驸马?扬了吧(重生)—— by忘还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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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持月离宫之后?,季青珣则收到了许怀言的消息,出了行宫。
许怀言在半山腰的亭中,早已等候多时。
季青珣问道?:“何?事??”
许怀言将?一封信件呈给季青珣:“这是公主送给今科主考的书信。”
从主子将?诏书给公主毁了之后?,许怀言和尹成心中就一直颇有微词,所以留心起了持月公主的动作,果然……这信虽然隐秘,还是被截到了手里。
主子看到这封信,也该对那个满口谎言的公主死?心了。
季青珣打开看了,很简单的几句话,不过是交代了主考,让他的卷子出些意外,会试落榜……罢了。
许怀言道?:“主子,公主不可能信你,你又何?必屈居人下呢?”
季青珣默了一阵,将?信撕了,“此?事?……不在我意料之外。”
阿萝根本没有原谅他的打算,这些时日以来,不过是逢场作戏。
知道?这些,季青珣不免有些淡淡的遗憾。
许怀言见主子竟不生气,为了一个女人毁掉自己的基业,还一再被利用戏耍,他这个做属下的实在看不下去。
“主子,宇文家的军队现在还在龟兹窝着,不得沉冤昭雪……”
“我知道?,你放心,宇文家的仇不会埋于黄沙,此?事?我心中有数了,明日你们?依旧跟在队伍之中。”
“是……”许怀言虽然不敢信主子会这么快醒悟,但有了命令,他只?能遵从。
第二日,公主的车队启程前?往洛都,闵徊、陈汲和苏赛等人也来相送。
“公主放心,臣会在京中做公主的眼。”闵徊说道?。
陈汲说:“公主一路顺风。”
苏赛做了一阵子的仓监,如今性?子稳重了许多,拱手道?:“公主一路顺风,等你回来,必能见着我的功绩。”
李持月笑道?:“那本宫就拭目以待了。”
最后?,季青珣将?她扶上了马车,仰头看了她一会儿,松开了手。
李持月有点?不安,“你,就这么走了?”没有话给她说吗?
季青珣因?为那封信尚过不去坎,听到李持月开口,平静无波的眼睛看了过来,“听闻上官峤在回来的路上,你等不到他回明都了,遗憾吗?”
这妖人难道?又发现了什么?
李持月说道?:“都让你不要再提他了,本宫也不想见他!”
他叹了一口气:“那乖乖等我去寻你可好?”
她这才笑了起来:“好。”
车队慢慢行远,季青珣转头回了公主府中。
用十日出了京畿道?,车队一路行至一处官驿,在此?歇脚。
李持月算算日子,再过两天就能见到上官峤了。
会试也已经考完了,不知道?季青珣考得怎么样,不过她已经下了黑手,该是断了季青珣的状元之路了。
“有刺客——”
这一声划破夜晚的寂静。
李持月走出来一看,就见官驿的飞檐上,悬坠着几个黑影,如倒挂的蝙蝠一般,诡异莫名?。
太子果然派了杀手来!
官道上, 季青珣朝着洛都的方向策马飞奔。
他刚从贡院出来,就收到了许怀言的消息,阿萝遭了伏杀。
这消息来得很迟, 可也并不意?外。
季青珣一直在想,太子妃落胎之事背后出主意的到底是谁, 李牧澜南下,又会是谁在主持东宫。
崇文馆那些伴读不便进?宫, 詹事?府的寺丞也跟着李牧澜离开?了明都?, 左右春坊的庶子担不起重责,而?太子妃本人个性盲目懦弱,李牧澜不会将大事?交于她。
季青珣派天一阁的人盯了好久,才发现了一个叫梁珩道的人,费尽心思查出了此?人的身份, 乃是山南道盐铁使魏行简的谋士。
而?这个梁珩道唯一一次出宫, 只是见了几?个人,并非明都?人士。
季青珣怀疑这些人也是从山南道来的, 让身在江湖的明理堂去查,才知道了他们都?是些危险的杀手。
太子定是先前东宫的杀手不得用, 才在江湖上搜罗了这些杀手来, 如今李牧澜已经南下,这些人定是追杀阿萝去的, 他能?轻易撇清关?系。
若是季青珣不管,后果不堪设想。
季青珣原是有意?让阿萝吃个教训,他分明捧上了一颗真心,却仍旧不得信任, 谁能?不伤心,这样过分的人, 要吃点苦头才好。
可等到他出贡院收到消息的时候,那些杀手已经出京几?日了。
杀手脚程极快,怕是要追上车队了,季青珣忘了要让李持月吃教训的打算,一出试院就骑上马奔出了明都?。
罢了,要是又出事?怎么办,有账还是他们私底下算吧。
他昼夜兼程,跑坏了两匹马,才出了京畿道。
到了车队落脚的官驿,这里入目是一片触目惊心。
处处打斗之后破败的景象,门板楼梯上的血还没有洗干净,死掉的护卫被码放在一起,有十几?个人,公主的车队七零八落地
季青珣瞳仁紧缩,事?情比他想的要严重许多?。
他下马到处去找,却找不到公主的身影,连许怀言、尹成都?没有看到。
官驿的驿丞见来了人,连忙问:“是衙门派人过来了吗?”
