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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证道后我跟龙跑路了—— by怀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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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音听他没打算多问,松了一口气。
转头音音又听他的心声,听得兴味盎然。
突然,衡昭摔了笔。
男人并非澹泊寡欲的人,息怒都摆在脸上。
此刻,他便一阵气恼。
【辣鸡沧海宗误我!】
音音:??
【人菜瘾还大,不会养灵兽就不要养!灵兽变妖兽就往禁地丢,现在还要我亲自去禁地找遗漏的宝贝,不然今天下午小傻批第一次去那个什么清丹峰报到,我就该录个像纪念一下。】
虽然音音不懂“录像”的意思,但她听到“纪念”两个字心里暖洋洋的。
阿昭真好啊。
属实是个温柔的大妖怪。
然,很快——
【但这样会不会太轰动?】
【那些开窍了的女修看到我,高低不得暗恋个几年?】

真有女修会为阿昭的脸面红么?
那为什么她最近听到的言论都是龙神使者狂躁暴动,动不动就把人甩出大殿,沧海宗里有头有脸的那几个长老都被甩了个遍,亏得大家都有些底子,否则这么一摔,阳寿无存。
至于夸阿昭脸好看的……
寥寥无几。
音音日常把衡昭的话当玩笑。
次日,音音穿着清丹峰的弟子衣服报到。
衡昭陪她一起,路上还说明天他就要收拾东西回去报备了。
让她在清丹峰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音音有些舍不得他。
但第一天去报到的音音就很快就没心思想这些。
给她安排任务的是清丹峰的一位弟子,十七八岁大,脾气有些傲,和她并肩走,但一路走一路昂头,以至于矮上许多的音音虽看不清他的脸,却能看清他那两个大大的鼻孔。
【你傲什么傲?】
【就你鼻孔大?】
【小傻批抬个头,让他看看谁更牛批。】
音音无以言对。
抱歉,她不想比这个。
但阿昭说话实在好笑,一定程度缓解她的紧张情绪。
“你新来,新来的都要从打杂做起。“
“好。“
“那你就先去孙师叔那儿报备,今天起你就是他的弟子。“
“好。“
“孙师叔脾气有一些大,你一定一定要打点好他那边的一切,清理锅炉灰,整理药材,你都要面面俱到。“
“嗯嗯。“
音音不清楚清丹峰的底细,当下别人说什么她就应什么,格外乖顺。
而音音被带到孙郸望的屋前。
炼丹房乌烟瘴气,格外呛人。
孙郸望从里头出来,就看见门口矮巴巴的一个萝卜蹲。
而那个领音音来的师兄早就消失踪迹。
笑死,必须得赶快跑。
如果运气不好遇到炸炉的孙师叔,路过的狗都会被骂成了孙子。
然而音音运气不好。
孙郸望又炸了一炉药。
还是本来打算献给龙神大人的,但现在又失败了孙郸望心情落到低谷。看到自己新来的小药童居然是个这么瘦吧的孩子,心情更加跌宕。
“新来来的见习弟子?越来越离谱,怎么这么小?”
