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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南—— by侧侧轻寒

2023最新网址 fushuwang.top  录入时间:07-30

毕竟,大部分地下矿脉曲折复杂,而且很可能充斥瘴疠之气,而且此时矿道内又正在涝塞之时,不熟悉的人进去随时会被坍塌的矿道埋葬,从此再也不会在世间出现。
“这么说……”阿南若有所思道,“为了搜寻唐月娘,梁老伯和梁垒都下去了?”
金璧儿点头:“是,如今他们三人全下了地道,至今未见出来。矿上人心下都是不安,因此赶紧过来跟我们说了这事。”
阿南正沉吟着,骡车停下,已经到了矿场。
几人匆匆进入矿场内,见几个男人正站在棚下,口沫横飞道:“别说了,必定是那野男人的事儿发了!我看啊,梁辉这个忘八是当定了!”
金璧儿迷茫地过去,正想询问一下有没有消息,谁知对方一看见他们,立即便散了,个个似怕被揪住询问。
阿南料想是唐月娘塞银子给男人的事泄露了,正要找人打听,一眼便看见了刘五老婆。
她手里拎着些杂物,正抹着眼泪往外走,想是来这边收拾亡夫遗物。
阿南忙拉住她,慰问了下她丈夫的身后事,又打听是怎么回事。
那妇人本就与梁家有仇,一听她提起梁家,当下咬牙切齿道:“姑娘,我上次说什么来着,我男人明明看见唐月娘给外面的野男人塞钱了,可大家都不信,说她看起来像个贤良妇人……现在你看吧,矿上那几个在山东就与他们老相识出来证实了,她和梁辉居然是半路夫妻!你说这能有个真心诚意吗?”
阿南心道,你好像也是二婚啊……不过人家现在跟自己说要紧事呢,她赶紧抓住重点询问:“唐月娘还有前夫?可她看来约莫四旬,而儿子梁垒都十七八了,看来她的第一段婚姻该是很短了?”
“可不是么!怪道之前有人说唐月娘有点顺天周边口音,你想那地儿兵匪那么多,肯定是日子过不下去了呗,才改嫁去了外地!”妇人说着,往四下看了看,神神秘秘地又凑到她耳畔,说道,“听说唐月娘一直没提过之前那家人的事儿,大家就猜测啊,穷人家好不容易娶个老婆,就算丈夫死了也是婆家干活的劳力啊,一个大活人没了不得亏彩礼?唐月娘指定是自己跑的!可前面那个与唐月娘才是明媒正娶,梁辉倒是后来的,到时那家告个官闹个事什么的,我看他们啊,一家子吃不了兜着走!”
廖素亭听得津津有味,甚至摸出了一把瓜子给阿南,谁知阿南却出了神,非但没注意他的瓜子,反而在沉思中皱紧了眉头。
等刘五的老婆走远,廖素亭抬手在她面前挥了挥:“南姑娘?”
阿南一抬手,兴奋得差点将他手中的瓜子给飞撒出去:“二婚!前面那家人会来闹事!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
廖素亭攥紧瓜子,嘴角抽了抽:“南姑娘,你这很有点幸灾乐祸的模样啊……”
“这不叫幸灾乐祸,这叫天助我也!”阿南顾不上与他解释,转头就向矿道大步走去,探头朝内看了又看,脸上的表情,似乎想将他们全家都从里面拖出来。
“南姑娘,你说……咱们可怎么办呢?”金璧儿走到她身后询问,满怀忧虑的声音将她从兴奋中拉了回来。
对哦,梁家是金璧儿的舅家,这事儿处理起来,可能还有些难办……
抬头见天色已入夜,阿南正与楚元知商议是不是先送金璧儿回驿馆,一抬头间,看见一彪人马自沙漠中而来。
灯笼火把亮如白昼,照亮了这群衣甲鲜亮的整肃队伍。
被簇拥于其中的人玄衣紧束,原本神情凝肃,但在看见她时,那眉梢唇角轻轻一扬,流露出难掩的温柔。
阿南只觉心口一阵激动,立即朝着他奔了过去。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阿琰,他可知道她憋了多少话要和他分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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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八卦,说小话,凑在一起呱唧呱唧呱唧一整天不嫌累~
阿琰:这是什么恋爱模式?
