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之子—— by束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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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以幽魂状态跟在达米安身边时确实会无聊地跟他一起学习,但她开始跟着的时候达米安已经完成了所有需要学习的语言类别了!甚至已经可以拿到各种语言学博士了!
所以她真的只会说英语啊!
伊妮德努力地试图理解耳边的声音都在说些什么,最后却只能痛苦地无声叹息,表示她失去了那种世俗的欲.望。
今天又是痛骂游戏策划的一天呢。
在她睁大眼睛、漫无目的地盯着眼前的一片黑暗观察,同时在心中无限制地四处发散思维的时候,她的眼前突然闯入了一片柔和的亮光。
兴许是因为被眼前的大人挡住了大多亮度,突如其来的亮光没有伤害到她的眼睛,但也因为眼前人背对着光源,伊妮德并不能看见这个人的具体模样。
但看到眼前的肩上垂下的少许长发,还是让伊妮德大概判断出这个人也许是女性。
——不管怎么说,先让我们给喜欢长发的男性留下一点面子。
接着,伊妮德就用眼角余光瞥到了有另一个人的存在。
大抵是有倾斜的视角的缘故,这个大人并不是完全地背着光,这让伊妮德得以看到他的具体轮廓。
肤色偏深,但看上去并不是因为有黑人血统,而是被日光晒久之后的小麦色;被修剪得干净利落的浅棕色短发,窄且略高的鼻梁,嘴唇之上覆盖了一层浅色的胡须,让他看上去沉稳又成熟。
五官并不算多么出众,但从这些特点之中,伊妮德已经能大概判断出整个人所属的是欧罗巴人种了。
这个人种多数分布于俄罗斯——所以,她现在是在俄罗斯吗?这两个人是她这条线的父母吗?等等,她选的不是钢铁侠吗!她的托尼爸爸呢!
但或许是因为这个身体实在是过于幼小,过大的信息量让她一时之间消化不太过来,所以还来不及思考得更多、更深入,伊妮德就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刚好,这两位大人应该是一直都在注意着她,发现了她的动静之后,长发的那位就伸出手轻柔地将她抱了起来,也让她看到了这个人具体的模样。
黑色的长发搭在肩上,浅绿色的瞳孔温柔地注视着她,微高的鼻梁让她的五官更加立体,嘴角平平地抿住,看上去情绪不佳,却意外地让伊妮德感觉到了可以称为亲昵的感情。
这个女人的五官也并不出众,气质也不算知性大方,但当伊妮德与她对视的时候,一股莫名的触动就无声无息地侵入了她的内心。
于是下意识地,伊妮德朝着她伸出幼小的手,用力地抬起。
她看上去愣了一下,竟是略微转过眼看向了与她保持着一段的距离的男人,沉默地对视了一瞬,又飞快地转回了头。
她迟疑了一下,还是转用单手抱住了伊妮德,抬起另一只手,试探性地将食指指尖凑近孩子的小手。
没有犹豫,娜斯塔西亚的手准确地抓住了娜塔莉娅的指尖。
像是抓到了什么渴望已久的东西一样,怀中的孩子无声地扬起了一个高兴的笑容,然后便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娜塔莉娅蓦地屏住了呼吸。
就这么无声地凝视着孩子的睡颜良久之后,娜塔莉娅忽地在沉寂之中轻轻动了一下嘴唇,低声开口:[……她有名字吗?]
伊凡顿时明白了她的意思,也知道了她对自己的问题的回答。
——你想要留下这个孩子,拥有你的女儿吗?
[没有。]伊凡说,[塔拉斯同志还没来得及给她取一个名字。]
她慢慢地伸出手,用自己因为各种训练曾经布满厚茧、又因为各种任务生生磨平了茧的光滑指尖轻柔地擦过懵懂无知的女婴的脸颊,安静地垂下了双眼。
[我想叫她娜斯塔西亚,娜斯塔西亚·罗曼诺娃。]
——娜塔莉娅的女儿,是娜斯塔西亚。
她要留下她的女儿。
重新回到现在,在伊凡·彼德洛维奇将孩子交给娜塔莉娅·罗曼诺娃的一年后,前者少见地来到了二代黑寡妇隐匿踪迹的某个安全屋之中。
[……你知道,我来这里只是为了庆祝娜斯佳的生日。]伊凡的话将娜塔莉娅从回忆之中拉了出来,[所以让我见她一面,怎么样?]
