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将—— by摧山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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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卫无人见过狼妖吗?”
“并未有人见过,此狼妖对右卫的排班值守了如指掌,每次都是趁着轮岗的时候作祟,且会埋藏尸体,通常都是三五日后尸体才被发现。而且上头严令不得将此事扩大,平日几乎无人提及。”
今日又是十六夜月圆,狼妖作祟,顾钦暗想若真是妖邪,可不懂得借传说生事,死者时间模糊,传言却笃定是十六日月圆之夜。
还说不是人为?
思忖一番,顾钦道:“今夜除开旧例巡查人手,再新增几队,着常服或假扮行商,你再去挑几个身手好的与我同行。”
周敬领命而去。
因为这则传闻,今夜的肃京十分安静,不少商人早早收摊回家,大街上空空荡荡,只有几个伶仃的行人。
眼见着月华初上,肃京城的人便更少了,连花楼的姑娘都不曾出来揽客。
顾钦带着自己的小队巡城,待到城西时忽然看见一辆马车,不紧不慢地驶进一条小路。
她瞥见轿子上眼熟的图腾,询问:“那边是什么地方?”
“将军,那边是出城的路,往外便是山林。”
顾钦正欲催马追上,又想起什么,抬手示意身后的人都留下。
“你们继续巡城,给我一支箭囊。”
马德全招了招手,拿过箭囊和弓箭递给顾钦,看着她背在身上忍不住问:“将军这是要单独过去?”
“是个故人,我只去看一眼,马叔放心罢。”
马德全被顾钦一句“叔”堵得一句话也说不出,一面不愿意她只身涉险,一面却又不肯辜负她这一番心意,挣扎了半晌道:“那你一定小心。”
就算他不同意,顾钦也不会听他的。
况且以顾钦的身手,想必自保不成问题。
分开之后,顾钦策马追上,哒哒的马蹄声在见到那辆马车后缓慢下来,不动声色跟在身后。
“公子。”苏丁往后看了一眼,用手比划着,“那个姓顾的女将军在跟着我们。”
苏玉澈声音平静:“找人拦住她。”
顿了瞬,又补充:“不要伤她。”
苏丁钻出车外,做了几个手势,马车顺利驶过林间小道,几个黑衣人紧随其后从树丛间跳了下来,拦住了顾钦的去路。
见到这几人,顾钦并不意外,看来苏玉澈果然另有势力,单单一个右相的身份还不足以与这些世家大族周旋。
知道他身边有人保护,顾钦莫名觉得安心,她看了这几人一眼,转身便原道返回了。
这人走得也太干脆了,奉命来拦截的几人面面相觑,迟疑一瞬后又快速追上了马车。
月黑风高,寂静的林间突然呼啸起一声狼嚎,几乎穿透耳膜,即便是早有心理准备,坐在马车内的苏丁还是浑身一紧,神情紧张起来。
苏玉澈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背,一面凝神注意着外面的动静。
此时,一道快速的身影在林间穿梭,迅捷异常,几乎快到让人看不清模样,藏身于林间的黑衣人皆暗暗握紧自己手中的短刃,目光紧盯着这个黑影。
片刻的寂静之后,一个巨大的黑影腾空窜起,目的鲜明地攻向马车,与此同时十数个黑衣人从树上跃下纷纷拔出雪亮的短刃。
野兽的嘶吼声仿佛近在咫尺,苏丁握紧双拳,眼睁睁看着那头巨大的狼人扑面而来,距离越来越近......
黑衣人已然将狼人围住,它却矫健异常,腾空跃起足有一人的高度从上面翻过,巨大的狼爪将木质马车轻易撕碎。
一声巨响,马车断了条车轴,马匹受惊厮叫,有一匹马挣开束缚跑了出去,另一匹则被狼人活活咬死。
苏丁张大嘴巴想叫,却又叫不出声,回头看苏玉澈仍是冷静,黑衣人即刻围剿而来,狼人再度腾空而已,似是想逃。
就在这时一支箭穿透林间,发出一声嗖响,稳而准地射中了狼人的眼睛。
苏玉澈微愣,回身一看参见顾钦骑在马上飞奔而来,将弓弦拉满又是一支箭飞出,射在了狼人的咽喉处。
她竟并未离开?