音音老实巴交地站着,她不小了。
都十五了。
不等音音回应,孙郸望没好气地拍拍拂袖上的黑灰:“罢了,给你一个时辰,把里头打扫干净。”
音音心里暗自算了算。
一个时辰之内打扫一间不算大的屋子,时间应该够。
便点头应下。
可不想她一开门,里面浓烟涌出,剧烈的苦涩的焦味填满了她的鼻腔。
浓烟散去,屋子里的陈设映入眼前。
博古架上药材很多,却大多胡乱交叠着,而正中间的圆底丹炉已经炉盖飘移,白而浓密的熏烟不断从炉缝中溢出,洋洋得意,又耀武扬威。
【这哪里是炼丹!这明明是烧房子!】
音音听了心湖的话,也暗自点头。
本来觉得毫无难度的任务,音音瞬间没有把握。
但亏得她手脚麻利。
丹炉里的灰烬,她清理得干干净净,扭头还帮孙郸望把架子上散落的药材收整好。
她自然不会整理药材,但架不住衡昭会。
作为一只闲了千万年的老龙,他早就无聊得什么都修一修。
孙郸望回去修改丹方,缠在音音手臂处的小蛟光明正大地到处游逛。
顺带着给音音作弊。
“紫色的忘忧草放第二层。”
“粉白的凌霜花在桌子上的匣子里。”
“黑色的血灵芝放博古架最高处的架子上。”
音音拿着一株看不出品种的灵芝,看着比她三个人都高的博古架,动作停滞。
【怎么不动了?都拿对了啊。】
【哦~太矮了,够不到。】
音音:……
最后这个血灵芝音音小心地放在案几上。
因为衡昭说,她没有灵气,又是这个小矮子个头,孙郸望不会相信她能做到这个。
当然,“没有灵气置物”是他口头上说的。
“小矮子个头”是他心里想的。
放好所有动作,音音重重舒了一口气。
一个时辰后,孙郸望过来瞧。
还算满意。
看到药材都收纳整齐,他更是满意。
他平素只爱养殖灵药和炼丹,对宗门之事了解不多,好不容易有一个中意的丫头,即便瘦小了点,他也愿意调教一二。
首先还要了解丫头。
刚才明面是出去调丹方,实则让人去打探音音的底细,人是燕丹主调给她的,再往前查,还查到音音是个身份尴尬的。
能有多尴尬,不就是个私生子么。
孙郸望行事诡谲。
音音是谁的孩子他不在意,只是查到后面,发现这丫头是顾叙之带回沧海宗的……
这可有意思了。
孙郸望撩着胡子:“你和顾叙之什么关系?”
音音:“大师兄是我的恩人。”
孙郸望不信:“顾叙之还有做好事的时候?”
音音:……
衡昭也不淡定了。
【小傻批这么单纯,被人卖了数钱都不知道!】
【他不过随手捞了下你,你就死心塌地,小心他骗你谈恋爱!】
【我跟你讲,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忒!垃圾!】
音音:……
一人一蛟都不信。
音音便细细讲述顾叙之对她的恩情,从五年前的稻米之恩,说到她怎么入宗门。
孙郸望半信半疑:“顾叙之的心这和他的命一样硬,除了他那个小师妹,没想到对你还挺好……”
音音连连点头。
就是这样的,大师兄虽然面冷,但并未伤害过她,甚至还屡次助她。
孙郸望权当着故事听。
顾叙之这人他早就从燕丹主那里听到几回。
他们清丹峰的峰主和他一样爱炼丹,但多了一个爱好就是收弟子,当初看重顾叙之,但顾叙之选了宗主大人当剑修,燕丹主就抱憾至此。
但惜才之心还在。
时不时和他说起顾叙之的近况。
什么如今内门弟子第一人,什么修为又精进,
甚至还说顾叙之修炼万分刻苦。
说不定比他们的宗主大人还早些渡劫飞升。
但这和他有什么关系,顾叙之飞升,他能沾到一些福泽就行。
别的他也不贪。
收个徒儿炼炼丹也是快活日子。
眼下就白送他一个弟子。
孙郸望将视线停在音音身上。
小丫头一说到顾叙之,两眼都发光,这样的眼神用在炼丹上才好。
作甚放在别人身上。
说到炼丹……只是她这年纪……
罢了,也差不多。
虽然不如他三岁时开始接触药草,现在紧赶着学,想必也能学到不少。只是他头一回相中个人,必不能输给清丹峰旁的弟子。
短短几息时间,孙郸望已为音音准备的非常丰富且充足的学习任务。
孙郸望:“一月内看完这本陆生灵药图,我七日一考,考不过,滚蛋。”
音音一抖:“好。”
【周周考!】
“今日起,一号存药室的所有药材都由你打理,何时晾晒何时收,怎么清理储存,你自己翻书找。如果药材处理过差,直接滚蛋。”
音音淌冷汗:“!!!好!”
【还有实操课?】
音音晕晕乎乎地捧着一本极为厚实的灵药图,再接过一号存药室的钥匙离开时,整个人脚步沉沉。
每七日一次考试。
还要处理药材。
其中之一没有达到孙师叔的要求,她就要滚蛋!
她心湖翻涌不息。
等她平复好心绪,就听见衡昭嚷嚷着“冲冲冲”,“背背背”,“今日不学习,明日变辣鸡”,到最后,还“哒哒哒”地哼着她听不清词的曲。
很激昂,很澎湃。
听着就很有力量。
音音第一次听都听得热血上头,回到屋里后,血凉了,她又再次踌躇。
四周无人,她晃了晃手臂。
“阿昭,我能做到吗?”
