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驸马?扬了吧(重生)—— by忘还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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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跪下!”
他和李持月对峙着,见她不容拒绝的神色,脸上变得又青又白,终是不甘不愿地曲下了膝盖,跪在了雕刻着仙鹤呈祥纹的花砖上。
“跪到宫门下钥,谁来都不准起。”
说罢,李持月带着一行人离去。
今日一早,季青珣带着晨露回到了公主府,他去见了一位长辈故人。
回公主府后,季青珣仍旧如往日一般,直奔去了主院,等奴仆说了他才知道,李持月已经在响鼓之后就进了宫。
可她前一日却未和自己说,今日要进宫,进去做什么。
季青珣难得扑了个空,浅碧色的眼望向主屋那棵参天的槐树,和在身上投下斑斓的晨光,及不可闻地叹了一声。
蝉鸣嘶叫声最盛的时候,公主的舆车终于回到了府中。
季青珣执着书卷,胡床边的冰鉴上冰已半融,屋内更似雪洞一般,孤寂清冷。
一枚戒指戴在他指间,曾经深刻的雕纹被岁月磨得平滑光亮,但仍辨出百兽狰狞厮杀的情状。
这枚戒指若落进公主的珠宝匣里,可以说得上丑陋,但现在戴着季青珣手上,又是无比的妥帖,古朴而内敛,没有半点脂粉气,恰似将军临阵佩挂的虎符。
“主子,公主回来了。”
听到阿萝回府的消息,季青珣轻嗯了一声,将书翻过一页。
只是半个时辰过去了,仍旧没有听到熟悉的脚步声,阿萝没有过来。
从前她早就迫不及待地来找他,或是抱着他的手臂,或是歪在他的身上,同他说自己又遇到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
季青珣久久未翻一页书,冰鉴的寒气拂过来,冷意染上眉头。
他们已经几日未曾同桌用膳了,她也再不主动来寻,只是生气这么简单吗?这几日阿萝的种种异常,该有个定论了。
季青珣丢了书,拢着的一袖寒气出了书房。
可见到公主时,季青珣心中更是不快。
她就穿着这样的衣裳,这大半日在宫中见了多少人?
“阿萝。”
季青珣来时,李持月正在主院旁的云阁上吃寒瓜,旁边连个冰鉴也不放,就借着树荫的凉,树影在她胸口,若在雪地之中斑斓生花。
听见季青珣喊自己,李持月刚消下去的火差点又上来,这个人就不肯给自己一刻安生吗!
将银签子放下,李持月在美人榻上翻身朝着栏杆,对他理也不理。
“这几日,你因何生气?”
季青珣的怀抱清寒,但李持月不喜他抱,更不喜欢那冰雪的气息,负气扯开他的手,
被,太多的不同寻常,让季青珣这几日也一直在思量。
阿萝究竟是真生他的气,还是发现了什么,不过从头到尾细细思量过来,季青珣未觉自己何处露了马脚。
但常言道,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他总不是算无遗策的。
“阿萝,昨日你与人玩手打令,实在不妥,往后莫要玩了,还有今日的穿着……”
李持月推开他的手,恼道:“好了!我知道了!你出去!”她连豫王世子都罚得,偏偏忌惮这个白身,真是令人上火。
说完她还翻了季青珣一个白眼,翻身背对着他要睡下。
季青珣却不予,他今日也蕴着火,更是被她的态度闹得着了相,强扳过她的肩膀沉声道:“你若实在想玩,我陪你。”
李持月懒得应付他:“滚出去!”
季青珣半点不怕:“若是你赢了,我便滚出去。”
“来……”人字还没出口,李持月就被捂住了嘴,她也被一勾腰肢,拖到了季青珣的腿上,那浑人低头在她颈侧啃咬了好几口,手臂也拥得她喘不过气来。
“混蛋!混蛋!混蛋!”用力挣脱开,她连骂了三声。
季青珣就是一脸混蛋的样子,“公主玩是不玩?”

“好,我赢了,你就滚下去。”李持月坐直了身子。
季青珣听到她说“滚”字,不禁皱眉,但未说什么,见她捏起了拳头,也就当真和她玩了起来。
结果是李持月输了,季青珣的反应总是比她更快,口条还比她流利,李持月心中郁结。
“若我赢了呢?”季青珣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明显不服气的样子。
“赢了就赢了,有什么好得意的。”
季青珣不忘将他开头的劝诫再说一遍:“往后莫再穿这样的衣衫了,手打令也是乡野俗客的消遣……”
“为何不能穿?”
