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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酥手—— by且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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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认真将三件事串了片刻,恍然惊了。假如,阿娘为了冤种父亲逃婚,只为共面玉匣之祸,阿爹当时下了大狱,外公为了帮阿娘救阿爹,才让陈家归顺。她竟觉得能说通。真要如此?,那阿娘击鼓鸣冤,请陛下窥的,或许不是玉匣,而是百年锻兵世家的臣服,只是托了这番说辞。
但外公会救阿爹吗?他本就不愿阿娘逃婚去鄞江,巴不得阿爹死在牢中才好,怎么会拿陈家救他。除非阿娘以自己的性命相挟,但阿娘当时要救阿爹,她要真死了,外公更不会救阿爹了,外公肯定知道阿娘不会真的自尽,所以阿娘也绝不会这样逼迫。
一定是阿娘做了什么事,外公要救的,是阿娘才对。
余娴这次留了个心眼,没?直接问?出来。生怕阿嬷一封书信寄回鄞江,阿娘不管什么隔阂,直接跑回麟南来打她。
回过神,良阿嬷已经盯着她不知看了几时了,余娴怕被看破心思?,忙问?道,“怎么了阿嬷?”
良阿嬷瞧着她颈子?上的痕迹,斟酌了下说辞,“姑爷昨夜……对你好了?成了吗?”
余娴抬手捂住,红着脸摇头,声如蚊吟,“没?有?。”
良阿嬷便叹了口气,拳头都握紧了,也不知她怎么就喜欢这么个人。和夫人一样的没?得眼光,搭进去半生。

第25章 磨不平的情
“这么个人”萧蔚下朝回宅, 见一群小厮扎堆在府门前,拱着两名面生的?带刀护卫,他无端想到昨夜与余娴的温存, 心气微浮,不待管家迎上来,两步跨下马车,开口便问,“夫人?怎么了?”
管家用下颌点了点旁边的?护卫,“夫人?今日?一早启程去麟南了, 携着良嬷嬷和春溪丫头,陈家派了人?来专程护送, 这俩伙计等着给您回个话。”
萧蔚松了口气,恢复神?色。护卫抱拳向?萧蔚施礼, “我等奉老家主之令护送小姐前往麟南陈家小住几日?, 话已带到,先告辞了。”
萧蔚点头回?了,一迟疑, 又喊住两人?, 从怀中掏出一个与手掌同长同宽的精致玉匣,“请两位到厅内喝杯茶水, 稍等片刻。管家, 招呼客人?。”
一盏茶的?功夫, 萧蔚从内院走出来,将方才那方玉匣交给了护卫, 又示意小厮把为陈雄备好的?礼献上, 并一袋打点护卫的?银子,“还请两位替我将此匣带给夫人?。”
护卫抱拳客套了几句, 萧蔚将两人?送走,回?到卧房关上门,环顾四周,总觉得?空荡荡的?。鬼使神?差地,他走到梳妆镜前,缓缓抬眸凝视镜中人?。
也不知怎的?,他轻抬酥手,剥开了朝服的?纽,此时有凶怪怂恿他挑开,他并未多想,青袍一散,浑然只余一件亵衣,又在心跳声的?催促下,用指尖别?下了衣襟。如此,镜中便映出了他脖颈下的?景色。
他俩人?自?屏风前合眸探身?亲吻,悠游满室,衣落翩然,各自?为对方献上红辙不计其数,他将她扑倒在帐幔下时,也如而今这般鬼使神?差,抛了她的?鞋与外?裳,又将她抱到了梳妆镜前,对着镜子欣赏美景。就在此处,他亲遍了她的?脖颈与侧颊,却?不敢褪她那层香锦。
她倒是比他大胆许多。萧蔚的?视线落在身?体颜色最深的?地方——寒凉的?心口。因为她总迷迷糊糊地用热涎为他那处汲暖,轻声问他这样还冷不冷。
