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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酥手—— by且墨

2023最新网址 fushuwang.top  录入时间:07-30
本书作者: 且墨
萧蔚看着爬到自己怀里的女子无动于衷:余姑娘,在下今晚还有公文要审,恐不能与你洞房了。
余娴抿了抿嘴唇:那明晚?
萧蔚正襟危坐:明晚也审。
余娴歪头:后夜呢?
萧蔚:也要审。
余娴:再后夜?
萧蔚:都要审。
余娴:我明白了。
萧蔚:嗯……抱歉。
余娴笑吟吟:没事。
萧蔚疑惑:嗯?
余娴垂眸小声道:白天?
萧蔚:?(这姑娘脑子不好?
为利益娶妻的腹黑纯情男x为真爱下嫁的天真软萌妹
简述版:
男主:对女主毫无爱意却为利益故作情深,作着作着走心了
女主:对男主颇有好感却因人设假装矜持,装着装着上瘾了
注:改了男女主名字,非衍生,新世界,和平看文。
1.男主为利益谋娶女主,日久生情,女主先有的好感,介意勿入。
2.女主前期文静型,表面淡定矜持,后期开朗明媚,成长为直球型;男主前期腹黑型,看书边学边撩,真动心反而纯情。
3.入V后会开50%防盗48小时。
(双洁,可自行排雷,但不支持造谣式排雷,谢绝评论区吵架,请勿人身攻击。完结文更多详情@且墨还是喜欢写东西。)
内容标签: 布衣生活 欢喜冤家 近水楼台 甜文 轻松
搜索关键字:主角:余娴,萧蔚 ┃ 配角:若干 ┃ 其它:HE,顶级拉扯,暧昧频出
一句话简介:高端猎人正以低级方式诱捕
立意:突破枷锁,寻找真我

第1章 好孤傲好不做作一穷鬼
鄞江城今日有喜,刑部尚书府中千金余娴出嫁。喜事寻常,但余娴能出嫁,对端朝的王公贵族来说,很不寻常。
余尚书的夫人早逝,留下两子顽劣不堪,余娴乃是续弦所出,生性温顺乖巧,因和两位兄长形成鲜明对比,又是最为年幼的独女,颇受余尚书偏爱。因此,在余娴豆蔻之年时,夫妻俩便大肆宣扬,要为其觅得全都城最佳夫婿。
余娴本人虽不是琴棋书画各样精通,却也知书达理,颇有佳评,加上家世不俗,上门求娶者数不胜数,起初真是风光无限,夫妻俩眼高于顶,谁也瞧不上,日子一长,余娴的年纪大了。
风光开始有限。夫妻俩不得已改变策略,好的不上门,那就邀下宴,没日没夜地为闺女安排相面。
可两位兄长宠妹如命,非要跟随左右为妹妹把关。言辞不敬者拖走,心思不纯者暴揍,还有的相看对象都没走进房间,就因过门槛时先迈右腿被视为前途潦倒者*,扛下去了。
上门者被赶,下宴者被驱,前后一折腾,余娴再无人愿娶。
挨过打的公子哥们大呼快哉,连篇讽文都吝啬作,用最直白朴素的语言将这笔谈资传开了:余娴,嫁不出去。
余夫人气得在床上躺了一个月。二兄知道后也气得将造谣者揍得在床上躺了一个月。只有余娴,一直是闺中端庄娴静的典范,脸上再挂不住,也不好似母亲哥哥般发作。
只得在家荡了几个月的秋千。越气,越荡,越高。视线便穿过光叶,瞧见这世间万般特立独行之剪影。
缘分无解,有心栽花花不开,鄞江城万华节,余娴带着侍卫丫鬟出门散心,无心插柳,却邂逅了今日郎君。
那夜华灯如昼,街道拥挤,余娴与侍卫丫鬟走散,却与曾相看过的公子狭路相逢,那公子被两位兄长揍过,定然忌恨在心,近月余的风言风语许就有他一臂之力,此番若正面遇上,定然免不了他一番口舌奚落。
这么想着,余娴转过身打算避退,但人流向前,她逆流而上阻碍颇多,摩肩擦踵者撞得她肩膀后跟生疼。
“姑娘,请收下此物。”
她耳畔传来温柔清朗的男子声音。
下一刻川流静止,余娴透过气来,侧身抬眼看去,原是来人身姿修长,与她间隔有度,将她和外界隔绝开。她有些防备地打量起眼前男子。
素衣蓝衫,不似贵族,她松了口气。再细看,一簪自耳后斜下,松松绾起半截青丝成髻,其余置于耳下肩侧,拂面细发宛若蛛丝随风飘游。入鬓细眉,秋水瞳颤,眼尾微微上挑,一排长睫便如扇般展开,白肤剔透,窄挺的鼻梁隐约可见皮下隆起的玉骨,耳廓纤薄微微透光。可谓清姿玉色。
余娴以为见到了话本子里能变成小楼弹琵琶淸倌儿的公狐狸精。她有些怔然,“我为何要收下此物?”