阿南:这好像是闺蜜模式……

第159章 幽冥九泉(1)
矿场所有老工匠被连夜召集,灯火挑得通明,一群老匠人凑在一起,将各自多年来对于矿中地势的记忆拼凑到一起,绘出地下详细地图。
地下与地面不同。从上方入口而下,同一个地方可能有无数上下通道层叠,而上面的通道又可能与下面的相连,或者无数条通道纵横交错,或者上面的通道越过下方数条道路,又与下下方的通道相连……
阿南看众人各自比划地下那些错综复杂的道路,一边吵闹争执,感觉脑袋嗡嗡作响。
转头悄悄瞥了朱聿恒一眼,却见他神色沉静边听边画,在众人七嘴八舌的描述中迅速理出了一张地图,赫然是从骷髅头的嘴巴与双耳处进入眼睛的路径。
“照影鬼域中……”阿南不由得喃喃着,又分外佩服地看着他,“这么复杂的路线,你居然理得出来?”
“其实这与你替我做的‘初辟鸿蒙’道理相同,都是四面八方屈伸延展的结构,考虑其中勾连交错的力道即可。”他朝她解释,一边毫不影响地倾听众人言语,将通道补充完全。
等遣走了老工匠们,剩下他们几人面对地图才发现,组成“鬼域”的道路上,出现了一小块突兀留白,便是“鼻部”到“眼部”的中间一小段。
“毫无疑问,此处便是阵法中心,为防止有人误闯阵法,布置了防护措施。”墨长泽研究着地图,问朱聿恒,“不知入口在何处?”
“一共有三处入口。”朱聿恒首先指向骷髅嘴巴处,“此处便是魔鬼城入口,但那边刚递送了飞鸽书来,派去的几队人马折损了大半。”
阿南不由诧异,问:“魔鬼城不是风蚀的岩层吗,机关如何设置?”
“对方手段十分高明,机关借地势而设,魔鬼城中巨石堆叠险如累卵,大队士兵脚步声引发了地面振动,下方通道顿时崩塌堵塞,巨石牢牢卡住了入口,十天半月怕是难以清理出来。”
“十天半月?可如今已经是月底了……”阿南脱口而出。毕竟,阿琰身上的山河社稷图,随时会在下月初发作。
朱聿恒点头,神情凝重地划掉了骷髅头口部:“因此,魔鬼城入口一时半会儿是进不去了。”
“那,左右双耳的通道呢?”
朱聿恒指着左耳,道:“这是绿洲处的木青莲,两丈许深处寻到了早年打出的空洞,但其间已被人填充了上水石,形成青莲形状。”
其他人不知道上水石用处,但阿南去过实地,一听便知道。
这种石头上水保水效果最好,足可提取绿洲下的水脉,绿洲之中那些蓬勃生长的草木便是生长于其上。而周边的植被没有充足水分,自然生长得没有青莲图案中的那么旺盛。”
“清理上水石,怕是也要许多时间?”
“不止,石头还被数十年来的地下根须紧紧纠缠盘绕,怕是比那边更难清理。”
“也就是说,咱们现在唯一可进入的通道,就是这条……”阿南指向右耳,“地下矿场通道?”
