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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证道后我跟龙跑路了—— by怀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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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音:“……”
但音音还是很高兴。
这样一大厚本的册子,她小心地翻开来看。第一面是丹方,后面跟着一种她看不懂的文字排版形式,一行字中间画了横线,随后下面写了一、二、三、四,四个词句。
这是,选择正确的文字?
初出茅庐的小丹修进入了大观园,生生被衡昭的这本册子秀得目眩神摇。
音音没见过这么稀奇的册子,她瞪大了眼,声音不自意地变得虚张:“阿昭……”
衡昭挑眉:“嗯?”
音音瞥瞥嘴:“后面这个我看不懂。”
衡朝突就笑了,心里难得兴然地刻薄着。
和她细细解释完,音音很夸张的“哦”了一声。
衡昭还在得意。
音音却冁然而笑,很快又低头,脚尖不自意地愉悦磨地。
终究还是没忍住。
她的愉悦有迹可循:“阿昭,你真好~”
给她送这么好的书!
好???
衡昭手中的墨笔被他甩开,原本他还闲散批注着他之前制定的《未成年人/妖保护法》,闻言陷入了错愕。
咦惹……小傻批说话好肉麻。
不过,他这是又被音音发了好人卡?
他好?他哪里好了?
作为一条镇守仙魔交界处的巨龙,他可以又酷又帅又有王霸之气,但绝对不能顶着“好”这个头衔。
“不,我不好。”
“我只是想‘有福我享,有难同当’”衡昭捡起笔,开心道。
音音:“……”
“现在还觉得我好吗?”
在天上的时候,因为自身龙威的影响,他没交到一个朋友,可即便之前读书的时候,那群陪他从小长到大的狐朋狗友也从未说他好。他们只会卷成卷心菜,互骂“傻逼”,互当“爹”……
那些青葱岁月里,像音音这样几次三番地说他好的人,寥寥无几,还有一个便……是洛繁音。思及此,巨龙皱起的眉头锋利而寡情。
衡昭半耷着眼,还散漫地按了两下太阳穴。
许久后,才松松垮垮地嗤笑一声。
妈的,小傻批眼神也不好。

第23章
挂断了传音器, 音音把这本很是厚重的书小心收进了储藏袋。今天阿昭开发出了传音器的新功能,居然能够传物!
阿昭还说,他要去继续捣鼓捣鼓, 把传像功能也做出来。
据说可以看到对方那里的场景。
音音默不作声地期待着,阿昭那处可是凡人都追求的仙境呢!
不过要是阿昭不经常换前面的通话铃声就好。
这段时间她经常被各种铃声洗礼。
据说现在每次通话结束后的铃声, 就是阿昭特意找天上的布谷仙录的, “不咕不咕不咕!”明明那么简单的词, 却有那么大的魔力, 让她接完传音器,头脑都嗡嗡的, 魔音贯耳。
衡昭却接受良好。
音音默默摇头, 是她不懂天上的神仙了。
音音走这一路,胡思乱想。一会儿从衡昭想到了顾叙之, 一会儿又想到自己接下来该如何炼丹, 往生丹的炼制依旧没有头绪, 哪怕是极少炸炉的她,也炸了好几炉丹药。
树林幽深, 好在有风来。
音音踏着树叶间漏下来的片碎阳光, 心情悠扬。
很快,一股令她胆寒的风吹拂而来。
在那一瞬间,音音很快寒毛炸立, 她吞了一口口水,环顾四周, 明明是正热的午后, 她却格外清寒。
音音立刻摸上怀袖里的传音器。
可这寒风没有给她适应的时间, 眼前骤然一黑,她便失去了神智。
滴滴嗒嗒, 是雨滴落下的声音,空气中腥甜的气味不可忽视,没有风,但触骨伤寒,犹如无数个尖利的刺戳进她的皮肤,穿入她的骨穴。空气格外粘稠,仿佛是湿霉了数百个日子。
这种感觉让音音很不舒服。
她挣扎着睁开双眼。
入眼就瞧见一位沉睡的女子。
女人静静阖眼,卷翘的睫毛湿漉漉的,眼尾微微上跳,如果仔细看,就能发现对方还有一颗和她同样位置的小痣。
那对方却格外的美丽,即便不睁眼,那静静睡在床上的娇躯也让音音不由屏息,但她却失去鲜活气息,皮肤苍白,毫无血色,忽略深潭自有的水汽味道,音音隐隐约约还闻到了何物腐朽的气味。
这种味道音音很熟悉。
儿时行走在深山老林中,她偶尔遇见的死去的猎物就是这样的味道。
可对方是谁?