“这也太多了……”
“而且我本来就不会整理药材,今日还是阿昭帮我,我才整理好那些药材的,实际上,我都不认识它们……它们也不认识我。”
音音捧着书左翻右翻。
脑子酸胀起来。
她识字,但都是听村里老人说话本子学来了的,这还是她头一回拿到正经的书。
摩挲这厚实的书册,音音仅剩不多的自信摇摇欲坠。
“这就急了?”
衡昭化为人形,男人皮肤素白,黑色长发高高束在脑后,很简单,也有些凌乱,当下他吊儿郎当地翻着音音手中的药材图册,睫毛低垂,眼睛都没眨。
衡昭懒懒道:“一共一百四十页。”
音音本来还不到准确页数。
现在知道了。
然后一整个蒙了。
一百四十页!
她看过的话本子,不过才五十七页!
衡昭轻轻挑了挑眼皮子:“不多。”
音音茫然:“这还不多吗?”
【多吗?】
【啧,这纸多糙啊,左面药材,右面配文字,字斗大斗大的,仔细数数也就百来字,这多个屁?】
对方温文尔雅,绅轩俊朗,一点没有瞎说粗俗话语的样子。
说完,衡昭还颔首觑了她一眼。
眼中隐约流露出几分她不中用的意味。
【不中用了。】
【没想到有朝一日我居然开始劝学。】
【想想我当初背的书,赤壁赋、阿房宫赋、滕王阁序、出师表……再想想我本来即将要背的书……】
【离谱!我开始难过了……】
音音看不出他的难过。
但她好奇的是,阿昭说得那些书,她一个都没听过。
什么赋,什么序,什么表?
她听都听不懂。
不过这就是天上仙人的日常么……
神仙飞升了的大能居然也要背书。
音音兀自扯袖摆,神思飞扬。
衡昭把书递给她,这次面色严肃了些,狭长双眼眼格外清透明亮。
他半点玩笑没开:“一个月背完,够了。”
【小傻批刚入门,还是要努力。】
【不过这个册子一点难度都没有,如果我是出书人,我就把这种学习册子的图缩小点,字也小一点,一页至少来个大几百上千字吧,现在这样还学个屁?】
【都给我卷起来!】
【妈哒!我已经淋过雨,就要撕了所有人的伞!】
衡昭的心声此消彼长。
想到后面,衡昭还笑了,这笑里带有某种谈到他擅长领域时的独特骄傲,特别华丽灼人,但又恶劣乖张。
对音音而言,就是魔鬼的笑容。
她浑浑噩噩地看着眼前已经很难的“天书“,又看着眼前的男人。
下唇咬得死死的。
怎么有妖怪这么坏!
想把她卷起来就算了,他还撕伞!

音音一直把衡昭当做一个好妖怪。
而且早在她第一次和衡昭约晚上再见时,她就没想过衡昭会害她。她把阿昭当做一个很厉害的妖兽朋友,却没几分谄媚。
音音还记得,阿昭被她带回住处时,还是骂骂咧咧的小蛟形态,带着气声问询了她是否能入。
她同意后,才一变,化为人形。
【我只看看沧海宗弟子的宿舍】
【嗐,还是太好奇了,单人间,双人间,四人间,还是六八人间,好奇一下,就看看……呜呜呜,我想我下铺的兄弟了~他欠我的游戏账号没还……】
衡昭为人还算正派。
第一次进入音音的屋时,没多看。
音音给他拉了椅子,椅子很宽还有后靠,他便身形微歪,一落坐就显得困倦,单手撑着下颌,修长指节落在凝脂般的侧边面颊,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脸。
他生得清隽明朗,模样漫不经心,他只靠着窗歪头四处打量正屋的摆设,简单几个动作就夺走她所有视线。
看完,他才慢条斯理地抬手,整理不知何时压到的头发。
【妈的,这长头发傻了吧唧的。】
【还好沧海宗不是几个弟子住一个屋,如果有人和小傻批同住的话,小傻批这个身份,说不定会被看不起。
【被丢死耗子,冷水泼被褥欺负,被校园霸凌……】
【艹,操碎了心。明晚我就走了,小傻批该怎么办?】
衡昭的问题多且杂,转眼间就幻想到那些不可能的事情上。
可他向来如此。
上一瞬还在想着她这屋子简陋但勉强还算宽阔,下一瞬就开始骂骂咧咧。
时至今日,音音已经看到了衡昭的很多面,对于他跳脱的思绪,音音虽不知道怎么回应但已然有些习惯。毕竟孤身久了,身边突然有了某个大妖怪陪伴,音音心里还是温暖多于讷语。
可今日,她看到了衡昭的另外一面。
拿着书的衡昭很有迷惑性,原本逡巡不散的困顿骤然消弭,眼睛炯如星火,当下的他就像天生就是这些书的缔造者,翻手间便可改了这书。
多加图,多加字。
这也就算了,他居然这么坏!
