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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酥手—— by且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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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绍清!”余娴大哭,想?也不想?拉住他那只手臂,生怕他再掉下去,“太好?了!你没死可太好?了!你快上来啊!快上来!”她见?梁绍清没动弹,忍不住催促,“你要是有事余府也会遭殃的!你快上来!”
“这回我可没招你,你怎么又哭……”梁绍清冻得嘴唇发紫,虚弱回她,“这般等着吧,我想?看看我在冰水里能撑多久,以后好?拿出去吹嘘一番。”实则他下半身全然僵直,上身也唯有伸出冰面?的手臂被?她握着有些热度,看似半截身子露在冰面?上,其实根本动弹不得。
“什么时候了你还玩这个?!我俩一同出来的,你这样我也没法不管你!可我已经很冷了,我的命不是命吗?!”余娴不可置信,这人是真?不要命!他想?死别拉着余府和萧宅垫背啊!不行,她不能由着梁绍清这么玩,她双手紧紧握住梁绍清的手臂,将他往外拽,急哭了也不忘讲道理,“你给?我出来!再不出来我真?的走了?!万一冰面?再破开,我也掉下去!我没有兴趣和你做闺中好?友,更没有兴趣与你一道轮回入阴曹地府!”
“你走吧。”梁绍清竟还挽起唇角笑了,“是我把你带出来的,我要是死了也是罪有应得,你死了的话……我大概会想?你?”啊,他头一回反省,竟然是在这种情况下。原来人之将死,真?的会弥补些缺憾。
余娴看出些端倪,“你是不是动不了?”她抓得更紧了,但使劲这么久,梁绍清一寸未动,她根本没法救他出来!只好?死死抓住他,哭着安抚:“你坚持住!所有人都知道你讨人厌的恶名,得知我被?你带走,肯定会来找我们的!”
“我谢谢你啊,果然放心多了……”梁绍清快要闭上眼,虚着眸子看她,“你的力气那么小,砸我都不疼,以为能救我吗?这样抓着我不累?既然那么讨厌我就松手吧……我真?怕你把自己也搭进去……”
余娴摇头哭道,“我也想?松手,那你能不能用舌头在冰面?上写?一句遗言,就说你不是我害的?也不是为了救我才落水的,全部跟我没有关系,我也拼死救过你了?”
由于半身没有知觉,梁绍清轻轻一笑便岔气了,想?了片刻,说道,“……我好?像体会到看你生气以外,诸如?萧蔚看待你时的那种快乐了。”稍一顿,他轻声道,“如?果我……”
尚未说完,只见?余娴张口?咬住了他手臂上的衣裳,死死咬住了,并着双手的力气往外拖,饶是一开始不适应这样的动作,也不断调整,倾尽仅剩的力气,伏在冰面?上,一刻也不歇息地努力。也是提到舌头,她才想?起曾为萧蔚治疤痕看过的医书?中说,人的咬合力是很惊人的,纵然她的力气很小,但只要是人,咬合力总不会太差。
她不曾放弃,深深看了梁绍清一眼,希望他也不要。
咫尺之距,呼吸连并。这一眼如?冰刀,刺穿了心脏,激得他浑身血脉活泛起来,她很用力地、用心地在活,在珍视生命,此?刻凝视着他,仿佛在说:
——我是余娴,今天?,我救定你了。
梁绍清心神俱震,清醒了。

第48章 我们圆房吧
从前?对她几番戏谑的打量, 并不细琢磨过,如今再看,梁绍清发现她的身板真的好纤细好娇小, 回想一番,身高也就…刚与他的胸口齐平,厚衣将她的身体包裹住,她像被捂在窝里的鸡崽似的。也不晓得她哪里生?出的力气?,拽得他还真有几分向前的趋势。
