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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救我!我要回家!—— by陈年烈酒

2023最新网址 fushuwang.top  录入时间:07-27

这会儿刚到巳时,宝春酒楼里还没什么人,哪怕算上崔英她们这桌,大堂里满打满算也只有三桌客人。
其中一桌是胡人打扮,看着像是西域来的商客,还有一桌客人是对年轻夫妇,衣着质朴,背着行囊,恰好操着一口安平口音,许是来长安游玩,又或是来投奔亲友。
宝春酒楼与福月楼不同,这里饭菜的价格皆是寻常百姓能接受的常价,即便是清贫人家,逢年过节也会过来点两道好菜打打牙祭。
须臾,店小二送来两碟新鲜出炉的点心和一壶庐山云雾茶。
崔英给自己和簪秋分别斟了一盏茶,轻轻抿了一口后才放下茶盏,继续不动声色的“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簪秋偶尔会和她说几句话,崔英分神应着,但绝不会延伸话题。
过了一会儿,簪秋终于发现自家姑娘没有说话的兴头,便立即乖乖巧巧地止了话,在一旁安静候着。
同时还暗暗夸赞了自己一句:她现在可真棒,不用姑娘说就能明白姑娘的心意!
巳正时分,宝春酒楼里开始上人,大约每隔半刻便会有结伴而行的书生或者年轻小娘子进店。
这时,宝春酒楼的后厨也做好了崔英点的数道膳食。
店小二提着食盒送到桌几旁,笑盈盈道:“贵人,您二位点的茶水和这些膳食加起来一共十两二钱。”
“不过我们掌柜的说您是我们宝春酒楼的回头客,那二钱就免了,收您十两便可。”
崔英闻言有些讶异,她和簪秋只来过这宝春酒楼一次,还是在上个月的中秋,没想到这掌柜竟然还记得她们。
“那就多谢掌柜了。”
她说着起身,望着柜台后胡须花白的掌柜,遥遥颔首致意,那老掌柜见状便也向崔英她们拱了拱手。
收了银子,店小二又热情地帮她们将食盒送到马车上,然后才弯腰拱了拱手回到店中继续迎客。
街巷间渐渐开始热闹起来,除了开门迎客的商铺,做小本生意的摊贩也都纷纷支开了摊。
热腾腾的食物香气不停钻入鼻息,于是离开西市时崔英忍不住又在街边小摊上买了几道长安城的特色小吃。
大理寺位于长安城西北方向的义宁坊,距离西市不远,还不到半个时辰,崔英便听见簪叔轻吁一声勒停了马。
因着崔英之前说过大理寺的守卫严,这次不用她再找什么借口,簪秋便自发道:“姑娘,奴在这儿等您。”
崔英将荷包交给她道:“快午时了,一会儿大理寺外应该会有走街串巷的货郎,你和簪叔买点东西吃,别饿着。”
簪秋闻言眼睛亮了亮,开心地接过荷包:“好的姑娘,若那货郎卖的零嘴好吃,奴便给姑娘多留一些。”
崔英听着失笑,一边点头一边道了声好,这才转身走去大理寺。
也许是崔英跟大理寺府衙外那两个高、瘦守卫特别有缘分,今日她来,竟然还是碰见了那两张熟面孔。
不过如今这两人已经不会拦崔英了。
自上次亲眼看见裴大人帮其夫人提食盒的亲昵之举,但事后裴大人却并没有责难他们之后——这两人已经在心底认定崔英是个好人,是个绝不会以权谋私让少卿大人惩治他们的好人。
因此这回,两人不仅没拦,还恭恭敬敬又心悦诚服地向崔英揖了一礼。
“……”崔英却希望他们继续像第一次看见她时那般待她。
如今这两人这般有礼,她下次还怎么甩开人自己行动啊。
默了默,她杏眸微转,旋即便看向之前用长枪拦过她的瘦守卫道:“我今日来给少卿大人送膳食,可这膳食有些重,不知可否劳烦您帮我送一程?”
瘦守卫闻言立即笑着领命,少卿夫人用他做事,他岂不正好能在少卿大人面前混个脸熟?
如此一来,将来若有什么急需用人的任务,他说不定还跟着少卿打人立功!
他这般想着,便要伸手接膳食。
崔英却又道:“如今我还不累,一会儿累了再劳烦您。”
话落便率先迈进府衙,不急不缓地往公务堂方向走。
瘦守卫愣了下,他既要跟着送,怎么能让少卿夫人自己提着食盒?
