他,百里羲,对桑梨有心思。
另一方面,郦氏得知百里羲是从桑梨马车上下来的,便立马把百里羲招来询问。
然,郦氏没有从百里羲口中撬出什么。
得知没什么进展,郦氏失望,她不死心问百里羲有没有想清楚,对那本画册有想法吗?
百里羲不紧不慢摇头,一脸冷淡。
郦氏失望透顶,很快把铁疙瘩百里羲赶走了。
虽说武安侯府和英国公府有嫌隙,但百里羲对桑梨的恩,武安侯府没忘,十分高调地送来谢礼。
沉甸甸的三大箱。
好让世人都知道,武安侯府是大度坦荡之辈,绝不忘恩负义。
英国公让百里羲自己处理。
百里羲本来想把东西都退回去,被百里彦劝说,没退。
下了几天的雨,原先的曲江宴也因此推迟。
百里羲对春梦耿耿于怀,每日都在练枪,
与其说是在练枪锻炼,不如说是在等人。
很可惜,他没有等到。
百里羲越来越烦,烦得枪都练不好了,到头来只苦了百里彦,也跟着他哥困在府中,出都出不去,只能受百里羲的摧残。
短短几日,百里彦瘦了一圈。
百里彦屡次劝说百里羲主动出击,可百里羲就是不,甚至还不许百里彦插手。
百里彦怒其不争,只能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他仰天长叹,在书册中寻找慰藉,写点脑中的故事,在自己笔下磕磕糖。
春雨歇停,百里羲耐心终于告罄,他估算照桑梨那个脑袋和性子,说不定现在还在绞尽脑汁想法子接近他。
看在她努力的份上,百里羲决定主动,给桑梨一次机会。
自从教训完郑郢等人后, 他们这群风流纨绔再没有踏足烟花之地,日日闷在家里。
桑梨带给他们很深的阴影,叫他们夜不能寐, 惶惶不安。
听西瓜说,这几个人还算有点聪慧, 加上好面子, 遂没让家里人知道, 但背地里花了不少银钱请了医师来解毒。
可惜,医师都没诊出什么问题。
医师当然诊不出了。
他们殊不知桑梨给的是糖啊, 至于郑郢, 桑梨给他的断子绝孙药可是江湖一位女神医制成的。
十分宝贵。
此药是魏蝉母亲走前留下的, 魏蝉留着没用,桑梨便拿过来了。
这五个人基本上成为桑梨手下傀儡, 皆为跳梁小丑,只要毒一日不解, 他们便任她摆布。
不过,桑梨对他们没兴趣, 只要求他们莫要在她跟前现身了。
其他四个人还好, 只是毒。
郑郢处境更惨, 一朝沦为废人, 雄风骤消,歇斯底里。
这几天, 郑郢悄悄给桑梨送了不少东西,桑梨都还了回去, 打算好好折磨郑郢。
郑郢也不傻, 便写了一份信试图讨桑梨欢心,摇尾乞怜, 从而早点得到解药。
桑梨看了信,讶然一笑,面色意味深长。
这郑郢也是个有仇必报的性子,阴险小人,竟然背地里干这种脏事。
桑梨摸摸下巴,心道,也许不久就有好戏看了。
西瓜:娘子缘何笑得这么奸恶?