但他晓得,不大可能。彼此衣裳都太过厚重, 他方才从水下找到洞口,迫力游上?来已是极限, 双腿尚未全部僵硬时都载不动湿重的衣物,如今麻木了, 不可能使上?一点力。仅凭她一人?, 想承载他的重量已是异想天开?,还想将沾水的冬衣也一块拖上?岸,更是无稽之谈。
梁绍清将脸贴在肩膀上?, 垂眸静静凝视着她。因着咬合的动?作, 她整张脸都埋在自己的臂弯,看不清脸, 只瞧见她绾着的新妇高髻, 上?边插着一根紫珠簪。他另一只手被拽得以诡异的姿势蜷曲, 指尖正落在那根紫珠簪上?,他轻轻抚摸珠面。好想要这个。
纵向的咬合, 始终无法横向拖拽得力, 余娴逐渐意?识到这一点,也没?灰心, 松开?口跟他说,“你别看效果甚微,但换一种思路,只要我不放手、不松口,你不会掉下去,撑到他们来就可以了,你一定要坚持住。”但愿这期间冰面别再塌了便是。
梁绍清终于看清她的脸,红彤彤的。或许是因?为她在认真地与他探讨如何救他性?命的缘故,五官如春朝新叶,杳杳风华展露。她好生?动?。明明是个娴静如水的人?,却比自己往日里故作张扬生?动?的姿态鲜活得多。他生?来就被家人?以性?命之重的理由拘束着灵魂,再如何佯装,皆是死相?空洞,但她并不是在意?他这个人?,反而真的在敬畏生?命,敬畏一条他自己都不在意?的生?命。
遂用鼻音温柔地“嗯”了一声回应她。
终于他不再自暴自弃,余娴也松了口气?,感觉好累,她一整年?都不可能像今日这般,既劳神劳心,又劳身劳力,本来她也是刚从冰水中?浸了半身出来的,冷得唇面快和衣裳一种色了。
喘了两口气?,她继续咬上?梁绍清的手臂衣物?,然后向后拖。
她太坚韧,梁绍清那双腿都不好意?思继续僵硬下去,似是被她的努力感染,他缓缓呼气?放松,克服双腿的僵凝,落水至今半刻钟都不到,兴许如她所言,不放弃就做得到。努力了会,他想起一桩事,又泄了气?,“然则,我们来的那条道,还有三条岔路……”
余娴听完,顿时躺了下去,“你是会作死的,那得赌一赌了。对不起,我没?力气?了,得歇一会……”想了想,她又安慰道,“但你放心,我活命的运气?一向很好,跟着我,一定会赢……”她将就着咬住他臂膀衣裳的姿势合上?眼歇息,实在是又冷又饿,只能先用最保险的法子?节省体力。
“会赢吗?”梁绍清冻得几乎失去知觉,极度的冰寒之中?甚至有假热的错觉,他也躺在臂弯中?合眸假寐,“可我活命的运气?很差,差到要苟活才行的程度。也许自我生?下来,就都是我祖母求来的寿数……”
话音未落,不远处传来呼声。
“找到了!”
“梁小姐!萧夫人?!”
梁绍清猛地睁眼,心中?滑过异样的感觉,瞬间看向余娴。
余娴也支起半身,匆匆与他对视,激动?地笑道,“你看,我刚说我运气?很好!不管谁在我身边都会被罩着的!三条岔路罢了,又不是百条,分头来寻也寻得到!”
说完她遥遥望了一眼,来的兵卫很多,看来她运气?真的很好,正好是人?最多的一队兵马找来了!
“是,你赌赢了。”梁绍清笑,心下微微一沉,他郑重说道:“你活命的运气?真的很好,把我这样差的命都给罩住了。”
“阿鲤!”
余娴正要回梁绍清,耳边却传来萧蔚唤她的声音,果然,萧蔚的运气?也很好,可以在几条岔道中?选到能寻着她的那条,她发自内心地笑了出来,喜极而泣,“萧蔚!我在这!”
没?等到她的回答,见她朝身后不远处那人?开?怀招手,梁绍清敛起了笑,凝视着她,不经意?地发现她这般支起半身时,胸前?夹袄的系绳松了些,他慌张错开?眸子?,心道她长得矮矮小小的,该有的地方还挺……有点东西,旋即又黯然冷笑一声:娘的,萧蔚这小子?真有福气?!
