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蔷薇—— by知兔者
2023最新网址 fushuwang.top 录入时间:07-30
她隐下话语:“反正您别担心,我会给自己满意的结局,至于我妈那里,我也会给满意的答案。”
“哪怕是当下满意,也暂时稳住。”
卿蔷刻意没加主语,老爷子以为她指的是姜辛北,其实她言下针对的,只有自己。
冬日天短,总觉得没过多久,年味就重了起来,原余赶在十二月初回了国,邀着几人聚了一次,销金窟里的灯光不败,有人一掷千金引起轰动,在聚光下万众瞩目,彩线飞射,日出、晨落在转瞬间完成,像场绯糜的梦。
任邹行瞧见原余一脸颓废,好奇:“怎么了这是,刚回国就耷拉个脸。”
关望山喝口酒:“不如问问他在国外一个月经历了什么。”
此话一出,原余更丧了。
他盯上任邹行,一脸不服:“按说你该跟我一样倍受折磨啊。”
这话有点儿耳熟。
任邹行反应过来点儿:“何晚棠?”
原余一听这名儿都应激,更烦了,点头。
但是他目光都不敢往角落的源泉上挪一下。
江今赴半个身子拢于黑暗里,光扫过的下颌冷翳分明,听懂他们话里的意思眼皮都没掀,整个人恹懒,阴寒气比外面儿的飞雪还能劝退人。
“你跟我说说,你这红光满面如临春风满目滋润怎么做到的?”原余思索了一下,“不是......你移情别恋了?”
任邹行差点笑出来,他刚想打断:“不——”
“没想到啊,最浪的是你。”原余往后一仰,感叹。
“瞎说什么你,”任邹行扔了个筛盅过去,“爷情比金坚。”
“我感觉吧......”关望山拖腔带调,唯一家庭稳定的人士吸引了他俩目光,“单语畅不爱跑,怎么也能蹲到,何晚棠就不一样了,我可听说这位爱乱飞,哪个国家都去过。”
“不过——”他一笑,转向原余,打趣,“你不是情场能手,还有你追不到的人?”
“......”原余没话了,叹了叹,跟他碰了个杯,“我前脚下飞机,她后脚起飞,这一个月,我俩的私人航线上那航迹云就没消失过。”
他愤愤不平:“她就是骄傲了,放纵了,觉得自己天人之姿、我非她不可了。”
任邹行到底是个做兄弟的,安慰他:“可以了,追到也跟我似的,玩儿地下恋,都一样的憋屈。”
“......”原余实在是忍不住,想探口风,“二哥......”
被那冰碴子似的目光刺回来,他摆摆手:“您接着品酒。”
“老二最近烦着呢,齐家那旁支的妹妹不知道打了哪股子鸡血,见天黏上来,”关望山若有所思,“还有创极,最近有点儿......动荡?”
他也不知道这形容对不对,就是创极最近确实不安稳,谁下的手,倒是有猜测,不过那名儿不适合提,只是在场的人都清楚——
大小姐又开始了。
江今赴意味不明地嗤了声。
原余叹了又叹,在任邹行的脸上空洞地停了会儿。
“你寻思什么呢?”他随口,“单语畅给你透过什么情报?瞒报可是大罪啊。”
任邹行还真面色空滞一拍。
倒不是单语畅跟他说什么了,是他自己忘了,这几天忙着追人,他把岛上卿蔷那点儿话全抛之脑后了。
他沉默得蹊跷,江今赴倦怠地撩起眼皮看了他眼,能瞧出他有事儿,事儿还不小。
“说。”
他也想到任邹行那天的未尽之言,与吞吞吐吐了。
江今赴双臂随意地往后一搭,眉目进了光下,眯了眯眸:“一字不落地说。”
作者有话说:
江二:钩子来了?