“恐怕,这是唯一一条路了。”朱聿恒说着,取过笔在空白处花上了几条形似三瓣青莲的道路,道,“另外,这是傅阁主提供的手札中拿到的一份小地图,道路如同莲花,我估计,或许是用在这片空白处。”
突如其来被点名,一直坐在角落里轻抚吉祥天的傅准终于抬头看向了她。雀羽映着灯火,连带他的苍白面容也带了些华光:“提督大人才智超群,南姑娘冰雪聪明,应当分析无误。”
而阿南不怀好意地朝他一扬嘴角:“这阵法情况诡异,这样吧,墨先生坐镇地面,傅阁主和我一起下去,另外咱们再找几个老矿工做帮手,先下去探一探。”
此言一出,朱聿恒顿时睫毛微微一跳,目光转向了她。
而傅准脸都青了,捂着自己的胸口娇弱咳嗽:“南姑娘,你说真的?在下本就心肺脆弱,万一折损在那种暗无天日、闷不透风的地方,拙巧阁的弟兄们可怎么办?”
“放心吧,好人才不长命,你这种人怕什么!”
见她心硬如铁,傅准幽怨地托起肩上的吉祥天,想要交给身旁的薛澄光,略一思索又转而递给了他身旁的薛滢光,说道:“女孩子总细心些,滢堂主,替我打理好吉祥天。”
薛滢光应了一声,挽过孔雀搭在臂上,柔声道:“地下气流污浊,阁主身子骨不佳,请务必小心。”
傅准摇头叹息,回头看向阿南,一脸“你都不疼我”的委屈模样。
阿南记得薛滢光是薛澄光的双胞胎妹妹,他们同任拙巧阁坎水堂主,擅长的并不是地下工夫,心下有个诧异一转,傅准怎么带他们来大漠了?
“为何要擅作主张,由你带傅准下地道?”
一群人各自去准备,朱聿恒叫住阿南,沉声问她。
阿南不答反问:“不然,你准备怎么安排?”
“你有伤在身,理应好好静养。”朱聿恒握住她的右臂查看,见昨日的药有奇效,上面淤肿已散了不少,才略略放下心来,道,“此次破阵,让傅准担主,墨先生为副。傅准与青莲宗渊源颇深,这阵法他应能手到擒来,而墨先生敦厚可靠,若傅准有异心,他可从旁掣肘,以作制约。”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傅准在玉门关调查那么多日,为什么非但毫无进展,好不容易找到个地下水道,还差点让我葬身其中?”阿南抱臂冷笑道,“他下阵后将其他人引入岔道甚至死路都有可能,墨先生这种老实人,哪是他的对手?”
朱聿恒知道她分析得没错,道:“好,那我亲自带队下去。”
“以你的能力,钳制住傅准自然可以,但,怎么从他身上挖出自己想要的东西来?如今九玄门传承基本就在他身上,对这个青莲阵法,他必定知道得比我们通透,只是不肯吐露!若是任由他将时间拖过去,很快就要到月初,山河社稷图随时发作,到时青莲阵法摧毁西北,我们这一趟岂不是又白来一趟?”
说到这,阿南抬眼朝他一笑:“阿琰,这世上最了解他、有信心能跟他斗一斗的人,你觉得是谁?”
朱聿恒抿唇望着她的笑靥片刻,沉声反对:“可,你这是与虎同行,实在太冒险了。”
“形势如此,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阿南毫不犹豫道,“你可是重任在肩的皇太孙,不许意气用事。听我的,我负责地下阵法,你掌握上面的局势。如今正是紧要关头,你……一切当谨慎为上。”
她没有明说,但朱聿恒已心下洞明。青莲宗要借圣上西巡生事,既然竺星河与他们有牵扯,怕是海客们也介入了其中,所以阿南难以启齿。
但,在如此艰难的抉择下,她依旧还是暗示了他。
“好,我知道了。”他点一点头,心下升起淡淡暖意,“阿南,多谢你提醒我。”
见他应了,阿南也不多说,抬手按住那张地图,道:“此次下阵,摆在我面前有三大难题。一是一团乱麻的地下矿道,二是如何从傅准身上挖出秘密,第三,若三个出口都有人把守,那么梁家三人很可能潜伏在里面!”
“梁家?”