公主才刚落脚官驿就遇上了刺客,他们哪担待得起这样的大事?,兹事?体大,他们赶紧让人去临近的城镇求援了。
只是怎么就派了一个人来?
季青珣急促地问:“他们往哪儿去了?”
“他们……小的也不知道啊。”
当时月黑风高,外面又是要命的事?,驿丞躲在自己屋中一夜不敢出来,等天亮的时候才敢出来看,一下就被地狱般的景象吓住,差点尿了裤子。
季青珣问不出去向,只能?又骑上了马沿着一路留下的痕迹找出去。
“主子……”
季青珣正低头,听见这一声,抬头就见许怀言和尹成互相搀扶着走了过来,他们都?带着伤,后面跟着零星的手下。
“公主呢?”季青珣只记得问这一句。
为什?么阿萝也没有跟他们在一块儿,她到底去哪儿了!
许怀言没想到主子这么快就奔过来了,这儿可是已经出了京畿道,难道他没有考会试吗,要不然怎么能?现在出现在这儿?
但主子明显阴沉的面色不容他多?想,“我们和公主被杀手冲散了,周旋了一日夜,好不容易解决掉了那些杀手才走出来的,只是公主……不知去哪儿了。”
不知道……这儿也不知道。
季青珣此?刻那点斗气的心思已经完全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担心和恐慌。
“他们往哪儿走散的,几?个杀手跟着?”
许怀言:“东边,杀手大多?被我们留住了,但是公主身边只有知情跟着……”
“凶多?吉少”四个字许怀言没敢说。
话音才落,季青珣已经策马出去了,一边沿着踪迹追寻,一边喊:“阿萝!”
“阿萝!”
“阿萝——”
高喊声在山林中急切地回响,却只有簌簌落雪的回应。
沿着凌乱的脚印,他找到了一处洞窟,他们应是在此?躲藏过一会儿,但此?时已经空空如也,季青珣没有气馁,扬鞭继续向前。
现在一分一秒都?不能?耽搁。
终于,让他听到了兵器碰撞出的声响,凛起心神朝声响的来处奔去,果然看到了打斗在一起的几?个人。
可是仔细一看,只有知情一个人,仍旧没有看到阿萝的身影。
再这样下去,她身边就一个护卫都?没有了,季青珣愈发心焦起来。
知情被几?个杀手围困住,已经坚持不了太久了,季青珣本想离去,眼?下找到阿萝是最要紧的是。
可是若知情死了……
她一定会伤心。
季青珣想起前世,阿萝会坚持不住,也是因为韦玉宁当着她的面,杀了她的四个心腹,这些亲信在她心中占了很重的分量。
而?且大概只有知情知道阿萝往什?么方向去了。
季青珣说服了自己,拔剑加入了战局之中。
“杀手都?在这儿了?”他握剑的气势自是不同,那些杀手敏锐地感?觉到来了个高手,互相对视了一眼?,将刀剑全冲季青珣而?去。
“是。”知情没想到季青珣会出现,一个晃神又被划破了胳膊。
没有杀手追着阿萝,那她应当就是安全的,季青珣总算稍稍放心了些。
“别死在这儿,显得太废物!”季青珣丢下这一句,一个“苏秦负剑”将袭来的刀剑化在一处又震开?。
杀手如被震开?的铁水,但很快就围拢了回来,招式比刚才更密更险。
这一次就是季青珣也不轻易应对,他本就在马上颠簸了几?个日夜,精神已经熬到了极致。
但他尽力忽略这点疲惫,急切地要把眼?前的人杀干净。
可这些杀手像不会疲倦一样,攻势打退一重又来一重,连季青珣应付起来也越发吃力。
他们常年悬挂在万丈高崖之上搏杀,没本事?的已经掉下山崖摔死了,眼?前留下的个个是武力耐力万里挑一的,不然许怀言和尹成也不会被杀得七零八落。
季青珣杀了一人,但自己也受了点伤,杀手见状,口中哨响,震彻山林。
很快附近的树上又坠挂了几?个咬着刀的人。
怎么越来越多?了!