“你这几日为何总是生气?”
两个问题撞在了一起,先是李持月一惊,她这几日反复警醒自己莫要引起季青珣怀疑,但终究没法和从前一样了,如今季青珣果然开始怀疑。
不过很快她就找到了借口,将计就计:“昨日我去淮安王府,王妃问我为何从来不穿如今明都时兴的衣裙,我也疑惑,后来才发觉了,是十一郎你不喜欢,
你也不喜欢我玩手令,就因为你的一句话,这些我都改了……”
从郑嬷嬷,到我的衣裙、举止,十一郎,我才发现自己为你变了这么多,可为什么心里总是难受?你若真喜欢我,不该是让我开心的吗……”
李持月像天下所有为情所困的女子一样,想要情郎一遍遍证明自己的忠诚,“你是不是,因为我是公主,才喜欢我的?
不,或许你也不喜欢我,只是因为我是公主,你被权势压迫……”
这患得患失的模样,让季青珣的怀疑又一次如潮水退去。
季青珣自然知道阿萝那些潜移默化的变化,因为都是他有意为之,她听了别人的三言两语,骤然发现自己的改变,有了疑问和郁气,也就合理了。
思虑放下,对她只剩下纯然的怜惜。
“我怎会不喜欢你,”季青珣揉着她的手心,字字情真意切,“我恨不得把你藏起来,不叫任何人看到,阿萝你怎么可能知道,我有多喜欢你。”
这是他的女人,坐在高位上人人仰望着,那些人面上崇敬,私底下不知有多少在阴暗肖想着她,季青珣一思及此,夺位的心思就更迫切一分。
可李持月只听得心中发冷。
她忽然意识到,先前季青珣的深情也许不全是装的,他未必无情,只不过自己和皇位相比,不值一提罢了。
偏她还不能发作,只能小心同他演戏。
“可是你刚刚凶我了,就因为我没按你喜欢的穿,我和别人玩闹了一下,你就凶我,我可是公主!”李持月越说越委屈,眼圈都红了。
“哪里是凶,只是你这几日不明不白地与我闹别扭,我心中着急罢了,也罢,阿萝往后想如何就如何,十一郎再也不说了。”季青珣把揉搓过的手贴在自己心口,小心地哄着她。
“嗯……”她勉强息战。
李持月低首枕在季青珣的肩上,又被他抱到了腿上。
情郎低低在公主耳畔说了几句话,长指轻轻勾起李持月的衣带。
李持月按住他的手,“不要,之前闹得太多了,我总担心有孕……”
喝避子汤又伤身,两人先前也是不管不顾的,幸而没有闹出什么乱子。
即使知道前世她是成亲后才有孕的,但就算是演戏,李持月也再不想和他有任何肌肤之亲了。
“无妨,我会弄在外面的。”他含吮着她的耳珠,气息渐深,长臂环在纤腰上不肯撤下。
李持月一再推脱,见季青珣已经将她肩上的衣裳扯上,急得说道:“可做那事……也没那么快活啊。”
季青珣不再动了。
他坐正了看着她,幽深眼瞳里藏着凶残的野兽,“阿萝觉得不够快活?”
李持月迟疑地,点了点头。
接着,她忽然觉得这是个极好的说法,真是一劳永逸。
季青珣却较真了,抱着她的手臂绷紧,“阿萝的声音可做不得假,哪回不是想忍,怎么都忍不住,叫唤得格外好听……”
他似乎极为在意这件事,声音变得低缓又危险,几乎要咬下李持月的一块肉来,“况且,不总是你先赖上来的,怎么会不喜欢呢?”
李持月继续睁眼说瞎话,“因为我喜你皮囊,便连这些也忍了,但其实都是假装的。”
那一刻季青珣的表情……
李持月几乎不知道怎么形容,可以说是寸寸碎裂。
她心里乐开了花,早知道这样能打击到他,她还用委屈自己到今日,“或许是,你不行?”
这话犹如盖棺定论,将李持月这几日对上季青珣落了下风的不快都释放了。
那浅色的眼瞳打量着李持月时,像狼在思考进攻的路线。
若是别人说他不行,季青珣笑笑也就过去了,
可这是他的女人,他这段日子一直睡着,即便只睡过这一个,但他未觉哪里出了问题,怎么突然就不行了?