娜塔莉娅面色冷淡地说:[她还在睡觉。]
[……娜塔莎。]伊凡莫名地觉得有些好笑,[你为什么要在我面前把她护得那么紧?]
娜塔莉娅还没来得及继续说什么,就听见了他微妙的话语:[……对了,你还打算离开苏联,你该不会觉得我会从你手里再带走她吧?]
娜塔莉娅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很好,他懂了。
伊凡张了张嘴,因为从军的经历而一向习惯性保持不苟言笑的表情被打破,流露出交杂着愕然、哭笑不得、感慨……还有,近似于疼爱的神色。
虽然她决定离开苏联绝大部分是因为那个已经被毁灭的基地和塔拉斯身后潜藏的隐患,还有无数追查着黑寡妇踪迹的混蛋们——
但这些都不能否认,她确实有些担心,将女儿带到她身边来的伊凡会不会在某一天后悔,像是他刚刚问的一样,[你真的做好了当母亲的准备吗?],在否认她在这一年做出的一切之后,毫不留情地又将娜斯塔西亚从她身边带走。
所以尽管她确实感激这位养父为她做过的一切,但是……
[无论我有没有做好当母亲的准备,能确定这件事的不是你,而是我。]想到了这一年来与那个孩子相处的所有画面,娜塔莉娅不自觉地低下了声音,流露出她原本的沙哑声色,[同样的,无论我有没有做好当母亲的准备,娜斯佳也永远都是我的女儿。]
[就算从此之后,你被别人发现的可能性变得更大?]
[对。]
[就算以后无论发生了什么,你都有一个致命的软肋?]
[是的。]
[就算是,她从今以后,都要跟着你四处流浪、无以为家?]
娜塔莉娅抬起眼,与养父质疑的眼神毫无退避之意地对视着。
她的声音柔和却也沙哑,平静的语气之下是不容置疑的坚定,也是历经风尘的决意。
这么多年以来,从她被伊凡在废墟之上捡到、又被送到塔拉斯·罗曼诺夫手中培养、最后为了苏联越过无数尸体——
她从那样的痛苦挣扎之中逃离,在路过无数人的人生中追寻着自己所求所想,然后又被他告知这个孩子的存在。
她为了什么而活?她要为了什么而活?
[……从今以后,我就是她的家。]
同样的,娜塔莉娅在心中又默念了一句:
从今以后,她就是我的家。
虽然她确实记得她进入游戏之前按下的选项是[托尼·斯塔克AKA钢铁侠],但这一年里她确实也照过了镜子,发现自己是红发绿眼,已经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进错了游戏路线。
再加上她在某一天也突然看到一直照顾着自己的那位黑发女性对着镜子一点一点地手动卸掉那根本看不出来是化妆的普通妆容,展现了女人原本极具攻击性的艳丽面容,伊妮德才恍然大悟——
这不是黑寡妇姐姐吗!
娜塔莎姐姐真漂亮!呜呜呜看看这美丽的绿色眼睛,看看这被染成黑色但还是顺滑无比的长发,看看这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绝美五官!
是妈咪啊!
……等等,她是不是进错线了来着?