狼人吃痛地嚎叫起来,愈发狂乱地挣扎反抗,行动却明显迟缓下来,更像是困兽犹斗。
顾钦已然策马追上,停在苏府的马车边,隔着车窗往里面看了一眼,苏玉澈也正向她看来,清冷的容色上此刻多出几分无奈。
“捉拿狼妖,亦是我皇城司分内之职。”顾钦道了一声,下马去查看狼妖的情况。
从外形上看,这的确是一只巨大的狼人野兽,可他方才的行动分明又是人的模样,只是比寻常人要敏捷矫健数倍。
黑衣人已然将狼人制住,用结实的铁索将之牢牢捆住。
顾钦有些惊讶:“你要活捉?”
短短几日,她连称谓都不喊了,直接就成了“你”。
苏玉澈道:“他只是其中一个。”
“你的意思是,不止有一只?”顾钦惊讶,苏玉澈今夜显然是有备而来,看来朝廷并非不管此事,而是派他暗中查探。
眼下已然如此,苏玉澈也没有什么好瞒的,索性与顾钦说清楚,“他们应该是有专人饲养训练的,今夜这只的体型显然要小很多,怕是孩童。”
“你见过另一只?”顾钦问罢,就看着黑衣人将捆好的狼人装在了马车后面的大箱子里,“你要把它带回去?”
夜风和煦,天气转暖,苏玉澈莫名觉得今夜的顾钦有些聒噪。
可一向良好的修养还是让他认真回答了顾钦的话:“另一只就在我府上。”
顾钦一怔,但她很快接受下来,道:“好吧,那我送你回去。”
“不必。”苏玉澈果断出声拒绝。
可顾钦却拍了拍他的马车,严肃地问:“你的马被咬死了,这偌大的马车,你准备拿什么拉回去?”
苏玉澈:“......”
须臾后,顾钦顺利坐上了马车,她在马车里嗅见一股很淡的兰香,幽然的味道让顾钦不觉抽了抽鼻子,片刻后才意识到——那是苏玉澈身上的味道。
她坐得已经很规矩了,一点儿都没碰到苏玉澈,甚至都没碰到马车上的任何东西,可她回过头悄悄瞥苏玉澈时,却发现他好像更不高兴了。
一路上多是无话,唯有马蹄哒哒声,苏丁显然是困了,倚在车身上点着头。
顾钦放轻了声音,道:“为何要将苏府的图腾也放在马车上。”
苏玉澈默了一瞬,道:“京中想要我性命的人太多,堂而皇之一些,反倒少有人敢。”
顾钦了然,思及苏玉澈今夜的行动,她还是觉得十分冒险,可这话斟酌了两瞬似乎怎么说都像是问责指教,索性不说了。
她看向身侧之人愈发冷彻的眉眼,开口问:“我可是什么地方得罪了苏相吗?”
“将军何出此言?”苏玉澈依旧神色平平,指尖却不禁一颤。
顾钦说话向来直来直去,道:“只是不知为何之前苏相还愿为我在众人面前说话,现在却不愿理我。”
她的声音虽然平静,但却自带一股蓬勃的朝气,让人不禁错觉她说这话时好像是在期待而热忱地看着你,只要拒绝一分都会心生愧疚。
苏玉澈此刻便不由自主愧疚起来。
不禁想到顾钦前失了父亲,孤身一人来到京城,又受到许多不平之事,她也不过只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而已。
只是......苏玉澈想起那日在李长安眼中窥见的私欲,有些后怕。
他并非是因为不喜顾钦才要刻意疏远她,而是明白了李长安的用意,若有一日,李长安觉得顾钦可以信任、可以任用,他笼络顾钦会选用的第一个法子,便是情爱。
不费一兵一卒,用情爱拿捏着顾钦,让她为之卖命。
这是那日他在李长安眼中窥见的。
帝王心术自然是唯利是图,何况情爱素来是拿捏女人最好的法子,这些道理苏玉澈都清楚,但他就是不愿做了这个帮凶。
索性与顾钦划清界限,这样一来纵是今后顾钦与李长安当真有了什么,那至少不是他一手造成的。
只是这些话,苏玉澈当着顾钦的面不好说出口。
尤其是他一转身,就看见顾钦拿着对明耀的眸子看着他,目光纯澈无比,让他怎么能说得出口呢?
“无事。”苏玉澈很快理好了思绪,“只是觉得官员私交过于频繁,理应忌讳。”
“哪里频繁?”顾钦存了心反驳他,口吻却很柔和,“第一回 ,是我例行追凶,偶遇苏相而已,不算相交。第二回,是我知道苏相假传圣旨帮我,我知恩图报。这回,也是我巡城值守应尽的公务,更加不算相交。”
“胡搅蛮缠。”苏玉澈斥她一声,转过头不再说话了。
依旧是冷着脸,声音清清冷冷的,顾钦却莫名觉得他的表情生动许多。
马车抵达苏府门前时,顾钦伸手想去扶他,苏玉澈却率先将手递给了苏丁,苏丁见此,竟还面露得意地看了顾钦一眼。
顾钦:“......”