知情和季青珣同时升起这样的念头。
季青珣的面色越来越沉,这些杀手如此?厉害,就算他留知情一人在此?拖住,之后也会后患无穷。
他务必在此?杀尽,绝了阿萝的后顾之忧。
“刚刚吹哨的是谁,听到了吗?”季青珣问,方才哨声是从他那边响起来的。
知情竭力格挡开?眼?前的杀手,说道:“听到了,那个面颊上有疤的!”
季青珣眸光一凝,借着在杀手刀上踏出的去势,翻飞间已经越过了两个人,口中藏哨的杀手见他直朝自己而?来,又吹响了一声。
赶来支援的杀手立刻朝头领聚拢。
头领果然重要,这些杀手虽然厉害,但没有什?么合作,他们出来应是被交代过,凡事?要听领头的安排。
将他杀了,这些人就会变成一盘散沙。
此?刻察觉出季青珣的意?图,挡在他面前的杀手越来越多?,季青珣喝道:“你绕过去!”
少人阻拦的知情立刻冲了过去。
头领根本不将知情放在眼?里,而?他的目标却只是那些冲季青珣而?去的杀手,但此?举也会让他的后背暴露在头领的视线中。
头领一刀劈来,知情根本不管。
可那些杀手对付一个季青珣已是苦恼,背后又出现一人,让他们犹豫了一下,直接被季青珣踹了出去。
季青珣将人踹到知情身上,将他打偏,避过头领致命的一刀,可就算如此?,长剑几?乎擦着知情的肩膀而?过,拉出一道血口。
一切只发生?在瞬息之间,头领又要刺出一剑。
知情借着被压倒的去势,将杀手挡在身前,逼得头领收刀,季青珣终于到了他的面前。
没有一句言语,挥出的全是取命的招数。
可是能?当上头领,这个杀手定然是最强的,何?况还有这么多?援手,季青珣就算接近,也难以将人杀掉。
被挡住两招之后,二人距离又被拉远。
季青珣从贡院出来就出了明都?,自不可能?带什?么毒药暗器,此?时长腿一扫,将散落的刀剑全都?扫起踢出。
借着杀手挡剑的空档,他风驰电掣一般,以诡异的步伐走到了头领面前。
季青珣骤然出现在眼?前,是又一次,短短的时间里两次出现在面前,是极大的压迫感?。
他的眉目比横贯的长剑更加锋锐,浑身浴血,碧绿的眼?睛眸光妖异,宛如玉面修罗。
头领感?觉到了一股强烈的死亡威胁,他该拉开?距离,在一边指挥,而?不是和这个人对阵!
打定主意?,他赶紧往后掠去。
看他要逃,后背就不得不暴露在季青珣眼?前,可身后的杀手也已经打落了剑,要再一次阻止他。
季青珣根本不理会已到腰间的刀,长剑直追,利落斩下头领的头颅。
那刀也没入腹中,季青珣一样受了重伤。
他咬牙将祸首劈开?,点穴止住腰间的血。
此?时谁人不是伤痕累累,季青珣将头领的头颅踢开?,额发微散遮住锋芒毕露了眼?,
“现在,我可以一个个杀掉你们了,要跑的赶紧。”
这些杀手悍不畏死,见到头领死了,沉住气又要杀来。
眼?前杀手不过十人,但难缠程度能?让人崩溃,季青珣握剑的手背绷出青筋,杀成了一个血人。
他们吊在树上,如猿猴一般甩荡而?下,一击之后又快速爬回树上,十人交替,密不透风。
鏖战间天都?黑了,季青珣才终于斩断了最后一人的咽喉,卷刃的长剑插在地上,支撑住他的身体。
季青珣已经到极限了。
知情再也支持不住,扑倒在了地上,此?刻他满身鲜血,和一具尸体也差不了多?少了。
可季青珣还不能?让他死,他皱紧了眉头,把人翻过来,锁住他一口气。
“阿萝往哪儿去了?”