伊妮德看着漂亮的美人对自己温柔一笑,顿时冷静地想:
管他呢,有了漂亮姐姐当妈妈之后,谁还要臭男人当爸爸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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抚养一个刚出生不久的婴儿是一种新奇的体验。
因为在被养父捡到的时候, 娜塔莉娅自身就已经是有一定行动能力和独立认知的六岁女孩了,所以当她开始接触这么年幼弱小的孩子时,确实让人不禁感觉到无从下手。
所幸她选择的这个安全屋附近的人家都相当朴实友善, 只是抱着这个孩子故作坚强地含泪诉说这是姐姐用生命也要在难产中生下的遗腹子,那些都情不自禁地将自己的孩子代入这个情况的妇女们就慷慨地表示会在各种方面都给她尽量的帮助。
再加上她花费了几十年去学习如何套情报、讨人喜欢、用任何条件达成自己的目的, 这种情况对她来说简直是如鱼得水、游刃有余。
不过正是因为对于婴儿各种知识的逐渐晚上, 娜塔莉娅逐渐明白了——她的女儿在很多方面似乎都非常特别。
先不提她彼时的复杂心境, 在知道了这件事之后, 没有丝毫犹豫地,她从未与任何人提及这件事、也没有对这个孩子产生一丝一毫的异样情感。
世上有很多人认为看似一无所知的孩子们是对他人的情感最了解、对他人的态度最敏锐的存在,而她也隐约地觉得, 娜斯塔西亚对这些东西或许清楚得可怕。
所以在这一年之中,她虽然从邻居们那里收获了很多帮助, 但她也依然尽量避免了女儿与外人的接触, 不动声色地掩盖着孩子的异样。
可就算是这样、就算是她在这些过程中感受到了无数对所处情况的犹疑、对这个孩子与自己的未来的担忧,对她来说, 最让她无法忘却的记忆,还是——
……这里应该不是二十一世纪。
经过了四个月的谨慎观察,伊妮德终于确认了这一点。
更准确地来说,这个时候, 作为拥有一套完整的房子、看起来应该是生活在一个相对平和小康的区域内,家具却基本没有涉及电子产品、连电视机都还是那种只能播放黑白影像的方块形……
这个时候, 应该是在六十到八十年代之间的俄罗斯——
不,或者说,是在冷战解体之前、完整的苏联。
因为这个消息带来的震惊和不可思议, 伊妮德四个月以来都在疯狂思考一件事情——
理性讨论, 如果说现在是一九六零到一九八零年之间的苏联时期, 而黑寡妇看起来大概在二十多岁,而她在现实的二十一世纪的时候,黑寡妇本人依旧在美国作为超级英雄活跃着……
那她到底是多少岁?
……不,等一下,既然二十一世纪的模样跟现在伊妮德见到的模样都是二十多岁的年轻模样,那又怎么能确定现在的黑寡妇确实是外表上看起来的二十多岁?
……这真是个好问题。
伊妮德在第不知道多少次思考无果之后,毅然决然地决定放弃这个没有意义的深奥问题,默默地伸出小手用力地挥了挥,引来了一直在用余光注意着她的女人的视线。
装扮成普通妇女模样的黑寡妇在几个月的重复动作后,已经是非常熟练地抱起了她,低声说了一句什么。
大概是那种“你饿了吗”之类的简单话语吧。伊妮德猜想道。
但看伊妮德没有反应,黑发女人没有其他的动作,而是又慢慢地重复了一遍刚刚的发音。
伊妮德茫然地眨了眨眼。
女人第三次耐心地、缓慢地发出了同样的发音。
忽地,伊妮德觉得自己明白了什么。
在女人第四次重复之后,像是回应一般,伊妮德也举起了自己的手,试探性地发出了一声轻轻的“啊”。
终于,安静地注视着她的黑发女人露出了一个柔和的微笑,用带着笑意的声音轻柔地重复了第五遍:[……娜斯佳。]
这一次,伊妮德终于确认了,这是母亲在呼唤自己孩子的名字。
如同回馈一般,娜斯佳也跟着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说出了她这一生第一次说出,也是这四个月以来她的母亲一直在耐心地教导着她的那个称呼——
娜斯佳清脆地喊了一句:[Mama.]
她的母亲愣在了原地。
这四个月以来,一是因为她确实在纠结关于现在所属时代、以及关于黑寡妇身份经历的各种问题,二则是因为她发现这位单身母亲是在自己独自照顾着一个刚出生不久的婴儿。
实在是不太忍心让这位母亲过于劳累,所以伊妮德一直克制着自己不制造出太多麻烦,尽力地克制住无缘无故的哭泣,试图减轻这位母亲的负担。
所以这样的孩子难免让女人觉得太过安静了。
而同时,伊妮德清楚地发现,最近她们外出的频率在逐渐减少,连与陌生人的接触都几近于无。
在这种情况下,对孩子几乎没有任何其他的要求,只期盼着她能不受任何人注意地安全长大,也不打算强求她开口发出更多声音的母亲,就这么突然地听到了她喊[Mama]。
她的母亲浅绿色的瞳孔前浮起了一层清淡的水光,又扬起了一个柔软的笑容。
[娜斯佳。]母亲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孩子的名字,[娜斯佳。]
最后,她又听到了一句陌生的话语。
可惜的是,现在的她自然是无法理解那句话的意思,只能尽力地试图在脑海之中记下那句话的发音,在以后的日子里将它翻译过来。
[娜斯佳,娜斯佳……]
娜塔莉娅轻声地说道:[我的女儿,娜斯佳。]
在这个孩子亲口呼唤她为[Mama]的时候,无知无觉地度过了这四个月之后,她才突然有了一种脚踏实地的真实感。
——她真的成为了一个孩子的母亲。
无法克制地,娜塔莉娅闭上双眼,任由眼前的朦胧水光在脸颊上肆意滑落,滴落到娜斯塔西亚白皙红润的柔软脸颊之上。
在这一刻,她短暂地抛却了一切基于自身经历而产生的迷惘与痛苦,也暂时地遗忘了所有由自己亲手铸造的罪责与重担。
此时此刻,只在这不为任何人所知的小小角落之中,她抱着属于自己的女儿,感到了无比的幸福。
终于,经过了一年的时间,伊妮德逐渐知道了一些简单的俄语单词,以及重要的几件事:
第一,她的全名应该是[娜斯塔西亚],[娜斯佳]大概率是她的昵称。
第二,目前为止,现在的黑寡妇——也就是她的妈妈的名字是[娜塔莉娅]。
应该是个假名吧。隐约记得黑寡妇的名字似乎是“娜塔莎”的伊妮德这么想着,但也没怎么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第三,她……好像有个很少回家、只见过几面的父亲?