他手中拿着一卷画轴,轻挑起眉示意:“姑娘一看便知了。”
余娴垂眸看向他递画的纤纤玉手,周遭华灯在他皮肤上映出红光,她被诱得下意识接住画轴,对方似是怕她拿不稳,牵起她另一只手也按在画轴上,触碰的一瞬间,温凉柔软的触感直接侵袭了余娴的心。
红酥手。
这三个字在她脑海中蹦出时,她猛屈了下指尖,酥麻的感觉让她打了个颤。
“你躲的人已经走了。”
回过神,送她画轴的男子也随着这声提醒一道远去。
余娴只瞧见一道背影,急忙喊住他:“公子,这画……”话音未落,男子连背影也不见了。
此时她的丫鬟侍卫找来,没办法,她只好先按下疑惑,将画带回府中再探究竟。
然而此画一收一展,余娴怎么都想不到,画上的,仅是一双手。是一双挽花弄水的红酥手。花是她喜爱的芍药,水是清澈的溪流。一手绕水,长袖被水浸透,随水宛转成澜,一手捧花,重瓣开落手背,肌肤与花触滑轻吻。苍穹月下,柔光将红润的纤指照出微微清透模样。
她前几月,确是与父母兄长,在沙岸赏花,兄长摘了一朵芍药给她,她便带去江边撩水濯玩。
她拿画轴的手被什么硌到,将画展尽,发现还有一枚玉佩夹在其中。
原以为男子是路见不平借画解围,但看此画上方,题有三字曰“红酥手”,盖以“国学府生”印章。
“国学府?”那是当今陛下建造的学府,特下诏不论出身广纳贤才,但凡考核过关,便由朝中各部各司亲选贤良子弟入仕造福社稷。
她的父亲余尚书近期就在国学府监察考核,物色人才。
不知画上这双红酥手,是她伸向芍药溪流的手,还是他伸向青云仕途的手。
可是,那名男子相貌行径都透着清冷孤傲,不似阴险狡诈之人。且鄞江城人人皆知,父亲连王公贵族上门下聘都瞧不上,那男子衣着普通,不过是寒门学子,她再嫁不出去,两人也绝无可能。再者言,两位兄长如狼似虎,这男子清瘦的身板儿,还敢打她主意?