“对,你还记得梁鹭因为金璧儿帮忙收衣服而暴跳失态吗?”
她曾对他提过的事情,他自然牢记:“你发现原委了?”
“我始终有些介意,梁鹭在青莲宗总坛当时拿出来安定海客的东西是什么……直到今天我看到阿晏整理他父亲的寿衣,才忽然想到,地方不同,衣饰上也各有各的习俗,梁鹭那边的习俗,很可能在叠衣服上有禁忌。”
朱聿恒赞成她的看法:“梁家号称她被送给唱花鼓戏的夫妻,但江南没有这种习气。”
“于是我就想,梁家说她被送给花鼓夫妻,证明是假的;进而会不会她这个女儿都是假的,根本不是梁垒的双生姐姐?那么她从哪儿来,又为什么会与这家人凑到一起呢……”
“北元。”朱聿恒神情微敛,思忖道。
“对。所以我跑去了北元使者队的下榻处试探。果不其然,她们在叠袍子时,前襟必定要向上放置的。如果前襟向下收衣服的话,那便表示是去世之人的遗物!”
朱聿恒手指在桌面轻弹着,思忖道:“一个北元的女子,冒充青莲宗教徒的女儿,混入了为迎接圣驾而准备的队伍中……看来,他们所谋甚大。”
“然后我也确定了,梁鹭当时拿出来安定人心的东西,想必是,她北元身份的证明——而且应该是个举足轻重的身份。”
“难道说……”两人相望一眼,有个猜测已呼之欲出。
片刻沉默后,阿南收紧十指,做了个擒拿的手势:“我们是不是应该,立刻去抓捕梁鹭?”
朱聿恒抬手要唤人进来,但略一思忖,却又停下了,说:“不急。”
阿南错愕地睁大眼看他。
他沉吟抬手,点着那幅骷髅地图,道:“原本,这是敌暗我明的形势,但如今线索渐明,局势已逆转为敌明我暗。对我们来说,暂时维持这样的情况,比突然打破好。”
阿南不敢置信:“好不容易发现对方马脚了,你却打算按兵不动?”
而朱聿恒却压低声音,轻声道:“圣上此次西巡,微服绕了一点路,如今已过祁连山了。”
阿南大吃一惊:“真的来了?这么快?”
“圣上率队行军历来讲究兵贵神速,几次北伐皆是如此。筹措粮草或许要两三年时间,但攻伐凯旋不过两三月,他是一国之君,怎么可能在外与异族一直缠斗。”
“祁连山到这边,再扣除鸽子的行程,这么说过不了几天就到了。马允知心心念念的马屁,这下终于可以拍上了。”阿南口中说着,心下却隐隐浮过不安。
皇帝真的来了,看来,公子与青莲宗的计划,也会开始实施了。
如今北元、青莲宗、海客确定联手,下一步便是刺杀皇帝、逆乱西北的谋划了。
她心乱如麻。公子会从中动何手脚?青莲宗说能借傅灵焰当年的阵法设下的刺杀计划,又会是何手段?
而朱聿恒却毫不知晓她内心的波涛,只道:“如今背后的逆乱势力终于露出了马脚,若我们如今速战速决将梁鹭给擒了,稍不小心,这条线岂不就断了,无法将他们一举成擒?”
阿南听着他疯狂的打算,简直想抬手摸摸他的额头,看他是不是发烧了:“所以……你居然打算让圣上以身涉险?”
“我会做好万全之策的。”朱聿恒低低道,“昨晚回来后,我立即命人去盯紧青莲宗总坛,但那边早已化为焦土,青莲宗众作鸟兽散于灾民百姓中,怕是难以彻底清剿。如今梁鹭是唯一的突破口,我们正好可以暗地掌控动静。再者说,圣上不日便将驾临,若此时便将梁鹭抓起来,一切必将重新回到不可控的局势,对我们来说,并无好处。”
阿南心说,阿琰你可真是个狠人啊,为了掌控局面,连你的祖父、当今圣上的安危都愿意拿来当赌注?