那确实是他落疤后活过的?这二十年中,心口最灼热的?时刻。不仅因为她的?温暖柔软,还因为心脏处涌出的?怪异热潮。
那股热潮是什么,他想不清楚,只觉得?这热潮中有看不见的?鬼怪引着他不停抚摸她的?脸颊,告诉她:“冷,继续。”
想得?深了,萧蔚再抬眸时,竟觉那镜中人?在嘲笑他痴迷的?模样,他慌乱地一把抬手遮住了镜子,将其猛叩在桌上,发出巨响后,他大口地喘气,找回?了被鬼怪抛走的?心神?。
静心。他不断告诫自?己?,还要重要的?事?做,莫被精怪引得?昏了头,像这二十年来一样,将那颗磨了成?千上万次的?心再磨一磨就好,很快便能平复下来。
待呼吸如常,他挪开手,梳妆台上的?铜镜一面已碎,他果断地吩咐丫鬟来,将其换掉了。
接连几日?冷雨不断,向?来晴好的?麟南也不例外?。
到陈家的?时候,余娴睡熟了,怀中还抱着一个匣盒不肯松手。原是后出发的?两名护卫跑马跟上了护送队伍,将萧蔚让带的?东西给了她,此时也正将带的?礼交给陈府管家去放置。陈雄把余娴抱回?房中让她接着睡。
良阿嬷给余娴掖好被子,示意春溪接着照看,自?己?则回?房去收拾东西,方出门,撞见还没离开的?陈雄,福身?问好,知道他不愿搭理自?己?,良阿嬷正要离去,却?被陈雄喊住了。
只见陈雄犹豫再三,问了一句,“她还好吧?”
良阿嬷一怔,这么多年了,老家主真是头一回?关心陈桉。再一想,也许是玉匣的?事?被翻出来了,他也心有余悸,才肯说开。她喉咙一梭,半晌吐出一字,“好。”
那便是不好。陈雄皱起眉,“你跟着阿鲤了,她怎么办?”
良阿嬷摇头,想着安慰他几句,“夫人?说她会照顾好自?己?,她不是小姑娘了,阿鲤却?还年轻。”
陈雄握紧拳,深吸了一口气,仿佛做了重大决定,却?碍于面子,背过身?去了,怒道,“她要是怕,就让她滚回?来挨骂。我陈家养得?起闲人?。”
良阿嬷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开口前却?福身?谢过,“老家主,您愿意给这个坡儿,奴婢也愿意多替小姐说两句。”
她唤了陈桉“小姐”,而不是余府的?“夫人?”。引得?陈雄回?过身?看她。仿佛又看见了当年滚完泥站在自?己?面前听骂的?两个小姑娘,一个叉着腰,皱起眉头不服气,另个吐了吐舌头大呼完蛋,却?站出来劝他消气给小姐个坡儿下。
“您分明?已经知道,小姐她不是为了姑爷。她的?性子您最清楚,您知道她为的?是什么。只是您非要怨她害陈家沾惹了朝堂是非,才硬说她是为了姑爷。仿佛这样说,您就可以不跟她一个小姑娘置气,仿佛这样想,她就永远是您记忆中没长大的?小姑娘,做了错事?,不敢回?家。”良阿嬷向?他走近一步,“家主,您若是肯先向?小姐低头,承认她不是为了姑爷,她便不会那么倔了。”
陈雄低着头沉默,复又抬起眸,“你们都以为我是这样想,却?不去劝她向?我承认我所期待的?东西。你和她那么要好,当初我以为你会劝住她的?,却?没想到,你跟着她一起去了,还让她……”他哽咽住了,没有说完。
良阿嬷要开口解释,却?被他抬手止住话语。
他摇摇头轻叹,“小良,你好好跟着阿鲤吧。我已经失去了一个活泼的?女儿,不想再失去可爱的?外?孙女。”
语罢,他又深深看了一眼屋内,才踱步离开。
良阿嬷眼眶一热,低头看着自?己?布满老茧的?双手,那天她用这只曾抱着陈桉回?麟南的?手,打了阿鲤一巴掌。她深吸一口气压住了酸涩,转身?去了偏房收拾。
余娴睡醒时,已经是一更?天,春溪催着她起来用膳,说是良阿嬷一直待在屋子里收拾东西,茶饭又是一点没进。