自己为何又在这处?
音音仔细回忆,自己分明是半道被人拐走的,不知走了多久,也不知沉睡了多久,她一睁眼,就来到这个黑黢黢的地方,除去寒潭边的夜明珠,再无别的光亮。
唯一的亮处全部笼罩在寒床上睡着的女子身上。
像众星捧月,众蝶迷花。
音音往前走了几步。
可她本就形状圆润的眼眸瞬间扩大,瞳仁惊起,卷而细黑的睫羽飞速的转动着,无声传递出她的吃惊与震异。
这才发现这名沉睡女子身上居然穿了一件让她分外熟悉的衣服。
她咽了咽口水。
这件衣服是她死去娘亲压箱底的衣服,之前被大师兄修改成了她能穿的大小,后来大师兄带她去见了自己所谓的父亲。这件衣服就消失不见。可今日,这件衣服却出现在另外一个女子的身上。
想起宗门最近甚嚣尘上的谣言,一个念头突然出现在音音的脑海之中。
她的视线重新挪回榻上的女子身上。
在这一瞬间,她似乎明白了什么。
可不等她多想,那个让她不喜且排斥的身影出现在她面前。
沧海宗闭关修行的宗主大人,亦或是,她的父亲漫漫踱步到床边,似乎看不见她一般,动作轻柔地捧起冰榻上女子的手,随后抽出一方洁白柔软的帕子,轻轻擦去女子手骨处出现的灰黑瘢痕。
但却徒劳。
可他还是认真的擦拭着。
等做完这一切,他才轻飘飘的给了音音一个眼神。那视线格外空洞,好似在他眼中,音音并无什么价值,只是一件任意摆放的摆件。
而他的声音也格外轻冷,许是鲜少说话,声线平淡,毫无波动的痕迹。
“你看到了吗?这是你娘。”
音音一直靠着墙壁不作声,突然被他问话,立刻警觉地绷直了脊骨。
看到了,她都看到了。
床上这个莫名穿着那件衣服的女子,以及她这个在她回宗门几年,都不曾主动出现的父亲。
甚至在音音的印象里,顾明瀚的存在带给自己的只有抵辱。
初回宗门的她也幻想过自己父亲的样子。
但很快,梦破灭了。
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让她彻骨生寒,最简单的语句吐露出最尖利的冷刀子,甚至把她当时唯一的慰藉——那件漂亮的法衣都掠夺而去。
音音可以忍受她在村里被村童欺负也可以无视宗门里那些和她素无瓜葛的弟子的嘲笑与讽刺。
但来自亲人的无视与仇恨,远比陌生人更为伤人。
音音已经对她这个名义上的父亲释然了。
更多的,是对他本性的隐约把控。
在顾皎皎还是宗门小师妹的时候,这个男人就能够忽略不见久病缠身的顾皎皎,现在外面流落几年回来了她,也不过如此。
所以她不信顾明瀚把她掠到这处只为了和她说这些家常话。
音音不动声色的往后退了退。
却不知由于修为的差异,即便音音竭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也完全抹除不了自己的存在。
将她的所有行为纳入眼底。
顾明瀚却轻轻地觑笑一声:“你这是怕我?”