“你做这个决定,被圣上知道了,后果会怎么样,你考虑过吗?”
朱聿恒只朝她微微一笑,道:“你放心。”
阿南却难以放心,道:“你可知道,梁家人现在已经下矿道了!”
朱聿恒听她把来龙去脉一说,反而更显泰然:“那我们就更不能现在就抓捕梁鹭了。”
阿南抱臂睨着他:“说来听听?”
“梁家三人知道秘密可能泄露了,必须要尽快脱离,那么,为什么还要在有限的时间内演一出家暴戏,而不是直接逃离呢?”
“因为,他们还想赌一把,赌我们来不及在圣上驾临的这一两天内查出真相,这样他们的计划还能继续实施,不必毁于一旦!”阿南一点就透,抚着下巴若有所思,“所以,他们反借矿场那个唐月娘有奸情的流言,顺理成章制造了一起家暴,从而不动声色地遁逃?”
“此外,这地道可能也是他们计划的一部分,或许他们知道我们要破阵就必定得下地道,因此可能要借此机会,在里面兴风作浪。”朱聿恒望着她,道,“阿南,你这次……真的太冒险了。”
“说我冒险,你自己还不是连圣上都敢拿来赌一把?”阿南朝他一笑,“行了。你和墨先生上次不是配合得挺好吗?只要你们在上方及时关注动静,我不会有事的!”
地下通道狭窄,考虑到魔鬼城的教训,此次下地一共安排了六人,分为三派:一是朝廷的人,阿南为首,廖素亭为副;二是拙巧阁主傅准及坤土堂主康晋鹏;此外便是最熟悉矿场的两个老工匠。
配备好地下必需品,火折、水壶、匕首、避毒丸……绑腿窄袖束腰短打,阿南连头发都尽量紧束,免得在狭窄的地方妨碍到自己的行动。
“阿琰,我去去就来!”阿南轻松无比,朝他挥了挥手,转身便跃进了矿洞之中。
朱聿恒在洞口凝望着她,而她快步向前,身影很快融进了黑暗,他手中火把便再也照不见她了。
后方的人相继跟上,鱼贯而入,随她走进幽深地下。
一锄一锹挖出来的矿道泥泞不堪,宽窄不一地向内延伸。有矿的地方被开采之后,会余下较大的空洞,但没有矿物可采的地方,甚至无法直立行走,所有人都以狼狈的弯腰姿势往前行进。
地下闷热无比,他们都穿着轻薄透气的短衣。交错处有几个矿工往外走,个个都打赤膊,恨不得连裤子都剥了。
阿南问他们:“请问,找到梁家人了吗?”
矿中惧阴气,一般不让女子进出,那人先是呸呸两声去晦气,才瓮声瓮气道:“他婆娘掉下岩洞,他和儿子下去救,结果一家都没声息了,我们正要出去求援呢。”
阿南立即道:“你领我们过去瞧瞧。”
前方岔道口积水严重,他们淌着及膝的水往前,曲曲折折进了许久,到了一个用竹排与杉木支撑住的坑道口,下方便是一个天然岩洞。
“就在这里了,下面挺深的,我们下去看了看,没找到人。”
阿南取出地图与两位老矿工商量对照,确定这是他们前行途中必经之地,想着梁家三人或许在岩洞中设好了埋伏,便商议道:“我看傅阁主身子孱弱,康堂主,你先带他慢慢缓降下去。”
康晋鹏是个实心眼,倒没觉得不对,应了一声便在二人身上系好绳索。
傅准翻了阿南一个“虎落平阳被犬欺”的白眼,只能忍辱去探路。
等他们快落地了,阿南才利落地系绳,与矿工们商量好缓降的节奏,对其他人一点头:“走!”
