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酥手—— by且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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驱散碧水玉带来的寒意。
“唔…嗯。”一声腔音,从?萧蔚的胸膛滚出?喉咙,如墨灰滑进沸水中一般,带着滞涩的意调晕开,一浪裹着一浪的沸烫。许是帐篷太闷了,他险些窒息。
趁着他舒爽倒吸气的空隙,余娴慌忙坐起来,抱紧被褥,窘迫道,“不可?以!再怎么样,也不能在这种地方!”
萧蔚如惯来烟视媚行的小倌儿一般,微微松弛下来,斜倚在床榻上,维持着衣襟大开的模样看她,顷刻间露出?了落寞的神情,“是么。那?不在这种地方的话,可?以圆房吗?”
真像个狐狸精啊。余娴打量他的身段,视线落到他的胸膛,又忍不住下滑至毫不遮掩的某处,心中唾弃了自己,移开眼,嗫嚅道,“在家?的话,可?以考虑…”一顿,她凛然,“你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打着让我心中以为是退而求其?次,实则是你既定要达成的目的?”
“……”衣襟一合,萧蔚坐起,忽然就?恢复了清神玉骨的面貌,正色道,“在你心里,我一直是这种阴险的人,我知道。”
你阴险起来根本就?不是人。余娴咬唇瞪他,两相?对?视,萧蔚先败下阵。
“那?…果真如此的话,今晚在家?,还可?以考虑吗?”他低声问?。
这样的话问?出?口?,余娴心头微悸,与此同时,火炉内炭星子噼啪一声惊扰,两人都?想到了方才长龙炭被她拾起压在林间的事。旋即面红耳赤,环顾左右。
“屋内好像有点热。”
“要不先打起帘子用膳吧。”
酒足饭饱,半个时辰都?过去了,听来探问?的女官说,外边年轻的姑娘和儿郎们在齐力堆冰人,决定由郡主当裁判决比赛谁堆得最好,郡马爷也组织了些人一起去凿冰钓鱼,场上还有不少游艺者,帐内歇息的人远远地在看表演。出?了性命攸关的事,但在郡主的安排下,并未影响大家?开心。
余娴换上郡主为她备好的新裙袄,决定先去谢过郡主。
高帐那?头,羊肉架已撤下了,篝火还烧着,上边烤着几条鱼,还串了些菜,很有野趣。郡主就?正为李氏掌火炙烤,顺便数落裹着大被坐在一旁的梁绍清。
她正要过去,萧蔚忽然牵起她的手?,十指交握住。余娴转头看他,很突然,有点莫名,但见他昂首阔步与寻常无异,她便也没拒绝。咦,他好像没有围厚领?露出?颈子不冷么?
来不及细想,走到高帐内,郡主眼神一亮,招呼她过来,“你身体可?好了吗?快来,同你夫君一起坐这再烤会?”
“好多?了,多?谢郡主关心。”
原本无精打采到快犯瞌睡的梁绍清猛地抬起头盯上她,欲言又止。李氏不露痕迹地觑了他一眼,心塌了半边,随即看向萧蔚,后者却并不交互,她将视线再偏,落在余娴身上。是很水灵貌美的姑娘,可?惜……最后李氏只能长叹一口?气,按住浮起的心绪,放下茶杯,她拉过余娴和萧蔚的手?,叠在一起,低声道,“是我这个做长辈的没有教好绍清,今次也没能关照好你,害得你们夫妻俩个受累。”
“夫人请别这样说,梁小姐是好意携我游玩,发生?意外是难以预料的事。”余娴想了想,如实说道,“若非为了救我,梁小姐也不会掉入冰窟。”纵然恨死他把自己带跑那?么远,余娴也不能扛着余府和萧宅,跟祁国府结怨。
梁绍清正撑起下颌仔细看她,心底知道她在说些违心的场面话,不禁轻笑出?声。许是视线太过明晃晃,余娴看了过来,疑惑他在笑什么。梁绍清笑意更甚,用口?型对?她一字一顿说道:“你.脸.上.有.花。”见她没看懂,便又再次一字一顿地与她说。
待要进一步观察梁绍清到底在说什么时,萧蔚忽然侧过头,半个身子俯下,在她身前横亘,跨越了她娇小的身躯,去弄她另一边手?臂,并挡住了她的视线,“袖子上有东西。”
“什么东西?”余娴稍往后退了一步,盯着面前认真摆弄她衣袖的萧蔚。
萧蔚面无表情道,“苍蝇。”
余娴以为自己听错了,微提高声音反问?,“什么东西?”