兵卫赶到,领头人?正是敦罗王之子?,见自己凿的冰洞当?真害得人?掉了下去,吓得赶忙张罗着把梁绍清救上?来,一边赔礼一边关切问他。他的视线却一直落在余娴身上?,看她被来人?抱起,心口比双腿还要滞涩难通,冰天雪地都不曾让他呼吸不畅。
“阿鲤!这样还冷吗?”萧蔚用外氅包裹起她,见她冻得僵紫,却抬头想对他说什么,便一把给她横抱进怀里,贴着她的脸,边焐热边附耳去听,“你要说什么?”
余娴环住萧蔚,陡然被他的外氅包裹住,暖意?涌上?,她幸福得松懈下来,脑子?就有些不清明了,低声哽咽道:“你来真是太好了,我可以放心地晕过去了。但我等了好久,你到底是不是抢等第一啊?”她不知日头过得并不久,也不知萧蔚是后来居上?,只凭感觉认为漫长,怀疑他是吹牛皮。
还能打趣他,萧蔚稍微放心了些,“对不起,我……”尚未说完,怀里的人?真晕了过去,他落下的心又提起来,抱着她先行一步。
走?前?意?识到什么,回眸看了眼梁绍清。不知是不是错觉,他觉得方才梁绍清一直在看他们,且这人?此时看阿鲤的眼神,也过于关切了,甚至有哪里变了。
顾不得细想,先回去给余娴暖身要紧。萧蔚这样贴着她,隔着外氅都能感觉到刺骨的寒意?,抱起她时,她那层浸水的衣裳都结冰了,真不知她怎么撑下来的。若是自己再慢一步……萧蔚沉呼出一口气?,眸底阴鸷沉郁之色不散。
高帐中?,郡主提前?隔了两间单独的帐篷出来,里头有卧榻,备上?驱寒汤,烧起好几个火炉,想着天寒地冻两人?回来也能暖一暖。李氏顾着哭,祁国公正安抚她,但敦罗王偏要拉着祁国公和他吵架,争执到底是谁的孩子?更没?规矩些。
侍从们叉手劝架不及,郡主琢磨日头,吩咐小厮们先布菜准备开?席,总不好让所有人?饿着肚子?等她处理祸事。冰场上?的兵卫被好事之人?拉着问发生?何事。唯有少爷小姐们无忧无虑,趁此时机与相?看的人?多独处片刻。总之是一片混乱。
见到萧蔚抱着长发湿透的余娴回来,敦罗王不吵了,心都凉了一半,赶忙上?前?关切,“真落进冰洞中?了?!哎呀!那个逆子?……”
“绍清呢?”李氏急忙追问。
“世子?正顾着救梁小姐。”萧蔚没?空理他们,随便留下一句话堵他们的嘴,便去问元贺郡主,“可有单独的帐篷闲置?”
祁国公几人?一听,果然也顿时心急如焚,顾不得问他,跑去帐外张望接应。
郡主差女官带他们去备好的那间,“火炉、暖汤、冻伤药一应都有,大夫也在帐外候着了。萧大人?,若是夫人?还有其他需要,尽可向我开?口。”
萧蔚谢过后抱着余娴去往帐间,大夫诊过离去后,女官才将帐内屏风展开?示意?,“后面是沐浴的暖汤,湿衣须得尽快换下,若有冻伤,膏药也在此处。床榻下有刚熏暖的新衣可更换,塌边有干净温热的巾帕可绞发。大人?放心,周围有郡主的娘子?兵把守,不会有人?闯进……”尚在介绍中?,她见萧蔚已然驾轻就熟地给余娴脱了衣裳,放入浴桶中?,女官便拱手告退:“这会子?鱼汤和驱寒药熬煮好了,下官去取,估摸着夫人?洗浴一刻钟后再来。”
待人?离去,萧蔚将余娴的发髻解开?,一边为她舀起热水浇头,一边无法不在心中?盘起梁绍清那眼神的深意?。不是同经生?死后甘成闺中?好友的眼神,也不是愧疚自责,是一种落寞不甘,缱绻愁绪,又裹挟殷殷关切。很复杂,但解语如萧蔚,觉得自己好像看懂了。许是天生?对敌手有灵敏的嗅觉,萧蔚生?出一个大胆的猜想——是爱慕。
可冒出这样的想法,萧蔚自己都觉得无稽。他并非觉得女子?同好有何不妥,他觉得荒诞的点在于,那可是玩世不恭的梁绍清啊,能从他眼里看出爱慕,是自己疯了,还是梁绍清疯了?萧蔚低头看向余娴,凝视片刻,又觉得不无可能。因?为她是余娴啊。
下一瞬,萧蔚又觉得有些许烦躁。她为他去花家求医,如今也为别人?盘冰地。他不是特?例,也不是唯一。更不是唯一发现她的好,爱她坚韧与鲜活的人?。
冰意?化去,余娴缓缓苏醒,感觉有人?拖着自己的脑袋为自己浇水生?热,她抬起头,于热气?朦胧中?望见萧蔚的脸,见他肃穆生?寒,还以为是怕她死了,“萧蔚,我没?事。”
萧蔚敛起神思,大掌触碰她的肩头,仍有些寒意?沁出,“还很冷吗?”
