驸马?扬了吧(重生)—— by忘还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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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上伤势终究太重,帮季青珣放过了自?己。
他阖上了眼,要从这场痴梦中清醒。
两个下属将一切看在?眼里,对视一眼,滋味难言。
如此也好,虽然付出的代价惨重,也能让主子?早点?清醒过来?,算是捡回了一条命。
见二人说?完了话,李持月进屋关上了门,尹成和许怀言才跑到季青珣身?边,许怀言将药喂到主子?嘴里,想说?什么?,但终究是闭了嘴,带主子?治伤要紧。
只有尹成走时丢下了一句:“真心尽付,果然都?会不得好死。”
李持月失神地靠门坐在?地上,将这句话听得清楚。
真心尽付,不得好死,说?的是前世的她,还是今生了季青珣?
季青珣,只要不再相?见,就算是一笔勾销了吧。
她将脸埋在?臂弯了,昏昏沉沉地,只觉得今晚都?只是一个混乱的梦罢了。
若是梦,就早点?睡吧。
李持月再醒过来?,已是第二日清晨。
她做了好多的梦,其实根本没睡多久,眼下都?是疲惫。
“公主醒了!”
秋祝一开口,两个脑袋就挤了过来?,是解意?和春信,“公主怎么?才睡了这么?一会儿?怎么?够,再休息一会儿?吧。”
看到他们两个人都?没事,李持月松了一口气,问道:“知情怎么?样了?”
“他还活着,但是伤势太重了,不好挪动?,得在?这儿?好好养伤。”
秋祝说?着又补了一句,“暗卫中季郎君的那些人,都?被带走了。”
听到季青珣,李持月眸光闪动?了一下。
昨夜的事,原来?不是梦啊,李持月后知后觉地想了起来?昨夜的一幕幕。
也好,这一回总算是不用再被纠缠了,公主府的事也弄干净,不怕他下黑手……
李持月脑子?乱乱的,不想再去?想他的事,问道:“走散之后你们都?去?哪儿?了?”
秋祝是挡在?公主面前,被杀手丢开,只是晕了一阵,解意?则是在?尹成和许怀言在?对付杀手的时候,被许怀言一脚踹进了坑里躲着,
常嬷嬷年纪大了耳背,在?房中睡觉,等天亮起来?一看,杀手已经追着公主离开了官驿,她只能赶紧跟京里报信,一面又去?找岐安军支援。
他们则跟着许怀言和尹成等人去?找公主的下落,岐案军则是后来?遇到的。
李持月点?头,总之身?边的人无事就好。
知情重伤不能挪动?,但去?洛都?的路程不能耽搁,而?且她留在?这里,只怕知情还会更?加危险,只有让他在?这儿?养好了伤再自?己追上了。
只是有件事,还一直萦绕在?李持月心上。
知情和季青珣都?受了这么?重的伤,是怎么?爬上山来?的,这几乎不可能。
等到白日走出了房门,李持月就什么?都?知道了。
“昨夜啊,是被带走的那位施主把另一位背上来?的,然后撞到钟上,然后屋里那位施主就倒开了。”知客僧在?公主面前仔细描述当时看到的情形。
李持月看着地上拖出的血痕,没有作声。
“公主——”
秋祝不知李持月为何突然独自?一人走下山去?,连忙追了出来?。
李持月似没听见,闷头沿着石阶一步步走下去?。
昨夜没有落雪,石阶上凝固的,一阶一阶,都?是血迹。
她从山顶走到山脚,眼前好似
季青珣背着一个人,起先还能走,后面没有力气了,只能趴在?地上爬。
他是爬上来?的……
李持月没有见过爬在?地上的季青珣,他永远衣衫干净,仪容端正,没有那么?狼狈的时候,即使是温泉山庄那晚的行刺,他也只是躺在?地上而?已。
可是昨晚,他就这么?匍匐在?地上,抓着自?己的裙角……
现在?眼前已经没有了季青珣,她却如同?见到了那个男人佝偻着背,一步一步登上山的样子?。
秋祝见公主低着头,再看地上血迹,也明白了公主为何突然走下来?。
这些……都?是季郎君流下的血迹吗?