音音不出声。
顾明瀚笑得更大声,看向音音的眼神里藏着音音说不清的情绪:“你来看看你娘。”
音音的脚步稍稍停顿。
顾明瀚却还在说:“汾然绝代风华,在没生你的时候就已经美名传天下。”
音音看向床榻上静静合眼的女人,的确很美。
但不知是否是她的错觉,寒冰榻上的女子即便已经阖眼,眉眼之间已久透露出郁郁寡欢的清冷。
她不高兴。
或者,忧愁着什么。
音音的心口一疼。
她捂住心胸,此刻的音音一言不发。
即便见到她的娘亲,音音也不敢轻易掉以轻心,如果她的父亲想见她,大可光明正大地喊她来,何必半道之上将她打晕带来……
现在的音音已经不是之前的音音。
她心里盘算着什么,不知何时起,某一根名为警惕的弦已经拉到最紧。
可顾明瀚还沉浸在回忆他和楚汾然往昔的温馨日子里。
他和楚汾然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在无数人追求楚汾然的时候,他近水楼台先得月,和楚汾然成了天道都认可的道侣。他们一起修炼,一起朝着飞升的方向努力。
可是,最后是他迷了心。
被不知何时起了的心魔迷道。
剑修放弃了手中的剑,骄奢淫逸,飞升如何,成大道亦如何。
他已是天下第一大宗门的宗主。
何必冒着渡劫飞升失败的危险,使自己落于修为大幅削弱的境地。
不飞升,就可永远保住现在的位置。
所以他和楚汾然起了争吵。
楚汾然道心坚毅,一把天雌剑出神入化,她追求大道,一追求飞升,二人争吵连连。最后,还是那个突如其来的孩子,慢下了楚汾然飞升的步调。
楚汾然跌跌撞撞的开始养胎,放下了长剑,他也陪她许久。
但暗处,他在心魔的诱惑下,愈发放肆。
心是忠诚的,□□确实放荡的。
他和那个叫姬桑扶的魔族女足勾连不断,那些日子的确快活,不需要被人天天耳提面命地守着修炼,也不需要为了维持正道的光辉而隐藏欲望。
或许,人形的他本质就是个魔。
后来,这个魔的妻子死去,在他和姬桑扶混淆而归的日子,静静睡在了漫天梨瓣飘飞的梨花树下。
他顿顿的看着踏下沉睡的女子。
在那一刻,他才明白了什么是心如刀绞。
音音不想听这些。
她冷漠看着床榻上自诩深情的男人,心中的厌恶翻滚得更加深刻。
这有什么用?
是他自己得到了不珍惜。
且却在失去的时候故作深情。
从头到尾,音音都不心疼他。
但她看着床上温柔阖眼的女子,双唇翕合,心头某块极为沉重的石头被缓缓挪开,流出极为细弱的涓涓热流。
原来自己也是被人所期待的。
就是这个女人,为她亲手准备了小衣服,虎头帽和虎头鞋,她如此期待自己的到来。
却等不到自己长大。
音音琥珀色的眼睛逐渐变得柔软。
复杂的心绪千丝万缕地涌上来,酸涩又绵长……
顾明瀚回过的声音低而慢,他的视线从楚汾然身上移开,再看音音时,他骤然回神。
他的声音已经与之前冷峭截然不同,他死死地盯着音音的脸,汾然的温和和音音的挺拔并不矛盾,甚至可以共存,如果汾然还在世,大底会用音音的这般愤恨地眼神看他吧。
恨比爱长久。
他宁愿她恨他,也不愿汾然现在冷寂而无声地沉眠。
可现在汾然连一个完好的躯体都不留给他,汾然的身体依旧逐渐开始弥散出腐朽的气味。
最开始他瞧见汾然手臂上的灰色瘢痕,他陷入无奈的绝望也害怕,渐渐的,这种瘢痕遍布汾然的全身,顾明瀚找遍世间所有的法子。
他动用整个修真界唯一一块寒冰床,又将汾然的身体藏在这一处冰冷的地宫。
后来,偶然再出现的心魔告诉她。
用至亲的血脉,有用。
于是,他想到了顾皎皎的血。
每个夜晚他都取用顾皎皎的血,再配以无数的妖兽血滋养,又生生拖了十年。这种法子应当是有用的,不知是否是他的心理作用,还是顾皎皎的血真的有用,腐烂的速度大大减慢,但并没有完全停缓。
但明明他都动用了汾然血亲的血,随着光阴的流逝,汾然的躯体日渐腐糜。
他取顾皎皎的血时,也越取越多。
依旧无用。
直到顾叙之带来了音音,他才知道其中原因,原来顾皎皎并不是汾然的孩子,二人无血脉的姻缘,顾皎皎的血输入到汾然的身体自然徒劳无用。
还好,还好顾叙之告诉了他真相。
音音是他和汾然的女儿啊,看着音音和汾然相似的眉眼,顾明瀚心头微软。
但很快这么柔软消失不见。
现在他要用音音的血,再辅以魔族特定的血祭阵法,这次他一定要保得汾然的躯体,一如往昔。
顾明瀚眼眸里的寒冷让音音不寒而栗。
音音不自意地往后面靠了靠,后面却是冰冷坚硬的墙壁。
音音身形一顿,她摸向怀袖中的传音器,很快细腻的指尖轻轻一动,探向储物袋里的保护符咒。
价值上千灵石的疾行符就在她的手中。
这还是阿昭提醒她准备的。
早在她第二次取得单休大赛的魁首时,阿昭就提醒了她。原因很简单,她作为一名优秀的丹修,可以炼世间大部分的珍贵丹药,却无法保护自己。
万一有朝一日陷入迷境。
她甚至没有自保的能力。
所以她花费很多的灵石,换了这些疾行符。
顾明瀚见她未动,踱步停在她面前:“!?”