“阿嬷每次回?陈家都这样,总是不高兴了,要我劝着才肯用膳的?,你还没习惯么。”她揉了揉眼睛,才注意到另只手一直抱着的?匣子,因着良阿嬷在,她在马车上时没打开,“你去给阿嬷送点吃的?,就说我已经醒了,等我去见过外?公,再亲自?去看看她。”
春溪应声去了,余娴才偷偷打开匣子,瞧见里面的?物什,她惊疑地“啊”了一声。
是一枝枯萎的?芍药。路上周折好些日?子,是该凋了,大概萧蔚刚折的?时候还是鲜艳的?,也许是因为看到芍药就想起了初见时她揽花嬉水的?手,才想要折给她。
但这都十月的?天了,哪里有芍药呢?怕不是他在皇宫当值的?时候,从陛下养花的?暖房里折的?吧。她想着,竟觉得?引人?发笑,微微弯起唇角,用两根手指拿起来,花瓣一碰,便落了。她也不恼,打算寻个空把花瓣用油封住,凝成?冰花的?样子。
稍稍一顿,她又觉得?疑惑,为何不等她回?来时亲手赠她,非要麻烦护卫呢?把花拂开,匣底露出一点缝隙,原是铺了一层可以撬动的?底板,翻开来看,里面有一张素笺。
唯有“家眷”二字。余娴想了片刻,心有所悟。
正好春溪回?来,蔫蔫儿的?,“小姐,方才前院的?小厮来传话,说老家主他出去了,您不用去拜见了。奴婢去送了茶点和饭菜,阿嬷说她不吃。”
“啊?”往日?里她稍稍一劝便好,怎的?今日?固执起来,余娴心思稍转,吩咐她,“那你让小厨房备些好酒好菜,就说下了几天的?雨了,好容易停住,我心情好想摆在院子里用,请她一起,莫管什么主仆,就咱们仨。”
春溪高兴得?又蹦起来,“好!”
“等等,”余娴喊住她,示意她附耳过来,“你偷偷去问小厨房弄点解酒汤,先端过来给我喝。”
春溪狐疑地望了她一眼,“小姐不会是要……”
余娴点头,“你莫要说出去。”
春溪忸怩一番,但见余娴眼神?迫切,满怀期许,心想着自?己?当不知道,总不过就是小姐想陪阿嬷喝几杯,聊以慰藉,只是怕伤身?醉了而已。这么安慰了下,她才同?意。
本就天寒地冻的?日?子,还下完雨,非要在外?头摆小宴,良阿嬷一边数落她怎么行事?越来越不妥帖,一边帮着摆放碗筷,瞥了眼桌上的?酒,又说起春溪来,“这么烈的?酒,小姐能喝吗?去换了。”
分明?是小姐让她拿的?,无端被斥的?春溪委屈地看向?余娴,后者连忙打圆场,“阿嬷,是我听春溪说您不开心了,才吩咐她找的?好酒。都说一醉忘千愁,您有什么不高兴的?,吃下肚,喝进腹,统统都没了。阿鲤总不好见您茶饭不思,什么都不做吧,遂陪您小酌几杯就好,您尽兴才是要紧事?。”
良阿嬷这才没多说。
烈酒配佳肴,如此色香味俱全的?菜都不能勾起良阿嬷些食欲,余娴不停给她夹菜添酒,“难道外?公又给您脸色看了,才让您不高兴吗?”
良阿嬷摇头,接过酒一饮而尽,“是你在马车上问了奴婢太多夫人?的?事?,一回?到陈家,总有些追忆从前。”
见她一口闷了,余娴暗喜,接过来又迫不及待地满上,“阿嬷追忆到些什么呢?”春溪抱着自?己?的?小碗小菜碟埋头干饭,抬起来看她急切倒酒的?样子,心道真是连鬼都能看出几分有鬼,但她不好说,大啃了一口鸡腿摇头。
哪知道良阿嬷盯着虚空一点盯得?入神?了,并未发觉异样,接过盛满的?酒杯又喝了,“想起夫人?带奴婢去鄞江的?事?,更?早一些,是小姐和姑爷相识的?事?,再早些,就是小姐在街上看到别?人?被偷了银子,提起裙子追着贼人?到处跑,护卫都跟不上她,她是个好管闲事?的?人?,很善良,也仗义。”
春溪都听得?拧眉,“那还是夫人?吗?夫人?现下配药都要配三副,您说夫人?将护卫逮来的?小贼一通臭骂,奴婢是信的?。”毕竟夫人?凶起来谁也不敢惹。
余娴又倒了一杯给阿嬷,“阿娘的?身?子到底是怎么不好了的??”