她利落下了马车,见几个黑衣人已然将狼人抬进了苏府,老管家推着苏玉澈的轮椅迎了出来,对上顾钦的视线后一顿,随即道:“见过顾将军。”
顾钦也略施一礼,目光追着苏玉澈慢慢挪下马车,尽管有苏丁扶他,他行动得还是颇为缓慢,因为坐不稳的缘故,一手还要撑在马车上。
夜里漆黑,他习惯性地去摸车轴支撑,可那里本就断了,苏玉澈摸了个空,身子便不受控制地受一侧倒去。
老管家心头一跳。
但很快,苏玉澈悬空的手便被顾钦用小臂接住,他这一有力支撑才勉强维持住了身形。
女子离他极近,她动得那样快,苏玉澈几乎没有察觉到她什么时候将小臂伸了过来。
夜风有些湿,苏玉澈嗅到她身上淡淡的皂角香,以及她身散发出的那股热气,几乎有些灼人。
不知怎的,苏玉澈觉得耳尖有些烫,他坐好之后,就飞快地把手收了回去,浅声道谢:“多谢将军。”
见到这一幕,老管家终于松了口气,也对顾钦连连道谢。
本打算就此道别,可见顾钦竟然要跟着他进去,苏玉澈回身,向顾钦投去疑惑的眼神。
“狼妖一事,也是皇城司分内之事罢?”顾钦道,“我想看看苏相府上的另一只长什么模样。”
苏玉澈没了话说,默许顾钦跟了进来。
新抓来的狼人和之前那只均被关在地牢,分别位于地牢的两端,互相无法看见。
后来的这只还在昏睡,顾钦跟着苏玉澈去看另外一只。
这一只就比较直观了,多毛的兽皮已经被剥去,牢笼里的男人有粗壮的四肢和壮硕的身形,皮肤泛着异常的青色,脚趾和手上的指甲又坚又硬,披散着长发呼吸粗重,好似野兽低鸣。
像人,又不像。
顾钦摸了把后颈,露出新奇之色。
“有人专门饲养他们,虽不知道具体方法,但的确能将人改造成这副模样,敏捷和力量都会远胜常人。”苏玉澈道,“弊端便是,每只狼人大约只有三五年的寿命。”
“他们是自愿的?”顾钦询问。
苏玉澈摇了摇头,表示不知情。
“那前两次的月圆杀人,是掩人耳目了?”顾钦道,目的便是要在今夜行刺苏玉澈吗?
那样的速度,分明可以遁形,却要让人看到。
苏玉澈道:“与其说是掩人耳目,不如说...是在练习。而且无法探知到他们的下落,这些狼人已然理智尽失,根本无法交流。”
“他们的目标是你?”顾钦道,“或者说,不限于你。”
除却右相一职,苏玉澈显然还有别的身份,可惜眼下顾钦对肃京局势还不了解,无法说出具体,只隐约能猜到一二。
大约是个什么杀手情报组织之类的罢。
苏玉澈动了动嘴唇,欲言又止,他不应说尽,可都到了这个份上,顾钦都能猜出圣旨的事,对于他的事定然也能猜到一些。
见他迟疑,顾钦果断道:“若不方便,就不必说了,我也不是非要知道不可。”
苏玉澈刚心里一松,就听她话锋一转,道:“不过朝廷命官遇袭,又是陛下最为看重的苏相,既然已知他们的目的是你,接下来的时日我负责护卫苏相周全。”
苏玉澈抬眸,正对上顾钦那双英气的眸子,内含的坚定不容拒绝:“直到危机解除为止。”
“我的事无需将军过问。”苏玉澈神情不变,一双凤目中却凝出点点不满,他双目素来清润透彻,一望便知原是个多么清冷无欲之人,只消带上一点情绪色彩就会将他眼底晕染。
生动又好看。
“我不会过问苏相的事,只负责护卫苏相安全,此乃皇城司分内之事。”顾钦单手背在身后,自然地后退两步告辞,“那就这么说定了,明日一早,我来送苏相上朝。”
“顾钦!你......”
