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之子—— by束则

伊妮德：可是明明是你先想到的……
她一哽，还是当作刚刚的对话没有发生过，轻咳一声，重新回到了一开始的话题：“我的意思其实是……就是，你知道莱克斯公司在基因学这个领域上是顶尖的，对吧？”
乌龙事件一过去，这一次的克拉克倒是非常快地领会到了她的话语下隐藏的意思，脸色再次沉了下来，表现出的感情却更加复杂了一些。
这一次，他沉默了好一会之后才谨慎理智地没有立刻断言什么，只是严肃地问她：“你是从哪里知道这件事的？”
他没有问消息来源是否可靠，如果只是空穴来风，那她也不会这么直接地以这件事是真的为基础与他对话。
但是无论是作为超人的他，还是作为星球日报记者的他都完全没有听说过类似的消息，所以——
刚才在他的压迫感下都没有动作的伊妮德默默地往旁边挪了一点，诚恳地开口：“可以不说吗？”
克拉克不说话，只是严肃地看着她，脸上甚至出现了有些类似于他的老搭档的表情，简单地来说就是：【超人不赞同的眼神.JPG】。
伊妮德的眼神飘忽了好一会，确定他没有任何松懈的意思才小声地开口：“就是，一个……在网上认识的朋友？”
很显然，她并不打算说出那个网友的身份。
想了想，伊妮德本打算继续说些什么，但恰好在这个时候，露易丝端着热腾腾的玉米浓汤出来了：“嘿！你们两个在说什么悄悄话呢？快来试试我的汤。”
伊妮德和克拉克下意识地对视一眼，又迅速地错开，不约而同地开口回应。
“没什么，来了！”X2
露易丝对他们偶尔冒出来的默契相当习惯，没有察觉他们的异样，只是干脆地指使着这对父女：“克拉克，快去洗手，换身家里的衣服。伊妮，去拿餐具然后摆好。”
他们各自应了声好。
伊妮德瞥了一眼克拉克走进房间的背影，走进厨房的时候略一犹豫，还是对露易丝开口说道：“Mum，我今天下午打算去市立图书馆一趟，就不回来吃饭了。”
露易丝点了点头：“好，注意安全。”
伊妮德的手伸进上衣口袋，忍不住摩挲了一下冰凉的手机。
那个网友是存在的，这件事也确实是他告诉伊妮德的，但克拉克不知道的是，她对这件事那么确定的根由，其实是因为她已经见过那个【儿子】了。
那张照片是他在莱克斯集团的资料，但他本人现在却并不在莱克斯集团的掌控下。
——她悄悄地把他偷了出来。
作者有话说：
让我挣扎一下，我觉得我还能苟一波日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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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拉克忽然感觉自己有些诡异的心虚感。◎
虽然伊妮德跟露易丝说要去图书馆听上去挺像是随口扯了一个借口, 不过实际上她本来就打算来图书馆，毕竟她把他放到了图书馆里。
坐到他对面之后，伊妮德连本书都懒得拿, 干脆地就直接拿起手机玩了起来。
她打开了一个聊天界面。
【S】：所以你打算把他怎么办？
手机响起提示音，在屏幕上跳出了这条消息。
伊妮德抬眼看了一眼坐在对面低着头看书的人, 在后者发现之前就先低下了头, 咬着糖果已经所剩无几的塑料棒, 回复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EK】：啊, 我跟他说了。
对面极快地打出了一个问号。
【S】：？
就在伊妮德慢吞吞地打算继续敲字的时候，隔着网线那边的人就像是非常了解她一样，直接说出了那个“他”所指的对象。
【S】：超人？
伊妮德本来已经敲下的“跟谁有关就应该让谁知道”停留在聊天框里, 她一顿，嘟囔着“反应还挺快”然后清空了聊天框。
【EK】：嗯。
跟她聊天时一向打字速度飞快的对面不再回复了, 就连显示【正在输入中】都没有, 伊妮德耐心地等待了好一会，才后知后觉地发觉对面已经不打算继续聊下去了。
