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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南—— by侧侧轻寒

2023最新网址 fushuwang.top  录入时间:07-30

随即,他拉住了她的手,在她的手臂上稍一借力,将手中的木板丢向水面,跃了上去。
这如惊鸿掠水般的起落与急救,让后面的人看得目瞪口呆,呆了片刻后,才赶紧如法炮制,向着他们而去。
等众人有惊无险,全部到达中心点后,才发现万千青莲簇拥的沼泽中心,竟然平滑如镜,除了死寂的沼泽泥浆之外,一无所有。
原本紧张无比、做好了一切防备的廖素亭,看着这片镜面般的沼泽,顿时失望地喃喃:“怎么会……什么都没有?”
“谁说什么都没有?”阿南指着死寂水面,道,“别处的水泡交织,形成青莲图案,说明下面就是沼泽在产生瘴疠之气,而这下面,却没有任何气泡,你说……”
廖素亭眼睛一亮,立时道:“下面不是沼泽,是别的东西!”
阿南向他一笑,朝后方打了个招呼:“墨先生,用你的兼爱勘探一下吧,确定方位范围及地层薄厚。”
兼爱需要绝对静止的水面,众人都退到一边,只留墨长泽在水上测量。
日已正午,后方送了食水过来,众人停在沼泽之上,也不愿浪费时间离开,就着腥臭的水气,匆匆填腹。
阿南与朱聿恒站在水上,她一边吃着东西,一边看着远处勘探的墨长泽,道:“沼泽中心出现实地了,是好事,也是坏事。”
朱聿恒思索片刻,回答道:“好事是,瘴疠之气被屏绝于外,当年形成赤龙的可怕力量已经消失了。”
“而坏事是,不知道下面坍塌情况如何,还有没有进去的路径。”
如今时间紧急,哪还能容他们挖掘通道前行,只能寄希望于下方情况不至于绝望。
在这最后的时刻,两人在沼泽之上分吃一块红豆糕。即将面临的绝境就在咫尺之遥,这或许是他们最后一顿饭。
可他们都不急不慢,平静而缓慢地在日光下吃着手中糕点,远眺着外围沙洲芦苇。
金色的苇叶上压着银色的薄雪,而下方已有浅碧的蒹葭初生。无论寒冬如何徘徊,春意已经无法阻挡。
阿南侧头看着身旁的朱聿恒,忽然笑了出来,抬手帮他擦了擦嘴角粘着的一颗红豆:“哎呀,好大的人了还这样,真像小猫咪……”
朱聿恒垂眼望着她认真贴近的眼睛,不自觉地微笑嘟囔:“你才是小猫咪。”
“你也差不多呀,人前大老虎,人后小猫咪。”阿南的手从他已经擦干净的脸颊上缓缓下滑,抚过他的脖颈,扣在了他的后脑勺上。
日光照在他们身上,也照在这平静的沼泽之上。
人群就在不远处,攸关他们往后余生的阵法就在脚下,下一刻便是狂风暴雨。
可她那双幽深又通透的漆黑眼睛,透过睫毛盯着他,却掩不住眼角微扬而泄露的笑意:“皇太孙殿下,跟我讲一讲,除了我之外,你还在别人面前,像只小猫咪一样吗?”
“谁像小猫咪了……”朱聿恒显然有些不满,他那双迷人夺魄的手扣住她的下巴,将她的唇微微抬起,“不过,如果你说的是这样的话……”
他说着,见周围人并未注意这边,便像只耍无赖的小猫一样,在她的唇上飞快地轻啄了一下,声音变得模糊如呢喃:“那,我当一下小猫咪,也未尝不可……”
身后风雨欲来,明知道下一刻便是要决定生死的一番冒险跋涉,但此刻他们依偎在水面之上,就像两只相拥取暖的猫儿,旖旎缱绻,都舍不得放开彼此。
确定好附近地形,墨长泽草草画出地图,示意他们围拢过来:“下方空洞确已被炸塌了大半,唯有这片地方是比较坚硬厚实的岩壳,因此而保存完整,应当是个直上直下的空腔,不知道南姑娘准备怎么下去?”