昨夜天黑,他们谁都?没有看见,这样看,季郎君对公主的真心……实在?没什么?好质疑的了。
李持月坐在?一节石阶上,发着愣,耳边好像又响起那句:“阿萝……我来?了。”
欣喜地,如释重负地。
他从来?都?罔顾人命,更?不喜知情,为什么?要将人带上来?呢?李持月能猜到是为了她。
因为前世知情他们死了,她很?伤心,季青珣怕她伤心,才不顾一切地要把人带上来?。
用来?半条命,结果爬上山来?,等着他的不是半句感恩,而?是一把剑,确实让人心寒。
如今的他,与曾经的她也一样吧,心成死灰,不然不会让她再刺一剑。
李持月麻木地躺下,望着被树木遮挡的苍白天空,浑身?都?有些虚脱。
将知情留在感明寺, 李持月应住持的邀,重提了感明寺几间佛殿的匾额。
这间山寺也因收留了遇刺的公?主,在十?里八乡出了名, 只是军队驻守在此,还没?人敢来看热闹。
知情不放心公?主就这么上?路:“只怕那些杀手还会来, 公?主还是等属下好了再启程吧。”
李持月安抚他:“没事,有?乙枢跟着, 而且阿兄派了军队护送, 公?主府中?也多是好手,那些杀手已经都死光了,太子没?有?那么多高手可以派来,本宫是安全的,你放心养伤吧。”
除了暗卫, 皇帝派的亲卫, 还有?公?主府的私兵跟随,这一回?只要不是一藩镇的军队来打, 李持月都会安然无?恙。
李持月嘴上?这么说?,心中?实则也拿不住主意。
她现在不止担心李牧澜, 更担心季青珣, 就算他也要养伤,可那两个手下对她却是积怨甚深。
从前季青珣爱她, 她能赌,可现在嘛……
再多的忧虑只能放在心里,她只能继续往洛都去。
初春将至,洛都比起明都偏南, 路上?的积雪渐渐化了。
前后拥着带甲的兵士,公?主的马车如同一间屋子, 行在路上?四平八稳。
李持月卧在车中?,连日梦魇,又舟车劳顿,她更没?什么精神了。
她探手去掀车帘,远眺着和明都迥异的山水,此时的风已经带上?了暖意。
日光熹微,将她雪白的脸染上?暖色。
秋祝从外边进来,看到?公?主望着外边发呆,与前几日别无?二致,自从看到?季郎君在石阶上?的血痕之后,公?主就一直这样。
既然公?主在意季郎君,季郎君也对公?主一往情深,不再有?篡位之能,公?主为何还要将他往外推呢。
公?主不能说?,秋祝索性便?提:“公?主,不如去将季郎君找回?来吧。”
李持月从窗外收回?视线,落在秋祝身上?,有?点不明白:“为何要寻?”
“这几日公?主不是一直在为季郎君的事伤神吗?”
李持月明白了,“你是觉得我?会对他有?愧?”
不是吗?
迎着秋祝询问的眼神,李持月说?道:“并不会,于情于利我?都想杀他。”
她并不愧疚。
李持月只是没?有?想到?,尹成的那一箭让她反应过来,自己其实并没?这么想杀季青珣了。
分明那时她还不知道是季青珣救了知情,那时她就已经不忍心了。
这个认识让她有?些恍惚。
连日里梦见的总是那晚上?,她真的将剑刺进了季青珣的心口?,第?二日看到?满地的血,那季青珣就真的成了她再也忘不掉的人。
只是为了不让她伤心,就肯拼了性命把知情救回?来……
红叶寺当日,季青珣说?自己花费了二十?年隔世追来,终于又见到?她了,和她解释了许多事,好说?若是她能等一等,会把皇位还给她……
当时李持月只是觉得可笑,也没?有?深究那些话到?底是真是假。
可分明到?了今日,她还是记得他说?的每一句,竟也有?些明白了。
原来人真的有?一份后知后觉在。
不到?事情发生了,永远不知道那些被刻意深埋起来的心思究竟是什么样的。
“公?主,奴婢想您开心一些,和季郎君和好,也不会坏了大事,不用?分得这么清楚吧?”