但凡打听过她嫁不出去的原因,也晓得从她下手的话,太过蠢钝。
这么一想,余娴便觉得他不会是冲着父亲来的。那究竟为何画上会是一双红酥手呢?唯一的可能便是……
“他倾慕于我。”余娴从床上坐起,捂着一边脸想,此人神秘倒是其次,主要是仙姿玉容生平仅见,她深夜辗转反侧,也只余那一双紧握她的纤纤红酥手,在她脑海心尖搔痒,她不能声张,只好把画翻来覆去看了几晚。
“若让人知晓我为一面之缘的男子夜不成眠,恐怕不妥。”她将画扔了出去。
“糟践他人赠礼,也不是这么教的。不若伺机约见归还。”她将画捡了回来。
“私会男子,这于礼不合。”她躺下了。
“不不,我只是想归还玉佩,问清画作何意,何羞之有?该羞的是倾慕于我、私摹于我的人。”她又起来了。
终于,余娴忍不住无视一回闺羞,去国学府蹲守此人。
她若出门定会带着侍卫丫鬟,倒是头回独自一人从后门偷溜,戴着面纱裹着帷帽,往国学府石墩后一缩,便不时张望出入之人。这样新奇的行径,让她心中很振奋,哪怕一直在喂蚊虫打瞌睡,她也盼着天爷给个机会下次再来。
天爷却没教她费多少心思,给她蹲到了。还毫不意外地得知了男子名姓。
“萧蔚。萧索萧,蔚起蔚。”
余娴很震惊,不仅是因为有人会以“萧索-蔚起”两个如此极端的词介绍自己的名字,还因为萧蔚这个名号,是全鄞江城都听过的戏子之名。此萧蔚,正是彼萧蔚!之前她就有听闻小楼戏魁走了门路,但没想到他是从身份低贱的戏子一跃成学府考生。
端朝才子众多,竞争极大,表面上国学府不论出身,招纳的时候仍有官员背着旨意贪污受贿,若要过此关,自然需金银打点或人情推荐。很难想象他作为戏子,如何有此等门路和才情。这放在历朝历代都是相当骇人听闻的存在。
之前自己竟还怀疑此人心思不纯,余娴感到羞愧,以他的出身,别说她父母瞧不上,兴许她丫鬟都看不上,若他有自知之明,怎么可能肖想与尚书府联姻呢。
国学府门前人多,两人只匆匆说了几句,余娴不知如何开口还画,便先解释了画中发现玉佩之事,但无法在大庭广众下拿出玉佩。又谈起自己并非刻意等他,只是上街买胭脂,胡乱逛到了这里。
支吾不言时萧蔚先开口了。
“玉佩原是遗落于姑娘之手,看来是姑娘与在下玉佩有缘,那便随缘赠予姑娘吧。明日午时,若姑娘得空,可带上侍卫丫鬟与在下小楼相见,届时姑娘有困扰之事尽可直言。”他微微颔首致意:“在下还有考核,先走了。”
余娴愈发匪夷所思。按理说,玉佩贵重,但凡遗落都该心急如焚,他一介寒门,却浑不在意,反而径直相赠,与赠画的暧昧行径一致,面上又毫无羞涩之意。这倒也罢了,戏子出身还敢私下约见大家闺秀,甚是有胆。
娘亲总和她说不该看说书人的话本,那都是落魄的穷鬼在肖想三妻四妾。此时此刻,余娴愣愣地望着萧蔚远去的背影,他不是娘亲口中一般的穷鬼。在万般光叶剪影中,他有她要的特立独行:“好孤傲、好不做作一穷鬼。”
次日,余娴带着侍卫在小楼赴约,一次次突破“大家闺秀”的枷锁让她心情很是欢快。她要知道,以萧蔚此人捉摸不透的性情行为,还有什么惊喜能给她。
从午时等到傍晚,萧蔚并未赶来。
“很好,惊喜非常。”余娴唤人结账。
小二来时递上一张素笺,上面又写下了再次约见的时间。
亏得是余娴没有与他计较。因为她的情丝告诉她,萧蔚,对她有意,种种作为皆是蓄意勾惹。她想看看,寻常百姓家的男子,是如何求爱的。她要感动于真心赤诚,体验身份以外的欢心,并在姻缘寺里拜谢缘分。尽管两人没有结局。