“公主……”知情想说话,却没有力气。
季青珣大声问道:“她在哪儿?”
“北面……找山……”知情说完这句,再支持不住,昏死了过去。
要是把人留在这儿,知情绝对活不成,可是马已经跑了,要带走人,他只能?背着。
瘫死的人被提了起来,勉强抛到背上去,季青珣背着知情往北去,天又下雪,前路更是茫茫,已经入夜了,要找到她留下的蛛丝马迹更加困难。
一路往北走,季青珣的每一步都?在扯动着伤口,点穴已经不管用了,这雪天里也找不到止血的草药。
路上遇见了一个砍柴下上农夫,看到两个鲜血淋漓的人,怕得赶紧要绕开?他们。
季青珣长剑挡住农夫去路:“可看见有女人?”
“这……”农夫犹豫了一下。
他眼?中划过暗光:“在哪里?”
农夫吓得举起了手,“在山上打柴的时候看到,好像跑到山上的寺庙里去……那,那山寺的和尚懂些草药,也能?帮你治治伤。”
他害怕自己被杀掉,有些讨好地补充了一句。
季青珣收剑将人放走了,很快就看到登山的石阶,石阶旁的石头上刻了山寺的名?字,感?明寺。
长阶蜿蜒迂回,被草木挡住,看不见有多?高。
季青珣深吸了一口气,踏上长阶,一步一步,起先还能?走,但他实在伤得实在太重了,又有一个人沉沉地压在身上,腰腹间逼出了更多?的鲜血。
在一节节石阶上留在带血的脚印。
越走,季青珣越觉得自己快要坚持不住了。
他的腿沉重得像铁块,艰难地抬起,每踏上一阶,又在不住地颤抖。
眼?前的石阶摇摇晃晃,好像看不到尽头,他从起先的直立,继而?躬身,最后不得不攀爬……
粗沉的喘息在耳朵里回荡,身上滴血的伤口让他逐渐失温。
一只手托着人,一只手撑在台阶上,很快石阶上又多?了掌印。
瘦长的五指撑在地上用力到几?近折断,不顾脏雪,忍着疲倦,忍着伤痛,只为了把两个人再往上送一点点。
季青珣想把人丢下,那样他就能?轻身上去找她了,就算她会生?气,他也只能?说自己尽力了。
可这样的天气,把一个重伤的人丢下,用不了多?久就会死了。
阿萝会伤心,还会怪他……
都?带到这儿了,她下山的时候看到,知道自己半路放弃,一定要生?气的。
上辈子她的四个亲信死了,她就怪他了,还很生?气,气得从凝晖阁……
这一次他把人救回来,阿萝能?不能?,彻底放下前世的心结呢?
季青珣慢慢佝偻下身子,手臂也几?乎抬不动了,他脑子里乱乱转着念头,却始终没有放下知情。
石阶上的脚印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拖出的长长血痕……
李持月苍白着面色, 眼前一灯如豆,她的视线其实是涣散的。
这一天一夜都在逃命,没有合过眼, 怎么?可能不疲惫。
而且跟随的人都走散了,杀手一路追杀, 人越来?越少,眼前只剩春信陪着她, 知情执意?让她们先走, 自?己留下挡住杀手,秋祝和解意下落不明……
春信拉着她一路奔命,跑上了山寺。
跟寺中的和尚说?她们是附近岐安城中的探亲的表小姐,家中外祖病重,来?山中祈福, 谁料山上塌下山石和积雪, 将二人和家仆冲散了,她们才先来?了山寺, 之后家中会派护卫来?找她们。
这样的说?法最安全,出门在?外, 李持月连和尚都?信不过, 要是说?她们遭遇了山匪或刺客,只担心这寺庙在?山中日久, 逃不脱同?伙或为了避祸,不肯收容她们。
而?说?护卫会来?找,是怕寺中和尚见她们衣着,会生歹心。
这也是上官峤教她的, 远离京师,山中野寺又是说?不得就是贼窝, 出门步步都?要存几分警惕。
和尚见她们衣着谈吐确实像富家小姐,便让她们在?知客处休息。
其中山寺主持来?见了一回,又很?快离去?了。
她们如今躲藏在?寺中,等了半日,也没有人来?寻,即使暂且没有追兵,二人也没法安心休息。
入夜之后,住持让送来?了一盏油灯,还有清粥小菜,旁的没有多问。
“公主,您睡一会儿?吧,有什么?事奴婢会喊醒你的。”春信看她熬得脸色苍白。
李持月怎么?可能睡得着,“我没事,你先吃点?吧。”这些饭菜都?用银钗试过了。
春信也吃不下,她也在?担心秋祝姐姐还有知情解意?他们。
那些杀手那么?厉害,她有点?担心往后会不会只剩自?己一个人照顾公主,她没有秋祝姐姐那么?细心周到,不能像知情一样保护公主,就连最没用的解意?,他确实没用,死了就死了吧。
李持月望着漆黑的夜色放空了脑子?。
忽然,外头传来?一声钟响,接着是知客僧的声音,“怎么?又有人上山来?了,还伤也太重了!还活着吗?”