上头的人拉住绳索,他们以双脚为支撑,缓慢地沿着下方石壁缓缓垂降,让松明子照亮周身情况。
这是一条天然形成的地底裂缝,火光下铜矿金光耀眼,伴生的云母光泽莹润,团团氤氲的金玉幻彩将他们周身簇拥包围。
下了约有十来丈,他们的脚陆续落了地。下方乱石嶙峋,耳听得叮咚声响,似有泉水流泻。
阿南举高手中松明子,看见他们身处狭长的地缝中,周围石壁湿滑,下方隐约有水流。
这次跟随下来的两个老匠人,略一探讨便得出了一致结论,敦煌附近的河道唯有龙勒水,这水应该便是来自于其地下渗流。
“南姑娘,这条缝隙,怕是几十年前我们师父所说的鬼道啊!”
阿南搜寻着梁家人的踪迹,随口问:“什么鬼道?”
老大们眼神变得畏惧,声音也压得很低,像是怕惊动了地下深埋的什么东西:“几十年前,这里突然黄泉倒灌,冲走了数十条矿工。等水退去之后,有几个矿工便下到这里,想将尸身寻回来,谁知只要进去的,就全都没回来了……”
廖素亭一听,顿时大惊:“几十年都没人进入了?那里面岂不是很臭?幸好我带了通犀香,来,南姑娘,傅阁主,咱们点上熏一熏……”
眼看这四人毫不在意危险,径自点起了避邪驱毒的香丸,两个老矿工嘴角抽搐,感觉这趟下来怕不是什么好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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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准(兴奋):终于轮到我上场了吗?
阿南(咔咔捏手):终于轮到我报仇了吗?
朱朱:……堂堂男主露了个脸又要休息了?你这章肯定没留言没评论!

地下潮湿,香丸捏得很实,半天才燃起来。
阿南将它塞进火折子悬在身上,而康晋鹏粗手粗脚的,香丸骨碌碌滚到了地下,捡起来一看已经打湿了,只能厚着脸皮又向廖素亭讨了一丸:“谢了兄弟,下次我帮你炼几颗喷火石,在香里面嵌一小粒,遇火即着,特别好用。”
廖素亭笑道:“那也架不住掉水里了啊。”
“怕什么,那东西一着了火,遇水只会越烧越旺,绝对灭不了的!”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阿南眉毛一扬,拉住他问:“康堂主,什么喷火石这么厉害啊?”
傅准在旁边似笑非笑地瞧她一眼,问:“南姑娘对这个,感兴趣?”
“只要是我没见过的,都感兴趣。”阿南恭维康晋鹏道,“康堂主不愧是拙巧阁坤土堂主,对于这些矿产土石,果然见识广博,我都不知道这东西!”
“南姑娘可折煞我了,术业有专攻,我家祖祖辈辈都是干这个的,所以知道多些。”康晋鹏挠头笑道,“其实也不难,只要将煤块封在窑中干馏,制成焦炭,再与石灰同炉煅烧,如果炉温够高,运气够好,便能得到一种遇水即燃的石头。如今我手头没有,等以后有机会制几块给你们瞧瞧。”(注1)
“煤块石灰,遇水不灭……”阿南眼睛亮得比往日更为灼人,傅准望着她那模样,忍不住捂胸轻咳:“南姑娘,你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还和当年一模一样啊。”
“少废话。”阿南对他可温柔不起来,转头引领队伍,沿着石洞往深处行进。
一路行去,岔道盘绕,通犀香缓慢燃着。
通犀香以各种矿物碎屑混合在香粉中,点燃后若遇到不洁气体,则烟焰气味会发生变化,从而分辨遭遇到何种瘴疠毒气,以作示警。
但如今它只散着舒缓的香气,并无任何异样。
偶尔洞壁之间会有几具森森白骨,应该便是当年被冲进来的矿工们,黑暗中看着骨殖磷火跳动,一股幽冥迢遥之感,更显压抑沉重。
走了约莫有十来里路,廖素亭先忍不住了,喊着“又饿又累”打破一路的死寂,从怀中取出肉干,掰了几块与他们分食,竟似要把这险境搞成踏青。
几个人边走边吃,阿南撕了一条嚼着,对廖素亭赞赏道:“这味道不错呀,哪儿弄的?”