火炉烧得旺,帐篷内都有些闷热了,余娴分明也在出汗,可体内总有寒气?不散似的,“好多了,但我想喝点热的。”
尚未至一刻,女官还未回来,萧蔚沉吟道,“那我先把你抱到床榻上?穿好衣裳休息,我去取,你等我片刻。”
余娴点点头,被他赤.身抱出,仍有些羞赧,垂眸抿了抿唇,没?话找话问,“梁绍清呢?”
不知是不是错觉,余娴觉得萧蔚步子?迈得阔了起来,轻飘飘回她,“不知道。”将她放在榻上?,翻出衣裳,边给她穿,边跟她说,“之前?刚抢完一场球,得知消息后,片刻不歇去找你,滑得很快,找到你时已气?喘吁吁,但仍是抱着你就走?了,后来手也生?疼,腿也冻僵,顾不得自己,先为你洗濯,又忍着满室火炉之热,汗流浃背,纵然你见我一声不吭,实则,我很累,非常累。”
“啊?”余娴茫然地看着他,见他满眼期待地盯着自己,脑子?疯狂运作起来,太可怜了,必须说点什么安慰他,“你怎么如此厉害、如此无私?是我生?平仅见的好人?。对了,你快把衣裳脱了,别闷坏了。”
“嗯。”萧蔚乖顺地点点头,解开?衣裳,在余娴疑惑的眼神中?脱得只剩一件亵衣,又拧眉叹道,“哎,脱早了,方才说为你去拿热汤来的,你还冷着的吧?”
他都这么累了,余娴可不敢劳驾他跑一趟,连忙摆手,“没?事,等会应该会有人?送汤药来。你又冻腿,又背热,这样下去许会风寒,要不你也到床上?来?我们相?拥一会,你既能解上?体之热,我又能汲取体温……”
“好。”他答应得太快,衣服也不给她穿了,撩起被子?便上?来。余娴被抱住后耳朵就痒了起来,她缩着脖子?恍然大悟……脑子?聪明就是好啊,占便宜都很方便呢。
抬起头看他,他正红着侧颊浅笑,眸中?露出狐狸似的狡猾,知道她反应了过来,却毫不避讳。甚至情不自禁地伸手攀上?脊山,来回滑动?,指尖落至山谷,再往下入幽谷,引得她颤抖,思及她身体有恙,收回手,最后只把她抱在怀里,另一只大掌拿起干热的巾帕,在她贴近头皮的发上?按绞,“能给我说说,你被带出去之后,发生?了什么吗?”