阿南毫不犹豫道:“周围以板障排水,把沼泽挡在外围,中间炸开,我们下去。”
要炸开水下岩壳,又不能波及旁边的板障,这世上能办到的人屈指可数。幸好,他们这边就有个楚元知。
勘探周围沼泽深度,木板一块块运送来拼接阻隔,虽然以整个朝廷之力支持,一切火速进行,但还是费了足有一个多时辰。
待到沼泽大致不再流通之后,轰然声响中,平静水面陡然爆炸下陷,水面顿时坍塌,现出下方空洞,声响久久回荡。
楚元知带人紧急修补木板渗漏处。而阿南与众人早已蒙好面,等到洞内硝烟稍散,便在腰上捆系绳索,沿着炸出的洞口,攀援而下。
沙洲沼泽之下的洞穴,湿漉不堪。上方泥水滴答下渗,下方则是湿滑石坑,土石杂乱。
他们小心翼翼落到坑中,打起火把查看四下情况,顺着石壁向前爬行。
前方通道上尽是坠落的巨石,胡乱堆叠阻塞,显然是当年爆炸之时被震下来的。
傅准脚步虽然虚软,速度倒不比他们慢,一边走,一边按照当年记忆探索地下通道,确定了坍塌处并非机关中心后,指引他们往深处前行。
众人跟在傅准的身后探寻向前。火把照出被土石掩埋的残破木石结构,显然是当年阵法留下的遗迹。二十年前阵法发动之威显而易见,地下空洞坍塌了大半,如今可供通行处并不多,关键道路更被彻底掩埋。
这漫长的道路,若要从上面调工匠下来挖掘,非三五月难以彻底清理。时不待人,只能冒险让楚元知上炸药,顶着残余结构二次坍塌的危险,竭力清理出堵塞土木,从大型结构的间隙勉强钻过去。
黑暗而沉闷的地下,难以分辨距离,曲曲折折艰难探索中,阿南忽然停下了脚步,示意众人倾听。
前方浓黑之中,传来了缓慢的咔咔声。
傅准在石壁上草草绘了个地图,计算他们一路走过来的道路。
朱聿恒借着火把的光扫过地图,估算着距离,道:“看来,咱们快到机关中心之处了。”
傅准点头,湿闷的地下气息浑浊,让他的轻咳更显虚弱:“若是所料不差,前方便是第一个关卡处了,还请诸位多加小心,尤其是动作要尽量轻缓,以免惊动那些守卫们。”
“守卫?”廖素亭错愕问:“什么守卫能在这种鬼地方呆六十年?他们能打吗?”
傅准淡淡道:“说不准,去看了再说吧。”
艰难钻过极为狭窄的曲折裂隙,一路冒险连炸带凿地从堆叠的石缝间钻过,他们面前,终于出现了一个稍微宽阔的地方。
如韩广霆所料,以玉刺强行提前引动的机关并未彻底启动,里面残留的阵芯,终于迎来了它们等待已久的一甲子时刻。
坍塌残余之地,他们看见阵芯是个足有十丈方圆的巨大木盘,上面有峰峦湖泊,亭台楼阁,更有无数仙女瑞兽在其间飞翔盘绕,俨然是一座微缩的天宫。
木圆盘借用了千万年不绝的长江水为动力,即使过了这么多年,它上面木雕的仙女们依旧在池上缓慢地跳舞,麒麟龙凤在林间穿梭上下,咔咔运转挪动。
阿南立即加快脚步,来到圆盘面前查看情况。
巨大的圆盘足有两丈来高,厚达半丈,上面陈设的楼阁山峦有了几处残破,显然二十年前阵法发动时发生了缺损,但中心因为保住了,因此还在运转。
耳边是轰隆隆的声响,圆盘带动了地下杠杆与衔接而动,使得后方传来巨大的影影绰绰的动作,显然后面有什么东西被牵引着,只是在黑暗中无法看清。
阿南回头看傅准,问:“怎么让它停下来?”