郡主也是一惊,“都?深冬腊月了还能有苍蝇?”唤专人捉回去钻研一番,不晓得能不能研制出?新的行军必杀战术。
唯有梁绍清阴恻恻地盯着萧蔚,冷声一嗤,然则,下一刻,视线稍一偏,落在了萧蔚的脖颈上,两排深红的齿印格外明晰刺目。他瞬间懂了萧蔚这一横岔过江的伸展姿势是何意图。被咬了一口?巴不得给全?天下人看是吧?梁绍清本就?是尖酸刻薄的人,此时嗓子里酸意更甚,“哟,”翻了个白眼,“是不是萧大人没围毛领,”别冻死你,“冷得神志不清,”上下打量一番,“才看错了呀?”
目的达到,萧蔚掸了掸余娴的衣袖便直起身,淡淡道,“确实是看错了。”他的视线扫过梁绍清,定声丢下一句,“是无关紧要的灰尘而已。无碍,今日正好是腊月十八扫尘日,阖府上下都?在除尘,一粒沙子也容不下。”
梁绍清点点头,扬起秀眉叮嘱道,“府里的尘是除了,却要小心外头沾的灰带回了家?呀。”随即笑眯眯问?萧蔚道,“连浮灰都?有被清逐出?门?的一天,会有什么东西能永远留在一处吗?不能吧!‘他’被公平地扫地出?门?是常有的事嘛!因为人也是这样嘛!”
萧蔚看向他,浅笑道,“梁小姐养在深闺,却通达智慧,受教了。鄙人回去便以《论灰尘的崛起与落魄》为题写一篇心得文章,裱在鄙人与内子的寝房,与内子和衣而眠时通读一遍,三竿而起时再读一遍,日夜警示。再抄送多?份,给那?些从?未崛起过的‘灰尘’品读一番,望他们高视阔步,保持努力。”
一段话,“深闺”“寝房”“从?未崛起”三个痛点齐下,旁人却听不出?锋利,还道他在论什么哲理。
也就?梁绍清脸皮厚,貌似不痛不痒,反而挑眉去问?余娴,“小娘子你说,你衣袖上的浮灰也如风与水一般转着,万一明天就?转到我家?呢?”
余娴她隐约听出?些针锋相?对?,虽不懂深意,却不想顺着梁绍清说话,便低声道,“今日是除尘日,若我身上的浮尘转到你家?,你不将其?扫出?门?么?”
梁绍清笑,“明日又不是除尘日,不扫,当个宝贝供起来,时间长了,也能写一篇《论灰尘的崛起……与不落魄》!”