还记得黑寡妇的线路中并没有提到有父亲的存在,伊妮德对这件事保持怀疑态度,但也想着说不定游戏策划认为暂时的父亲不用算进去呢?
而且,她还记得,她第一眼看到的人不仅仅只有娜塔莉娅,还有这个疑似自己的亲生父亲的男人呢。
再说了,每一次这个男人来到的时候,娜塔莉娅的心情都会微妙地变化,说不太出来具体的感觉,但伊妮德确实地感觉到了他们两个人见面谈话之间那种神奇的氛围。
那她要不要叫他一声爸爸?伊妮德认真地想。
……等等,这么说起来,俄语里面的爸爸怎么说来着?不过既然俄语里面妈妈的读音跟英语差不多,爸爸的发音应该也是这样?对了,她之前跟娜塔莉娅一起在外面的时候,好像确实听到过小孩子喊“Papa”的声音。
但是,她真的要喊他吗?
啊,好纠结。
因为实在是过于讨厌语言上导致的差异,所以伊妮德决定不去思考这件无关紧要的事情,反正只要娜塔莉娅不让她喊,她就当作不存在这个男人好了!
说不定其实是个无关紧要的熟人呢!
然后,在她一岁生日的那天,她就被打脸了。
为什么她会知道自己度过了一年的日子、还知道了自己的生日到来呢?
首先,让我们感谢发明了日历这种生活中不可或缺的必需品的创造者,让伊妮德在还不太熟悉俄语的情况下,大概知道了自己度过了多长的时间。
其次,让我们深深地感谢将阿拉伯数字统一推广给全世界的伟人,让她在某一天晚上被母亲抱下楼之后,先是看到那个也许是自己的父亲、也可能无关紧要的男人,然后看到了桌面上摆着的一个小蛋糕。
那个相对于现代蛋糕工艺而显得简陋的小型甜点上,插着一个小小的卡片,上面写着几行俄语,以及一个简单的阿拉伯数字:1。
在暖黄色的蜡烛灯光下,娜斯塔西亚认出了,最上面的那行俄语是自己的名字——因为娜塔莉娅曾经在一时兴起之下抱着她写过她们两个的名字,让娜斯塔西亚记住了她们两个人的名字的写法。
很好,这熟悉的场景,不用想了。
今天肯定是自己的生日。
……很好,那么现在问题来了。一个其实与其他人都在不经意间保有一定距离的母亲,在打算给自己的女儿好好地过生日的时候,让一个男人出现在了餐桌旁。
问:这个男人理论上应该是什么身份?
——这还用说吗!
娜斯塔西亚深思了一会,决定先发制人,先试探一下他们的反应,所以她看向那个男人,张开了嘴巴。
同时,在她因为思考而没有注意的地方,娜塔莉娅也转过头看向了那个男人,喊出了一个称呼。
[папа.]
[Отец.]
……嗯?等等,等一下!
娜斯塔西亚愣住了。
一时之间,房间之内的三个人都同时沉默下来。
两个大人下意识地将目光放到了那个喊出爸爸的孩子身上。
而那个孩子自己,实际上也是瞳孔地震的。
……她怎么记得,[Отец],好像是,俄语中的,“父亲”的意思?!