余娴将脑袋埋在他胸膛,合上?眼眸享受绞发的服侍。在刚解封的脑子?里找出回忆,从头叙述起来。
期间女官端着饭菜和汤药来询问时,余娴正讲到梁绍清那句“我好像体会到看你生?气?以外的快乐了,诸如萧蔚看待你时的那种快乐”。萧蔚抿紧唇没?有回应,深深看她一眼,才兀自起身穿上?大氅,去接饭菜。
“诸如萧蔚看待你时的那种快乐。”
余娴最好一辈子?都不要理解这句话,并非轻佻之言,也并非单纯夸她有趣——他萧蔚,是余娴的丈夫啊。
身后余娴还捂着被褥同他说,“这个人?实在太恶劣了,原来她从前?看我生?气?,觉得很快乐。我想我确实误解了你,原来她并非觊觎你才这样对我,她竟就是单纯地寻我开?心,才惹我生?气?。如今发现不惹我生?气?,也可以听我讲笑话……那我从前?受她的针对都白受了?她以为这样讲,就可以将恩怨一笔勾销吗?除非她不再觊觎玉匣,否则我绝不会同她交好。”
萧蔚浑然充耳不闻,心中?却道这样最好。
萧蔚在帐外与人?交谈一番,带着女官回到余娴身边,对她说道,“祁国公寻我有事,你先服药喝汤,若是饿了,便不用等我用膳。女官会在这陪着你。”
“好。”大概是祁国公也得做做样子?慰问一番吧,只不知为何萧蔚一定要去,余娴心想,分明可以直接回禀一声的。
出了帐篷和娘子?军的包围圈,便有祁国公的侍卫前?来引路。
很快到了祁国公的帐外,亦有娘子?军包围,祁国公只站在圈外,见到萧蔚,立即上?前?赔礼,“萧夫人?如何了?”他微招手,示意?身旁的小厮奉上?一方红案,“绍清说萧夫人?还摔了跤,唯恐她受伤,或是落下伤疤,特?意?让我将上?好的膏药亲自送到你的手中?。至于这些……”
小厮揭开?红案,是一些珠宝。
祁国公笑道,“你莫要误会,并非是老夫做主,也没?有别的意?思,都是绍清方才让人?快马加鞭去集市买下的赔礼。他说实在对不住萧夫人?,本意?只是想带她去玩,没?想到害她与自己双双落水,还要多谢萧夫人?救他。老夫听了都替他汗颜,教他日后自己上?门赔礼道谢,今次他身体不便,老夫先替他赔礼了。”
萧蔚凝视着红案上?的珠宝,眸深如潭,他看向祁国公,思量片刻,稍一拱手,低声道,“下官有件事,恐有些唐突,但此番国公爷真心赔礼,下官便也不藏着掖着了。只是此事隐秘,还须下官与国公夫人?的近侍交涉。”
毕竟梁绍清是女子?,内宅之事,直接说给祁国公听,本就不便,更何况是觊觎人?.妻这等私密之事,且他不知祁国公明不明白女子?同好之事,若是叱他搬弄是非,或是抵死不认,反咬一口,左右不能达成目的。
这晚辈忽然要见自己夫人?的近侍,必然是想与他夫人?说些什么,祁国公茫然,但见他神端貌肃,不像小事,心中?疑惑,难道绍清还做了什么自己不知的吗?
两相?沉默,祁国公权衡了一番,示意?侍卫去寻李氏的近仆通知。
须臾,李氏的近仆嬷嬷赶来,朝祁国公行礼后,便请萧蔚去另一方大帐交谈,大帐外侍卫巡视,帐帘敞开?,近仆向他施礼,“夫人?就在屏风后,萧大人?有什么事,可直言告知奴婢,奴婢代为通传。”
外边侍卫众多,萧蔚斟酌字句,朝着屏风行过晚辈礼,缓缓对近仆道,“请嬷嬷通传,晚辈无心得知梁小姐隐秘之事,无所适从,此番叨扰相?叙,只为寻求心安。若国公夫人?不嫌晚辈位卑身低,请见面一叙。”
随着萧蔚的话语落下,近仆竟逐渐瞪大了双眼,捂嘴惊呼出声,着急忙慌地冲到屏风后。
有点奇怪,与心底预想的神色不同,萧蔚心思百转,生?压下静观其变。旋即,见李氏红着眼从屏风后三步一跌地出来,仆妇将其搀至身前?,便去帐门站守。
李氏握紧拳,观察萧蔚的神情,好在她也是个聪明人?,为防万一,强压下心绪,开?口问他,“…什么隐秘之事?如何教大人?得知了去?”她惨然一笑,故作泪眼,“我知道了,绍清自小便是个难以管束的女子?,性?情乖张,想来可是此番泄露了他擅奇技淫巧之道?是他随身携带了什么难登大雅之堂的机关暗器?伤了萧夫人?么?”