于是按照素笺上约定,余娴再次赴约。
萧蔚也知道事不过三,这次掐准时辰,在最后半刻钟赴了约。
他一开口,让余娴几晚的发疯如蒲苇割裂。
“玉佩确是在下不慎遗落,但那幅画并非在下所作,是学府中一同窗爱慕姑娘所画,那夜这位同窗好友实则与我一路,自知身份悬殊,不好意思上前跟姑娘搭话,但见姑娘有难,才让在下借画挡路。”
语毕,萧蔚唤来小二,付了茶饭钱,“这顿饭,便当作是为那日爽约赔罪。其实在下一早就在令尊手下做事,出手相救也是为了余大人。在下也不希望旁人误会萧蔚是为了仕途坦荡才蓄意接近余姑娘,因此为了姑娘名声,萧蔚保证日后绝不与姑娘再有往来。”
这番话还不足以让经历多次相亲失败的余娴难堪,让她难堪的是,两人私会时,被国公府世子和世子夫人撞见了。不出意外的话,这个意外将会让她本就狼藉的名声雪上加霜。
余娴在姻缘寺连躲三天,五体投地跪拜,香火烧得猛旺。她承认,自作多情是害人的。可那双红酥手,她就算拜足了红线仙、月老神,也忘不掉。或许,她一开始想结识的,不是画她这双红酥手的人,而是拥有红酥手的萧蔚。
几日后,鄞江城并未传出她私会男子的事,她略微安心,看来世子和他的夫人并无饶舌之欲。
然而就在她打算将荒唐一场的《红酥手》放下,接受母亲安排的下场相亲宴时,又遭到了父亲仇家绑架。
与她一同被绑的,就是那位撞破私会的世子夫人。同处一室,余娴尴尬得恨不得找地缝钻进去。好在世子夫人没提私会的事给她难堪。
当然,彼时余娴十分惊慌,也没空闲想劳什子姻缘,脑海里只念着父母赶快来救她。
直到后来世子夫人告诉她,“你熟睡之时,唤了‘萧蔚’三十余次。”
余娴很想说这是因为萧蔚欠了她钱没还,但对方好像不是个脑子差的,骗不了她,更何况,那日小楼看来,唯一与萧蔚不熟络的,只有自己。
似是见不得她神情失落,世子夫人告诉她:“萧蔚定会来救你的。”
但这位夫人说这话时,又绕着双足上的铁链,对她说道:“但你最好不要这么早陷得太深,知人知心,识人识清,待知心识清之后再决定要不要真的托付终生才好。”
余娴全然不觉得夫人是在提醒自己,只心道这夫人真是可怜,想必是因为她的世子郎君不是个好东西,才引她以过来人口吻感慨如此。
后来确实如世子夫人所言,为她忙前忙后,将她营救出来的人,就是萧蔚。而后续被父亲安排来单独询问她案情细节的,亦是萧蔚。她想不清楚,分明那日小楼时,萧蔚那般和自己划清界限,为何世子夫人还如此笃定他会来救?
是喜欢吧。是喜欢的。
余娴低头咬唇,心中窃喜,想要看看孤傲如他会如何尴尬:“你不是说保证再无往来吗?你的保证似乎不足为信。”
萧蔚却突然用那含情眼凝视住她,半晌:“有些缘分,是上天注定的。”
余娴咬唇的贝齿缓缓松开了,她愣住。
萧蔚低头铺开纸,一挽唇,又淡然道:“余姑娘在被绑匪劫住时,也想到了作为余大人手下的萧蔚会赶来救援吧。”
此话一落,余娴似被惊雷击中,顿了顿,她装作没听见,改口向萧蔚描述绑架她的犯人容貌。萧蔚亦装无事发生,悠然作画。
只是那描摹作画的手笔,越看越觉得与《红酥手》一致。她微微蹙眉,凑近了细看画作,又抬头凑近了看萧蔚神色,后者面无表情,完全没有被发现心思的躲闪,也没有被她这般靠近应有的羞涩。
余娴指着画:“你上次说作那幅画的朋友,该不会就是你自己?”
萧蔚正在收拾案卷,闻言不慌不忙反问:“余姑娘心中希望是在下吗?”
余娴故作疑惑:“你怎么总喜欢反问我?是你不敢说吗?”