季青珣怎么可能让这种疑虑跟随自己太久,他将李持月推倒在美人榻上。
“阿萝,这一次不必假装,若是不快,尽可说说何处不行。”
今天不能把她弄得叫哑了嗓子,季青珣那充斥胸膛的郁气不散,他出去就要杀人。
见他竟然走上了岔道,一副要吃人的势大力沉的样子,把李持月吓坏了,她忙拢住飞扬起的衣裙,“不不不是,本宫不许你上来,下去!”
“怕什么,当真不快活,我尽随公主处置。”
季青珣轻松就制住了她反抗的动作,慢慢解着自己的衣扣。
李持月见他当真一股莽劲要证明什么,暗悔自己方才自作聪明,忙说道:“假的,你行的,十一郎,你最行了。”
季青珣总算是止住了手,“既然行,又喜欢,为何撒谎不肯与我做?”
李持月抬脚蹬他下去,一字一句地吼:“我!还!在!生!气!”
这他便理解了,掐住她的脸,“往后‘不行’的话,可还敢再说?”
“不说就不说。”
“闹完这回就再不要生气了,今晚一道就寝可好。”
“哼!”李持月冷哼一声,却也不能再说反对的话,季青珣也不再勉强,替她把衣裙理好。
两个人暂时歇战,李持月望着天,晚霞不知何时悄悄染了半边天。
“方才你说了个‘最’字?”
季青珣想起了她方才的话,揪住一个字眼不放,话里压着四溅的火星子,“阿萝,这几日没有背着我瞧上别的男人,想沾手吧?”
这阴恻恻的样子,李持月担心他再发疯,只能摇头:“没有。”
想也知道没有,阿萝一颗心都在他身上,怎么会喜欢别人呢,季青珣温柔地捋顺她颊边的发丝。
不过,近来倒是常常让那宦官随行左右。
知道她喜爱解意,季青珣还是要警告一番,“你喜那弄宦陪伴我不会说什么,但别让他的狗爪子搭到你一点皮,知道吗?”
这人果真是有了底气,连做小伏低的样子都不装了,还敢直接威胁她。
李持月咬牙不忿,也只能说:“一个随从罢了,我身边簇拥者不知凡几,倒是你,别见的人多了,心思就野了。”
季青珣笑笑不再说话,只摘下手上的戒指,挨个戴进她纤细的手指中,可惜总不合适。
“看起来是男人戴的,予我作甚?”
“不错,男人戴过的物件,不好,改日与你造个合适的。”季青珣在她柔腰上按下自己的指印。
“我又不缺这些。”李持月不再看,闭目养神。
“我们好了不曾,还闹不闹气了?”
李持月敷衍道:“好了,好了。”
在府内宫灯点亮之时,季青珣终于下了云阁,秋祝适时上前,抹去他最后的疑心。
“郎君莫怪,公主今日在宫中遭了调戏,又因驸马之事伤神,难免火气大了些。”这是李持月提前交代她说的。
这话一说,李持月今日发的无名火变得更加可信。
皇帝一直在为公主挑驸马,这事不新鲜,但阿萝为何会被人调戏,季青珣面色霎时有些寒危,“谁做的?”
“是豫王世子,不过公主已经罚他跪到宫门下钥了,郎君不必再气。”秋祝当即将今日经过掐了头,和季青珣详说了一番。
季青珣只是略点了点头,就离去了。
见季青珣离去,秋祝转头上了云阁。
李持月的脸色比季青珣好不到哪儿去,她已经拉上衣裳遮掩住那些齿痕。
身为公主,她很少有这种身不由己的时候,结果如今这日子倒变成常态了,怎能不令人懊恼。
这让李持月忽然想到了那个被豫王赐死的宠姬。
她愿不愿去侍奉豫王,又愿不愿去死呢?
没人在意她的想法,正如李持月也要小心掩藏自己的念头。
对那宠姬突来的怜悯和感同身受只是一瞬间的念头,很快就被她挥散了。
秋祝一登上二层就见到了公主。
她记得退下时,公主原本是在外头的美人榻上卧着的,现在却挪到了阁中带着薄垫软枕的罗汉床上,显然是季郎君做了什么。
她不敢多问,上前呈上了一卷卷轴:“公主,这是如今禁军十六卫将领的名录。”
李持月展开扫了一眼,就见到一些眼熟的名字。
她点了点其中一个名字,“此人名字为何被划掉了?”