李持月缓慢地眨了眨眼睛,“我?如今这样并非钟情于他,何况世事那能尽是圆满,只盼个相安无?事吧。”
秋祝还是并不明白公?主的心思,只能静静陪在一边。
进了东畿道虢州,又行一日,就进了芮城,路程已经算走完一半了。
芮城并非富庶之地,不过走了这么久,人困马乏,也该补给一番了,芮城县令匆匆前来拜见,李持月坐在马车之中?,并不想见,只遣了府关去。
“公?主,有?御史持印信求见。”春信在外头神神秘秘地说?。
刚听见这句,李持月就伸手去掀开帘子,果然见到?被挡在护卫之外的人。
上?官峤青衫玉立,正笑吟吟地看着她,李持月连日来的沉郁一扫,朝他挥了挥手。
打量出公?主有?些神色不济,上?官峤想到?刺杀之事,脸上?笑意淡了些。
得了公?主的准允,他登上?了马车,坐在公?主卧榻对面的绣凳上?。
上?官峤这一路奔波,脸上?还带有?风霜之色,但眼神炯炯,望过来时明亮得像三春暖阳。
李持月将一杯热茶递给他,问起了他在雁徊镇查案的经过。
上?官峤便?将事情娓娓道来,李持月也终于知道了上?官峤
他其实在京城的时候就已经在打探那于阗宝玉的去向,但是不得下落,这件事到?底已经过去多年,文书?证据也都被秦如玉等人毁掉。
但秦如玉去过雁徊镇的事做不得假,当时的县令就能作证,而且当时秦如玉没?说?什么就回?去了,说?明宝玉交接并无?问题,缘何回?去之后才反口?呢?
宝玉是装在盒中?的,定是要打开来看的,若盒中?无?玉,秦如玉该立刻质问,而不是回?去之后才发难。
上?官峤快马深入大漠,去了当年安琥边军的驻扎之地,那里也是将士的埋骨之地,他在大漠中?掘了五个日夜,终于找到?了半片书?信。
是从一个安琥将领的衣物之中?找出的一封送不到?圣人面前的陈情信。
信中?写了宝玉交接当日的情形,这是最重要的证据!
上?官峤之后就顺着信中?的所说?的人查了起来,这些人有?些还在边关都护府中?,秦如玉大势已去,如今墙倒众人推,他想套话也比从前更容易,公?主的名头十?分好用?。
就像季青珣说?的,真相只有?在上?面的人需要的时候,才会被轻易翻出。
秦如玉已经不是人上?人,上?官峤也不耻于拉出公?主的大旗。
李持月听他说?下来,虽然有?自己的襄助,但上?官峤也是掘地五日,才找出的那半片纸,这次翻案并不简单。
那沙漠之中?也有?他阿兄的尸骸,上?官峤却找不出是哪一副,李持月想来便?觉得心酸,
“你该回?京去,当初你考科举就是为了替你阿兄申冤,如今好不容易抓住了机会,更该回?去。”
他垂下眼帘,“可我?听闻你遇刺了,如何放心得下,当初我?不能救阿兄,如今不能再失了你。”
舍不得也该舍,李持月咬紧唇下,将上?官峤给她的那枚玉佩取出,摩挲了一会儿,朝他伸出手。
上?官峤未取,抬眼看她:“公?主这是何意?”
李持月说?:“我?不配它了。”
上?官峤走后,她和季青珣在枫林行宫行事过分,李持月那时就已下定决心,不要再耽误上?官峤了。
她可以野心勃勃,但前事卑劣,让她无?法再坦然享受上?官峤的喜爱和关心。
上?官峤却不为所动,想到?那日二人并立雪坡之上?的样子,他知道季青珣轻易不肯放手,即使心里不舒服,但至少公?主真正喜欢的人,一定是自己。
“你为情势所迫,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怪你。”
“但我?于心有?愧,你越是宽慰体?谅,越让我?觉得自己卑劣自私,上?官峤,我?没?法心无?挂碍地与你在一起。”
她把玉佩塞到?了上?官峤的手里,扭过头去不再看他。
马车中?是长久的寂静。
好久,他才说?了一句:“三娘若不要,那就葬到?臣阿娘的墓中?去吧。”
你可以留待往后送给别人……
李持月想到?这句话,心里就难受,她不要说?这句,伤人伤己。
或许,等时间过得再久一点,她都不会再和谁在一块儿,上?官峤也迟迟找不到?适合成亲的小娘走。
两个人再勉强地……凑合在一起?
这么一想就好受许多了。
“公?主若有?愧,就让臣送您到?洛都去吧。”上?官峤仍旧坚持。
她这一去洛都,说?不清几年,两个人都见不了面。
“嗯……”李持月含糊地答应下来。
“还有?——”
“还有?什么?”