苏玉澈还想再说什么,可顾钦脚程快,他还来不及说,就见不得顾钦的身影了。
目睹一切的苏丁暗暗咋舌,跟了公子这么久,他还是第一次瞧见公子发脾气呢。
回到将军府,李淑文已然烧好了热水等着伺候顾钦沐洗,顾钦示意她回房便好,不必跟在身边。
“可是这样一来,我整日做的活也太少了。”李淑文道,“食君之禄,当要受之无愧才好。”
顾钦看着李淑文坚定的神情,想了想,道:“那你看着帮我修饰一下将军府,添置些盆景摆件什么的,明日顾家的人会来,不管遇到什么事,你只要记得,我不在将军府,你就是府里的主人,明白吗?”
李淑文哪里会听不出顾钦话中暗含的意思,应承道:“请将军放心,我必不会让将军失望。”
两人站在廊下聊了几句,都是同龄人,自然能聊得一块儿去,没多时李淑宝跑出来寻人。
“阿姐。”李淑宝道,“原来你在这里。”
“过来问过将军。”李淑文招了招手,神情温和,顾钦瞥向她脸上那块疤痕,暗想若没有这块疤,她该有一副姣好的容貌的。
李淑宝走过来道:“见过将军。”
顾钦不大能和小孩子相处,看着眼前的小豆丁,她下意识伸出手摸了摸李淑宝的脑袋,靠近时,却发现她颈侧有一片淤青。
“这是怎么回事?”
李淑文道:“是逃脱流寇的时候不小心撞到的。”
她边说,神情隐隐担忧起来,“那股流寇看着很是厉害,全然不像寻常百姓,倒是训练有素,我们亲眼看着他们南下去了,不知又会到何处作乱!”
“往什么方向去了?”顾钦道。
“荆州。”
天下尚不算太平,一伙流寇怕是引不起州郡太守的注意。
“我知道了。”顾钦沉吟一声,目光思忖,“你带着妹妹先下去歇息罢。”
李淑文点点头拉着李淑宝走了几步,忽又神情迟疑地回过头看着顾钦,“将军,我......还有一事。”
说完,顾钦就看着她动手,一点一点将脸上那片疤给揭了下来,露出原本光洁无瑕的肌肤。
“是易容?”顾钦有些惊讶,这也太逼真了,她离李淑文那么近,都看不出这竟是假的。
李淑文立刻跪下,道:“请将军原谅我先前欺瞒,我不愿以色侍人,无可奈何才出此下策,绝不是有意要骗将军。”
“没事,你能这样思虑周全保全自己,说明你是个聪明人。”顾钦道,“今后有将军府护佑,你只管放心做事,不必再遮遮掩掩了。”
李淑文见她神色平平,心中惊讶又佩服,“我定为将军鞠躬尽瘁。”
顾钦眸中露出一点笑意,一个将军府管家而已,又不是要她出去杀人,作何说得这般严重。
“为何今日又要告知我呢?”顾钦点了点脸颊示意。
李淑文道:“既知明日将军的家人要来,我不想给将军丢脸。”
为商这么多年,李淑文早能洞察人心,她觉得顾将军是个好人,足以信赖托付,顾将军就一定是个好人!
“女子之能,远不能以容颜论处。”顾钦眼中噙笑,她有些喜欢李淑文这个姑娘了。
“我知道的。”李淑文也露出一抹灿然的笑意,挽着妹妹离开了连廊。
廊前月下,顾钦看着姐妹二人离去的身影,一直惴惴的心思突然感觉到片刻安宁。
第18章
翌日顾钦起了个大早出门,天色还未亮,甚至李家两姐妹都还在酣睡,她便已出了将军府。
顾钦不必上朝,她素来是不用起得这般早的,此刻纵是骑在马上也有些神情怏怏,用力伸了伸懒腰。
苏府门前,苏玉澈刚坐上马车,他素来清傲,这双腿却成了他的拖累,让他不得不处处受人照料。
老管家不放心地叮嘱:“公子小心些,苏丁,拿垫子围好,别让公子坐不稳当。”
他是跟在苏玉澈身边的老人了,即便知道苏丁是他一手调教出的,但还是忍不住念叨几句。
“走罢。”苏玉澈清声吩咐。
话音未落,就听见一道清晰的马蹄声,不紧不慢地踏入巷中来,苏玉澈神色微变,老管家却翘首望去,十分好奇。
还从未有人在这个时候拜访过苏府呢。
马蹄声逐渐逼近,老管家看到一匹乌雅驹上坐着名神采奕奕的女子,挺直了腰背,英锐的眸子朝这边望来,气势迫人。
这不是那位女将军吗?