于是匆忙跟进府衙,急声道:“少卿夫人,您就让卑职提着吧,不然少卿大人若知道此事,定是要怪罪卑职的。”
这一幕落在不远处的簪秋眼中,却成大理寺守卫森严的证据,不由默默腹诽:姑娘只是去给姑爷送膳食,这里的守卫都要随身监督,真是过分。
而此时,崔英则正在确认自己是否脱离了簪秋和簪叔的视线。
确认以后,再听瘦守卫这么一说,她也就不再坚持,将食盒递给他道:“既如此,便辛苦您了。”
瘦守卫大松一口气:“不辛苦不辛苦,卑职姓孙,少卿夫人不必如此客气,您唤卑职小孙如何?”
崔英轻点了点头:“好,我记得了。”
今日是九月二旬的最后一次上值日,公务堂中的官员们各个是既惫懒又亢奋。
懒得是公务,已经连续上了九天值,他们只觉得自己脑子都要转不动了。
但一想到明日便可休沐,他们大脑中某一块地方就又异常的激动与活跃,甚至有人已经默默在手边写起了明日要做的乐事。
直到瞧见崔英,他们才短暂的打起一会儿精神。
不过这阵精神头并没有持续太久,毕竟崔英已经不是第一次来公务堂,而且少卿大人也不是他们能随意起哄的人,是以新鲜劲儿过后众人便又唉声叹气地沉浸在繁忙而琐碎的公务之中。
踏上台阶,穿过屏风,崔英路过公务隔间时先往伯安兄长房中看了一眼。
小孙也是个机灵的,想起之前崔英说过她是崔寺丞的妹妹,便及时为其解惑道:“崔寺丞最近每日都是匆匆来点个卯便赶去难民坊监察,中午不回来。”
崔英闻言点了点头,向小孙道了声谢才继续往里走。
然而待走到拐角,她却发现裴君慎的公务房竟然关着房门。
小孙瞧见心头也闪过一丝疑惑,往常为了方便手下人禀报案情,少卿大人这间公务房的房门一直是开着的,为何今日却关了起来?难道是在商讨什么秘事?
这般想着小孙便想劝少卿夫人止步,容他先去通禀一声。
不想他话还没说出口,房门便倏然被人打开,就见一个容貌昳丽的女子竟姿态婀娜的从公务房中走出。
小孙:“……”
好家伙,不敢动。
他想着默默后退,悄无声息地提着食盒站到墙角。
而崔英瞧见那女子不由也愣了愣,这女子是什么人?
与此同时,起身送人的裴君慎亦看见站在门外的崔英。
他胸腔一紧,飞快出声解释:“娘子,你来得正巧,此女名唤青玉,乃是圣上赐给你的侍女。”
赐给她的侍女?
哦,明白了。
暗卫——这就是裴君慎为她向李玄贞求来的暗卫。
崔英杏眸轻闪,忽地看着裴君慎皮笑肉不笑地勾了勾唇角:“原来如此,那改日夫君若进宫面圣,还请夫君代我多谢圣上隆恩。”
裴君慎:“……”
密令暗卫明明是再正常不过之事,为何此刻他心头却略感不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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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这气氛多少有点剑拔弩张。
小孙大气都不敢出, 提着食盒缩在角落里,只希望少卿大人和少卿夫人都别发现他。
“青玉见过夫人。”
那侍女却似乎并不在意两人之间的暗流涌动,寻到说话的时机便立即向前一步, 娇娇柔柔地向崔英福了福礼。
崔英这才认真看了她一眼——桃花眼柳叶眉,樱桃小口,鼻梁精致秀挺, 挽着侍女双鬟髻发式, 身穿浅粉色齐胸襦裙, 样式简朴, 却难掩其秀丽容颜, 窈窕身姿。
她微默片刻,然后才神色淡淡地向其颔了颔首。
毕竟是李玄贞派来的人, 崔英即便心有郁气也不会傻到将郁气发泄到暗卫身上。
与此同时, 裴君慎终于品出自己娘子方才那隐藏在平静之下的怒火, 不由轻咳一声,吩咐青玉:“退下罢。”
青玉回身应是,又垂首后退数步,而后才转身离开公务堂。
小孙瞧见此情此景,额头顿时直冒冷汗, 苦恼暗想:他现在放下食盒悄悄溜走还来得及吗?