【EK】：生气了？
【S】：没有。
【S】：这是你自己决定的。
【S】：你问过他的意见了吗？
这一个“他”指的就不是超人了。
伊妮德的牙齿本来只是轻慢地磨咬着硬质糖果, 但在看到这句话之后下意识一个用力，“咔嘣”一声，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嘴里的糖果已经裂成一堆小碎块了。
她没忍住，又抬头看了一眼对面坐着的人, 这次他没有继续低头看书，而是出乎她意料地抬起了头, 与她对视。
如今只有一个“康纳”作为名字的少年表情平静：“怎么了？”
伊妮德：“……嗯，也没什么，就是, 有人跟我说, 让我问问你的意见。”
“什么意见？”
“你想被你的基因提供者知道你的存在吗？”
他的基因提供者有两个人, 而他本身的存在就是被其中之一的莱克斯·卢瑟本人【制作】出来的实验产物，那么就只剩下另一个应该还不知道他的存在的男人——
康纳的手指下意识地摩挲了一下在他察觉到她的视线之后就没再看进去的书，沉默了好一会才问道：“这个时候，我要说实话吗？”
伊妮德很感兴趣地问：“如果说你可以说谎话，你打算说什么？”
就算脑海里只有被灌输的、平面一般的知识，但康纳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一种让他有些不太适应的感觉——让以后的他来说，就是“被看热闹”的不爽感——，但是此时的他对面前这个将自己带离实验室的少女有着非常特殊的感情。
所以他回答了：“如果是谎话，应该是‘我不想’或者‘想’。”
伊妮德：“嗯？那如果是真话呢？”
“……我不知道。”他补充道，“如果是真话，就是‘我不知道’。”
伊妮德笑了出来：“真是出人意料的回答。”她笑眯眯地盯了一会康纳，然后才慢悠悠地摆出一个突然想到了什么的样子，“啊，对了，忘记告诉你了——”
“虽然是这么问，但其实我已经告诉他了。”
康纳：……
第一次真正地见识到什么叫人心险恶的康纳沉默了，他有些纠结地皱起眉，面无表情地凝视起了伊妮德。
“也不用摆出这副样子啦。”伊妮德笑得相当开怀，但因为是在图书馆里，还是相当克制地没有发出太大的声音。
她随意地瞥了一眼周围，已经有好几个人因为他们两个尽管低声但在安静的环境中还是属于噪音的对话频频看向了他们。
伊妮德觉得，如果不是看在他们两个人都长得相当好看的份上，早就有人过来让他们安静了。
这么想着，她笑着伸出手替康纳合上了那本他不再继续看的书：“好啦，不要生气，我带你去吃好吃的怎么样？”
伊妮德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这句话的语气非常像是应对家中发脾气的她们三个的时候，自己那熟练的父亲的包容语气。
——不管是不是自己惹的，总之先安抚好对方，矛盾什么的，心情变好了就差不多没有了。
向来对她们秉持这个态度的克拉克表示，绝对不是因为他懒得去细究这三位不同年龄段的女性在想什么。
看了一眼她的笑脸，与人相处的经验为零的康纳不知道该接什么话，只好僵硬地换了个话题：“我还没有放书签。”
伊妮德叹了口气：“真的吗？唉，我可不是很想要一个连自己看书看到第几页都记不清的弟弟啊。”
康纳几乎是立刻说：“176页第5行。”
完全没想到他反应那么迅速的伊妮德愣了一下，抬起眼跟他无声地对视着，看着他有些局促、手更是紧张地握成拳的样子，慢慢地露出了一个微笑。
“好的，我亲爱的弟弟康纳，那你现在愿意跟我去吃饭了吗？”她语气温和，笑意盈盈。
康纳抿了一下嘴，努力地掩去了嘴角生涩的笑容，低头不看她的眼睛：“……随便你。”
伊妮德的笑容愈发加深，抬起手在他的黑发上用力揉了一下。
他们没有再说话、也没有再对视，只是在无声的相处之中，反而有一种超脱相识时间限制的和谐感流动着。
……看上去，就像是一对从小就一起长大的姐弟一样。
他心情复杂地想。
“……克拉克？肯特！”
专注地将听力和视线都放到了图书馆里的克拉克猛地眨了下眼睛，这才发现熟识的同事已经站在自己面前不断地摆动手了。