傅准往旁边一指,面带苦涩:“停不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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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非牛顿流体

第239章 永生永世(3)
众人随着他指的方向一看,墙上只剩了一个碗口粗的深洞。想必当初墙上设置了杠杆,可二十年前在阵法发动之时,它便已经彻底毁坏了。
但如今这圆盘就阻在地下最狭隘处,要进入后方机关,唯有越过它。
阿南掠了掠鬓边乱发,问傅准:“还有其他路吗?”
“没有了,只能从这里过去。”
“我去探一探。”阿南利落地扎紧了头发,抄起火把跃上圆盘。踏在她小腿一样高的仙女群中,想要详细查看阵法内部。
猛听得身后震响,一道风声骤然扫过,击向正在观察的阿南。
“小心!”下面的人立即示警。
她反应迅速,纵身后仰避过攻击,在下坠的过程中高举火把,照亮后方情形。
黑暗之中,一个巨大的傀儡木人赫然呈现,似是察觉到圆盘上落了异物,它挥动手臂,狠狠攻击向站在仙女群中的阿南。
原来傅准所说的守卫,就是这巨大的木人。
阿南拔身而起,跃向对面琉璃镶嵌的湖泊。
而木人那对关节活动自如的手臂舞得水泄不通,再度向她狠狠砸去。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傅准一拉廖素亭,指向地面。
廖素亭立即搬起地上断裂的石梁,在他的指示下,重重抛向圆盘一角。
只听得咔咔声响,那圆盘实在太过巨大,而且坚实无比,石梁砸在上面只倒了几棵假树,盘身毫发无损,只略微倾了倾。
但,木人已经迅速转换了攻击方向,掉落的石梁在掉落的刹那被迅速掀飞,向他们重重飞来。
众人慌忙闪避,只听得一声闷响,石梁已摔断在石壁上。
趁着攻击转换间隙,阿南拔足而起,向下跃去,被一双臂膀牢牢抱住。
不需回头,她也知道抱住自己的人是朱聿恒。
她借着他的手臂站住,恨恨盯着木人:“难怪坍塌后所有的土石都落在圆盘周围,没有影响到机关内部,原来这些木人还懂清障。它们那动作,一方面是为了保护机关,击退来敌,另一方面则是为了清除障碍,真是设想周到!”
墨长泽望着那些木人,赞叹道:“听说古代偃师能刻木蒙革为人,栩栩如生真假能辨。而唐朝《朝野佥载》上有木人能跑堂、化缘、捕鱼,本已属千古难得,没想到傅灵焰能设置这般木头金刚力士,在这边守卫六十年……”
“金刚又怎么样,力士又怎么样,总不过就是些木胎泥塑,我就不信死物还能拦得住咱们活生生的人!”
阿南撂下狠话,向朱聿恒抬手示意,便迅速射出流光,勾住上方巨大木人的头颅,跃上了圆盘。
果然,圆盘上的压力一产生变化,那木人的攻击便随之而来。
阿南在旋转的圆盘上飞跃,顺着木人击来的手臂,跃到了巨大木质圆盘对面。
然而,她的足尖刚一点上边缘,木人的手臂便随之而落,如影随形般直击向她的身影。
阿南一边躲避,一边朝下方朱聿恒喊道:“阿琰,它是根据圆盘的压力而牵引攻击的,也就是说,我们的攻击落在何处,这木人体内的机括便会随之向受压处攻击!”