这般想着, 小孙提着食盒的手不由慢慢下垂, 不想这时崔英却忽然转身走向他,又极其有礼的向他道谢:“劳烦您了, 食盒交给我吧。”
小孙闻言如临大赦,手一抬就将食盒交到崔英手中, 旋即立马后退揖礼, 朝着裴君慎的方向急急道了声“卑职告退”便逃命似地转身跑走。
裴君慎见状轻蹙了蹙眉, 他不认同李玄贞的计策,可如今阴差阳错、木已成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而他得当务之急则是——“娘子。”
裴君慎轻唤一声,同时脚步飞快地走到崔英身边接过食盒,趁四下无人低声道:“娘子可是误会了?我方才只是向那暗卫交待一些事情,绝无任何逾越之举。”
“嗯,是正事。”崔英淡淡点了点头,话落便自顾往公务房中走。
她话虽这般说,可裴君慎却仍觉得她的语气不太对,不由追上去道:“娘子……可是吃醋了?”
崔英闻言一惊,倏地抬眸瞪他:吃醋?她吃哪门子醋?
她最多有点气这厮不守男德,只要他保证碰了别的女人之后别再碰她,那她绝不会多给他半分眼神。
“没有,夫君想多了,不过我确实有些话想和你说清楚。”
她边说边走进公务房中,又在裴君慎的注视下动作利落地关上房门。
而裴君慎瞧着她这般欲盖弥彰的动作,黑眸微亮,愈发认定娘子是在乎他才会生气吃醋,于是立马便得寸进尺地用另一只手牵起崔英,拉着她一起走到长几边。
崔英怪怪地看他一眼,这人怎么能如此自然地牵起她的手?
他难不成以为用一句“吃醋”给她的情绪定性,便不用解释那侍女青玉之事了?
“放开。”她低斥一声,皱眉抽出了手。
只不过从房门到长几之间的距离实在太近,崔英将手挣脱时两人也已走到长几旁。
然而裴君慎却从她细微的不悦中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今日之事不是什么大事,可昨日娘子已经因他的隐瞒生过一场闷气,他若再不将暗卫之事解释清楚,恐怕娘子与他之间的嫌隙便会越来越大。
裴君慎不想如此。
他在男女之情上虽没有什么经验,可这些年却办过不少“亲朋之间因误会而渐行渐远、甚至反目成仇”的案子,是以他深知及时解开误会有多么重要。
将食盒放在几案上,裴君慎面色微敛,默了好一会儿才忽地凑到崔英身前紧抱住她,同时在她耳边低声道:“是祸水东引。”
崔英在他凑过来的瞬间便抬起了双手,本想推开他,却在听见这几个字时神色一怔:祸水东引?引谁的祸?又要引到谁身上?
裴君慎也想尽快与崔英说清楚,无奈大理寺委实不是谈论此事的地方,只能紧接着道:“晚上等我,届时我会好好向娘子交待。”
崔英挡在裴君慎胸前的手一紧,仰眸定定凝视他:“夫君没有骗我?”
裴君慎闻言眼中漾起些许笑意,刚要开口,公务房外却忽然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大人!大人!”
外头的人边跑边喊,到了门前脚步竟也不停,直接就冲撞进来道:“大人不好了!归义坊发生一桩命……案。”
来人的话音终于在看见裴君慎和崔英相拥在一起时弱了下来,但还是倔强地说出了最后一个“案”字。
裴君慎一听顿时正色,松开崔英吩咐:“备马,着沈青、李璞随本官前去归义坊。”
来人应是,未敢在崔英身上多看,领完命便转身叫人去了。
裴君慎也立即要走,抄起公案上的官帽便匆匆出门。
“等等!”崔英急声喊住他。
知道裴君慎此时定然没有心思用膳,她便打开食盒从中拿出在路上买的那包胡麻饼,而后走到门前塞到他手中:“别饿着。”
裴君慎黑眸微动,“多谢娘子。”话落便又将崔英紧抱入怀。
只是这个拥抱来得很快去得也很快,崔英还没来得及反应,裴君慎便已松开她步履如飞地跑了出去。
眸光里映着他消失在拐角的背影,崔英又静静在公务房中站了会儿,片刻后,她轻叹口气,这才收起食盒离开。
她要好好整理整理心绪了,明明早就下定决心不再将裴君慎那厮放在心上,怎么一碰上他的事就那么容易动气呢?