他这才猛地站起来：“在！”
但因为一时之间没有控制好，克拉克坐着的椅子被他弄得骤然往后倒，发出了响亮的声音，引起周围同事们的注意，皆是惊讶地看了过来。
“哇哦！”吉米·奥尔森同样被吓了一跳，但很快就反应过来，向周围的人表示没事，然后才看向了克拉克。
看着把椅子扶起来的克拉克，吉米挑起了一边的眉毛：“你这是在想什么，这么入神？”
克拉克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图书馆的方向，又用余光瞥了一眼向自己走来的露易丝，他扶了扶自己的黑框眼镜，摇了摇头：“没什么。吉米，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吉米耸了耸肩：“虽然我本来是想说要问问你之前哥谭的报道问题的，但是……看来我现在应该是多余的。”
他对着星球日报有名的女记者、也是自己的老朋友笑了笑，得到露易丝敷衍的一个假笑容之后摇摇头，干脆地转身，把空间留给了这对成婚多年的爱人。
露易丝没分任何一个眼神给老朋友，只是略微皱眉，看向了克拉克：“你怎么了？”
他刚刚的样子与其说是走神，对他再熟悉不过的露易丝非常明白，那不如说是他将注意力放在了遥远的某个地方，所以才会对眼前发生的事情没有立刻反应过来。
克拉克没有说话，只是又抬起手扶了一下黑框眼镜，略微迟疑之后说：“……我今天晚上有点事情，就不回家吃饭了。”
露易丝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如果是平常来说，不管有什么事，他都会直接说明，反正一般不是星球日报的工作就是超人那边的事情，很少会像现在一样语焉不详。
但她依然没说什么，只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路上小心。”
看着妻子敏锐的目光，知道她已经发现了自己的异样，但她不打算主动揭露，而是等待他自己主动跟她说——
想到自己正在隐瞒的这件事，克拉克忽然感觉自己有些诡异的心虚感。
……这就是被迫“出/轨”的感觉吗？
自己的基因被无数人觊觎、甚至真的被自己的死对头拿来干出了实绩的人间之神陷入了痛苦面具。

◎——他并不想见到我。◎
今天是工作日, 所以当他们从图书馆出去之后，走到宽敞的大道上时，一路上都没有遇上多少人。
只是街上的行人再少, 都会或忍不住或不经意地将目光时不时放到他们两个人身上。
察觉到周围的视线，康纳一言不发, 只是身上的肌肉无一例外地保持着绷紧状态, 藏在墨镜后的蓝色双眼警惕地观察着周围。
伊妮德毫不在意地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嘴角轻松地扬起：“别紧张啦, 他们都只是普通人而已，小心不要贸然出手伤害到他们哦。”
他还不是很习惯别人的接触，有些不自然地往旁边动了动身体, 表情不解：“如果是普通人，那他们为什么要一直看着我们？”
“哈哈哈。”伊妮德没有直接回答, 而是笑眯眯地指了指自己, “康纳，你觉得我好看吗？”
“？”康纳茫然地打量了她一会。
黑色的长发披散在她的肩上, 只在发尾处打了个轻微的卷，靛蓝色的双眼在日光下熠熠生辉，五官漂亮却不张扬，笑起来的时候让人不由地联想到拂过皮肤的温热阳光。
他还不算特别清楚到底什么才算“好看”, 但在看到她的笑容的时候，他突然觉得, 外面的太阳好像比他在记忆中想象的要更加灼热、更加滚烫。
像是被烫到了一样，康纳下意思地收回了视线，嘴上却肯定地回答：“好看。”
伊妮德非常理直气壮地说：“那你不想多看一会吗？”
康纳：？
康纳：……
很久之后, 他才知道, 此刻他的心情只能用一句话来描述——
我从来没见过有这般厚颜无耻之人。
然后她就毫不留情地举起手拍了一下他的后脑勺：“你这是什么眼神啦, 对姐姐给我尊重一点。”