李持月看向他,一片阴影就笼罩了过来,没?等她反应过来,就被上?官峤抱住了,不轻不重地拥抱。
比起季青珣如同束缚的拥抱,她更喜欢这样的。
上?官峤的话在头顶响起:“从前跟着师傅跋山涉水,从没?有?觉得山长路远,可这一会儿,臣总想快些,再快些,大概是心里有?了牵挂,想要赶紧,见到?公?主。”
怀里的人没?有?推开他,上?官峤心满意足,
“公?主都不知道我?一路有?多邋遢,在芮城等你的时候,一边心急一边又要沐浴,路上?穿的衣裳都不够体?面,只能隔着屋子请人去买了一身,然后就听到?你到?了的消息,真是手忙脚乱的……”
上?官峤跟她说?这些,一点也不害臊,“我?们已经在师父面前拜过了,所以多说?点这些话也没?关系。”
李持月嗅着他衣衫上?的皂角清香,眼睛胀胀地发热,轻声?同他抱怨,“我?都给你说?了……”
“好好,臣知道的,公?主想什么,臣都知道,臣愿意等。”
他愿意等。他跟自己想的一样,李持月眼泪忍不住滚了下来。
等上?官峤退开了,才知道她哭了,并未多问,只是抬手给她拭去眼泪。
李持月拉下他的手来看,粗粝了许多,怪不得蹭在脸上?有?点刺疼,大概是在大漠里挖地挖的,人也晒黑了一些,但仍旧好看。
“这一路跟着我?,不会让你吃苦的,等到?了洛都,本宫设宴请你。”她拍了拍上?官峤的手。
他欣然接受。
“主子这一回?真的想清楚了吗?”
看着一盆盆血水被端出来,许怀言在外面和尹成小声?说?话。
尹成直视前方的视线没?有?一点动,压根不打算理会他。
敬大夫擦着手从屋子里走出来,面色很臭,“折腾,一天?天?就这么折腾!这回?知道错了吧!再有?一次,别来找我?,我?也救不了了!”
许怀言听完这句,就知道主子没?事,“我?们现在能进去吗?”
敬大夫的气还没?撒完呢:“他睡过去了,不知得几天?才醒过来,等人醒了你们问清楚,他现在到?底要怎么样,要是再犯糊涂,我?做主,你们都会龟兹去!”
敬大夫是听许怀言说?的前因后果,对李持月愈发不满,季青珣什么都给她了,还舍命把她的护卫救回?来,这个公?主竟然趁弱要人命,当真是李家人无?情无?义的性格!
许怀言也不敢应敬大夫这句话,好声?哄着他开药去了。
第?二日季青珣就醒了,并没?有?惊动任何人,他只是睁着眼睛望着帐顶,寂静茫然。
许怀言端药进来,才看到?主子醒了,他也不知道说?什么,主子差点死了,临了还苦苦哀求凶手回?心转意,奈何无?果。
这事实在不好聊。
“主子,该喝药了。”
季青珣曲起手肘,并不需要他搀扶,接过药碗一饮而尽。
许怀言只能如往常禀报一些杂事:“那些山南道来的杀手已经死干净了。”太子这一次
将药碗搁下,季青珣只是“嗯”了一声?,问:“京中?有?什么新消息?”
“安琥边军案重审,上?官峤却没?有?回?京,而是去了芮城。”
芮城是去洛都的必经之路,上?官峤去那儿做什么不用?想也知道。
许怀言倒不至于说?公?主和那上?官峤是奸夫□□,不过在行宫里才跟他们主子你侬我?侬,转头就能在和主子恩断义绝后,同那上?官峤双宿双栖,实在让人为主子感到?不值。
季青珣好似对此事不感兴趣,而是将宇文家军、明理堂、天?一阁的事全嘱咐过一遍,一如寻常交代事情一般。
许怀言没?待多久又从屋中?退了出来,尹成抱臂出现,“主子如何?”
他往屋子看了一眼,压低声?音:“主子看起来当真不在意了。”
“这样也好。”说?完尹成就走了。
又过了几日,许怀言捏着这个消息,在门口?兜着圈子。
见尹成过来了,许怀言揪着他问:“我?要不要把这个消息报给主子呀?”
尹成扫了一眼:“报。”
就算不报,主子想知道还是能知道,若是这次知道,说?明他是真的放下了。
许怀言一寻思也有?道理,索性说?了,看看主子的意思。
他走进屋中?时,季青珣披着一件宽袍在茶案边坐着,沸腾的茶水氤氲出雾气,洗出一双水墨般的眉眼,只是唇色依旧苍白。
他正低头正绘制一把新剑,旧的那柄已经丢在感明寺了。
许怀言斟酌道:“主子,有?消息,是公?主那边,又出了点意外。”
季青珣眉头未抬,“何事?”