良阿嬷不说了,但还是举起喝了酒。余娴继续给她倒,怕露馅,遂也给自?己?倒了一杯,被劝住了,“这酒你顶不住,莫喝。”
余娴举起来敬她,“有个说法您听一听,倘若觉得?好便一起饮了。”她清了清嗓子,“一敬良阿嬷忠义侍主,一身?孑然,数载相伴……”她一顿,侧眸观察着良阿嬷,只见她笑着摇头不喝,又道,“二敬麟南光景无限,还吹冬风忆从前……”又是一顿,去看阿嬷,依旧是摇头不喝,她有些失落了,低声道,“三敬阿娘仗义,大街上管人?闲事?。”
谁知这打趣之言,良阿嬷却?颇为动容,不再笑了,举起酒杯,“敬夫人?仗义。”
余娴和春溪齐齐愣住,见她神?色端然,前者赶忙举杯同?敬,“敬阿娘仗义。”
两人?一同?将酒饮罢,余娴便有些头晕眼花,她才喝了一杯,还没问出东西来,怎么就晕了?是没吃菜的?缘故?想罢,赶忙低头吃了几口饭,硬顶着眼皮问阿嬷,“为何敬阿娘仗义便要喝了?”不知怎的?,她脑子犯晕,就将目的?直接问了出来,“玉匣传言说,高官暴毙,阿嬷可知那高官的?家眷都去了哪?说阿娘仗义,是阿娘将他们安置了吗?”
春溪震惊,心道完蛋了,小姐必然是醉了,竟一点不讲究个递进,这般直白地就问出来。那解酒汤怎一点用都不顶?还是说,这酒真的?太烈?春溪看向?良阿嬷,她正凝睇着余娴叹气,手边的?酒还一口没落下。
春溪只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埋头又扒了几口饭。
余娴已经开始耍起无赖,跑到良阿嬷身?旁,蹲在她身?边,揪住她的?袖子摇晃,“阿嬷,你告诉阿鲤,阿鲤绝不让阿娘知道阿鲤知道了……”这话有点绕,但确实是醉酒之人?能说出的?。
良阿嬷放下杯子,握住她的?手,“阿鲤,你能听清阿嬷说话吗?”
余娴用力点头,仰起那张红彤彤的?俏脸笑,“阿嬷要告诉阿鲤了吗?”
良阿嬷点头,对她说,“阿嬷不知道你今日?来问,是自?己?的?主意,还是背后有人?撺掇你,但阿嬷跟你说,无论谁在查玉匣的?事?,无论将来你不慎查到了什么,谁跟你说什么,你都绝不要信。此酒名濯心,此酒饮后,我的?这番话你绝不会忘。你既然喝了,便要既濯心,也不要忘记今日?敬你娘仗义的?这杯酒。”
“你必须记住,必须相信,你那冤种阿爹浩然正气,顶天立地。”
“而你阿娘,她是真正的?英雄。”

第26章 姑爷看了不得美死
掷地有声的两句话, 落到醉了酒的余娴耳中,只觉得一股豪情激昂被强灌入脑,模糊间, 瞧着眼前这个阿嬷不再是良阿嬷,而?是溯洄史之苍澜的逆旅人,她的面容逐渐被激流削回了年轻模样,眼神?中的壮阔激流不歇地涌动,那是余娴不曾见过的坚毅。
余娴好像明白,这?份坚毅, 就是属于良阿嬷的特立独行。
所有人都觉得阿娘做了不可饶恕的事,外?公叱责阿娘携陈家归顺朝廷, 大哥怨恨阿娘不拿玉匣救祸,知道传言的人背后对阿娘当年献宝媚上以救阿爹的事指指点点, 就连阿娘自己也叹罪孽深重, 身为?阿娘的女儿,听到她这?样说自己时,同样立即相信了, 还自以为是地包容阿娘犯错。唯有良阿嬷坚定地说, “你阿娘,是真正的英雄。”
她到底曾见证过怎样的传奇?又与阿娘经历了怎样的苦难?余娴歪着脑袋, 酡红的脸上, 一双明眸炯炯有神?, “阿娘是真正的英雄,阿嬷也是阿娘的英雄。”
良阿嬷凝视着她, 一只手落在她的肩膀上, 逐渐握紧,“那你告诉阿嬷, 你为?何要知道这?件事?”