有些吃痛的康纳揉了揉自己的头：“我带着墨镜，你怎么看出我的眼神的！”
伊妮德微笑：“呵，你以为只有你是氪星人吗？”
康纳不说话了。
见他郁闷地低着头不说话，伊妮德笑着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家快餐店：“这附近没什么好吃的地方，干脆就那家吧。”
康纳：“附近没有，那为什么不走远一点？”
他满脸写着“我们可是氪星人啊”。
伊妮德笑容不变地再次拍了一下他的后脑勺：“我懒得走，有意见吗，弟弟？”
她的语气明晃晃地表示有意见也没用。
康纳瞪大眼睛看着她，抽了抽嘴角，终于不再开口，转头直接走向了汉堡快餐店，脚步又大又重，就差大骂一声来告诉别人他生气了。
伊妮德跟了上去，试图去拍他的肩膀：“康纳？”
这一次康纳早有准备，敏锐地往旁边一动，让她的手落了个空。
伊妮德一挑眉，真的生气了？
但是她走在他后面，看不清他的脸色，所以也不确定。她不死心，加大步伐，试图走到他前面去——
康纳加快步速。
伊妮德：？嘿，好家伙，跟我杠上了？
她就不信自己还走不过他这个刚“出生”没多久的弟弟，于是她也加快了步速，也不喊他，只是试图用实力超过他。
心理年龄本就不大的康纳更是被激起了竞争心，一声不吭地提高了步伐和速度，脚步快得甚至已经出现了残影。
而一心想要比过对方、注意力全部集中的两个人却没有发现，快餐店里面在门口旁的桌子上，有一个刻意地微微弯下腰而降低自己存在感的男性静静地注视着他们。
大概是因为一开始是康纳率先拉开了距离，而且他们离快餐店门口的距离本就不算太远，所以伊妮德虽然努力地缩短了一些差距，但还是没能及时在踏入快餐店之前反超。
眼看着快餐店门口就要到了，伊妮德的理智悲痛地告知她的好胜心：这局大概是赢不了了，放弃吧。
她抿紧嘴，脸上的表情有些郁闷；而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康纳的嘴角则有些得意地扬起。
坐在门口旁的人将他们脸上的表情都收入眼底，轻轻地眯了眯眼睛，忽然悄无声息地站了起来，就这么毫无征兆地站在了康纳踏入店门的前一步地方，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康纳的脚步。
他们两个人撞在了一起，突然出现的男人丝毫未动，反倒是康纳踉跄地往后退了两步。
伊妮德同样没有反应过来会有人突然出现，挡在康纳的前面，几乎是下意识地往前迈步，就这么踏进了快餐店的里面之后才停下脚步，扭头看向他们。
在至关重要的最后一刻被拦下，康纳的眉头立刻就皱了起来，相当不高兴地抬起头瞪向眼前的家伙，却在对上一双透彻的湛蓝眼睛之后愣在了原地。
本来如果是按照康纳的身体素质和那个速度来说，正常人是不能毫发无伤、甚至稳稳地站在原地，直接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他的，但是站在这里的那个人——
“——Dada？”伊妮德惊讶地看着挡在康纳面前的那个人。
本来在看着愣住了的康纳的克拉克转过头看向自己的女儿，语气温和：“伊妮，你赢了，恭喜。”
伊妮德：“欸？”他是为了让她赢才刻意拦下康纳的？
但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克拉克平和的表情，她又觉得好像没有她想的那么简单。她迟疑了一下，看了看表情茫然的康纳，又看了看克拉克：“……谢谢？”
克拉克没再说什么，只是跟他们一起走了进去，选了一张四人桌。
克拉克和她坐在一边，康纳坐在她的对面。
“还是牛肉堡加薯条和蛋挞，还有一份冰可乐？今天还有什么其他想吃的吗？”
就像是什么特别的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克拉克的语句和动作都很寻常，按照惯例说了一遍她爱吃的，再问一句需不需要其他。
“没有啦。”