这样不好,得改。
青玉就在公务堂外候着。
这会儿瞧见崔英从堂间走出,她主动上前道:“夫人,可需属下帮忙?”
崔英闻言敛了敛神,继而摇头:“不用。”
青玉便没再多说什么,只颔了颔首,神色机敏地退到崔英身后半步的距离。
保护的姿态十足。
崔英余光瞧她一眼,提着食盒的手紧了紧,旋即大步离去。
到了大理寺衙门外,簪秋看见自家姑娘身边突然多了一个侍女,不免感到奇怪,皱着小脸打量她道:“你是……?”
青玉只柔柔地笑了笑:“我叫青玉,乃是奉裴大人之命随身保护夫人,日后还请小秋姑娘多多关照。”
簪秋虽最近成长进步了很多,但她本性仍是个没什么心眼的孩子,一听青玉是姑爷特地找来保护自家姑娘的,她对青玉的态度立即就变得友好起来。
崔英目前对她没什么喜或不喜。
不管裴君慎和李玄贞将这青玉放在她身边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对她而言,多一个人监视从来就不是什么好事,如今妥协,不过是无奈之举。
只是日后,她行事必须要更加谨慎才行。
回府后,崔英找来裴叔,将今日裴君慎着急去查案还是没能好好吃午饭的事告诉了他老人家。
她这般说,原是想让裴叔歇了让她继续给裴君慎送膳的心思。
不料裴叔闻言却是面露喜色,夸赞道:“还是夫人心细呀,老奴从前怎么就没想到给大人带着方便携带的胡麻饼呢!”
崔英:“……”也罢,非要让她送的话,至少日后她出门时就不用特意找理由了。
她在西市花坊买的那些夜落金钱早在午前便到了,先前裴叔已经命人搬到了静思院的小花园内,只是他们不知该如何栽种便就放着没动。
崔英用罢午膳后,便带着簪秋和翠梅翠柳她们去了小花园。
她先仔细观察了一番地形,旋即便发现,若想好好栽种这些夜落金钱还需先这小花园再重新清理清理。
正好,那便活动活动身子骨吧。
原本崔英就想找机会恢复训练,如今栽花种草的倒是可以先提高一下她的体力。
说干就干,簪秋和翠梅翠柳陪着崔英一起劳作,谢嬷嬷也想帮忙,但崔英不想让她做重活,便说服嬷嬷做她们的后勤保障,为她们准备好吃的喝的便可。
青玉只在一旁看着。
虽然圣上让她以侍女的名义待在崔氏身边,但她是奉皇命来保护崔氏性命的,不是来劳作的。
只要保证崔氏性命无虞,她在这裴府其实谁的话都不必听。
便是那裴少卿,也是因圣上特意交待过她才愿意听他两句吩咐。
裴君慎这日回来的很晚,临近子正才回到静思院,路过小花园时,他很难不注意到道路两边焕然一新的花草。
彼时青玉已经被裴叔带去了听风堂,将她安置在从前裴沅住的房间里。
裴君慎怀揣着惊诧回到后院,用膳沐浴后便躺上床榻将崔英抱入怀中。
崔英其实并不想等他,只是碍于对“祸水东引”之事的好奇才不得不等。
感受到身后灼热的呼吸,她转过身来,黑溜溜的杏眸直视裴君慎道:“说罢。”
裴君慎不禁失笑,既已答应告诉娘子,他便不会食言。
四下无人,夜深寂静,他贴在崔英耳边,很快便将李玄贞的计策和盘托出。
崔英却越听眉头皱得越深。
祸水东引,原来是这么一个祸水东引……
李玄贞派青玉过来保护她,又命青玉故意潜进大理寺找裴君慎,便是想让寿安怀疑裴君慎和青玉的关系,用青玉吸引寿安的视线,好以此达到暂时保护她性命的目的。
“我不需要。”
崔英只觉得不可理喻。
李玄贞此举显然是相信柳家娘子和张家娘子的死与寿安有关,可他却没有惩办寿安的意思,反而让手下人作饵纵容寿安行凶?
思及此,崔英挣开裴君慎的怀抱,看着他的眼神极其陌生:“你……你为何会同意此举?”