娜斯塔西亚陷入了窒息。
作者有话说:
папа:俄语中的爸爸,读音近似于papa。
Отец:俄语中的父亲。
让我们忽略里面关于一些生活的BUG,假装里面的东西都是正常的吧【合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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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联的冬天总是格外寒冷。
当夹杂着少许冰雪的风在耳边呼啸而过的时候, 尽管戴着保暖的毛绒帽子,她自己的体质其实也相当不错,但是娜斯塔西亚·罗曼诺娃还是忍不住缩了一下脖子。
接着, 隔着厚实的手套依然稳稳地抓着她的手忽地轻轻用力,让她停了下来。
娜斯塔西亚抬起头, 看到眼前跟自己一样裹得严实且略显臃肿的大人朝着她弯下了腰, 特意摘下了手套, 用那双单薄纤长的手细心地替她整理了一下围巾, 确定一点风雪都吹不进去了,才停下了动作。
[Mama,]娜斯塔西亚清透的童音在围巾的遮掩之下而显得有些发闷, [你不冷吗?]
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比起一般的幼童执着于语速而不是准确性的说话行为, 娜斯塔西亚其实不怎么喜欢开口说话。
而且就像是在斟酌具体的语句和措辞一样, 她在每一次开口之前总是会睁着眼睛安静好一会,在说话的过程中也像极了为了不说错话而语速极慢的领导人发言似的, 语调温吞却也清晰。
因此,娜塔莉也养成了一个习惯,当跟女儿说话的时候,她的语速也会下意识慢下来, 保持着视线的接触,语气温柔又平和, 简洁清楚地表达出自己想说的话。
这样的对话行为让她们之间的氛围总是显得格外柔和。
而每一次,当娜塔莉娅凝视着自己的女儿说话、又或者同她说话的时候,她的心情也会极快地平静。
[我不冷。]娜塔莉娅·罗曼诺娃轻柔又仔细地拍去小女孩身上的积雪后, 才重新戴上了手套, 然后直起身牵着她继续往前走, [就快到家了,你要自己继续走,还是我抱你?]
娜斯塔西亚眨了眨眼睛,碧绿色的瞳孔在周围纯白色雪景的衬托之下愈发清亮,干净透彻得像是世界上最纯净的绿宝石。
考虑到自己幼小的身体在这个雪地之上的缓慢步伐,她思考了一下,还是选择了抬起头看向娜塔莉娅,安静地朝着她伸出了双手。
——要抱抱。
娜塔莉娅从她的动作里读出了这句话。
被厚重的衣服一层一层地包裹成一个圆滚滚的小球,四岁多的小女孩全身上下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还有一对透着微红的幼嫩耳尖上点缀着零散的红色发丝。
她就这么乖巧听话地向母亲伸出了双手,像是一个小雪人高高举起了自己的双手,等待着有人来给她一根鲜红的胡萝卜,好让她拿来当自己的鼻子。
动作不经意地顿了一下,被自己莫名其妙的想法逗笑,娜塔莉娅同样被围巾遮住的红唇无声地扬起了一个愉快的弧度。
娜塔莉娅没有说话,只是轻微垂下了眼睛,浅绿色的双眼里流露出明显的笑意,非常配合地弯腰将女孩抱起。
尽管两个人身上都裹着不少的服饰,但娜塔莉娅依然非常迅速地找到了能将女儿稳固在怀中的姿势,脚步丝毫不乱、也不觉沉重,依旧从容地在雪地之中迈开了步伐。
于是,从她将孩子抱在怀里、继续往前走去的时候开始,雪地上本来始终紧紧靠着的一大一小、两对脚印只剩下了其中大的那对脚印。
而在她前进的身影之后,那些原本深切又清楚的脚印被落雪逐一覆盖,最后只剩下了无痕迹的一片纯白雪地。
经过那件令人哭笑不得的[爸爸]与[父亲]事件过去之后,已经过了三年有余。
虽然后来娜塔莉娅并没有选择离开苏联,但考虑到其他追踪者的存在,她还是在伊凡的帮助之下选择了继续朝着西北方,到达了还是属于苏联内联盟国之一的乌克兰域内。
在这三年多的时间之内,娜斯塔西亚在娜塔莉娅的耐心教导下,不仅已经能基本熟练运用俄语,甚至还在空闲时间学了一点属于当地的乌克兰语。