固然李氏聪明,但她面对的是萧蔚。
稍一转心思,萧蔚便将想说的话封住,转而设下话局,“夫人?不必再掩饰了,您知道晚辈要说的是什么事。晚辈得知此事时也大为震惊,心想着,既然只有晚辈发现,或许是祁国府向来对此守口如瓶。旋即愈发难安,唯恐此等隐秘不慎从晚辈口中?泄露,惹得祁国府不悦,或是为梁小姐招来祸事。左思右想,还是趁此时机,与夫人?讲清楚。”
他观察着李氏掩藏在惨然下的神色,稍一顿,继续说道,“至于是如何得知……便是方才,梁小姐落下冰窟,为内子?所救,晚辈赶到时瞧了她一眼,便觉得不对劲了。”这倒是说的实话,但他并不说破何事,留下余地。
果然李氏心绪动?摇。方才绍清回来时,她也发现了,素来作遮掩的妆容几乎全部褪去,胸口厚棉遇水也不再鼓囊,就连遮掩喉结的领子?也东倒西歪,虽然喉结处一直寻了妙手为其涂粉遮掩,此时粉面未去,但萧蔚这般心思细腻的人?,彼时又迎着日头正盛的光,万一真的……
李氏反问他,“你当?真知道?”她仍是不敢放心,作惊惶讷然状,“姨母就这么一个女儿,你若是当?真知道,姨母……”
萧蔚垂眸,一边慢悠悠地思索,一边下猛.药,“晚辈也可以当?作不知,晚辈甚至希望自己从未知道。但晚辈想,如今国公夫人?知道了这件事,若不解决,恐怕寝食难安吧。晚辈也是个惜命的人?,已将此事写下封存至冰场某处,抱着意?外而死的决心来此,只为解决心头大患。”
抱着意?外而死的决心!李氏终于确信他的确知道,顾不得那么多的礼数,一把将他拽至帐帘侧,隐至外边瞧不见的地方,屈膝便要下跪,“姨母求你……”
预料是个天翻地覆的消息,萧蔚差不多心中?有些猜测了,并未露出端倪,扶住李氏,“国公夫人?快起,饶是无人?,晚辈也不敢受此大礼。这件事,晚辈绝不会说出去……”他眸底幽深,“只要余府、萧宅,一直平安下去。”
李氏抓紧他的手腕,“好!祁国府有姨母在一日,便绝不允许夫君再对萧宅、余府有任何不轨!你绝不可将此事说出去,你我击掌为誓,各守誓言!”
萧蔚抬手与她击掌,随后才说出自己本要说的事,“姨母,”他改口得很快,心底想着摆梁绍清一道,“您是个聪明人?,今次内子?遭此一劫。您可能看出些端倪?”
点到为止,李氏微微一震,看向他,轻声问,“你的意?思是,绍清他……?”她摇头否认,“正是因?为绍清的双身,夹在鄞江闺秀中?极为尴尬,所以他情智未开?。只是一向顽劣,或许是给了你,或是萧夫人?一些错觉……”
双身。饶是方才有些猜测,如今确定了,萧蔚心头仍猛地一跳,再想起那句“诸如萧蔚看待你时的快乐”,后槽牙都咬紧了,面上?不动?声色道,“姨母好好盘问、警戒一番吧,晚辈告辞。”
语毕,他再朝李氏施晚辈礼,退出帐中?。
回到余娴的帐内时,她还维持着他走?前?捂着棉被的姿势,面前?只用了汤药,并未动?膳食。他谢过女官照看,女官也识趣地退下,“萧夫人?好多了,一会儿还请出来与郡主相?叙。”
萧蔚将帐帘放下系紧,才缓缓朝她走?去。余娴仰头看他,“方才有两位女侍来过,一个是祁国公身边的人?,送了些东西来,说是赔礼。”她拿起一串圆润晶莹的珠子?,笑道,“还有一个是敦罗王身边的,说你抢球胜过他,要赠你碧水玉!这就是碧水玉?好漂亮啊!”她知道那是萧蔚为她得的,十分欢欣,“果然光滑如壁,洁净无尘……唔!”