“到?了虢州,皇帝的亲卫就要回?去复命,由洛都士兵接手护卫公?主的职责,可才出了芮城两日,就闹了点小乱子,一个将领似乎是奸细,已经被斩了,这事还未传到?宫里。”
先前的杀手已清楚是东宫派去的,就算太子不在京中?,皇帝也难免有?这样的怀疑,现在到?了芮城,又闹出这一出,反而让李牧澜嫌隙减轻了。
但季青珣似乎只是听不相干的人的消息,听完了,说?道:“会试再过一日就要张榜,紧接着就是殿试,如今京中?能插手的人都走了……”
有?这句话许怀言就明白了,主子是彻底放下公?主,只在乎自己的权位。
只要舍了持月公?主,主子就没?什么事是做不到?的。
诏书?烧了又如何,来日做到?权臣,扶持一个傀儡,改朝换代也不是难事。
他有?些轻松地走了出去。
季青珣搁下笔,看着纸上?的三尺青锋,还是不够满意,又撕了重新再画。
那个举刀欲砍她的将领, 究竟是谁派来的?
难道李牧澜真的能勾结上洛都的将领,明?目张胆地?刺杀她?
幸而乙枢发现得?及时,将她拉开, 不然李持月真?的会出事,彼时刚走不过一日的皇帝亲卫又被叫了回来。
在芮城耽搁这一日的功夫, 李持月和上官峤想要将此事查出个结果来。
行刺的将领叫汪春山,失败之后立刻脖子撞刀上死了, 没有救回来。
当夜, 李持月同上官峤就?着烛火,将兵卒的口供全都看过,这只是一个中层的小将领,他的上官已经跪在外头请罪了。
汪春山手下的兵卒看起来毫也不知情,汪春山举剑的时候他们都没答应过来, 不都面面相觑, 继而跪在地?上。
李持月看向他的身世背景:“这人家中……并无亲人。”汪春山继承军户之后,他的阿爹没几年就?死了。
她问:“是何?人将他提拔上来的?”官场能?出头的人, 大?多得?上官器重。
“罗时伝。”上官峤还在看着口供。
李持月一怔,说来她好像从没有和上官峤说过这件事, 她探身说道:“阿兄有意, 在科举之后让罗时伝尚公主。”
上官峤从口供中抬起眼:“尚的哪位公主?”
李持月指了指自己,又补了一句:“而且他也知道这件事, 今年还送了年礼去枫林行宫。”
他将口供放下,话锋一转:“那还真?有可能?是他。”
“怎么说?”李持月一脸愿闻其详的样子。
上官峤支起一条腿,不依不饶道:“为何?不能?是他,东畿道毗邻的关内道正是他罗时伝掌管。”
李持月这才想起来, 过了关内道就?到位于陇右道的关陵了,也是韦家藏身的地?方, 当初还出了罗时伝为了捉拿韦家人闯入关陵的事情。
但李持月不相信罗时伝会刺杀她。
“那将领受罗时伝提携,这么明?目张胆地?刺杀,不是恩将仇报吗?说不得?是罗时伝的对头想要栽赃陷害他。”
罗时伝杀她没有半点好处,若不想尚公主,他连年礼都不必送了,找个由头推脱就?是了,不必冒这样的风险。
上官峤竟也跟着点头:“听起来确实不大?可能?。”
这么快就?放下了怀疑?
李持月慢慢回过味儿来,“好啊你,上官峤你说,你方才是不是想污蔑人家?”
面对公主气势汹汹的质问,他神色正经道:“公主,臣是御史。”
李持月被他的正经感染了,怀疑了一下是不是自作多情了。
“是想污蔑一下的,但忍住了。”上官峤又迅速补了一句。
李持月被这话一噎,伸手过来掐他的脸,“你还真?是……”正事不干,在这儿吃干醋,李持月总不能?跟他说,自己知道罗时伝将来会得?急病死掉吧。
上官峤从公主手下救回自己的脸,揉了揉:“臣知错了。”
二人这才恢复正经,继续说下去。
“人是洛都来的,背后的主使不可能?在芮城,只怕也不在洛都。”上官峤觉得?在芮城查不出来,得?派人到汪春山的住处细查,将他平日都接触了什?么人一一弄清楚。
李持月道:“若这将领和罗时伝有关系,那说不得?主谋就?是罗时伝的对头。”
上官峤:“而且能?牵涉到公主,定?不是私怨,而是有利益牵扯。”
这般想来,李持月心中慢慢浮现了一个人,“又或者,有人想将本宫暂时留在芮城。”
她想到了另一个方向去。
她这话引起了上官峤的注意。
将公主留在芮城,是芮城里?要发生什?么事让公主看见,还是前路要发生什?么不让公主知道呢?