“绍清。”李氏低咳起来,抓紧他的手?,旁人瞧不见的地方,指甲都?嵌了进去,“你脑袋不晕了吗?少说些话,喝点热水吧。”
梁绍清敛起了笑,肃然抿紧唇。一场口?舌之战才作罢。
余娴本就?因身体不适,打算在谢过郡主后告辞,此时都?忙着找冰嬉的乐子,自己正好离去。遂同几个相?识的人打了招呼,匆匆辞别。
“招待不周,下次我办新宴,再请你来!你回去好生?暖着吧,再留你坐在这冰天雪地里,也妨碍你养好身子。”郡主亲自将她送至出?口?,又对?萧蔚一番叮嘱,“虽瞧着好些了,但不可?大意,回去后若是得了风寒,更要小心,以免落下病根…趁着敦罗王不知,没来留你,萧蔚,赶紧陪着你夫人走吧。”
第50章 冲动个什么劲
雪厚积丘, 来时有先行者清道,回去时他?们就成了先行者,步步艰难。良阿嬷得知余娴落水, 怪怨梁绍清不干人事,伴着唠叨和咒骂,几人回到萧宅已至傍晚。门口扫得?清净,大爷揣着手指挥下人爬梯子给灯笼点火,听见马车声转头迎接。
豆大的灯火被红笼晕开,照得?地上都在反光。尘是除得很彻底, 良阿嬷粗略看了看,也没空仔细检查, 张罗仆人们准备热水和暖炉,自己则去煮驱寒汤。
卧房床角摆起一个炉子, 萧蔚抱着她坐在榻上烤火。许是回程途中耽搁太久, 风雪再度吹着了,余娴喝完热汤就有点?神志不清,扒着他?的衣裳, 撅起小嘴凑到他唇边亲, “圆房吧…亲我吧…”
唇舌滚烫,稍一凑近, 热气全都扑到了萧蔚的脸上, 见她眼神迷离, 横波盈盈,萧蔚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 嗯, 果不其然是恶寒发热,不然不会这?么?主动?。
遂唤来大夫扎针, 春溪亲自到后?厨去煎药,萧蔚则打了盆水,留在房中随时为?余娴擦汗降温。各自忙碌到半夜,烧退了些,但人还没醒。她本就不是健朗的身子,预料到这?几天都会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萧蔚白天上朝当值,休沐一日?公务便堆积如山,用?十成的力?解决公务,只为?能再早些回家,然而时常被陛下传去御书房,到家仍是晚间,一连好几日?皆是如此,有时甚至要到半夜才能回,余娴都睡了。
他?也不是第一年帮皇帝做事了,从没觉得?陛下这?么?啰嗦过。纵然后?宫只一位皇后?,不需要担心妻子宫斗受了欺负,但他?就不想早点?回去抱着皇后?亲一亲吗?若非聊的事秘关百官,萧蔚简直想装作被余娴过了病气,告假几日?。
一夜,正事谈罢,皇帝与?他?聊起擢升之事,“朕本意是遂你的愿,留你在六科做个三五年的给事,届时朕再将你直升三品御史,一是念着让你在此期间站稳脚跟,一跃而上时,朝臣也不会有任何异议,二是因给事中本就图个新人谏言,御史虽与?其职权相似,但结党者颇多,恐不敢言,或是私心包庇,三是因朕本身也很愿意你在这?末位多留几年,科道新人替朕做起私事来,比位高权重者要好用?得?多。朕记得?,你之前也是这?般打算,但你被拉拢的速度比你自己想象得?都要快,若朕一直压着不升,朝中肱骨会有异议,好事权臣也会看出端倪……你想去哪,直说吧。明年还打算留在科道吗?”
实?则,皇帝也很纳闷,见过不想去某个职位的,也见过图某个职位的油水捞着便利宁死不升的,却没见过不想捞油水还不想升的。怎么?,穷惯了,喜欢穷啊?
每次问他?,他?还都说是只想以微末之身为?朝效力?,不贪富贵,又说什么?新人之资,恐难胜任,还说给事中直属陛下,能直接为?陛下所用?,肃清障碍,是好事。虽然这?借口都说到了皇帝心坎上,萧蔚也确实?是这?么?做的,但皇帝也就听听,知道他?在糊弄。
萧蔚稍思忖片刻,“为?时尚早。还请陛下斟酌,三年五载,臣未必等不得?。而今刑部尚书是微臣岳丈,若再将微臣升任高位,如结势在朝,遭人诟病,届时陛下难以权衡。”
“你直说吧。”认识这?么?久了,皇帝微垂眸睨他?,“起初朕许你科道三五年,直升三品你不要,而今不过一年,夸你的文书都堆满一间屋子了,你上司每日?呈秉,声泪俱下,唯恐你没有好前途,朕看着涕泗横流的也烦,如今朕亲自问你的意愿,你居然也不要。怎么?,吃了熊心豹子胆,干了一年就想进内阁,还是想位居一品啊?这?想法传出去,别给熬了大半辈子的阁老气死。”
萧蔚再行礼,“臣并无此意。阁老经?验丰厚,学富五车,饶是陛下愿意提拔微臣,臣也担当不起,至多能跟在阁老身边做个学徒罢了。”他?知道再周旋下去,皇帝要生气了,遂沉吟道,“师僚厚爱,陛下器重,不胜感激,无论是去三司还是六部,一切听凭陛下安排便是。”
皇帝却一寸寸打量着他?的神色,并不言语,过了许久,他?忽然压低声音问道,“你是有什么?私利要图,必须留在朕的身边作亲信,时时亲禀?想从朕这?里得?到什么?吗?”