音音愣神,上下眼皮子极沉。
各种陌生的景象不由自主地在她脑海疯狂滋长。但等她想仔细探寻的时候,那种危险却熟悉的感觉却骤然消失,与之相反的是耳边浮现出的顾明瀚的那道熟悉的粗硬声线,杂乱不成章——
音音的修为和顾明瀚相差很多。
作为距离飞升只差临门一脚的顾明瀚,顾明瀚不需要亲自动手,就能牢牢控制住音音,他自然也用神识看出来音音手上的动作。
他轻笑着:“疾行符还是你娘修改炼制而成的。”
“一符可行千里。”
“怎么,你娘在这里你都不愿意陪她多说说话吗?”
顾明瀚的手牢牢钳制住音音的下颌。
用力之大,似乎想将音音的下巴动手捏碎,很快,他的指尖停留到音音眼尾的那枚红痣,指尖轻轻捻动着,将音音白皙细腻的眼尾摩挲得格外红艳。
“你娘要知道你的血可以流进她的身体,必然很高兴。”
不,她不愿。
但音音的四肢百骸丝毫不能动。
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手臂悬空抬起,右手的手腕出现一道红痕,鲜血汩汩而出,她的血正在慢慢离开她的身体。
顾明瀚的瞳仁血红一片,他的脸上闪着异样欣喜的光。
音音的血是有用的!
汾然冰冷苍白的身体逐渐回温,甚至手臂的斑痕逐渐暗淡。
顾明瀚大喜过望,他牢牢抱住冰榻上的女子,感受到女子的四肢恢复韧性与暖意,并不在意旁边的音音。
单臂的血痕已经不能满足顾明瀚,很快,音音另外一只手臂出现同样细密的刀痕。
血液轻缓流出,将床榻上的汾然环绕成一个红色的茧。
她的生机是由音音的血换来的。
这太荒谬了,在某个瞬间,她宁愿自己没有这样的爹,甚至宁愿自己不曾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随着血液的流失,音音的面色愈发苍白。
她死死地咬着下唇,浑身冰冷,犹如被置入极寒的冰窖,甚至由于失血过多,她开始头脑昏沉,神智迷惘。
疯子,顾明瀚已经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她会死吗?
她怎么就这么轻易就死了……
她还没有给大师兄炼出往生丹,还没有看到大师兄顺利渡劫成仙,甚至阿昭留给她的题测她还没有做完,她就陷入这般绝境……
好冷啊,除了缓慢跳动的心脉,音音再也感受不到自己身体活着的任何迹象。
她眼皮发沉,终于坚持不住。
在她闭眼的下一刻,音音怀袖里的传音器骤然之间发出刺眼的金色光芒,像降临极寒地界的辉耀炽阳,瞬间驱散所有的阴寒。
聚光威严而难以抵挡。
顾明瀚心头一跳,等他视线恢复,地宫恢复往日昏暗,眼前的音音已消失不见,而她原本站立的地方只留下一张呈现使用痕迹的疾行符。
顾叙之正在阵法之中修炼。
倏忽之间,他眸色一紧,体内通畅的灵力停滞。
师傅地宫所在的方向传来一股极为强悍的灵力波动,声势浩大,顾叙之立即停下修行。
师娘身体所在的地宫布有无数阵法。
况且师傅不会让地宫有这么大的灵力波动,顾叙之轻轻蹙眉,必然是发生了些什么。
顾叙之的眉头越皱越紧,不知为何,他格外揪心。
不等他从阵法里出来,外面突然传来苏青鱼的惊讶声:
“音音,你怎么伤成这样?!!”