不管她喜不喜欢他,也不管之前裴君慎骗过她多少次,但至少在今日之前,她一直相信裴君慎是个君子,是愿意为百姓做事之人,是追求正义昭彰之人。
可如今她却觉得自己仿佛瞎了眼,裴君慎如此行事比他真与那青玉有什么苟且都让她心寒。
裴君慎叫崔英陌生而质疑的眼神瞧得心跳微滞,顿了好一会儿才压抑着呼吸,哑着声音低之又低地道:“娘子,想要让圣上按律严查寿安……谈何容易?”
他只能一步又一步,谨而慎之的徐徐图之。
幸好,鱼已经上钩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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势者, 因利而制权也。
自去年春太上皇携寿安离开长安巡游,裴君慎便加快了暗中搜集寿安罪证的速度。
事实上,他手中其实早已掌握寿安杀害柳侯之女和张相之女的罪证, 奈何他实在太过了解太上皇和李玄贞的心性——只有“因嫉恨而谋害忠臣良将之女”这一条,远不足以让他们狠下心了结寿安的命。
所以他只能选择隐而不发,伺机而动, 等寿安犯下更深更重的案子, 等太上皇和李玄贞对她彻底失去耐性。
等一个断其咽喉、斩其七寸的良机。
可是这些, 裴君慎如今却不能告诉崔英。
明枪易躲, 暗箭难防, 朝堂之争看似兵不血刃,实则却比战场上那些看得见的刀枪剑戟更加凶残, 不知何时便会腹背受敌、满盘皆输。
因而不到最后一刻, 没有将寿安彻底扳倒, 裴君慎便不会将崔英牵扯进此事当中。
他不怕死,也不怕输,可倘若当真落败……只有娘子什么都不知道,他才能为她谋出一条活路。
今晚夜色仿若小孩的脸,一会儿星朗月明, 一会儿乌云密布, 阴晴不定, 变化多端。
崔英当然知道要让寿安伏法不容易。
她是太上皇最宠爱的女儿,又是当今圣上一母同胞的嫡亲姐姐。
在这个皇权凌驾于律法之上的时代, 想要让寿安以命抵命,无异于痴人说梦。
崔英偶尔会生出一丝不合时宜的冲动念头, 譬如不顾一切的告发寿安, 和她、和这吃人的封建皇权斗争到底。
幸而每当这时, 她的理智便会及时出笼劝阻她——社会的进步和发展需要漫长的时间去孵化,她无需太过共情这个一千三百多年前的朝代。
她要做的应该是尽快寻到回家之路,逃离这个本就与她没什么牵连的长安。
说到底,她其实也是自私之人,又有什么资格要求裴君慎公正无私的做正人君子?
崔英闭了闭眼,双手缩进衾被之中,狠狠掐紧自己的虎口——她是当真因发现裴君慎如此陌生而心寒吗?还是因为她发现自己原来也在不知不觉中变得凉薄而心寒?
好一会儿,当虎口处的疼痛漫过心尖紧缩,崔英才沉出一口气,掀开衾被下榻。
裴君慎不知她要做何,翻身坐起,视线紧随她的背影而动。
而崔英则走到裴君慎衣柜前,打开柜门,从最低层抱出先前收进去的大红喜被,旋即便回到床榻将这床喜被扔到裴君慎身上道:“我明白了,那从今日起我们分衾而眠。”
她不需要也不赞同“祸水东引”这一招,然而明明与她性命息息相关之事,她却没什么发言权。
更何况开弓没有回头箭,今日他们已经将“引”放了出去,她再怎么闹也无济于事。
不如顺势而为,将心思用在保护她自己和那位青玉姑娘的性命上。
裴君慎抱着被崔英硬塞进怀中的衾被愣一愣,眉宇间明显闪过一丝为难,不由期期艾艾地看向崔英:“娘子,我……”
“怎么?少卿大人不愿?”