萧蔚微微抬眸,眸底浮起一丝笑意。
神交片刻,皇帝沉默了。他?摩挲着圈椅上的锦缎,对萧蔚说道,“再留一年吧…继续留在朕的身边效力?。权臣拉拢,内阁教唆,得?靠你自己端身正行了。”
萧蔚肃然拜谢,“多谢陛下。”
忽然想到什么?,皇帝端详他?的脸色,直呼其名,“萧蔚。”
萧蔚拱手,“臣在。”
皇帝低声道,“你知道,前朝有一名诈降的忠臣,薛何如吗?他?与?妻子以衣带相系,缢死牢中,朕也为?之惋惜。后?来才知,他?阖家上下,上至太君,下至丫鬟,就连旁支,上百余口人,得?到家主自尽的消息后?,也全数自缢,百道白绫挂满梁间,有旧国丧殡之势,举目望去,如雪崩垂塌。彼时朕心想,忠贞之臣若此,饶是新君,也该以厚礼葬之。不曾想,再见到他?们的尸骨时,生肉被剔,白骨成器……他?们被烹了。朕知道,朕一直知道。”
不待萧蔚回答,他?继续说道,“很晚了,你好像很着急回家,看清脚下的路。”他?明白萧蔚能听懂弦外?之音,挥手让他?退下了。
从御书房走远几步,萧蔚便不动?了,扶着树垂首,捂住心口疾喘着气。平复了不知多久,有脚步声接近,他?才敛起神色转头看去。是皇帝身边的亲信公公,撑着伞,走到他?身边,“风雪骤然,陛下担忧大人的身体?,特派老奴送一程。”
萧蔚颔首,哑声道,“多谢公公。”
公公为?他?打起伞,一直送至宫门口,才道,“陛下让老奴传话?,明年此时,真相大白,大人必会欣然接受擢升。也许,尚用?不了半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不管结果如何,大人既已娶了余尚书的千金,便不要辜负。”
陛下许是以为?他?娶她,单纯是为?了发?泄和复仇吧。萧蔚无心解释,但想到此,他?倒是猛地反应过来前几日?想与?她圆房的事。倘若真与?她结合,真相生变,她会否后?悔,会否怨他?辜负?
余娴缠绵病榻,每日?都在踏踏实?实?地睡觉,清晨时良阿嬷倒是会请大夫来针灸,扎完后?她的气色肉眼可见地好很多,有太阳的日?子,春溪便会将被褥小榻都搬到廊下,引她一边烤火一边透气。但萧蔚回来时,她一般都睡沉了,两人分明一个被窝,几日?下来竟一面都不曾见过。
说来也奇怪,那天出去时还在冷战,回来后?就睡一个被窝,起初春溪还以为?是姑爷趁着小姐病重,私自逾距,后?来余娴醒了,她生怕小姐输这?口气,还偷偷打过小报告,只见余娴红着脸说,“留在身边欺负,比看不见他?耍花招要放心得?多。再说了,两人一个屋檐下,还能一辈子不理吗?”哎,春溪知道,认输当狗是姑爷的本事,天真上当是小姐的乐趣,而看不懂爱情是自己的宿命,一切白操心了。
临着要回余家过年祭祖的日?子,余娴好多了,前一晚终于和萧蔚见上了面。
彼时萧蔚正如往常一般,唯恐吵到余娴睡觉,在卧房外?的浴间梳洗完,穿着亵衣,只披着一件灰白色的斗篷,轻手轻脚地关上门,也不点?灯,摸着黑便能直通屏风处,褪下大氅,然后?慢慢挪到床边,抱着余娴睡觉。这?回稍一揽腰,余娴的手脚就都缠上来,圈住了他?的脊背和劲腰。觉察不对劲,他?低头仔细看,借着外?间灯火,看清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正望着他?,一愣,半晌才找回语言:“…被我吵醒的?”