太突然了,就着她仰头的姿势,萧蔚俯身猛地亲住了她,唇齿相?撞,气?息紊乱,比屏退良人?那夜还要激烈。余娴喘不过气?,手中?的珠子?被他合掌硌在手心,她拧眉觉得不适,“唔……”
“诸如萧蔚看待你时的那种快乐。”
“绍清说萧夫人?还摔了跤,唯恐她受伤,或是落下伤疤,特?意?让我将上?好的膏药亲自送到你的手中?。
“别和梁绍清玩。”萧蔚松开?她,满目通红,急切地低声说道,“阿鲤,别和他玩。”
余娴被亲迷糊了,“啊?”
萧蔚又凑上?去紧紧亲咬,夺过她手中?的珠串,哑声道,“你知道这东西我夺来做什么的吗?”
“做什么?不是送给我做首饰?”余娴摇头,凝视着他的唇,又看向他猩红的眸子?,忽然火炉烫燎,她一惊,于脑内轰鸣声中?听见他舒爽得倒吸气?的声音,“阿鲤,我们圆房吧?”

在哪?!在这?!
“你在想什么?这里是冰嬉场边的帐篷!”余娴惊呼,满脸羞红, 在他炙热到活像已将人扒光的眼神中,维持着理智,“外边宾客如潮,周围有娘子兵把守,再过几刻钟,还要去与郡主保平安的!”鄞江城的疯子真是多?啊, 出?来一趟遇到俩,她咬了咬下唇, 忸怩道,“你此时提这种要求, 和流氓有何区别?不挨我巴掌打…”
尚未说完, 余娴的身体被阴影笼罩住,她缩起脖子看萧蔚,他露出?殷切又无辜的神色, 下一刻, 余娴再度被捧起脸颊亲吻,顺着脖颈往下几番辗转, 萧蔚唇角溢出?一丝笑, “打我。”
口?齿温热, 脖颈酥痒,余娴回神时亵衣散落, 她眼如游丝, “你别惹我了,在这里圆房, 万一被人晓得……”
“被人晓得……”不知是不是错觉,余娴觉得萧蔚露出?了一种“还有这种好事”的神情,他避而不答,反问?她道,“我去沐浴……好么?”深深凝视着余娴,红酥手?还不忘凫动她心间水波,她盈泪吁气,萧蔚喉结轻滑,心念一动。他还没用午膳,好想吃。
“不行。”寥寥两字,中间有一长顿,首字尾音上扬,气音吁出?,尾字首音下沉,婉转成调,断句成这样。
全?因她念起来冰嬉的途中,见远处叠聚一起的两道峰峦之间有青云出?岫,云吸峰顶时,山峰就?像被咬了半截出?去似的。
她这一顿,让萧蔚抬起头,微虚起狭长的狐狸眼嘲笑她。
又垂眸看向两人合掌中的碧水玉珠串,七颗浑圆晶莹的珠子被红线系为一串,如吐信的蛇,沁凉如冰,与这间帐篷内火炉里那?长龙炭截然不同,呈两极。
他拿起珠串,眼神痴迷,“光滑如壁,洁净无尘……是为碧水玉。”余娴仍是迷茫,直到下一刻他伸手?入被中,“帐中可?热?为你解一解。”
猛然弹坐而起,却被萧蔚的手?掌按回原位,抬眸见他肃然如鬼,眸底还扯出?一丝疯癫,“阿鲤尚未痊愈…躺好。”
听闻鄞江山中,龙蛇并行盘曲过那?被雨水浸润后的密林,便会留下长长的痕迹。
可?外头倾雪覆盖,龙尚不眠,蛇仍未休,盘桓阵阵如神游,仿佛下一刻就?能升天去。
还有这种事情?!
额间沁出?些汗,余娴却觉得冷,难受得一口?咬住了萧蔚。
她毫不犹豫地拾起长龙炭烧,贴着幽深的灰道向下压,灰烬相?磨便可?燃起熊熊猛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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