朱聿恒与她心有灵犀,再一想刚刚傅准的应对策略,哪还不明白,立即以日月勾住木人的身躯,跃上了它的肩部。
然而,木人的身上,似乎也有相同的机括存在,木质巨臂脱离阿南,立即击向了他。
在急遽如风的攻势中,朱聿恒迅疾闪避,阿南也趁着攻击暂时脱离而向着圆盘另一处跃去,寻找下方的机括。
木人的手臂,感受到了圆盘上的力量,又再度回转,击向下方的阿南。
只听得木人手臂咔哒咔哒响个不停,两人配合默契一起一落,此起彼伏,就像两个攀爬在大佛身上的小娃娃,却一时将这个木人玩得如同牵引绳索的傀儡般。
下方众人明知不可坐视殿下以身冒险,可望着上头这两人,谁也不敢说自己能代替他们中的任何一人做到如此毫厘无差的配合,足以在险之又险的微毫之间,给对方争取到短促的机会之际,也准确抓住对方创造的时机。
因此,他们唯有屏息静气,瞪大眼睛,仰待他们破阵。
趁着朱聿恒给自己争取的间隙,阿南终于查到了圆盘上维持机括稳定的内芯,正在天宫最中心处。
她心下一喜,臂环中的小刀弹出,立即便插进了木头外壳,往下用力一撬。
可惜,圆盘巨大,木壳也厚,精钢刀子撬得弯曲,木壳只被她撬得飞断表面一块,下面的却完好无损。
“阿琰,匕首!”阿南抬手示意他。
朱聿恒一个折身避过木头人的手臂,抽出麟趾掷给了她。
阿南一把接住,削铁如泥的匕首直插入圆盘连接处,在木人手臂挥来狠狠击下之际,她一把抱住手臂,借着那巨大的挥舞力量,将麟趾重重地往下一压。
在木人的重击之下,木屑纷飞,麟趾彻底插进了天宫最雄浑的大殿之内,直抵榫卯相接处。
随即,阿南翻过木人手臂,抬脚狠命在刀柄上一踹。
圆盘顿时被掀开一个大口子,木制精巧的仙女、花树、瑞兽纷飞散落间,巨大的木壳被掀落,露出了里面紧紧咬合运转的巨大复杂机括。
阿南一眼便看见了里面那些纠连的机括,她一把跃下木人的手臂,示意朱聿恒拉好木人的注意力,然后俯身下到机括中,一刀挑向里面的勾连棘轮。
然而,出乎她的意料,她这必中的一刀,竟然并未得中。
愣了一下之后,她抬眼一看自己的手臂,顿时明了——
因为木人的振动,她的身体也在其间隐约振动。在这发丝般精微的情形之下,她手脚有伤,无法彻底控制手臂做幅度极为微小的振动,对面前这机括竟无从下手。
她气恨地捶了一下自己手臂关节的伤处,无奈抬头,对着朱聿恒喊道:“阿琰,我替你拉住木人,你探寻结构,拆除机括!”
“好。”朱聿恒毫不犹豫,身形落下。
而阿南拔身而起,将木人的手臂引向他的头颅。
朱聿恒趁着它的攻击上升之际,立马伏身于缺口处,查看下面各个咬合的关节。
阿南以流光勾住木人的头颅,一跃而上蹲于最顶处,提示道:“阿琰,右上方那几个棘轮!”
朱聿恒的目光立即落在缺口右上,果然看见几个咬合的棘轮,运行方式十分古怪。
他立即倒转了麟趾,敲击向那几个棘轮。
叮当的震荡声响起,并立即通过相联的棘轮,在下方久久回荡。
朱聿恒侧耳倾听,而木人显然已经感觉到了这边的震荡,手臂立即向下狠狠挥出,重击向正在凝神倾听的朱聿恒。
而阿南早已起身,在木人头顶重重一跳,以重压引走它的注意力。
就在木人的手臂向上急挥,重重击向自己脑壳的同时,阿南故意在上面多停留了一瞬,等到手臂堪堪挥到之际,才一跃而起,猛扑向下方的朱聿恒。
风声从她的耳畔闪过,木人手臂以毫厘之差扫过她的脊背,重重击在了它自己的头上。
只听得轰一声巨响,它将自己的脑袋给击垮了半边,整张脸顿时崩塌下来。
立于下方的廖素亭慌忙蹦跳着躲避破碎的木脸,一边大喊:“殿下,南姑娘,千万小心!”