如今洛都的军队不堪信任,皇帝的亲卫按理本该回明?都去,却不得?不折返回头,可是将领不敢自作主张延期还京,又不敢将公主交给洛都军队,只能?先在芮城落脚,派人往明?都送信。
要等?到皇帝的命令,还要一阵子,他们一行就?不得?不在此逗留。
夜色已深,这方宅院里?站满了兵卒,最近的是暗卫,接着是亲卫、府兵,外围则是洛都军队,这么多的人却寂静一片,气氛沉凝。
屋中话说到此处,大?多还是猜测,已没什?么好说的了,只能?等?来日去验证。
秋祝见公主放下了供状,过来将热茶续上。
李持月说道:“索性让人扮作本宫留在这儿,本宫领一队人扮作商贾,继续往洛都去吧。”
“要兵分两路吗?”上官峤没想到李持月会有这样的想法,但也并非不可行。
“这样也好,背后之人应当想不到,轻车简从不易发现,身边也尽是可信之人,留在芮城的假公主能?掩人耳目,到时候前路到底如何?,一看便知,
而且你这一路定?然总是关在马车里?,这一回也算有机会看看民生百态。”
她还记得?在明?都的时候,二人本来相约好了要出去,谁知遇上了季青珣出现在马车里?,如今也算能?一起游历了。
李持月却说道:“就?算是假扮客商,本宫照样坐马车,深居简出,哪能?体验什?么民生百态,不过是虚虚打量一番罢了。”
“是啊,足蒸暑土气,背灼炎天光的滋味,公主怕是不能?体味到了。”
这话别人来说,李持月会觉得?在阴阳怪气,但从上官峤口中说出,她知道上官峤只是想她了解那些?辛苦,将来若真?的有机会登位,能?将百姓放在心上。
“你希望本宫体察百姓艰苦,本宫省得?,皇后尚且有亲蚕礼,阿兄在仲春也会下田亲耕,不过那些?都是花架子罢了,与真?正耕种的艰辛相去甚远。”
李持月是一个从出生起金银就?享之不尽,食不厌精脍不厌细,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公主,是最不知民间疾苦之人。
高贵者对底层的无知,常常是轻视又自傲的,但公主没有。
上官峤喜欢这个骄纵的公主,也是因为她自知出身幸运,虽不知农桑百业,却从不轻视百姓苦痛,有一份通透在身。
可他不知道的是,从前的李持月目光也是一直盯皇位,她从来没有想过怎么治国,或是有何?抱负,只是觉得?自己是皇帝嫡女,就?有资格让自己的尊贵更?盛。
可重活一世,那些?执念消散了许多,李持月更?加在意身边的四个人,着意拉拢人心,目光放在更?多的人身上,才明?白,人人都活得?不轻松。
她环顾自身,恍然觉得?一切都是身体里?的血换来的,若只凭本事,她能?握得?住什?么呢?
莫娘子和闻泠没有出身,自寻出路的坚毅她比不过,苏赛陈汲的豁达和天赋她也没有,闵徊为妹妹伸张正义的毅然更?是教她汗颜。
人人皆有她比不得?的地?方,李持月若再因出身自傲,就?实在可笑了。
她也真?的认真?思考,当一个皇帝,究竟要何?处胜于臣子。
将母皇的一生细细想过,让李持月渐渐寻摸出了答案。可上官峤不知道她是重生的,所以便认为她天生如此。
李持月看了周围的秋祝等?人一眼,探身到上官峤耳边悄悄说:“本宫答应你,等?到了洛都,本宫学?着亲自种一块地?,种出来的粮食,就?让人送去明?都给你吃。”
听公主说要种粮食给自己,上官峤带着笑意:“那臣就?等?着了,只盼不要等?到空空一封信,让臣白送您一本《汜胜之书》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