好端端的要撕伞?
衡昭不用睡,他这两日天天夜里去禁地搜刮被失了智的妖兽藏起来的好东西。
等他走后,音音看了眼墙角支着的伞。
这是一把普通的素色油纸伞,伞柄粗壮,伞杆硬挺,无论外观看起来,还是受伤摸起来,都很结实。她现在住的兀自就配了这一把伞,如果被阿昭撕了,以后下雨下雪她就要淋着了。
音音珍惜屋里的所有东西。
音音尝试着逐渐加大力道,撕扯一下。
却很徒劳。
除了手会痛外,伞还是那把伞,丝毫未变。
可音音不敢托大。
大师兄长袖一摆,她娘就被埋在大坑里,阿昭可是跟在龙神后头做事的厉害大妖怪,全然不需要像她这样亲手撕。
是她蠢钝了。
音音想着阿昭的随性性子,默默叹了口气。
最后还是选择小心地把伞藏好。
次日,音音去清丹峰的念书堂温习书册。
一百四十页,她看了许久,虽然磕磕绊绊,但随着她的全身心投入,开始渐入佳境。一连看了两个时辰的书,等她默背完最新的内容,鼻尖已飘来饭香。
清丹峰的弟子大多是丹修,修为浅,不会辟谷。
但他们又勤奋,便选择带了膳食堂免费提供的吃食在院子里吃。
音音摸摸肚子。
她饿了。
可这里的人不算友好。
今日突然多了个陌生面孔,谁不好奇,一群少年少女围着一人背着音音讨论,其中一个就是音音所熟悉的老面孔。
音音没看错。
那不就是当初去村子接她的苏青鱼?
那时她被顾叙之御剑带回村长家,苏青鱼还脸发白,唇癫紫,一幅被蹉跎的苦难模样。现在少年被养得很不错,面色红润,唇色正常,说话铿锵有力,走路都还带起风。
不过几日就已经被养得这么好了?
音音对沧海宗的厉害之处再次竖起大拇指。
苏青鱼自然也早就看到了音音。
如果说当初那些接音音的弟子中谁对音音最没有好感,那势必就是苏青鱼。
他甚至难掩厌恶之心。
本来他们从秘境出来便能回宗门,但因为接音音的缘故,他们白白绕了半个崇虚境寻人。他本就有伤在身,又艰辛赶路到那等极寒之地,受了寒气,还没接到人就不出意外的染了病。
要不是这样,他能错过上次的丹比?