余娴觉得肩膀被捏得很痛,但阿嬷神?情是从未有过的认真,她便不呼痛,迫使自己认真想了这?个问题。
“起初,是想让阿娘知道,不管她做了什么,我都不会感到害怕,想着等我查到了,便站在她面前同她说,这?没什么,好让她不再终日?惶惶。后来,我察觉外?公和阿娘不睦也与玉匣有关,便更想帮阿娘解开心结,同外?公和好。如今,传言肆虐,太多?人觊觎玉匣,但我知道这?事没这?么简单,所以我要查清真相,保护阿娘,安抚阿娘。”
良阿嬷重重点头,“好。阿嬷可以给你要的线索,但阿嬷不会直接告诉你,因为?实在不清楚你到底有几分坚定。你要让阿嬷看到你的决心。”
“我的决心?”余娴疑惑,“怎么看?”
良阿嬷抚着她的手,“你若愿意追着奴婢给你的线索,一直走?下去,不论查到怎样可怖的往事,牵扯到怎样复杂的内情,不到最后揭露全貌的那一刻,绝不退缩,便是决心。”
余娴一边想,一边缓缓点头,“好,绝不退缩。”她看见良阿嬷松了一口气笑?了,便也弯着月牙眼朝她笑?,“阿嬷,为?什么之前宁可打我一巴掌也不让我查,如今却愿意背着阿娘帮我了?”
良阿嬷抬起手,盯着掌心默了很久,久到余娴快合上眼睡过去,突然被她的声音惊醒。
“老家主同奴婢说话了。”
“他问奴婢,跟着你去了,你阿娘要怎么办?你爹公务繁重,从前都是奴婢陪着你娘熬过那些惶惶日?夜,如今奴婢跟着你了,玉匣传言又席卷而?来,她一个人多?害怕。”良阿嬷郑重地握住她的手,“奴婢看到了你的些许决心,所以奴婢希望,现在换你,来做你阿娘的英雄,做余府的英雄。”
或许是酒太烈,烧得她浑身湿热,才让阿嬷手掌的粗粝和冰凉如此明显。余娴没想明白良阿嬷之前如何就看到了她的些许决心,但她能做全家的英雄了,那就莫管其他,大胆地做吧。
她东歪西倒地站起身,因着腿脚发麻又趔趄了下,被良阿嬷扶着站稳后,竟又给自己倒满一杯酒,“四敬余府的新?英雄,敬阿鲤的决心。”
良阿嬷毫不犹豫地举杯,这?一杯,不得不喝,世上再没有一个人,比她更希望余府不再为?玉匣所扰。从前她随陈桉的吩咐,一味保护阿鲤,却不想,在阿鲤心中埋下更执着的根,自从上次看到阿鲤那样的决心,她已经有些动?摇了。如今听阿鲤说完她的愿望,她彻底明白,自己打从心底里希望阿鲤长?大,做陈桉的英雄。
饮尽,余娴彻底醉了,纤指轻摁着脑袋,合上眼晃了晃,良阿嬷搀着她回屋,示意春溪打水来。
“这?么点酒量也敢来套我的话。”良阿嬷摇头叹气,把余娴扶到床榻,示意她坐下,她却抱着良阿嬷的手臂不坐,“怎么了?”
余娴咬了咬下唇,嘟囔道,“线索。”
良阿嬷笑?,“醉成?这?样还记着呢?明儿个亲自写,写了给小姐亲自过目,急什么呀。”
余娴却摇头,她打心眼里认为?次日?良阿嬷会反悔,便是醉了她也要在今夜拿到线索,否则绝不睡。良阿嬷拿她没办法,又引着她到一边书?桌去,提笔写罢,对折好,放进她的钱袋里,又收到书?桌边的柜子中,“放这?儿了啊。快歇息吧。”
适逢春溪抱着打好的水进来,示意良阿嬷也早些休息,这?里有她在。良阿嬷应声离去,让春溪来扶她。
春溪将水盆放在书?桌边,顺势扶着余娴在书?桌边坐好,见她一直发愣,便一边给她擦脸,一边问她在想什么。
余娴按了按脑袋,娇红的脸上满是困惑,“我在想,我为?何坐在这?里?”