伊妮德托腮看着克拉克站了起来，打算就这么直接走向前台点单，还是忍不住开口：“……Dada……”她脸上的表情.欲言又止。
克拉克瞥了一眼沉默不语的康纳，没有问他，而是对伊妮德说：“你的样式来两份，可以吧？”
伊妮德也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看向了康纳：“可以吗？”
康纳与她对视了一会，点了点头。伊妮德看向克拉克，对他挑了挑眉。
克拉克叹了口气，抬手轻轻地拍了拍女儿的头，转身去点单了。
康纳本来是沉默地把视线落在其他地方，但安静了一会后，他还是忍不住动了动眼睛，凝视克拉克的背影。
他只有最基本的一些常识，从“出生”以来实际上接触过的人也就只有伊妮德一个人，对人情世故几乎算是一片空白。
……但就算是这样，就算是这样，他也清楚地感觉到了一件事——
“——他并不想见到我。”
更直接地说，那个男人并不想见到有他的存在。
伊妮德没有反驳。她无法反驳。
在老肯特夫妇的教导下，无论是作为超人还是单纯地作为克拉克，在不触及其底线的前提下，她的父亲的心胸都非常宽阔，对绝大多数人保持着温和待人的态度，容忍度都很高。
……但这不包括，一个被莱克斯·卢瑟用他的基因结合自己的基因、在他和露易丝都不知道的情况下突然出现的……他的孩子。
尽管在这件事上，根本没有任何选择权的康纳毫无疑问是无辜的，但同样能说是无辜的克拉克在面对这位一半是自己的基因、一半却是与自己为敌的反派的基因的孩子时，心情更是非常复杂。
——【孩子】这个词语所代表的意义，无论是对他还是对露易丝，对他的养父母和亲生父母，甚至是已经接近灭亡的氪星族来说，都是不一样的。
克拉克当然知道康纳的无辜，他也知道对一个未成年的孩子不应该用这样忽视的态度，但他……实在是还不知道该怎么样面对这个孩子。
所以直到克拉克稳稳地端着一个大盘子重新坐下来，餐桌上的气氛也保持着诡异的沉寂，只有纸张包装的摩擦声、吸入饮料的咕噜声……
伊妮德张开嘴，一口咬下了一大块汉堡肉，用眼角余光悄悄地瞧着这对沉默的父子。
他们两个都装作没注意到，低头吃着自己的东西。
伊妮德皱眉，刻意加大咀嚼的力度，但因为汉堡和薯条都是那种比较软的食物，也只有汉堡里面的一片蔬菜发出了轻微的声音，接着就只有奇怪的磨牙声了。
康纳抬起眼，无语地看了一眼她，又因为瞥到克拉克，迅速地低下头，利落地吃掉了一个牛肉堡。
克拉克也无奈地看了一眼伊妮德。
伊妮德却瞪了他一眼，用眼神示意他和康纳说句话，缓和一下气氛。
克拉克叹了口气，用眼神表示：【你这是偏心。】
伊妮德用眼神打出一个问号：【你想想你俩的年龄差再说话？】
克拉克眨了眨他的蓝眼睛：【我看起来不年轻吗？】
伊妮德鄙视地呵呵：【怎么，你不想当我爸了是吗？那我跟Mum商量一下。】
克拉克连忙摇头：“当然不是，你别乱说——”
他突然开口，本就一直在注意着他们，但又实在是没有他们的默契所以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的康纳下意识地看向了他。
伊妮德在吞下了牛肉堡的最后一口后迅速地吃完了蛋挞，又喝了一大口冰可乐之后才慢悠悠地露出了一个胜利的微笑：“是我赢啦！”
Dada比她先说话了。
克拉克扶额：“你这小家伙还真是……”
“有意见吗？”伊妮德哼哼道，“明明就很在意康纳的状况，非要摆出一副不想看到他的样子，看着就烦人。”
康纳有些意外，但看上去还是不太相信她的这句话。
“他偷窥了我们老久了。”伊妮德解释道，“从我们刚刚在图书馆就开始了，对吧？”
克拉克又叹了口气。
他并不意外她知道这件事，只是拿着纸巾递给了她，语气无奈：“擦擦嘴吧。”
“谢谢Dada！”伊妮德笑眯眯地接过纸巾，转手就递给了康纳，“来，擦擦嘴吧。”
克拉克：？
康纳：……
停顿了一下，康纳不去看克拉克的脸色，干脆地接过了纸巾给自己擦嘴：“谢谢。”
伊妮德对他的举动非常满意，又愉快地拿起了两张纸巾，将其中一张递给了克拉克：“要吗？”