“此人名字为何被划掉了?”李持月看着禁军将领的名录问,“骁卫左郎将闵徊。”
秋祝看向卷轴,说道:“这位啊,他意图行刺豫王,如今正蹲在大理寺狱里,就是昨日的事。”所以才临时画了一笔。
又是豫王府。
“好好的郎将不做,为何要去刺杀豫王?”
“此事暂未可知,奴婢派人去查查。”
“让解意悄悄去打听一下。”
“是。”
秋祝离去后,李持月又看了卷轴许久,她指尖轻绕在几个名字上。
这些,都是已经归顺她公主府,又在紫宸殿上臣服季青珣之人。
“你们是从何时开始背叛本宫的呢?”
季青珣是如何拉拢这几个中郎将的,李持月从头到尾都知道,时日尚短,他大概还未将自己真正的野心示人。
如今他还不是季相,只怕真实身份也不敢让这些刚归顺的人知道,所以借的只怕还是公主府的名头。
李持月必得及时压制住这些下属的异心,不叫他们转投了季青珣手下。
慢慢来吧,李持月想,本宫总会知道的。
当天晚上,季青珣就过来了。
李持月懒得应付他,喝了一碗安神汤,早早就睡了过去,
季青珣着中衣过来撩开薄帐,就见一张明净清澈的睡颜,他无声笑笑,轻掀被子躺进去把人抱住。
李持月被季青珣养成了习惯,一有人抱住,就自发地枕到人胸口上去,季青珣下巴蹭了蹭她软顺的发丝,安然闭眼,两人一夜倒也相安无事。
第二日季青珣都起身了李持月还要赖着,直到人出了门。
她睡足了精神才懒洋洋地起身洗漱,彼时太子出发巡盐的队伍已经出了明都,这位大权在握的公主事不关己一般,只宴饮游园,呼奴携婢地玩罢了。
又一日晨起,解意披着晨露,在常嬷嬷的掩护下,悄悄回到了公主府。
“夜路不好走吧?”李持月坐在妆台前,秋祝正在帮她梳头。
见公主朝自己招手,解意巴巴凑了过去,枕在她的膝上,鹿眸湿润,“奴不惧夜路,也打听出了一点东西。”
公主不知为何,手指总是喜欢一圈一圈地绕着他的眼睛打转,又在眼尾轻抚,不过解意喜欢她碰自己。
李持月问:“打听出了什么?”
“原来豫王赐死的那名宠姬不是别人,正是骁卫左郎将闵徊的妹妹。”
李持月皱眉:“五品上的左郎将,他妹妹为何会成为豫王宠妾?”
还轻易就赐死了,不怕臣子生怨吗?
“这就只能说是天意弄人了,那闵徊在郎将中是家境最不显的,能到如今的位置靠的也是自己一身硬本事,只可惜,这骁卫郎将府上头挂名的将军不是别人,而是豫王世子,
某日郎将府中的人相聚饮酒,闵徊喝多了由同僚送回家中,那同僚见到了这位妹妹,惊为天人,回去就悄悄告诉了喜好收集美人的豫王世子,
这位妹妹原是养在闺中,已经许了人家的,谁料遭了豫王世子垂涎,世子以任务为由将闵徊支离了明都,把这位妹妹强占了去,后来这位同僚则升任了骁卫府的中郎将,
据闻世子玩弄了那女子半月就腻了,世子后宅又乱,想是煎熬人的,这宠姬因缘际会之下被豫王看中,世子顺势将人献给豫王,豫王也不关心这女子的出身,几日之后……就将人赐死了,
闵徊一无所知下赶回了明都,才知道妹妹就这么没了,可他不过离开一个月的光景,甚至不用去查,闵徊就知道自己的妹妹是怎么荒唐地丢了性命,到处都传遍了这桩‘佳话’,他心里怎么会好受,
当夜,闵徊潜入王府,意图刺杀豫王父子失败,就这么被投进了大狱之中……”
解意不愧是包打听,才这么点时间,就将这件事从头到尾地弄清楚了,话语之中带着对闵家的可怜。
秋祝听完了都不禁唏嘘。
李持月只冷笑了一声,原来豫王所说的他人进献的美人,那人就是自己的儿子啊,还真是一对儿混账父子。
解意叹道:“行刺王爷,闵徊怕是板上钉钉的死罪,这一家也真是可怜。”
李持月不说话,手不经意地轻抚着解意的头发,不知在沉思些什么,解意说完也累了,枕着公主的膝缓缓地闭上眼睛,屋中一片静谧。
春信在这时走了进来,就见到公主在摸解意的脑袋,好像那是她最爱的一个。
怎么能呢,解意遭冷落的时候,除去季郎君,她才是最得宠了。
春信不落人后,挪到了公主的另一边膝上,“公主,奴婢有事禀告。”
解意瞅着对面的人不满,公主正在赏赐他呢,这个人来掺和什么!