“我猎的鹿,自己下厨做的,闲着没事我爱弄点东西磨磨牙。”廖素亭见她喜欢吃,兴致勃勃道,“好吃吧?神机营没有人不爱这口的,我靠着这东西,差点把诸葛提督那只鹰都勾引过来了。可惜啊,就差一点点……那鹰对他真是忠心耿耿。”
阿南想起朱聿恒曾说过诸葛嘉救护那只鹰的事情,颇感兴趣,问:“那鹰现在呢?”
“北伐时为了保护诸葛提督死在混战中了。我们都劝诸葛提督再驯一只,毕竟阿戾那凶悍护主的模样,谁见了不赞叹?全靠了它,诸葛提督每次打猎总是遥遥领先,毕竟谁的鹰犬都拼抢不过阿戾。”
阿南想起她和阿琰在海岛上养的那只虎头海雕,不由感叹道:“驯一只鹰哪有那么容易啊,不止人心复杂,万物皆有灵。”
却听旁边有人笑了一声,慢悠悠道:“也没这么复杂。别说驯鹰了,只要方法得当,驯一个人也不难。”
阿南回头一看,火把颤动的光线照亮了傅准霜雪般皎洁的面容,配上一副似笑非笑的神情,让阿南只觉一股寒意从后背升腾而起。
而他凝视着她,拖长声音问:“南姑娘觉得我说的对不对?”
阿南嗤之以鼻,一边嚼着鹿肉干,一边转过头去,懒得理他。
地下大裂缝曲曲折折延伸向前,不知前路究竟多远。
直走到脚下逐渐干燥,泥浆渐变为沙土,他们脱离了潮湿阴森的地缝,进入了干燥的黄土地道。
见地势有变,阿南边走边摸出地图,在幽微火光下看了看,估计前行的方向约莫是西北,如今已经行了有十数里了。
康晋鹏忽然停下脚步,低低地“嘘”了一声,问:“听到什么了吗?”
众人屏息静气,倾听洞中声音。细微风声自他们身边呼啸而过,隐约带着几缕诡异□□声响。
毛骨悚然间,阿南细听那尖锐声音,道:“别担心,这声音听来不似人声,更像是风吹过什么狭窄缝隙产生的,我估计前方该有变化了。”
正说着,她拐了一个弯,手中的火把忽然明灭不定,光焰陡暗。
阿南立即抬手护住火光,警惕观察周身。
这是一个十丈方圆的土洞,干燥板结的黄土洞壁上,赫然呈现着一个个黑暗的洞窟,就如只只诡异的眼睛在盯着他们,令众人尽觉后背发麻,极不舒服。
孔窍共有十二个,四面八方高低上下凿在洞壁上,个个可容一人低头通行,并无排布规律。
众人对照地图研究,肯定了这个洞室应该便是骷髅地图的“鼻部”。
也就是说,这十二个洞窟,应该便是地图上的空白处,通往“双眼”照影阵。只是此处情形诡异,洞口又毫无标记提示,他们哪里能迅速寻出正确路径?
阿南不觉有些遗憾,要是阿琰在这儿就好了,他肯定能准确推断出身处方位,说不定还能根据鼻部与眼部的连通地势,寻找到正确路径呢。
可惜他总是有要事在身,哪能一直与自己相伴而行呢?
阿南叹了口气,待要拂去这无谓的念头时,心口忽然一跳——
独行天下无所畏惧的司南,从什么时候开始,想要依赖别人的力量了?
在海上纵横之时,刀山血海惊涛骇浪中,她一人独自闯荡毫不迟疑,未曾妄想过任何助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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