但实际上也没有学多少,除了一些基本的问候用语之外,娜斯塔西亚几乎不会将学习的精力分到乌克兰语上面——
毕竟不管怎么说,她现在学习俄语都已经有些疲惫了,每一次说话之前都要仔细斟酌、说话的时候也一再注意才确保自己不会突然冒出一句英语来,如果再加一门语言的深入学习,她觉得自己可能会在熟练运用之前先陷入自闭。
除去语言学习这个问题,她们母女两个人近乎与世隔绝的生活倒是让娜斯塔西亚稍微有些不太习惯。
她们现在的居所处于乌克兰首都基辅的某个偏僻郊区内,附近虽然也算不上杳无人烟,但确实也要隔不短的一段距离才能看到有人家居住。
因此,除了偶尔会特意过来探望她们的伊凡·彼德洛维奇之外,娜斯塔西亚几乎没见过多少陌生人。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在确定了里世界对于黑寡妇的追查力度日渐减弱,现在关于这个消息的存在感也几近于无之后,娜塔莉娅终于再次跟伊凡提起了关于离开苏联的事情。
看到房子之内难得出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时,娜斯塔西亚不由地眼睛一亮。
虽然有些急切,但一向不喜欢给妈妈添麻烦的小女孩那双灵动的眼睛已经频频瞥向了客厅,却还是强压住闹腾的想法,乖巧地任由娜塔莉娅蹲下来耐心地将身上笨重的保暖装备一件一件剥离后,才开始动作。
她伸出手抱住母亲的脖子,在后者的脸颊上重重地亲了一口,笑着喊她:[Mama!]
娜塔莉娅微笑着摸了摸她深红的发顶:[去吧。]
话音刚落,她身前的小家伙就欢呼了一声,转身跑到客厅里去了。
而听到她在轻薄地毯上赤着脚跑步的身影,娜塔莉娅这才想起来没给她穿上拖鞋。
[娜斯佳!]娜塔莉娅无奈地喊了一句,[你的鞋子呢!]
[——不穿啦!]娜斯塔西亚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我可以穿伊凡的鞋子!]
伊凡·彼德洛维奇带着轻微训斥意味的沉稳声音也传来过来:[……我可不记得我和娜塔莎这么教过你,娜斯塔西亚。]
但娜塔莉娅知道,娜斯塔西亚一向是不怕伊凡对上她们母女俩那副色厉内荏的模样的。
果不其然,安静了一会,娜斯塔西亚变低了一些的温吞声音响起:[……我没有这么笨,连偷你的鞋子都要你教,伊凡。]
接下来伊凡估计就没话接了。
对他老实耿直的性格甚是了解的娜塔莉娅轻笑了一声,决定还是不要让自己虽然不怎么接触外人、却天生古灵精怪的女儿折腾连训斥都不忍语气过重的养父了。
于是她将身上的祛寒装备也逐一卸下,提着娜斯塔西亚的鞋子走进了客厅里。
看见她走进来了之后,伊凡当即像是找到了救星一样,飞快地看向了娜塔莉娅,沉默了一会,憋出了一个话题:[……卢布还够用吗?]
娜塔莉娅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甚至懒得回答他这种没话找话的无意义问句,只是走到了坐在伊凡身旁的娜斯塔西亚面前,将鞋子放到了她的脚下。
[好好穿鞋。]娜塔莉娅曲起手指,轻轻地敲了敲女儿光洁的额头,[或者我以后不告诉你伊凡来了。]
娜斯塔西亚瘪了瘪嘴,沉默了一会,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我真的不能穿伊凡的鞋子吗?]
娜塔莉娅有些好笑:[你为什么一定要穿伊凡的鞋子?]
娜斯塔西亚一脸无辜地说:[因为我想看伊凡没鞋子穿会怎么样。]
在伊凡愕然的注视之中,娜塔莉娅竟然露出了一个带着赞同意味的表情,点了点头:[我也很好奇。你觉得他会怎么样?]
娜斯塔西亚歪了歪头:[伊凡,会哭吗?]
娜塔莉娅笑着重复道:[伊凡,会哭吗?]
因为是母女两人除了彼此之外最常相处的人、而承受了来自两个小女孩恶趣味的压力,伊凡僵硬着脸,在母女俩的注目中干巴巴地回答了一句:[……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