春信刚抬头,就见公主已经跑出去?了。
刚跑出门两步,李持月就看到了那两个倒地的人影,知客僧的灯笼照在?他们身?上,瞧着如同?刚从血池里捞出来?的一样,都?不能肯定人还活着没有。
她从没见过如此惨烈的情形,急步跑了过来?,不敢想象两个人是如此爬上山寺来?的。
跪在?两个染血的身?躯面前,靠近的一个正是知情,而?另一个……她探身?去?看,愣在?当场。
季青珣!
他不是在?明都?考会试吗,为何会出现在?此处,算算时间,难道他没有考试?
李持月脑子?一片混沌,什么?都?想不明白。
春信跟着跑出来?,见到知情和季青珣,眼中也饱含震惊,忙去?探知情脉搏,还有一口气,“公主,得赶紧救人,可是这山上无医无药……”
李持月也顾不得想这么?多了,拿出了一枚金制印信给?知客僧,恳切道:“本宫是大靖持月公主,这是本宫的下属,烦请主持相?救!”
知客僧没想到这所谓的富家小姐竟是公主,接过印信,又后知后觉地行了一个礼,赶忙跑去?请主持起身?。
灯笼被留在?了原地,李持月仍旧跪着,没有起身?。
“春信,你去?找被子?来?,再尽力找个暖炉。”
“是。”春信赶忙转身?走了。
躺在?稍远处的季青珣动?了动?,慢慢睁开了眼睛,
他带着知情一路爬上了山,早已精疲力竭,用身?体撞响了一口钟后,倒在?了地上,知情也滚到了一边去?。
此刻转醒过来?,看到了李持月,那多日的担心终于放了下来?,疲倦的脸上是难得的放松。
她真的在?这儿?,好好的没有出事。
“阿萝……我来?了。”
可李持月居高临下地打量着他,未有半分动?容,好像他是什么?陌生人。
眼前的季青珣重伤濒死,没有人救他,留在?这雪地里,很?快就能冻死过去?。
而?她,想杀他实在?太久了……
让他活久了,就是变数。
她弯腰抽出了季青珣身?侧的剑,剑柄上沾满了鲜血,有些还未凝固,黏了她一手。
季青珣以为她靠近,是想碰碰他的脸,心疼他受了这么?重的伤,还要带着一个废物来?找她。
最好阿萝能再为他流几滴眼泪,那就是最好的灵丹妙药,这一路的苦都?不算白吃了。
他如菩萨面前虔诚的信徒,跋山涉水,剥尽骨血而?来?,终于见到了心上人,在?她俯身?的时候,季青珣甚至微微仰起脸,想要迎合她的碰触。
然而?那双柔软温暖的手没有落到脸上。
他只听到了剑出鞘的声音,季青珣碧绿的眼睛动?了动?,慢慢品出了苦涩,心底似有蛛裂蔓延。
他都?已经不在?意?阿萝对他的百般欺骗,千里赶来?,拼了性命将她的心腹带到眼前来?,为什么?这样都?不肯原谅他,还是要杀他?