他往前要把春信顶出去。
春信怎么能让他得逞,顶了回去,她才是公主最喜欢的,这小宦官最近也太得意了一点。
两颗脑袋在李持月的膝盖上角力,顶得五官都攒在一起,脖子都绷红了,她面对拉扯角力中的动来动去的脑袋,无从下手。
“好了,不要闹。”李持月捏住两个人的下巴,秋祝无奈地笑着。
公主发话了,两个人只能偃旗息鼓,各自占了一边。
“春信,你有什么事禀告?”
“公主,我昨夜睡在公主府的地牢里,你也知道,那儿凉快得很……”
解意反唇相讥,“你睡那么晦气的地方还来挨着公主?起开起开!”
对于春信喜欢睡在牢里李持月一点不觉得奇怪,这丫头在宫里时就一向古怪,女皇把这样一个丫头留给自己,自是有她的不凡之处,另外也是因为李持月就喜欢她这性子。
春信伸手捏住了解意的嘴继续说:“奴婢睡得半梦半醒的,就听到有两个人在说话,原来是两个牢头在悄悄说话,他们在打扫一间牢房,似乎是有人要住进去了,
他们谁也不愿意扫,张大说周大欺压他,要禀告公主评理,周大说公主压根不管这事,如今府里都是季郎君说了算,他们就因为这个吵起来了,公主,你知道牢里要住什么人吗?”
“打扫监牢……”
李持月回想起前世,也是太子巡盐的时候,道上遇着百姓状告盐铁使欺男霸女、鱼肉百姓的案子,京城也出了针对太子的案子。
而证人一开始,就是关在了公主府的监牢之中受庇护的。
没想到那厢才出了城门,季青珣就已经准备动手了,手脚还真是快啊,她前世怎么如此无知无觉呢?
“公主,这周大是不是有异心了,奴婢去处置了他吧。”春信不能杀了季青珣,但是弄死一个牢头还是简单得很。
李持月摇头:“不急,你既喜欢到处走,就多去到处听听,这公主府中唯季青珣马首是瞻的有几人,不过,别让人瞧出异常来。”
“好,那我走的时候,公主别太给解意脸了,他很没用的,公主看腻就丢了吧。”春信丝毫不介意解意就在旁边听着,尽着劝谏的本分。
“你不要太过分!”解意霍地抬起头来,他怎么没用了!
“春信,不许掐人。”李持月嘱咐了一句就起身,由得他们继续吵,牵着秋祝一道用早膳去了。
李持月正用着一碗卯羹时,郑嬷嬷就来传话了,“公主,府中来客了。”
李持月懒懒掀眸看去,只觉郑嬷嬷面色较之先前黯淡了许多,看来是这几日被常嬷嬷挤兑得并不好过。
常嬷嬷是深宫里摸爬滚打过来的老人,地位又压她一头,郑嬷嬷从前顶天只不过是韦氏偏房的主事嬷嬷,季青珣从前无人好用才拎过来的,又哪里是常嬷嬷的对手呢。
不过只是脸色憔悴了些,这可还远远不够呢。
李持月按下象牙筷,和白瓷相撞,有玉质的清脆声。
秋祝问:“来的何人?”