阿南哪顾得上回答,她落在朱聿恒的身边,瞥了他面前的机括一眼,急促说了一声:“下方必定是杠杆牵引,你重新调整勾连处即可!”
朱聿恒应了一声,又急道:“小心点,你引开攻击就行,别太冒险!”
“好。”阿南应了,见朱聿恒已经着手连接自己所说的相接处,便迅速冲上木头人的肩部,再次引开那条即将砸向朱聿恒的巨臂。
就在足尖踏于木人肩上的瞬间,她看见朱聿恒的手,已经准确而娴熟地撬开了下方的杠杆。
在间不容发之际,那双旷世无匹的手控制住了最细微的颤动,穿过杠杆迅疾抵住了下方的棘轮,一按一压之际,将其准确地嵌入了勾连之中。
咔咔声中,圆盘猛然一震,随即,下方棘轮被带动,进而千万个相卡的齿轮一起运转,如同牵一发而动全身,在咔咔声响中,一起逆向运转了起来。
在这一瞬间,阿南望着阿琰坚定精准的手,心中忽然涌过一阵难言的感伤与喜悦。
去年春末,她与他刚刚见面。
那时的他,还是对机关阵法一窍不通的人。而她透过雕镂的屏风空洞,看见了他的那双手,一瞬间,她既嫉妒又羡慕,心口涌起了对一双手强烈、前所未有的热爱。
她想要得到那双手。
而如今,她得到了手,也得到了它的主人。
这算不算,夙愿得偿。
又或许,比她想要的还要更多。她不仅得到了他的手,还得到了他的人,他的心,他的生命,他的一切……
谁能想到,这一年的光阴流转,他们终于走到了一起,以后,一生,都属于彼此。
脚下震动渐没,圆盘转动放缓。傅准的声音从下方传来:“殿下,仙宫最高处!”
朱聿恒抬头看去,圆盘正中高耸缥缈的仙宫之中,最高处便是一座重檐攒八角的高阁。
而在高阁屋顶之上,原本该烁烁放光的攒心宝顶,如今只剩了空空如也的一个凹痕。
那凹痕的大小,不偏不倚,好像正是……
他伸手入袖,迅速取出那颗白玉菩提子,足尖疾点,扑向高阁。
木人的手臂挟巨大风声,劈向他的身躯。
而他险之又险地腾身而起,侧翻过重击而下的木臂,抬手将菩提子重重地按向了高阁宝顶。
圆盘停了下来,木头人的攻势顿在半空,一切仿佛在瞬间停止。
阿南高举火把,看向下方的傅准,在他肯定地一点头之际,他们抬起双手,狠狠地推动了圆盘。
圆盘上所有的仙山楼阁仙女瑞兽全部散落,巨大的圆形分散翘起,如一朵巨大的莲花,莲房上火光轰然亮起,照亮后方通道。
在残缺的洞穹之下,后方一个个木头人依次放下了自己的手臂,垂下了头,就如一排巨大的黄巾力士在他们面前躬身行礼,退让出了一条通道,让他们通过。
火光穿越狭长通道,他们看见尽头的岩壁上,绘着巨大一只青鸾,口中衔着一枚鹅卵大的莹润玉石,翱翔云端。
傅准抬手指向那块玉石,一贯阴阳怪气的声音也夹杂了一丝激动:“那便是玉母矿,山河社稷图的子母玉刺,还有南姑娘你身上的影刺,便是从中取来。”
阿南与朱聿恒互相对望一眼,高举手中的火把,他们绕过已经收拢的圆盘,向内走去。
青砖铺垫的地面,已经在二十年前的巨大震荡中扭曲变形。他们踏着凹凸不平的地面,穿过垂手而立的巨大木人,向着青鸾疾步走去。
然而,他们走得太急,就在青鸾前不到一丈之处,脚下踏空,身子一倾,差点摔了下去——
一条深长的裂缝,赫然横亘于通道之中,将他们与绘着青鸾的洞壁硬生生隔开。
两人在黑暗中奔着玉母矿而来,哪料到这里会突然出现裂隙,一时差点收不住脚。
阿南一把拉住朱聿恒,手中流光疾飞,卷住旁边一个木人的脚,两人及时拉回身形,趴住了裂隙边缘,重新爬上来。
阿南捡起掉在地上的火把,照向对面。玉母矿还在对面的青鸾口中莹润生辉,可提前发动的阵法显然在爆炸时震坏了山洞,造成了这条沟堑。