余娴摇头,“从你进门,我就在瞧你什么?时候会发?现我醒着。结果听你窸窸窣窣,直到上床也没发?现。”
萧蔚失笑,顺着摸她的腿,“所以就找暖炉来了?”
好光滑…他?的喉结上下一动?,瞬间抬头。
两人都感觉到了异状。同时想起冰嬉那日?,说考虑圆房的事。
余娴心跳如鼓,不知怎么?开口点?出来,因为?她隐约记得?生病时自己抱着他?亲,直白地让他?圆,那档子恐怖的事情。现下回忆起来总有点?害羞,也不好直接说“考虑完了我愿意”,更?不好说“碧水玉确实?很有意思”,嗯……反正他?都有感觉了,就默默等着吧。待会半推半就,然后?反扑而上!
萧蔚却在反思冰嬉那日?用?了碧水玉,是否也促成了她生病,此时她大病初愈,恐怕受不住。而且……萧蔚回想起皇帝的话?,捧起余娴的脸颊,认真问她,“你知道……圆房是什么?吧?”
“…啊?”等了半晌等来这?样一句话?,余娴莫名,心道都被在马车上这?样那样过了,还能不晓得?圆房是什么?吗?!
萧蔚解释说,“我的意思是,你知道圆房就意味着,你可能会怀孕么??你愿意与?我珍视当下,不计较我的身份,我们能彼此坦诚,我已经?很开心很知足,但是若在真相大白前,让你怀了我的骨肉…我怕你后?悔。”
“呃…”这?一点?余娴确实?忽略了,苦思冥想,大概了解到他?怕她后?悔的原因是,万一有变数,届时孩子无辜,对她来说更?不公平。但是余娴铁了心没觉得?他?俩有仇,她后?悔什么?呢?遂即想说服他?,“你就不能相信我们之间无仇无怨么??你看我阿爹这?人,他?连地上捡了一方手帕都要找到失主…”
萧蔚沉默凝视着她,无声的回答。
余娴也沉默,再劝是有点?强人所难,而且有些显得?她很心急似的。想了片刻,余娴用?尽毕生所学理解了一番,嗫嚅着对他?道,“你不可以…不发?在里面吗?”
萧蔚失笑,跟她解释,“我可以,但是,也会有很小很小的可能的。”
“哦,那睡觉吧萧公子,明天还要回余府呢。”余娴裹起被子气呼呼转身。
“萧公子?”萧蔚挑眉,见她不稀得?搭理自己了,犹豫着重新抱住她,“余姑娘,你生气了?”
他?尚未消解,余娴被抵得?双腿发?软,感觉有一股暖意流出,咬牙心道:可恶!分明是他?提的圆房,现在又来后?悔!那你当时冲动?个什么?劲啊!撩完又跟她讲理智!恨自己当了大半辈子矜持淑女,到底要怎么?暗示他?不用?怕,直接上啊!
第51章 放不下
退一步越想越气, 余娴又转过身看?向他,因着这番动作,腰间揽抱的束缚被挣松了些, 见萧蔚这双狐狸眼仍以深情之势惑人,她更气了,随着他声?涩撩拨,“余姑娘若是体会到了妙处…馋这事,在下可以用别的法子为你寻欢……啊!”连人带被将他掀下床,力气不够便手脚并用。
谁?谁馋谁?真不要脸啊!
床边脚踏把手肘弯一硌, 肘骨滑至地上,隔着地毯发出闷响, 她推搡他落地的痛楚,并不及此刻肘腕发麻难顶, 萧蔚捂着手肘, 茫然地望向余娴,试图合理化余娴忽然发怒的原因,“…新乐子?”
还?敢撩拨?余娴红着脸窘迫不已, 却丝毫没有停下动作, 赤足踩上热烘烘的地板,伸手“扶”起萧蔚, 在他无措的眼神中一路将其推搡至门口?, 一句话?也?不说, 直至关上门。
萧蔚碰了碰鼻尖,有点碰一鼻子灰的意思, 巧舌如簧, 面对余娴也?没用。他垂首思考,余娴为何生气, 门再?度一开,他挑眉抬眸。
“锦鲤被还?我?!”余娴抢过他裹着的被子,小小一团抱着险要将她淹没的八斤大被,无空带门,理所应当地吩咐他,“把门关上!”