春溪糊涂,“不晓得,奴婢方才进来就见阿嬷和您在这?,也许是您自己非要过来的吧?要做什么吗?”
余娴想了下,好像是有什么事在此了结了,既然了结了,为?何还要在这?呢?想必是还有一桩事没了结,“用膳前,我在做什么?”
春溪仔细想了想,“在看姑爷送您的匣子?”余娴恍然,抬手示意她帮忙拿过来,春溪只好放下巾帕去找。
匣盒打开,里面的芍药和素笺露了出来,余娴看着素笺沉默了一会,捻起来朝春溪挥了挥,“他给我写了信,附赠了一枝芍药。你说,是什么意思?”
春溪哄着她更衣,随口回道,“芍药么,将离咯,当然是说……嗯,没想到将要与您分离,聊表思念,盼您早归。”她瞅了眼素笺上的字,“您看,这?不是说您是他的家眷么,家眷家眷,家中眷恋。姑爷这?是舍不得您走?,您一走?,他就开始想您了。”
春溪不由得佩服自己于情爱上无师自通的聪慧。余娴确实觉得她伶俐,继续问道,“那我是不是也该给他回个信、赠枝花,表达一番我对他的思念?”她的神?情不像是在询问,倒像是在教导春溪,何为?做人应有的礼貌。
这?就有点叛逆了,春溪嗫嚅着说不合适,“挺晚了,早点歇息,明儿再写也不迟。”
“春溪,我脑海中、眉弯下、心尖上,好像有一股名为?情思的热潮要溢出来,”余娴突然握住春溪的手,放在自己心口,羞涩道,“我对他,从未言过的喜爱统统都藏在这?里,这?会子溢出来了,人之所以为?人,想必是因为?人会表达感情,夫君是人,便同我表达了‘将离’‘家眷’四字,我是人,我却不表达……我不表达还是个人?”
怎么今儿个不写的话人都做不了了?春溪拧着眉心道,小姐喝醉了怎么是这?么个人,德行还是好的,就是喜欢拉着人说个不停,也不知道是在说服她,还是说服自己。
春溪挠了挠脑袋,“可您喝醉了呀,喝醉了,若写得不称心,没有表达好感情,您还是个人?”她稍沉吟,恍然大悟,抚着余娴的心口顺,“这?股要溢出来的‘情思热潮’,该不是您想吐吧?喝多?了是会想吐的,脑子晕、眼睛热、心口闷,这?都对上了!咱等明儿酒醒了再写吧,啊。”
“明日?酒醒了,没准就忘了要说的了。”余娴制止她给自己抚顺胸口的手,嗔道,“我知道我喝多?了,你莫摸了。”
竟还晓得自己醉了酒,坦坦然也不嘴犟?春溪想着,或许她也没有太醉,执意要回的话,那便回吧,倘若明儿问起,自己可是劝过了啊,“那好吧,奴婢给您把披风拿来,再为?您磨墨。”
春溪以为?的“表达思念”,是从余娴离开鄞江,到抵达麟南这?几多?日?子,谁承想磨墨时不经意地抬头一瞥,首行“万华初见”四字甚是夺目。不是,她从两年多?前万华节写起啊?这?不得写到明儿天大亮了?!她不睡,咱丫鬟自己个儿还要睡呢。
“小姐,奴婢冒昧问一下,这?个‘万华初见’……”话说一半,见余娴笑?盈盈抬起头,眼角眉梢俱是柔情蜜意,春溪不忍,点点头嗫嚅,“万华初见……真是好字啊。”只是磨墨的手重了些许。
“对,万华初见。”谁知余娴以为?她是想听自己写的内容,兴奋得边写边念:“万华初见,濯濯童山兮携云裹雾,君似皎月兮溪流上走?,长?身玉树兮迎风立,执画端然兮红酥手,黛眉墨瞳兮青丝如绸,惊鸿一瞥兮叩我心牖。再相见,匆匆三两语,识君高品,生如芥子兮心藏须弥,慕君风范,遂小楼赴约,枯坐一日?兮心惶惶。复相见,风流倜傥兮谦谦有礼,君之僭越兮吾心所向?。秋千戚戚荡。岁聿云暮不见君,魂牵梦萦兮相思难消……”
这?还仅仅是个开篇,随后光是容貌器宇,就洋洋洒洒三大篇,这?是夸人?春溪心道,分明是夸那天上月,月中仙。姑爷看了不得美?死?