顾叙之当即起身,只见他的门庭外,苏青鱼正蹲下身,张皇失措,他没看见顾叙之已经出来,甚至忘了此行的来意,当下他看着地上浑身是血,近乎失去呼吸的音音,心疼的无以复加。
不等他动手将音音扶起,一双洁白无瑕的靴子停在他面前。
“勿动。”
苏青鱼木木地看向出现在面前的大师兄,男人神色寒峭,语带寒光。
“大师兄……”苏青鱼慌忙起身,这才和有了主心骨一般。
“我一过来就看到音音这样躺在地上。究竟出了何事?是有人袭击音音了吗?为何音音全身是伤?两个手臂都是红色的血糊。大师兄,音音的呼吸声我都听不见了,她不会已经……”
苏青鱼越说越惊怕。
胆丧魂惊,他吓得脸色苍白,以至于他没注意到顾叙之脸色的凝重幽深。
但很快他恢复了镇定。
“不要胡言乱语。”
顾叙之弯下腰,动作很轻地将地上横躺的音音怀抱而起,“快去请燕丹主……”
顾叙之一顿,再次改口:“请音音的师傅,孙师叔过来。”
不知道二人有何不同,在苏青鱼看来,燕丹主的医术更加高明。
但顾叙之此言一出,他立刻奔走而去。
顾叙之将音音抱回自己的屋榻。
音音的确很孱弱,原本红润的脸颊血色尽失,苍白的脖颈十分脆弱,好似轻轻一折就能折断,更不提她早已染红的青色怀袖,血液顺着音音的手臂不断流淌,很快就染红把白巾的床榻。
这是新受的伤。
甚至是一刻钟之内刚受的伤。
是何人,能对音音下此狠手,而音音为何会出现在他的住处外。
孙郸望过来的时候大吃一惊,他这一百多年来收下的唯一一名徒弟,现在正惨绝地躺在他面前。
心疼又生气。
和顾叙之的内敛含蓄不同,孙郸望的性子更加夸张诡谲,素来只有他欺负别人的份,这次怎么会有人伤害到他的徒弟?
孙郸望的疑问也是顾叙之的疑问,无数个谜题纷然而至。
但此刻还不是疑问的时候。
当下最重要的,是要先救回音音。
孙郸望当下只觉庆幸,怕他没来的时候,顾叙之指尖轻动,封闭了音音身体几处重要血脉,此举大大延缓血液流淌的速度。
音音还有呼吸。
即便气若游丝,他也要将人从鬼门关拉回来。
这也是顾叙之要请孙郸望的原因。
和孙师叔丹修的出众实力相行的,是孙师叔不为人知的绝佳医术。
顾皎皎某次落水,濒临死亡的时候,也是偶然出现的孙师叔将顾皎皎从死门关拉了回来。可惜顾皎皎脾气焦躁,不入孙师叔的眼,后来不管她多么虚疲,孙师叔都不曾出手。
周围更有可以调动充沛灵气的顾叙之,即便丹修和灵气都不出众的苏青鱼,也忙前忙后,送了数次的热水和帕子。
音音重要穴位插满了银针,此刻每根针都在轻轻颤动着。
寂静之中,小屋里展开了一场无声的拉锯战。
终于,月上树梢,银针渐渐恢复平静。
音音的心脉,稳住了。
可看着面色依旧苍白无血的音音,孙郸望顾不得擦去满头的汗,他眉头紧皱。
“咱们宗门不干净。”
顾叙之皱眉:“师叔此话何意?”
“音音的伤口上带有魔物的气息,虽然弱,但依旧被我手中的识魔针探知出来。”
顾叙之颔首:“宗门进了魔族?”
孙郸望不再说话,但他无声就是默认。
甚至,早在十二年前他为落水的顾皎皎诊脉时,银针就已探知出魔物的气息。
那时他把这件事告诉了宗主。
得到的回应是宗主大人亲自加固了宗门的御魔阵法。
那为什么已经加固阵法的宗门还会有魔物的气息?