萧蔚乖顺地替她关好门。
烧得再?旺的火,踏入冰天雪地的这一刻也?灭了。他回忆着方才两人的对话?和余娴的神色,明明她羞怯娇颜愿意与?他圆房的样子,究竟是从哪一步开始不对劲的呢?不想留下他的骨血,他尊重她的意愿,她反倒生气了?说明她并不介意这个么??可不介意这事,和生气有什么?关联呢?稍微思忖片刻,他恍然大悟,余娴气的是,她相?信她爹,所以不介意,可他如此介意,另一个角度也?就反映出,他极度不愿相?信余宏光。
这是惯来横亘在俩人间的敏感话?题,饶是说开了,珍惜当下,也?只能恪守陈规,不可越雷池,一旦彼此有更进一步的想法,这个话?题就不得不被抬上来。他想通了首尾,收回了敲门的手,转身离去。
连夜去书房赶制一套哄磨大法出来。最好明日就把她哄好,以免她每夜都气得睡不着。
余娴探着脑袋看?门口?人影,他约莫站了一刻钟,就偏头往书房的方向去了。她回到床榻,裹紧大被,合眸却怎么?也?睡不着,睁开眼睛,握拳锤在掌心,对着帐顶嗔怪,“还?以为多喜欢我?呢,也?才站一刻钟么??”语罢,又忍不住低声?说道,“你那么?聪明,最好今晚就领悟到我?为何生气,然后想出个能与?我?畅通无阻圆房的法子来,跪下念个三千字的《悔改书》,最后还?要同我?讲清楚,究竟是谁馋谁!谁先提圆房的!”
方才不曾察觉,只觉得小腹频频有脉脉暖意流淌,如今空下来,余娴才察看?了一番,恍然明白?,是前?段时间生病,小日子不准,旋即唤了春溪来。
春溪一看?,好么?,姑爷又去睡书房了,小姐又气鼓鼓冷着脸说还?是眼不见为净。听及此,遂忍不住在心底作了一首小诗《吃饱撑》:别来寂夜好事成,谁料冬风多恼人。夜半分居饮爱恨,不如春溪吃饱撑。
啧,好诗啊好诗。另附上题记和落款:没有人能参透爱情。——春溪。
次日是除夕,天不亮便要赶回余府,同去祭祖,余娴收拾完,便由春溪一道陪着歇息下了,睡得深了,迷迷糊糊间,听见春溪傻笑着念了一首小诗,字句听不清,唯有顿句后四字:“我?的鸡腿…!”格外醒耳。余娴习惯了,反倒睡得安心。
因寒衣节时突生变故,不曾按照步骤在家中好生祭祖,今次过大年,余宏光打算携阖家上下前?往枭山升鼓庄,也?就是余家的祖宅,清扫故居,上坟祭祖。枭山原是余家的,山险封道,唯有余家人有通天道去往升鼓庄,因为太麻烦,路途又远,饶是余娴也?没怎么?去过几回,她只晓得此处有数名?目不识丁的聋哑守居伯伯,还?有些只熟清道路机关,别的一概不知?的愚者,长年累月地守着宝地。山中遍地黄金坟与?矿穴,若传出去盗墓者和猎矿贼都会觊觎这些宝藏,可技艺再?高超,是山也?进不来,消息也?出不去。
没人知?道这里有多奢豪。
她幼时来此,阿爹就曾叮嘱过她,不要失足落进去了,里面深得很,险得很。
余娴年前?盘算中的日子便是这天。
天灰青色时出发,并不驱车,怕赶不上,皆由专人带着,驾马而行。萧蔚策马携余娴,用大氅裹着她,月事中本就怕冷,余娴又体寒,动辄冰凉,若再?张口?言谈,吃进风雪,恐怕还?要再?烧一场,因此两人一路无话?,余娴把头埋在他胸口?取暖,时不时探出来看?看?。
兄长们曾为了不去学?堂,犯事时溜得快,苦练过策马。大哥英姿勃发,也?就跑马时瞧着不像个混账。二哥再?也?不能骑马,由专人带着,许是想到年后要被放逐至边疆,他心已死,呆滞若鸡。