“在下只画倾慕之人。”
余娴抬眼,萧蔚正定定地注视她。
余娴别开眼:“我并不想知你倾慕之人是谁。”
萧蔚紧接着便道:“在下倾慕之人是……”
他故作一顿,余娴屏住呼吸,生怕表现出自己想听。
良久,萧蔚拿起桌上画作和卷宗,躬身一作,气息颤抖似有隐忍:“萧蔚僭越了。”语罢转身离去。
“啊?”
余娴抬头望着他离去的背影。
也没怎么着她啊。
可你还没说是谁。
喂喂,回来。
她是端庄娴静的小姐,让她如何开口啊。
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好样的,他竟没再出现。余娴在姻缘庙把头磕烂了也没想出他的深意。
一年,两年……家中巨树经年如一日,秋去萧索,夏来蔚起,她的秋千越荡越高。
一别两年,再次见到他,是他成为直属于陛下的从七品刑科给事中*后,上门提亲。隔着屏风匆匆一瞥,也只瞧见模糊的背影。
萧蔚官低位卑,父亲也知道他的出身,却似自有打算,欣然同意,还反过来劝母亲此子前途无量,又谈起近年鄞江城里她的名声,再说到她的年纪。两位兄长也在一旁帮衬劝说。场面很诡异,余娴不知道萧蔚是如何做到的。他果然在端朝开出了自己的路。
最后父母齐齐来问询她的意见。
父母之命她不打算忤逆,更何况,她还与萧蔚有不解之缘,只是实在想不通,两年不见乃无情乎?上门求娶乃有情乎?那双让她魂牵梦萦的红酥手,为何又伸向了她?
余娴再次跑到姻缘寺,这次她虔诚地磕头求了一签。
似是这签太复杂,不好说,尤其当小师傅听余娴讲了来龙去脉之后,更是解得满头大汗,唤来几个师傅一同商讨。最后还是年迈的住持路过,对她说道:“且随缘吧。”
余娴便不再后悔了。她要嫁给自己会在睡梦中念三十余次名字的萧蔚。
定下之后,唯有余夫人后悔,日夜抱着她哭。出嫁前一夜还捧着她的脸口出狂言:“我的阿鲤身娇体软,怎么受得住那等市井粗人的猛.浪啊?”
此时此刻,余娴坐在萧宅喜床之上,想象了一下,孤傲的萧蔚,如何露出母亲口中的“猛.浪”做派?脸很快烧了起来。
下一刻,她听见门前响动,传来阿嬷和陪嫁丫鬟们整齐的声音:“姑爷有喜了。”

第2章 白首成约,终身之盟
萧蔚今晚喝得有些多,却不影响他头脑清明。在筵席上应酬来宾,结交权贵,这种左右逢源的感觉让他近几年挣扎在端朝这片泥沼中的心,松了许多。
是的,他不爱余娴,但他爱余娴带给他的利益。他要做的事,离不开余娴的帮衬。余娴天真,却不愚笨,巴结的手段再高明也会被识破,唯有用最低级的手段和足够的耐心等待,才能反误聪明人,一击即中。毕竟没人能想到,为了娶余娴,他会足足筹谋四年。
从她第一场相亲宴失败开始,到鄞江风语流言,再到月华节初见,他以勾栏院式的淸倌儿模样蓄意勾惹,赠画撩拨,而后几次三番私下约见却迟迟不至,故作相思之局。就连仇家绑架,也是他背后操手,让她落英雄救美之俗套,又故意给她机会看他描摹画像,揭开“红酥手”作画者是他本人,惹她心动。