“有户部的户部司郑郎中、大理寺刘寺丞……”郑嬷嬷一连说了几个官员和门客的名字。
李持月听明白了,这是姗姗来迟地请她去“安排”如何插手太子巡盐的事,季青珣已经算计好了一切,现在不过通过她的口把吩咐传下去罢了。
她冷冷道:“知道了。”
郑嬷嬷似犹豫一会儿,又提了一句:“公主,这几日常嬷嬷主持府中上下,老奴见她苍苍白发颠来倒去,三不五时就忘了安排丫鬟杂事,老奴瞧着也是着急……”
她寻摸着前头的过错也已经过去了,公主到底是看重郎君,她在常嬷嬷手下熬得着实难受,只能来公主面前稍加暗示,想让公主把自己重新放进眼里。
“是吗?”李持月瞥了她一眼,“这几日本宫这儿却未见有什么不妥,常嬷嬷也是每日来回话,连针头线脑这种小物也拿来说,本宫啊想躲都不行,也只能听着。”
郑嬷嬷也缩脖子听着,公主这听起来在贬常嬷嬷,实则就是告诉她,他们主仆之间亲密得很,常嬷嬷是自己人,就算出了疏漏,只要篓子不大,她是不会管。
郑嬷嬷一张老脸涨得通红,也不敢说什么。
说着常嬷嬷,人就到了。
她身后跟着一溜的奴婢,进屋朝李持月福了福身子,“公主,先前院里打发出去的人太多了,怕公主想用人没有,这都是宫里挑出来调教好的,先与公主认认脸。”
郑嬷嬷告状不成,反被提起了旧日的疏漏,脸上有些挂不住,说道:“这本是老奴的差事,怎么人都挑好了,真是让常嬷嬷劳累了。”
李持月眉毛一挑,坐山观虎斗。
“你办不好的事,老奴来办,郑嬷嬷,也就是你这来历,才让公主过于体恤才留了你脸面,先头但凡有过差错的,只一次就该打杀了出去,你一个下县来的,天大的福气在公主府伺候,最该做的,是低下头好好学。”
郑嬷嬷已经知道自己告状告错了地方,被训得只一个劲儿地点头罢了,再不敢有什么话。
听够了热闹,李持月慢悠悠地说:
“常嬷嬷打小就带着本宫,从前调皮,挨她打也不少了,郑嬷嬷,你就受不得了?”
常嬷嬷当然舍不得打公主,被她淘气极了也不过抱起来飞两圈罢了,但公主在敲打郑嬷嬷,她只静立一边。
郑嬷嬷忙点头:“受得受得!”
“也罢,你终究是陪着十一郎,一路护他进的明都,本宫知你也是尽心了,只要他高兴,本宫也容得你的疏漏,只是莫再拿这些小事来搅扰了。”
郑嬷嬷跪伏在地:“是,谢公主慈悲。”
她又得救一次,还是因为季青珣。
公主身边现如今有常嬷嬷挡着,郑嬷嬷心里更知自己在府上立足的根基是谁,应着声退下了。
待郑嬷嬷走后,常嬷嬷低声问:“公主给她留了个气口,是彻底不打算让她活了?”
“记得,把她的气性打出来,她才会铤而走险。”
“是。”

李持月会出现在门客之中并不突兀。
毕竟现在她才是篡位的主谋,手下的人要做什么,自然要她来“授意”。
不然,凭现在的季青珣,还不能完全让这些官员信服。
往常李持月的话很少,因为季青珣已经安排得事无巨细,几乎他的话,就是公主的话。
李持月在这些人面前的印象,一贯是高高在上的,好似戴着一层面纱。
走进芙蓉厅中,列坐两边的官员门客一道起身,朝李持月见礼。
她一路目视过来,包括守厅的护卫,还有官员门客们的座次,季青珣尚是白身,座次靠后,对外,季青珣还是得恭敬地称她一句“公主”。
往日李持月还得问一句:“何事。”对所有安排都懵然不知,但今日她却未问,只施施然坐在上首。
厅中几人又说把太子的事拿出来论,先头季青珣早已拿定的主意,才会把这几人请过来,不然涉及巡盐使的事,就不会请什么大理寺的寺丞。
李持月撑着额角,瞧上去漫不在意地听着,实则在推敲着每个人的话。
从前她觉得自己与季青珣是一体的,但在某些下属眼里显然不是,那只言片语之中,就能知道他们究竟是在向谁臣服。
那户部的郑郎中,依旧是拱手朝着她说话,只有在季青珣说话时才会看向他。
而刘寺丞说话时则总会朝下首的季青珣无意看一眼,或身子微微朝他侧去,显然是在瞧他的意思。
一切如李持月所料,朝堂之上,季青珣一介白身还尚未有号召力,他迅速扩充自己的势力该是在科举和上官峤案之后。
“说来,太子巡盐之事,还是本宫从淮安王妃寿宴上知道的,此前未有风声,你们这么快就能拿出章程来,本宫也实是欣慰。”她要糊弄季青珣,季青珣也该费点神糊弄她才是。
果然,季青珣凝起了眉。
此前当然有风声,只不过他没有先去告知李持月,而是自己安排好了,才似今日这般在公主眼前走个过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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