余娴想起之前?小厮通报,自?打阿爹和二哥断绝关系,二哥虽心死,却反而不寻死了,阿娘醒后去他的院子外远远看?过几回,听嬷嬷说每日只会吃饭睡觉,也?算安心了。两人一直不曾说过话?,唯有阿爹传唤他至书房,告知?他戍边一事那天,阿娘也?在,远远对上视线,二哥滔天的恨意就漫了出来,问这是否为阿娘的主意?被阿爹掌掴,阿娘才说了一句,“是我?的主意。你若不甘,活着闯出些名?头回来,向陛下请旨,以毒妇之名?让你爹驱我?下堂。”
二哥却并不受激,依旧蔫蔫的。颇有一种但凡没人照看?,他立即去世的脱俗感。余娴不再?看?他,平移视线,落在爹娘身上。
从前?她就注意过,每逢阿爹策马时,阿娘并不依偎,总是频频指点,一会怨他骑得太慢,一会又怨他打马太轻,阿爹就会笑着安抚她莫急,她便更急,骂他根本不会骑马,一点都不豪爽。如今两人又是这般,余娴静静观赏一会,眼角就有些红润。
抵达枭山时已是申时三刻,要从通天道攀梯上去须两个时辰,但有铁索机关,攀梯边一程一程的愚者将人拖上来,便用不了那么?长时间了。余娴幼时不关注这些,如今带着目的而来,忽然意识到,以前?的余家究竟有多穷奢极欲,仿佛生活在与?世隔绝的另一世朝中。
而今的升鼓庄却犹如一座死城,庄外山林茂盛,划出一片长地作墓地,墓碑多了,看?得人仿佛为死亡这件事麻木。庄内雕梁画栋的“宫殿御园”犹在,随意拿起一根簪子敲一敲墙壁,都有金粉洒下,若是凿一凿,一块金一块玉,拿出去也?能用许久。这是大哥和二哥都干过的事。
守庄伯伯和愚者都很老了,恐怕再?活不到几年,祖上没了,也?教不出这样一生只作一件事的人,届时无人守山,盗贼就会多起来。大哥说担心祖上钱财都被搬凿而空,不如趁现在多弄些回去慢慢用,不然这样的东西陛下也?会觊觎,收入国库。被阿爹扇了几个巴掌,问他是不是也?想去戍边,才不敢说话?了。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也?许阿爹早就想将此处献给陛下吧。只是迁坟不易,阿爹也?在想法子。
余娴的视线落到萧蔚的脸上,他从进入山中,脸色就一直不好,也?不像晨起时那样笑着关切她了。她想起花家传来的秘书中,薛晏自?述,曾被掳至荒山,高官摆秘宴,以身作靶,嬉射。
她低声?问道,“你起初娶我?,也?有为了能进来这个地方的原因吗?”
萧蔚垂眸,轻颔首。她便知?道,今日萧蔚和她盘算的,是一件事。
今天之前?,她还?可以想着直接问阿爹阿娘,玉匣到底何物,可如今“余宏光将其掳至荒山”的荒山有了实处,余娴握紧拳,怎么?会不纠结呢?良阿嬷让她不要害怕,拿出探寻的勇气来,说明事至中旬,良阿嬷也?知?道,真的有这样一件事发生过。她敢问吗?她能问吗?她当然至死也?信阿爹,可她想不到到底是怎样的内情,才能美化?这件事,使其翻天覆地?
尚在纠结中,阿爹已拿出洒具,开始安排几人清扫起来,转头再?看?,萧蔚早看?着她,用眼神示意她跟来了。阿爹分给她一个簸箕,“你就捡一捡树叶吧,扫地的话?灰尘太大,擦灰又恐你手指沾染湿尘,摩挲时划破指尖,嗯……剪枝倒是不会染尘,但阿爹不想让你意外剪着了手。所以,捡一捡廊子里的树叶,也?不用蹲下污了衣摆,找些触目所及的地方捡一捡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