可崔英如今才不在乎他的想法,刚一听他开口便冷冷道:“若是不愿,那你便去前院睡吧。”
“……”听见这声久违的少卿大人,裴君慎哪还敢再多言语?当即便委屈颔首道:“没有不愿,我听娘子的。”
这日之后,崔英与裴君慎的关系便顺理成章的日渐生疏起来。
裴君慎以为她是在配合“祸水东引”的计划,当然也有些许可能是还在生他的气。
但他一直坚信,倘若此次行事顺利,等到扳倒寿安一切尘埃落定之后,他日后还有许多时间可以守着娘子。
时日久了,他与娘子的关系定会越来越紧密。
可崔英心里清楚,将自己与裴君慎的关系慢慢变得生疏,其实正是她想要的结果。
无论如何,不管天之异象什么时候发生,只要她一找到能算出其时间的人,她便会筹谋离开长安。
既然注定要离开,她与裴君慎之间的羁绊自然越少越好。
三日后,崔英带着簪秋和翠梅翠柳终于收拾好了静思院里的小花园。
花园两侧不止有规规整整围成小花圃的夜落金钱,还新栽种了两颗腊梅树苗,如今树苗还只有半人高,不知何时才能长成。
青玉这几日贴身保护崔英,很快便将她的行动路线摸得七七八八。
东市、西市、大理寺乃是她最常去的地方,除此之外,大部分时间她则会安安分分地待在裴府中收拾宅邸。
裴府宅邸占地颇大,太上皇当初为了弥补裴君慎,乃是按照亲王规格赐给他的宅子。
因此除了入府时的会客正厅、崔英和裴君慎住的静思院以及裴叔青玉他们住的听风堂之外,宅子中还有三处正规院落以及东西两厢大大小小的待客厢房,此外自然还有水榭、花林、假山等许多人造景观。
只是这些地方已荒废许久,皆不曾修缮。
裴君慎不喜待客,大理寺又公务繁忙,且他对这个宅子没什么感情,只当它是个栖身之所,便不曾在此事上费心。
如今倒正好给了崔英做事的由头。
崔英修整完静思院里的小花园后歇了几日,而后便在某一日去大理寺给裴君慎送膳时提起了此事。
裴君慎听罢自然答应,甚至待人走后喜不自胜、暗自畅想:娘子想要修缮他们的宅邸,不正是想与他长长久久的生活在一起?
十月,崔英每日清早都会去小花园里数“今日又落了几株夜落金钱”。
待到下旬,五十株夜落金钱终于悉数落完了花,只留下浸着寒霜的焉哒哒的枝叶。
与此同时,崔瑾监察清康坊安置难民一事也终于落下帷幕。
长安南来北往有诸多商客,经济不可谓不繁荣,又有东、西两市两处极大的商贸中心,那些难民中身体健康、腿脚健全且想留在长安的,便由户部牵头为其寻一件能管温饱的差事;
身体抱恙或残疾之人,便由太医院派人连日轮值诊治,应治尽治,直至将身体养好或是将伤治好;
再有一些念及“长安居大不易”不想留在长安的,户部亦会为其准备盘缠,将其安置到长安周边的州府生活。
如此耗费诸多人力物力勤勤恳恳地办了近两个月的差事,清康坊总算恢复些许烟火气,再不是只能“藏污纳垢”的难民坊。
而得知伯安兄长终于要回大理寺上值,崔英次日便又去了一趟西市宝春酒楼还有朱家铺子,买了些兄长爱吃的膳食,待中午给裴君慎送膳时也一并给崔瑾送了一份。
自崔英与裴君慎关系生疏之后,她虽还会再其上值时为其送午膳,但却已极少劳心费神地去外头为裴君慎买他爱吃的膳食。
是以这日裴君慎瞧见崔英为崔瑾如此费心,心头难免有些不虞。
夜里,素了月余的裴大人终于忍耐到极限,在崔英沐浴时便将他盖的那床被子塞回了衣柜最底层,而后坐在床边翘首以盼。
崔英不防,披着半干的湿发便从浴室中走了出来。
不想她刚坐在梳妆桌前拿起一条干帕子擦头发,肩膀上便忽然多了一双揉揉捏捏的手:“娘子,近来你收拾宅邸累不累?”
崔英闻言都不用回头看他,只从铜镜中悄悄瞧他一眼,便看透了他欲盖弥彰的心思。
这一个月来,那位青玉姑娘一直在不动声色地观察她。
既如此,本着礼尚往来的原则,崔英当然也不会闲着,便默不作声地将她的踪迹也摸了个清楚。
如今可以肯定的是,那位青玉姑娘只对宫里那位有心思。
其他人在她眼里恐怕与崔英种在小花园里的那片夜落金钱没什区别,皆是草芥尔。
可青玉是什么人,并不影响崔英对裴君慎的看法,那日之后,她始终无法说服自己再接受裴君慎。
于是崔英掩了掩眸,垂首道:“是有些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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