甚至这样的气息同属一道。
同一只魔物,在宗门里沉寂了十二年。
魔物的出现不是小事,当初沧海宗刚建立的时候,就遭受大量魔物的袭击,因为沧海宗地处灵气充裕之地,同时也是极阴之地。
人修爱在此地修行,妖物也是。
那次大危机死伤了无数修士,最后是龙神大人出面,亲自出手镇压了数千只模物,后来,沧海宗的当任宗主和几位幸存的长老倾尽全力,布下这道御魔阵法。
顾叙之立刻把这件事报给师傅。
但顾叙之前往地宫后,地宫寂然无声,寒潭静悄悄的,只剩下破碎的寒冰床,以及——地上灰败褪色的疾行符。
捻起这枚疾行符。
上面还萦绕着一股淡淡的药草味。
顾叙之神色倏然变得晦暗,那双本就漆黑的眼睛,深得能吞光。
他指尖一动,已经失去使用价值的疾行符瞬间化为灰烬。
音音的恢复有迹可循,无上的天灵地宝终于在这一刻用在了她身上,不管是孙郸望的、还是顾叙之的、亦或是苏青鱼的,都在悄然无声地改善音音的身体,将她从枯败之中这种拉回。
她还住在顾叙之的屋子里。
这一点是顾叙之要求的。
孙郸望多看了顾叙之一眼,最后默然同意。
至于苏青鱼,则被孙郸望赶走。
顾叙之的心思他猜不透,苏青鱼这样的楞头青他可看得清清楚楚。
之前防备着他的徒儿,千厌万厌,和刺头一样,现在却巴巴地音音身边凑。
孙郸望看他就烦。
冷着脸把人轰走。
至于他本人,则守在外间,一扇屏风遮挡,每隔半个时辰就给音音把一次脉。
等顾叙之冷着脸回来,孙郸望挑眉试问:“宗主怎么说?”
顾叙之摇摇头。
这次他过去,就没有看到师傅。
顾叙之静静的看着这样的音音,女子身形消瘦,手腕细瘦苍白。不知是沉睡还是昏迷,音音的眉眼在烛火之中如同润着光的暖玉,有种凝脂般细腻。
烛光从一侧自然洒落,整体上来看,她躺在那里,干净而纯粹。
孙郸望还想问,刚被他把脉的音音有了动静。
先是久久僵凝的指尖抽搐般地轻动,随后是音音睫毛,不安稳地飞快抖动着。
因为疼痛,她的唇线瞬间绷得很紧。
“音音?音音?”
有人在唤她。
但无边的黑暗之中,音音耳边轰隆隆的,什么都听不真切。她极力从昏暗之中走出,那道熟悉的声线也越发明显。
“音音,睁眼,音音?”
突然间,她眼前的所有昏暗都被她撕碎。
音音本就溢血的唇瓣上下抬阖,再睁眼,想起先前一切的音音目中全是惊惧。
“音音,感觉怎么样?可还有哪里疼?”
孙郸望很关切。
音音吞咽了一口干涩的涎水,震惊散去,她两只眼睛还楞楞地看着前方,眼尾的红痣随着飞动的眼睑动着,终于给倦色浓郁的面骨填了几分鲜活的颜色。
她无力且乖巧地偏头,似在狐疑:“师傅?”
“哎!”孙郸望眼眶都湿红了,“没事就好,音音你没事就好。”
音音轻轻地眨眨眼,圆润的眉眼格外清透明亮,似乎并无大碍。
但她很疼。
连抬手的力气也没有。
而且双臂细细密密,全是刀刃划过的剧烈痛感。
所以,她没死?
音音麻木地侧头看着孙郸望,沉顿却仔细地回忆之前发生了什么,明明她上一秒还在经历死生一线,现在就现世安稳?
很快,那种灵魂都被剥夺的恐惧感让她心神一恍。
音音打了个冷颤。
她不敢回想,也不愿回想。
无论师傅问她什么,她都摇头。
“音音,你不要瞒我,是谁伤的你,你和师傅说。”
不能说,也说不了。
难道和师傅说,他们最敬爱的宗主大人,用她的血去养她娘的肉身?
就按照她师傅的性子,爱恨分明,哪怕对方是一宗之主,也免不了发生纠葛。
她不想师傅出事。
孙郸望看她不说,以为她在胆怯,愈发动肝火。
“是魔物伤害的你?我从你伤口上探出了魔物的气息!”
孙郸望还想问,一直沉而不言的顾叙之终于开口。
他一直静静地站在那里,宛如月下修竹。
却让人不可忽视。
“孙师叔,她需要休息。”
顾叙之的眼眸还是晦暗,此刻却直直地谛视着音音,其中夹杂着继续微不可查的检视。
音音看着自家师傅,又对上是顾叙之无声的眼神,随即“听话”地点点头。
“师傅,我有点累。”
孙郸望:??
两人一定背着他有什么小秘密。
孙郸望噎了噎。
等孙郸望出去,音音的头往上靠了靠,一动就痛,四肢百骸都被蚂蚁撕咬。
她低低地“嘶”了一声,确定师傅已经走了,她忍痛,看个顾叙之小声道:“大师兄,你上次带我出去……是为了见宗主吗?”
对于顾明瀚,她不愿称呼其为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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