老管家不懂朝政之事,只知道这是位军衔不小的将军,连忙行礼。
“老人家客气了。”顾钦并未下马,弯身将老管家扶起,转而才看向已然准备妥当的马车,道了声,“看来原是不打算等我的。”
苏玉澈坐在车里没有应声,不禁阖目,她要跟就让她跟着罢。
苏丁驱动马车,顾钦骑马行在旁侧,车窗紧闭,看不见里面的情状,顾钦却莫名心情很好。
于感情此道上,顾钦虽谈不上经验颇多,但她素来主动。几次接触下来,她愈发觉得苏玉澈这个人,真像是一只傲然的猫。
不喜欢人靠近他,又总是独来独往,连跟在身边伺候的苏丁都是个哑巴,性子似乎也不大好相与。
可只有摸过猫肚子的人才知道,那种感觉究竟有多令人神往。
不知不觉就到了宫门口,顾钦有些遗憾,时间过得有些快了。
她并不打算下马,反正他也不会给她扶,只是看着人被苏丁一点点掺着,坐到属于他的那把轮椅上。
苏玉澈的腿似乎并不是完全失去知觉,相反是可以短暂地支撑一下的。
倘若是这样,那就还有痊愈的希望。
她看着人坐好了,便直接让苏丁推着他往宫门走,好似她全然不存在似的。
顾钦全然不在意他的冷淡,只是默默注视着他进去。
没走出五六步的距离,那人又忍不住了,回过身道了句:“多谢将军。”
顾钦眼中染上些笑意,没再说什么,折身去往皇城司。
周敬正在皇城司等候顾钦大驾,看到人来眼神一亮:“将军!夫人他们已经过了城门了!咱们这就过去接人?”
顾钦眸中多了丝玩味,“马德全跟你说我也要去?”
“......”周敬期待的神色肉眼可见地垮了下来,这话是什么意思?将军不去?
一看他这表情,顾钦就知道果真如此,抿了下唇,道:“我不去,犯不着我亲自去接,由你安顿便是了,一切听我府里那位管家安排。”
周敬颓然下来,他可是从马德全那里听说过这顾氏一家是个什么脾性,唉,要是大将军还在该多好啊,没一个省心的。
“那...我自己去?”周敬不抱什么希望地又问了一遍。
顾钦摆摆手,“去罢。”
周敬一脸委屈地走了。
皇城司白日的班很清闲,顾钦回到自己殿内便将双脚搭在书案上假寐,今日起得太早,她都没睡好觉,一边寻思狼人的事。
如果以重金利诱,难说不会有人主动愿意当实验品,幕后黑手做这种骇人听闻的事,难道是想与苏玉澈背后那股相争?
昨夜的情状她看在眼里,跟随苏玉澈左右的那几个黑衣人身手不差,可在狼人面前还是不堪一击,眼下已经出现三只了,这种东西若是被大规模造出,一旦失控岂非城中百姓人人都要遭殃?
若再传染什么疾病......稍想便知绝对会是一场浩劫。
顾钦坐不住了,必须尽快侦破此案,虽说查案是刑部的事,但刑部那些人的身手连黑衣人的十之一二都不及,真要是碰上了岂不是任人宰割?
难怪李长安严令查封此事不叫人传播,这种问题本来就是极度容易引起恐慌的。
若能协助侦破此案,她的脚跟便会站得愈发稳固,到时候绝不会再有人质疑她了。她初入京城,尚未来得及培植自己的势力,探听消息只能走苏玉澈的路子,也只能同苏玉澈合作。
看来今后少不了要与他多相处了。
想到此处,顾钦沉重的心情松快许多。
不知是不是皇城司多粗人的缘故,厨子做的饭非常难吃,倒不是餐食有多简陋,原料都是很好的原料,但是厨子的手艺实在不敢恭维。
就连顾钦这种在吃食上不怎么挑的人都有些嫌弃。
她草草扒拉几口对付了午饭,便骑马出了皇城司。
顾钦此时的坐骑还是原身的父亲留给她的,这些日子她发现自己与原身的记忆融合得愈发融洽得当,想起顾启将军时心头甚至会漫上不由自主的心酸。
不得不承认,顾将军生前的确对这个女儿很好,非但没有因为她是女儿便嫌弃,还将自己毕生所学倾囊相授。
只可惜陇西战事不断,原身没有太多时间和父亲待在一起,多数只能被她刻薄的母亲管教,将她养成了那副唯唯诺诺胆小怕事的性子。
顾钦看着身下的这匹乌雅驹,毛色乌黑发亮,一双大眼睛乌溜溜的,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马的脑袋。
“给你起个名字罢。”顾钦自顾地说着话,一边琢磨,“叫什么好呢?小黑行不行?”