克拉克对她没有办法，摇摇头之后还是接了过来，语气无奈却没有任何责备：“你还真是跟露易丝一个样子……”
“不好吗？”伊妮德笑容狡黠，“难道你不喜欢Mum的性格吗？”
克拉克短时间之内可不会踩进同样的陷阱第二次：“好了，你别说话了，到时候露易丝要是真的心情不好，你也没有什么好日子过。”
伊妮德耸耸肩，终于不说话了。
克拉克这才转向康纳，嘴角笑意隐去，在黑框眼镜后的湛蓝双眼平静却产生了莫名的一股强大威压感。
康纳却莫名有些不服输地也回视着他，同样被墨镜遮住了的蓝色双眼充盈着年少的蓬勃感。
如果说在伊妮德充满着善意的对待中他的脾气相当不错，那么在面对着这位对他而言是憧憬的高山、也是追逐的目标的超人时，他却是被激起了一股强烈的展示欲。
展示他的强大、他的能力、他的存在，用这些来试图证明他的资格，试图得到这个人的认可——
康纳希望得到父亲的认可。
同样，他也希望得到那个愿意接受自己的姐姐的家人的认可。

◎哪个父亲能拒绝对自己可怜兮兮地撒娇的女儿？◎
在快餐店的那一次对话里的内容, 过了很多年之后，从他只有康纳这个名字、然后从克拉克和露易丝那里获取肯特这个姓，又到他习惯了被称为康-艾尔, 也就是现在为之，他都没有遗忘过任何一句话。
无论是从哪种方面来说, 克拉克的话都对他产生了巨大的影响, 直到超人长辞于世, 直到地球天翻地覆, 直到……伊妮德·肯特、他的姐姐离开。
直到现在都是。
克拉克虽然看向了康纳，但他没有说话、也没有摆出温和或者针对的态度，只是平静地凝视着打量了后者一会。
对于康纳展现出来的骄狂特质, 这个以前也算是年少轻狂的男人露出了一点意外的神情，眼神柔和了一瞬, 又突然转过头对在旁边兴致勃勃地看着他们的伊妮德说：“伊妮, 你吃完了对吧？”
“……？”伊妮德咬着吸管，窸窸窣窣地喝下了最后一口可乐, 迟疑地点了点头。不知道为什么，她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克拉克微笑着：“那你想不想出去走一走呢？”他说出来的话听起来委婉，实际上却相当不留情面。
好家伙，这就赶她走了。
伊妮德苦大仇深地盯了一会始终笑容不变的父亲, “啧”了一声，还是乖乖地站起身收拾了一下狼藉的桌面, 最后对康纳认真地叮嘱道：“如果他欺负你了，记得跟我告状。”
康纳在心里默默地吐槽：为什么是告状，我是什么小孩子吗？
“？”克拉克认真地提出疑问, “……我在你眼里就是这样的人吗？”
伊妮德撇嘴：“从你要把我赶走开始, 你就是了。”
克拉克无语, 心累地摆摆手：“你走吧。”
伊妮德转身走到一半，克拉克的声音又突然传来：“不准偷听，能做到吧，亲爱的？”
她的脚步一顿，扭头瞪了一眼克拉克才愤愤地迈开腿，闷声回答：“知道了！”
看着她的背影，康纳的嘴角无意识地轻轻扬起，黑色的墨镜上倒映着她远去的身影，藏在那之后的蓝色双眼跳跃着闪烁的笑意。
单是看着她的样子，就让他的心情忍不住好了起来。
无奈又包容地看了一眼伊妮德的背影的克拉克相当信任她的应答，这下说话就能没有什么太大的顾忌了。
而当克拉克转过眼来的时候则发现，本来对自己的存在感到紧张与沉郁的少年嘴角微扬，看着她的背影的眼神几乎要溢出愉悦来。
——因为被馈送了善意，所以也会回赠真诚的感情吗？这样很好。克拉克想，也就是说，自己也能稍微放心了一点了吗。
不过，在那之前……
克拉克敲了敲桌子，唤回了神游的康纳。
因为戴着黑框眼镜，又刻意地略微佝偻而显得毫不起眼的男人看着自己血缘上的孩子，湛蓝色的双眼神色复杂难辨。
他想先了解一下这个被自己的女儿在短时间内就直接承认为兄弟的家伙。
在得知露易丝怀孕的时候，克拉克的记忆是空白的——或者说，在知道这个消息之后，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只有完全不过脑子地、傻傻（露易丝的视角）地重复着听到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