兴许是写得太过激动?,情思热潮满溢时,余娴头一仄着实吐了出来。春溪哎呀一声,急道,“小姐,奴婢就说吧,这?满溢的热潮是您喝多?了想吐呢!”
她赶紧拉余娴去收拾,余娴却抱着桌子不走?,红彤彤的脸上神?色焦急,“我还能写。”
春溪急道,“咱去梦里写行不行?梦里还能当着面念给姑爷听……”话音未落,余娴猛地松了手说“行”,春溪控力不住,险些绊倒。
半个时辰后,余娴终于躺下了,一滩水似的铺在床榻,还不忘吩咐,“春溪,明儿一早可要把我的信寄出去。”
“知道了小姐。”春溪困得不行了,给她掖好被,哄道,“这?信一定会送到姑爷手上,啊。您放心睡吧。”
话落,余娴放心地合上眼,又强撑起眼皮,“再折一枝红豆捎上。”
春溪皱眉为?难,“小姐您看看这?是几月啊,奴婢上哪找那相思红豆?陈家也没个爱花的人,没有养花的暖房。”
余娴抬手虚空一指,“去小厨房抓一把也行。”说完彻底晕睡过去。
春溪无奈,喝的红豆和相思红豆可不一样,但小姐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她不想反驳给自己生事,这?一夜可是折腾够了。
第?二日?余娴睡到午时才醒,扶着脑袋坐起,频频倒吸气。如良阿嬷所说,饮濯心而?不忘,昨夜的记忆一股脑涌进来,痛得余娴蹙眉,她想到最要紧的事,赶忙跑到书?桌边找钱袋。
一张对折好的字条还稳稳当当地放在其中,她怀着异样的心情,打开字条,赫然写着一处住址。就在麟南。那些暴毙高官的家眷,就在麟南?是阿娘将他们护在羽翼之下了?还是别有隐情?
她一刻也等不得,唤了春溪,后者闻声进门,急匆匆地,手上还端着一筐红豆。余娴一愣,问她在作甚。
“今早寄信的时候,发现小厨房没有存的红豆了,奴婢就上街买了些。买多?了,厨娘说要拿来做红豆糕,这?不,奴婢在挑好豆子。”春溪晃了晃框子示意。
“红豆?”余娴抚着额头回忆,等等,她猛然想起信中露骨的表白,忙问,“信呢?”
春溪朝北面虚抬了抬手,笑?盈盈道,“放心吧小姐,奴婢是您最可心伶俐的丫头,一早就托了最快的马,送出去啦!”
余娴的双颊霎时飞上两抹红霞,急道,“去找个更快的,追回来!”
“啊?”春溪算了算时辰,“可是,奴婢辰时方至就寄出去了,现下都午时三刻了,便是找个会飞的马,也追不回来呀。”
完了,她苦心经营的矜持形象,彻底完了。余娴捂着脸,大呼倒楣,抬头嗔怪地瞧了眼春溪,还说是最可心伶俐的丫头,连昨儿个她是发癫都瞧不出!以后要如何面对萧蔚啊,信里可是连那夜的温存细节,如何撩人心扉都写了,醉疯来连他亲吻脖颈时的温柔小意也夸得出……思及此,余娴又“哎呀”地叫唤好几声,怪自己出的馊主意,早知道用一腔真心直接问良阿嬷就能得到线索,非灌什么酒呀!
好在拿到了线索,还能慰藉一二,她也不再想了,大不了在麟南多?待些时日?,等回去见他时,当作什么都不知道!他还能逼问她如此难以启齿的内容不成??打定主意,她稍微恢复了些自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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