如此悸动之时,消失两载,让她无法自拔,相思成疾。
这两年时间,足够他将余尚书之心收拢。七品给事中虽只是小官,却是陛下以下制上的要职,批阅往来奏折,稽查百官之失,就连内阁首辅也要给几分薄面,以职务之便,替余尚书递消息,除异己,他耐心得很。除此外,余娴的两位兄长所在赌坊、当铺也被他打点设局,待他们欠下外债,他便以余尚书昔日门徒的身份出手相救,纨绔之心,甚好拿捏。
唯一在他算计之外的,是余娴的耐性。他以为自己的消失,会让她忍不住打听下落,频频向余母问起,好让他有机会收拢余母。却不想,这两年时间,她亦如人间蒸发,独在闺门,从未过问他。
她若有情,为何不问?她若无心,为何下嫁?如今她是何情思,他也有些摸不透。
门终于推开,萧蔚的脚步声沉稳,落在余娴的耳中,与心跳暗合上鼓点。她微微正身,借着伸背的动作将疲惫抻开,喜帕上的流苏却纹丝不动。
余娴垂眸,在喜帕之下看见萧蔚的皂朝靴,紧接着,一根秤杆将喜帕撩开,光明如风袭面来,她一愣,又匆忙抬眸。
公狐狸精喝多了酒,脸上晕了两片红霞,凝视着她,慵懒地笑了。
这是余娴时隔两年,再次看见这张脸,和初见时相比,更有几分成熟韵味,那话本子里的公狐狸精从小淸倌儿变成风韵十足的媚郎了。
萧蔚朝她伸出手,“萧蔚僭越了。”他用了两年前离开她时同样的说辞,有意惹她。
余娴盯着这只手久久不能言语。
让她日思夜想的红酥手此时就在她面前,骨修如竹,指削似玉,红彤彤的指尖上有一层薄嫩的甲,长短留得恰到好处,弧度趋尖,有些像狐狸爪子。
僭越?她听懂弦外之音,忍不住探身,把脑袋放了上去,然后偏头,让脸颊触碰到他手心肌肤。就着这样的姿势,她抬眸望向他示意。
萧蔚的眼神几不可见地微微闪动,没明白她在做什么。试图理解一番后,他收拢掌,端起她的下颌,弯腰在她耳畔说道:“还未与在下同饮合卺酒,不能洞房。”
余娴误解了他的意思,顿时如熟透的虾全身发红,还好她妆厚,且嘴硬:“只是以为你想细看我的妆面。因为上一次,你说僭越的时候,也离我这般近,这般看我入神。”
萧蔚再度一怔,随即莞尔:“余姑娘记得甚是清楚。”语毕,他拉起余娴的手,引到了桌前,斟满两杯酒,一杯递与她,并邀她交杯:“白首成约。”
余娴举杯贴上,认真想了合词,郑重道:“终身之盟。”
萧蔚一饮而尽,侧眸看见余娴在小口抿咽。她不会喝酒,只觉心口腹腔辛辣无比,半晌无法下咽,萧蔚见状悠悠开口:“娘子。”余娴终于把这口酒呛了出来,差不多要谢谢他了。
喝完合卺酒,就是花烛夜。两个人端坐在床畔,一言不发。都是头婚,谁也没经验,但总要有人先提洞房这档子事。
本就是下嫁,自持大家闺秀身份的余娴心道:我不能提。
本就为利益,无心风月的萧蔚亦心道:你不提,那我也不提了。
门外的小厮丫鬟们听见屋内一片静谧:你们都不提,难道让我们提?