从排名前列到毫无名次。
苏青鱼恨极了。
可沧海宗最近风声很紧。
各大宗门都忙着为龙神大人准备贡品,像他这般的弟子送不出什么,便需要安分守己,不可在这样的关键时刻招惹事端。
可苏青鱼想,他能招惹什么事端。
只是不愿搭理新来的音音而已。
一个穷乡僻壤出身的女子,哪怕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
假的就是假的。
只有他的皎皎小师妹是沧海宗唯一的明珠。
音音有一瞬间的怔愣,她不解地看着远处的苏青鱼愤愤地看着她,对方的筷箸都要戳破木碗了。
这样的眼神不算温和。
若仔细琢磨,里面多了许多如今的音音已然能明辨出来的恶意。
细长的筷箸钝钝地斜戳着她的掌心,但音音毫不在意,她低头扒饭的速度很快。
既然不是所有人都如阿昭一般真心待她。
那她也不需要在意这些人。
音音吃完去送碗,沿路还听到不少人的言谈。
主角无一不是衡昭。
音音竖起耳朵听,并没有夸耀阿昭脸好看的言论传来,反而都是说龙神使者气盛脾气差。
音音老神在在地摇摇头。
果然,阿昭说得话时真时假,沧海宗这么大,都没一个女弟子说对他魂牵梦萦。
音音学了一天,天亮到天黑。
到了晚上,所有弟子都离开了,她才在监事的催促下晕头转向地收拾书册纸笔,一出门,月色并不亮眼,甚至时隐时现,随同星子一齐被遮掩在云层之中。
俗语说“满天乱飞云,雨雪下不停”。
音音轻蹙眉,不敢停下步子,立刻收拾书册往回赶。
但还是迟了,不等她穿过念书堂的长廊,外头雨声淅沥,惊雷炸起,音音往后缩了缩,一滴雨落在她眉间,她将书揣在怀里,本打算淋雨冲回去的打算烟消云散。
音音又往后回落几步。
心中难言的郁气随着雨声氤氲。
可阿昭马上就要回天上了。
她,一个普通凡人,一辈子再多也不过几十年。
此次一别,说不定等她老死,她都见不到阿昭……
雨声还在细密的织着,从灰褐色的檐角溜过,滴落光滑且不满绿苔的青石,凝成一个个形状各异的水坑,从高往下,不放过丝缕分毫,似有将这大千世界织成一副春景图。
水洼泛起小小涟漪。
不知不觉,音音已经低头望呆了眼。只在屋檐下站了一小会儿,溅落的雨滴就悄落衣袂,染湿她的鞋面。
“怎么在淋雨。”
音音渺茫地眨眨眼,寻着低幽的声线,她看见衡昭撑伞而来。
音音仰首一愣。
此刻他单手持伞,顶着张轮廓分明的脸,黝黑瞳仁像是被雨丝点染过一样,多了些昏暗和波折。手上握着的明明是把最普通的油纸伞,此刻却为音音的脚尖笼出一片安全区,流俗惊焉。
“阿昭忙完了么?”音音缓慢地抬头。
如果忙完了,那阿昭马上就要离开了。
“嗯,差不多了。”
“哦。”
音音低下头,碎发遮住她湿润的眼。
衡昭挑眉,一副无奈模样:“没借伞?”
音音摇摇头,整张脸就和掺了颜料的砚台一样。
没人愿意借给她。
但某个妖怪愿意接她。
音音绷紧了的肩膀稍稍松垮了些。
衡昭没多问,他将伞往音音那儿移了移:“走了。”
等回到音音的住处,衡昭体贴地在外面守着,音音换好衣服出来,案几上多了好些温热的吃食。甚至小炉上的一方铜锅还在咕噜噜地滚着热汤。
方才撑起的雨伞被衡昭放在木门边,没阖上,细缓的水流正从竹制伞撑上划过,在石板地上团起数个灰色的水渍。
“坐下吃些。”
衡昭松懒地笑一声,声音有几分哑。
音音饿极了,没在意什么脸面。
从头到尾没看衡昭这张脸,但衡昭的心湖已经格外热闹。
早上去灵剑峰,中午灵兽宗,傍晚去禁地打妖兽,最后打妖兽取宝物的时候,还要兼顾着不能释放太多的力量,不能让这里保护的结界破了,从而使别的大妖过来伤人。
【好烦,再不回去,结界就要破了。】
音音听到这,拿筷子的手一顿。
衡昭没注意。
整顿饭他一口没动,只单手转着桌上的素瓷杯盏,眼皮子耷拉着,晕染出几分难得的倦意。
音音收了碗。
二人终于到了分别的时候,衡昭起身拍拍拍衣袖。
“我要走了。”
“嗯。”
“你在这好好学炼丹,那本书七天背完不难,但要记得考完多看看。”
“好。”
“那把伞留给你,对了,你屋里原来不是有把伞?”
“……找不到了。”
“……”
【小傻批今晚怎么这么沉默?】
衡昭的面上裹挟着疲惫,但眼睛却还很亮。
他挑眉:“今天有人欺负你了?”