都说马儿最通人性,听了这话重重嗤了口气,连表情都在表露不满。
“啧。”顾钦于是又冥思苦想。
苏玉澈出宫时,就见苏丁对着他比划起手势来,他掀开车帘往外一看,才看到顾钦立在不远处,嘀嘀咕咕不知在和她的那匹马说什么话。
肃京今日的天气很好,万里无云,晌午的日头最烈了,哪家女子出门不会小心翼翼给自己蒙上一片纱罩遮阳?
可是顾钦没有,她束着最简单的发型,穿着干练精神,勾起嘴角时的笑容总带着那么一丝痞气。
......
直到苏丁拉了拉他,苏玉澈才骤然回神,不知不觉竟盯着顾钦看了许久。
苏丁比划着:“要告诉她一声吗?”
马车里静悄悄的,只有苏玉澈一个人的声音。
他难得地皱了下眉,道:“不必。”
苏丁心说公子果然又生气了,小心翼翼驾着马车,随后又听苏玉澈补充道:“她又不是不认得。”
驶出宫门后,顾钦自然而然便看到了,她对苏府马车的外观造型比自己将军府的还要熟悉,自如地骑马上前,十分熟稔地同车里那位攀谈起来。
“昨夜的事,陛下可知道了?”
马车内默然一瞬,还是传来他清悦好听的嗓音:“知道了,陛下甚为忧心。”
“此案我与你一同协查如何?”顾钦道。
苏玉澈轻叹了口气,“陛下正有此意,狼人背后说不定牵连甚广,陛下身边能用之人不多。”
他语气平平,双目深处却暗起波澜,陛下既然要将此事也交给顾钦来做,那就说明他已然在策划对顾钦出手了。
而于此风波中已经窥见天子心思的他,究竟该不该将真相告知顾钦呢?
天下女子皆愿服侍君王左右罢?那顾钦也愿意吗?
微微风动,车窗上的绸帘被掀起一角,骑在马上的女子容色英气又足够敏锐,她猛然回过眼来,视线交接的那瞬苏玉澈下意识别开眼去,形容多了一丝慌乱。
绸帘放下,将车内那人再度遮得严严实实,仿佛方才不曾偷看过她。
这是怎么了?顾钦心中疑惑。
等一路把人护送到苏府,顾钦十分自然地跟着人往门里进。
苏玉澈瞥了一眼,欲言又止。
“去给将军沏壶茶。”苏玉澈吩咐老管家道。
“不用,不用,我不喝茶。”顾钦摆了摆手,“我来看看昨晚那只醒了没有,能不能从他身上套出什么线索来。”
苏玉澈道:“今日将军应该不会这样得闲才是。”
“你连这个都知道?”顾钦眸中起了片兴味,“看来你的手下也调查过我,既然如此,也应当知道我与他们关系并不亲近,苏相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查我的?”
......苏玉澈沉默地看了顾钦一会儿,他从未见过哪个人如此有兴致地问他都查到自己些什么,浅声道:“我另掌墨阁,如将军所料是收集各方情报的组织。”
顾钦一愣,没想到苏玉澈会突然对她交底。
转瞬又了然道:“这是陛下的意思?”
苏玉澈颔首默认,“墨阁很少杀人,被将军撞见的那次是为数不多的一件。”
王家赘婿惨死燕飞春,王家嫌丢人,从头到尾连个面都没露,已然在准备给二女儿张罗新的婚事了。
而那赘婿的家人也怕得罪王家,一直赔礼道歉,更不敢大办丧事。
如此一来,顾钦便有些好奇,“那晚杀的人似乎无关紧要,都未在肃京激起什么风波。”
“他是十分关键的一环,节点断了,便能为我们创造不少先机。”苏玉澈一边回答,一边又拿他那双透彻的眸子注视着顾钦,“将军可知,你近日频频至苏府的行径,在旁人看来便已是站了队的?你太过招摇,麻烦便会接踵而至。”
苏玉澈话音刚落,就有两个黑衣人悄然从院墙那面跃入,双双对着苏玉澈一礼,还无意中瞥了眼他身侧的顾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