良久,两人各怀心思,屋内静得可怕。余娴憋了个哈欠,憋得眼睛通红,泪花儿灿灿。她绝不能将哈欠呵出来,若教他以为是暗示困觉,便比方才置首于掌更让人羞恼。萧蔚的酒也醒了,有些渴想去喝水,却一动不敢动,若让她以为他已想入非非,恐会教她疑心与不适。
但今日是花烛夜,他更不能让人觉得他新婚不睦,定是要与她同屋而眠才好。
胶着之下,萧宅里管事的大爷站在窗外咳了两声:“该洞房了!”这是个实在人,有事他是真敢提。
丫鬟小厮朝他投来“佩服”的眼神,毕竟他们都是跟着余娴陪嫁来的,没见过这种粗野的管家法子。
这声儿传到萧蔚和余娴的耳朵里,两人下意识看向对方,谁知视线衔接,便双双红透了耳梢。
萧蔚解释道:“这座宅子是陛下赏赐,与你成婚前我不住在此,当时教下人随意找了管家和嬷嬷打理。你若觉得谁行事不合规矩,便打发了。”
这事余娴听娘亲说起过。从前萧蔚的住处只是一座小院,下聘前,父亲还打算自掏家底帮他建房,被他拒绝了,下聘当日,萧蔚发誓自己不会亏待尚书的掌上明珠,说着竟拿出了一座三进三出的大宅子作婚房。后来才知,这是萧蔚为陛下办差得力,陛下赏赐给他的。也许如父亲所说,萧蔚确实得势,在成为给事中前,就已不知被陛下召见多少回,办的也都是为陛下分忧的事。陛下给他个七品芝麻官,兴许别有用意。
余娴摇头:“只要大事不出差错,平日里不合规矩,也挺好。”
萧蔚将她的话放进心里品了几转,只觉得她表露出的东西里,有一丝奇异之处,是他两年前未曾察觉的。按下不提,他起身,试探着说道:“你这身装束繁重,不若先梳洗吧,我去一趟书房。”
她若仍是对他有情,待会梳洗完必会到书房寻他。她若无心,便会自己先在房中睡下。这般说辞既能试探她而今心意,又给足她选择,让她舒心,若她不愿,他届时也可待她睡下后再回房。萧蔚想着,步子已往门口跨去。
他走后,余娴先是换了干净轻便的衣衫,又用热水盥洗一番,陪嫁丫鬟春溪为她仔细擦拭了青丝、手足,再为全身抹上滋润的花露才算好。繁琐精细的物什一应俱全,萧蔚虽是市井男子出身,却深谙女子用物,想必对她下足心思。
想到此,余娴吩咐春溪熬了醒神汤,去书房时一道端去作为答谢。
萧宅的书房是由后罩房改的,就在正房后边,只隔着三进院落,原本后罩房是留给女眷和女婢居住的,但萧蔚向余尚书承诺了自己绝不纳妾、绝不用女婢,余娴本人带来的陪嫁丫鬟又住在耳房,后罩房便全然空着。
这里是整个萧宅中最隐秘的地方,书房求静,改在此处正好。
门口的府卫大哥见到余娴,先是抱拳施了礼:“夫人好。”才为其敲门。
门敲开,萧蔚也已换了轻薄的寝衣。
余娴脸皮薄,找是来找他了,但不好意思邀他同房,折中一番后,她道:“我梳洗完,来此是想知会你一声,刚吩咐人熬了醒酒汤,已经放温了。你若想在书房中睡,那我让阿嬷给你铺床被子?”
很好,这番说辞,给了他拒绝的台阶,暗示他可以回房,又全了自己的脸面,不似在邀请。
萧蔚微微虚眸。若真应了跟她回去,显得他急切,他接过醒酒汤,说道:“我在书房做些公务罢了,倒不用铺床裹被。”想来,她思虑到天凉若此,不会当真放他不裹被褥睡在书房,必然是要邀他公务事毕回房去睡的。
余娴一愣:“不知你平日事务如此繁忙,花烛之夜也要操劳整宿。那你把灯挑亮些,别伤了眼睛,既要公务,床铺我就不让嬷嬷给你铺了。”
萧蔚也是一愣:什么?
见余娴要走,萧蔚将端着醒酒汤的手一松,几案倾向余娴,汤水洒了她半身。随着余娴的惊呼,萧蔚顺势用另一只手拉住她。
“抱歉,没吓着你吧?”
余娴惊魂未定,柔弱地往萧蔚怀里一倒,待反应过来手已经被萧蔚牵住之后,低声道:“无碍,只是这汤水淋在身上,这会儿起了风,无所隐蔽,有些冷。”
萧蔚作焦急状,“我还是陪你回房吧,你好靠着我。”
余娴点点头:“麻烦你了。”
目睹这一切的府卫翻了个白眼,蹲下来收拾碎掉的瓷具,只道这俩人看似客套,心眼子倒是全蹦地上了。
丫鬟春溪跟了上去,萧蔚吩咐她:“你跑快一些,去换道热水,准备好衣物。”这话暧昧不清,像是回到房中便要与她一道云雨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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