若是平素,这点距离他们根本不在话下,借助流光或者日月,轻松便可来去。
可此时深沟对面,是平直如镜的一片山壁,扑到对面时,即使不会滑落,也无处借力撬出玉母矿。
就算勉强将玉母矿拿到,使力之际也定会下滑,在无处借力的光滑洞壁上,唯一的可能就是下滑坠落。
阿南俯头向裂隙下方看去,踢下脚边一颗小石子。
下方是湍急水流,迅速卷走了石子。他们虽然都会游泳,但在这湿滑的石壁夹缝间被湍流卷携冲走,定然只有撞得筋骨折断的下场。
阿南略一思忖,示意朱聿恒:“我跳过去,将它挖出来。你时刻注意我,一旦有下滑的迹象,立即以日月抓住我。”
朱聿恒点头,道:“好,务必小心。”
阿南抓过他的麟趾,紧了紧自己的衣袖,正要向对面跃去,却忽然听到傅准轻咳的声音,问:“你们难道忘记了,这是玉母矿?你们身上的玉刺皆是从中而来,一旦你们碰触到之后,会有什么反应,知道吗?”
……第240章 永生永世(4)
阿南怔了一怔,挥动臂环,手中流光飞击,向着对面青鸾口中的玉母矿击去。
只听“叮”一声轻响,她四肢的伤处与朱聿恒的奇经八脉皆是一震,全身力气顿时抽离,差点站立不住。
“挖取玉母矿,正是要借助它的共振之力,清除你们伤处的碎末。是以,你们击打撬动玉母矿之时,身上的伤口自然会有反应。”傅准的面容在火光下似笑非笑,反问,“你们觉得,在这般情况下,殿下有机会及时拉住你,而你又能有力气爬上来吗?”
阿南愤愤地直起身子,死死瞪着他:“少说风凉话了,你既然跟着我们过来了,肯定有办法拿到它!”
“咳咳,南姑娘别这么急躁啊,你明知道我是过来戴罪立功的。”傅准捂嘴轻咳,火光下脸颊晕红,瞧着她的目光似带着氤氲水汽,“二十年的秘密揭晓,我、舅舅、拙巧阁……当年的所作所为,显然都不是圣上可以容忍的。东海瀛洲被夷为平地,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可是我……得找个办法保住它,保住我祖母、爹娘和我三代人的心血,保住里面的积累了六十年的成就……”
世上所有人都知道皇帝手段酷烈,不可能允许任何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欺瞒自己,更何况,他们掀起了这般风浪,摧毁了社稷牵系的皇太孙,左右了王朝兴替存亡。
阿南听他的声音有些怪异,向朱聿恒看了一眼,尚未说什么,却见他的身形一晃,已经站到了裂隙边缘。
“离远点。”
阿南与朱聿恒知道必定会有大事,立时下意识地向外退去,远远避离。
而傅准的手掌微抬,指尖上的晶光微闪,万象终于第一次在他们面前现形。
只有光没有影的细微芒针,与渤海水下那些看不见的攻击一般,在火光中闪一闪便消失于黑暗中,诡异又从容。
傅准袍袖一展,身形如鹤,栖落于对面洞壁的青鸾之畔。
他的手按在青鸾之上,手中万千光线如网密织,旋转飞闪,将母玉重重包裹。
黑暗悠长的洞壁之中,忽然传来啵的一声跳动,仿佛沉睡的巨人被唤醒,重新开始了第一下心跳,他们的脚下,骤然震动。
阿南睁大眼,看向青鸾之前的傅准。
他的手还按在母玉之上,周围的震荡开始剧烈,那牢牢镶嵌在石壁上的玉母矿也逐渐松动,眼看便要自青鸾口中坠落。
与此同时,这洞中的一切仿佛开始苏醒般,逐渐动摇起来。
玉母矿牵系着傅灵焰当年设下的所有阵法,这六十年前的阵法,二十年前便被震得摇摇欲坠,如今被玉母矿再度重启,两壁与洞顶的石块簌簌下落,向下乱砸。
“退避出去,不要留在这里!”