音音依旧立一旁,闷声道:“没有。”
她只是陷入分离的陷阱。
可她不能贪心。
阿昭的出现本就是一场奇遇,她会将这次相遇牢牢刻在脑海里。
【那怎么话这么少?】
【才学一天就开始厌学了??】
【靠!小傻批可以做小傻批,但绝对不能当文盲。不行不行,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拣苦命人,再不好好学,以后一无是处被赶走宗门怎么办?难不成拿个小破碗去讨饭?】
衡昭越想越严重,薄唇都紧抿着。
音音舔舔唇角,想解释。
却被衡昭打断。
“伸手。”
在音音圆润且闪着水色的瞳仁注视下,衡昭严肃地取出一根细长玉石之物,随即他抬手将东西轻搁在音音掌心,语重心长。
“收好。”
“这是?”
“传音器。”衡昭语意格外凝重。
【卷王出征,寸草不生。】
【劳资回去就开视频,亲自盯!】

“怎么没回应?嗯,因为我的那个传音器在天上。”
衡昭还是那般散漫模样,叮嘱得很随意,只是到后来,音音能听到的声音逐渐模糊,她抬首观望,肆意潇洒之中,衡昭眉头微蹙,指尖相互捻动着,似乎周身笼罩着某种难言的焦躁之感。
音音小心地收好传音器:“阿昭,你……心情不好?”
衡昭明显不虞,但他却驳言:“没有。”
“哦。”
阿昭说没有就没有吧,反正她不信。
但她忍不住胡思乱想。
想到衡昭来沧海宗的任务,音音秀眉拧巴着。
她盯着衡昭,语气也愈发紧张:“是阿昭这次过来沧海宗的任务完成的不好?龙神大人会责备阿昭?!”
衡昭以一种莫名的眼神瞥了眼还在忧心的音音。
他道:“不是。”
【这么担心我?眉毛皱得和个小老太太似的。】
【罢了。】
【迟早要回去。】
他不轻不重地点了点音音起了皱的眉头,道:“思伤脾,忧伤肺。”
【而且少皱眉,小孩子家家少担心这些有的没的。】
音音额首边的微热消散,衡昭退后半步。
“该走了。”
“记得复习今日所学。”
【一定要复习!不是所有人都有我这样过目不忘的本领!也别想着偷懒!小傻批你要悄悄地努力,然后惊艳所有人!你要记住,多学一分钟,老公会不同!啊哈,不行,小傻批还是小学鸡不能他么早恋。】
“嗯,我会记得的。”至于衡昭说的其他的东西,音音不由按了按鼓胀着的额角。
她头痛了。
她开始听不懂了。
“嗯。”
【记不住也没关系,反正我能盯着你~】
【哎哎哎哎!该走了。】
【这破结界太脆了,艹!沧海宗上头裂了个小缝!】
衡昭眸光收紧,他看向窗外:“捂住耳朵。”
音音:“?”
衡昭催促:“捂紧点。”
音音:“!”
雨后一阵穿堂风掠起,轩窗外的平地一首惊雷炸开,随后四面轰鸣,底面剧烈得震颤着。音音靠着结实的案几,双手牢牢地捂着耳朵,她有所预感,睁大了眼。
衡昭的身形丝毫未动。
轻轻地朝她笑笑,单薄的唇瓣上下翕动着,音音茫然地看着他,男人又抬起小臂,做出了一个让她倍感陌生的姿势。
手臂抬起,轻轻前后晃动。
下一息。
男人骤然消失在音音的视线中。
徒留,大雨淅淅沥沥。
龙神使者离开的第一天,沧海宗响了一整天的惊雷,还续上了瓢泼大雨,音音不得不撑伞。
龙神使者离开的第二天,大雨转小雨。
第三天,小雨转毛毛细雨。
第四、五、六……三十天依旧如此。
一晃,三年过去。
这三年里,音音每日的学习内容多,也越来越深。师傅反复给她书册,每次都是那套说辞,看不完,整理不好药材,那就滚蛋。就因孙郸望的严苛教导,音音跌跌撞撞地入了丹修的门,还能引气入体。
只有在梦里才得清闲。
但不知何故,她时常梦见蛟形的阿昭。
漆黑的爪,无情的眸。
时而凶恶对她,卷起狂风将她拍飞,时而亲昵不已,缠绕在她的手腕撒娇。回回都不同,但相同的是,每回梦见蛟龙后醒来,她都无比空虚。
这日。天空终于放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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