李持月又站直了,端详着被他握过的长剑。
这是寒铁所铸,头一次苦战至此,杀得卷了刃,却还是一把能轻易夺人性命的宝剑。
“阿萝……”
他想说?什么?,问她要做什么??然而?已是显而?易见了。
这里没有别人,他毫无还手之力,阿萝可以轻易杀了他。
没有解释,也没有歇斯底里的质问,若是做到这一步都?不值得被原谅,那季青珣大概就是罪大恶极的。
李持月不给?他说?遗言的机会,而?是漠然无情道:“季青珣,你不该来?的。”
我不来?,你怎么?对付得了那些杀手……季青珣始终不开口,眼泪在?凝固的鲜血中滑下一道痕迹。
“季青珣,我们来?世真的不要再见了。”
她又说?了一句。
季青珣静静地看着她,阿萝握着他的剑,将剑尖对准了他。
这一次,季青珣不会再抬手阻拦。
就这样吧,如果她这样都?不肯原谅,那就死在?她手里,也算两不相?欠了……
他慢慢指着自?己心脏的位置,神色平静,“就往这里刺……”
看在?他们曾是夫妻的份上,“准一点?,让我快点?走。”
他说?一句,李持月的眼睛睁大一分。
李持月双手握紧了剑,不清楚季青珣为什么?这样,他为什么?不反抗,还一脸从容就死的样子??难道又是一个阴谋诡计?
可她已经下定了决心,绝不更?改!
李持月闭上眼睛狠狠地将剑朝下刺去?。
死前,季青珣只是看着她,贪恋地想记住她的样子?,要是来?生……
罢了,来?生他就不要打扰她了。
“叮——”
一股巨大的冲劲打在?剑尖,李持月握不住剑,剑被打飞了出去?。
长剑“当啷”掉在?了地上,她后退两步扶住门框,张大了嘴在?喘气,眼睛被寒风吹红了一圈,有些反应不过来?。
她低头去?看季青珣,他还活着,没有被自?己杀掉,那双眼睛还在?看着她。
是一支箭射飞了她手中的长剑,救了季青珣一命。
季青珣却没有劫后余生的庆幸,反而?茫然,活着并不是一件好事,他无从处置那些腐坏枯朽的情绪。
李持月看向登山石阶处,尹成刚刚收了弓,一双利目狠狠瞪着她。
他身?旁的许怀言也不遑多让。
许多的火把涌上了山,不只是他们二人,还有岐安守军也来?了。
季青珣的两个手下盯着她,眼中愤恨炽烈。
守军将领问道:“可是持月公主?”
李持月站直了身?子?,点?了点?头,说?道:“不许上前!”
将领抬手让所有人止步,远远说?道:“卑职救驾来?迟,还请公主恕罪!”
公主遇刺的事八百里加急送回了京城,皇帝震怒,调了附近的守军支援,他们也是到现在?才在?公主残部的帮助下找到这山寺来?。
李持月没有理会这句话。
季青珣却招呼她:“你还可以继续,别让我活着了。”
她定了定心神,这个距离,她纵然能把季青珣杀了,尹成和许怀言也能立刻动?手把她给?杀了。
你想死,可你的手下不想让你死。
李持月朝那二人说?道:“既然来?了,就把你们的主子?带走吧。”永远不要再让我看到了……
说?罢转身?想要回到屋中去?。
然而?脚步却被阻住了,李持月低头看去?,是季青珣拉住了她的裙摆。
他匍匐在?她脚下,仰起脸,带着几近绝望的希冀,“阿萝,我们能不能把从前……一笔勾销?”
不能再卑微了,他不是全无自?尊的人。
阿萝,这是最后一句,问完就到此为止。
若她仍旧不甘愿放下仇恨,他也彻底放下她了。
可只是这样想着,季青珣的眼睛就红透了。
李持月低头,昏暗的夜色将神色藏住。
她似在?看他,又似在?看手上的脏血,话语凛冽如冰:“是你教了本宫狡兔死,走狗烹的道理,如今我却没学好。”
“季青珣,若真痛苦,就把那药吃了,别再记得我了。”
李持月说?着,将裙裾从他手里慢慢手了出来?。
布料一寸一寸滑脱,她整个人都?写满了要与他脱离,再无半点?沾染的意?思。
那双碧色的眼睛终于得了一个万籁俱寂。
裙裾抽出,季青珣的手臂摔在?地上,裙上只留下皱痕和一抹刺目的血迹,在?眼前扫过了门槛,消失在?关闭的门后。
原来?做什么?都?是没有用的,季青珣望着那扇关起的门,偏执地盯着门。
季青珣在?等着她再将门打开,等着她跑出来?说?刚刚那些都?是气话,见他付出这么?多,还救了知情,她早就原谅他了。
可是门上没有她的影子?,也没有要打开的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