傅准的声音从未如此急促过,可阿南勉强维持身躯,眼中死死盯着那块玉母矿,不肯动弹。
“出去!”
朱聿恒一把拉住阿南,两人护住头,挡住下落的石块,向外冲去。
然而,面前那一排十二个巨大傀儡,已经因为落石而全部驱动,正在疯狂扫落自己面前的落石,手臂无序横扫,甚至因为交错而互相猛击,木屑横飞,震声回荡。
阿南与朱聿恒仗着身法极力躲避,但外面一个木人已难以应付,更何况如今十二个木人一起发动,洞内又是这般动荡摇晃的情况,他们左支右绌,终究难以冲出傀儡阵。
而傅准贴在剧烈震荡的石壁之上,再度催动万象。
在急转的光华之中,母玉终于微微一跳,从青鸾口中脱出,向下坠落,眼看即将永远沉没于地下黑洞内,滚滚波涛中。
傅准利落抬手,险之又险地将它接在手中,回头看向阿南与朱聿恒。
巨大木人的手臂运转混乱,排山倒海般的攻击携带惊人力量,在洞穴中的震动轰鸣声中,狂乱击向中间闪避的二人。
阿南循着木人攻击的空隙与节奏,直扑向刚露出的空隙。谁知她尚未来得及落地,洞顶上一块巨石忽然压下,砸在木人的肩上。
那原本已被她避过的手臂,在石头的重击下,偏离了运转轨迹,向着阿南的后背重重击打了下去。
身后众人的惊呼声尚未响起,朱聿恒已不顾一切,穿透那密不透风的攻击,扑向阿南。
就在他的手指紧抓住了她衣襟的刹那,猛然间一阵风从身后袭来,他知道,是木人的手臂,在向他重击而下。
但,他并没有改变自己的身形,因为,他哪怕只躲闪一寸,也将失去救护阿南的最后机会。
就在他抱住阿南,将她推出攻击范围的刹那,耳后的风声已经重重劈来。
可,想象中那沉重无比的击打却并未落在他的身上。
时间仿佛凝固了,那些疯狂的傀儡木人,在一瞬间放慢了机关。
仅只这倏忽而逝的刹那,却已经足够朱聿恒与阿南两人抓住最后的机会,向外扑去,穿越这泰山压顶般的十二木人,脱出这即将坍塌的凶阵。
是傅准在取到玉母矿后,手中的万象瞬间翻转,射向了面前木人。
万象无形,变幻难测,莫之能言。
随着他掌心的拨动,那十二个疯狂失控的巨大木人动作开始缓慢起来,就如他手中有千万条看不见的线,在牵引着他们徐徐动作。
他一手握着玉母矿,一手掌控木人,已无法借力从石壁上跃回。
阿南扑出洞口,急遽转身,隔着十二个疯狂的傀儡木人与不断下落的土石,看向傅准。
丢在裂隙前的火把已经烧得快要残灭,她在剧烈震荡中看见傅准的面容,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为惨白,那声音也比任何时候都更显得飘忽,但他脸上却没有了那种阴阳怪气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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