葡萄怯怯:好阴险,好可怕。
桑梨心情大好,不仅吃了两只烧鸡,甚而在细雨蒙蒙时出去,跑到后院的莲池,喂了不少食给三色锦鲤鱼。
池子里的锦鲤鱼是梦氏花大价钱从杭州弄来的,价值千金。
水纹涟漪,锦鲤鱼都吃撑了。
喂完鱼,桑梨文思泉涌,便提笔疾书,写了两章,手酸,遂放下。
歇息一会儿,桑梨给魏蝉写信。
先是问魏蝉去不去曲江宴,然后询问魏蝉心事。
信写好,桑梨让人送去太师府。
过了一炷香时间,魏蝉回信,扔给桑梨一个重磅消息。
魏蝉说她有点喜欢太子,换句话说,她在醉月阁对太子一见钟情。
太子定然会去曲江宴,但是宴会人太多,魏蝉不愿意去,故而魏蝉希望桑梨替她看看太子。
魏蝉的信,言辞中带着淡淡的酸楚。
桑梨消化完讯息,震撼且激动。
魏蝉铁树开花,桑梨为她高兴。
但她尊重魏蝉的意思。
从另一方面,桑梨自然是想鼓励魏蝉要自信勇敢去追爱,可魏蝉天生的性情是一道难关,注定她不会主动。
她一面回信说会替她看好太子,一面想法子撮合魏蝉。
太子固然是天之骄子,可魏蝉也是个世家贵女。
桑梨认为魏蝉完全配得上太子,还绰绰有余。
以魏蝉的条件,相信太子肯定对她也会有好感。
打定主意,桑梨忽然对曲江宴有了期待,正好她也可以在宴会上挑选顺眼的夫婿。
一举两得。
阴雨过后,是晴空万里,空气中弥漫泥土干燥的气味,混杂阵阵花香。
圣上遂下令赐宴,于曲江举办游宴。
曲江宴隆重,是为风光的进士们举办,恭贺进士及第。
桑梨一大早起来便开始梳妆打扮。
她从头到脚,甚至头发丝都要精致得无可挑剔。
桑梨抹了梨花头油,发如黑绀,光滑如缎,香泽馥郁。
葡萄心灵手巧,给桑梨梳了漂亮的双鬟望仙髻,缥缈出尘,发髻上珠翠如星,身穿黄罗银泥裙,外罩一件长款银罗衫,雪白颈子上戴着璀璨生光的璎珞。
体态柔美,气质高贵,不似凡人。
西瓜称赞:“娘子定会在宴会上艳压群芳。”
葡萄:“娘子好美。”
桑梨轻捧自己的脸,目不转睛盯着铜镜中的自己。
“哎呀,这镜子里的大美人是谁呢?”
“原来是我啊,没办法,我真是天生丽质。”桑梨自言自语,沉醉在自己美貌中。
她感慨道:“我都不忍心出去了,不然长安城的娘子们得多难过啊。”
桑梨支起下颐发愁,“唉。”
梦氏是不去的,在后院里钓鱼,而桑宝对这种宴会没兴趣,在皇宫当值。
桑梨一个人带着西瓜和葡萄去。
马车已经在门口候着。
桑梨的马车同她的人一样,华美精致。
桑梨出府,一抬眼就瞥见对面也停着一辆马车。
什么鬼?
怎又遇上了?
感觉就像刻意在等她似的。
虽说和百里羲有过短暂的和平,却不代表桑梨就看百里羲顺眼了。
车帘撩起,露出笑嘻嘻的一张脸。
百里彦热情地对桑梨打招呼。
“桑娘子好,你也是要赴宴?”
明知故问。
对于百里彦的态度,桑梨见怪不怪。
她和百里彦不熟,但每次遇见时,百里彦都会和她打招呼,跟自来熟似的。
记起百里彦给她借过马,桑梨莞尔,冲他点点头,算是打招呼了。
百里彦受宠若惊,硬生生愣了下,紧随而来的是巨大的喜悦。
未来嫂子和他打招呼!还有比这更令人鼓舞人心的事吗?
没有了!
百里彦更热情了,人一热情,就容易冲昏头脑,容易上头,百里彦脱口而出:“桑娘子,你送的药膏特别好,我哥用了之后都爱不释手!”
求求你们快在一起吧!百里彦在心里呐喊。
百里羲被提及。
桑梨在不经意间越过百里彦,瞄到百里彦旁边的百里羲。
他大半的身体被百里彦遮住,桑梨只看到他半隐在暗处的面部轮廓,尽显嚣张与冷淡。
此时,百里羲随意靠在车壁上,没个正经坐姿,仪态慵懒。
他像是感知到桑梨看过来的视线,眼珠一斜,目光居高临下地投射过来。
眼神有点古怪,似在控诉,似在催促......乃至夹带怨气。
桑梨:“?”
百里羲的视线又很快缩回去,声调淡讽:“桑娘子。”
桑梨出于礼貌:“百里世子。”
上次两人在府门口狭路相逢,剑拔弩张。
几日后再见,两人莫名呈现出诡异的和谐。
百里羲盯着桑梨看了一会儿,好像在等待什么。
桑梨没有开口阴阳他的念头。
百里羲扯下百里彦挑起车帘的手。
车帘合上,微微晃荡。
桑梨没放在心上,上了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