第40章 chapter 40 “能给她出出气、逗个趣。”
包间很好的阻隔了夜场混乱的音乐, 蝶影绚烂贴在门上,随着打击一晃一晃妄图窥探静谧的内里,金属狂潮兴起, 荡起声色犬马的涟漪,又止步于悬崖。
被江今赴较平常比还要温缓的双眸盯着,只会有更心悸的感觉, 任邹行也不去想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了, 做到了事无巨细。
到他说完,屋内没有一丝动静, 像午夜孤寂的墓地, 原余探酒的手僵在半空,好半晌被关望山拽跌回去, 摁动开关似的, 他张大嘴, 想说什么, 又戛然噎在喉咙里, 到底没胆子在这关头起哄。
良久,江今赴倏地笑了声:“她上山了?”
任邹行实在怕他迁怒,喝口酒润了润嗓子:“还说你知道会不痛快。”
“不痛快......她多精呢。”江今赴震动的胸腔荡出一句话, 声调是愉悦的, 但又有丝阴郁在里面,“不对——”
他三指托着酒杯,液体随他的动作晃动, 幅度很大, 好几次都要洒出去, 冰块卡在危险边缘, 跟他现在的气场一样叫人心惊:“精, 怎么还能说我中了圈套呢。”
江今赴放下杯子,抬头阖眸,脖颈活动了下,青筋绷起一瞬后悄悄隐藏,他笑着问:“最后哭了?”
任邹行“嗯”了声。
氛围奇怪得很,江今赴今儿是一个月来头个笑脸,但就是让人怵得紧,那点儿戾气随着他扬眉勾唇全撒了出来。他们还都跟他关系近,换个人可能维持不了三秒就腿软了。
关望山想劝:“老二——”
声刚发全,江今赴漫不经心地摆摆手给挡回去了,光打在他指骨上,侧影起起落落,他一下下叩的关节落停:“原来如此啊。”
有点儿恍然大悟地谓叹的意思。
语罢,毫无征兆地站起身,朝任邹行颔首:“你跟我走。”
留下的两人面面相觑了会儿,碰了杯酒,心里想的差不多。
原余一咂舌:“二哥不能被刺激疯吧。”
“他舍不得,”关望山淡笑,“我猜啊,他在国外三年没日没夜地忙,推江家到了资产巅峰,就为的回来消闲追人,你看他家老爷子也没话说。”
“要是大小姐没意思也就罢了,他狠不下心玩儿强制,”他分析,“但现在很明显,大小姐动了一秒的心也是动了,他肯定忍不了了。”
“最近要再见估计难喽。”原余接着话感叹,猛地一振,“二哥要是成功了,我不就也有希望了?”他连忙双手合十,“天灵灵地灵灵”地瞎拜起来。
雪落枝头,瓦片依然朱红,侧院的小橘柿点缀颜色,在温湖倒映有几分金昭玉粹的雍容气,因着卿蔷最近歇在这里,老宅的威严感散了几分,取而代之的是鲜活。
管家送来东西时,卿蔷正陪老爷子修剪枝桠,她接过翻看了几眼,递到老爷子眼下。
“是什么?”老爷子擦擦手,就着她的姿势去看,“创极......11%的股权?”确定了所有人的名字没错,他顿顿,问了句:“卿卿怎么做到的?”
“几年前安插了几个人,还以为他能看出来,”卿蔷收回手,嘱咐管家寄给姜辛北,“您说这能消了我妈的火吗?”
老爷子没听太懂。
她笑笑,补充:“我要拔掉她安排的人。”
老爷子明白了她的意思,有些无奈:“就算你妈的火消了,你这么弄人家的资产,不是又一方火起吗?”
“我知道的,爷爷。”卿蔷拨开挡眼的树枝,与他一起往里屋走,“但我想不到我要与他有个什么样的结果,只是目前来看,他身边如果有别人——”
似乎是自认为太过自私,她卡了一拍,才叹着:“爷爷,我见不得。”
直到现在,卿蔷仍然不信她和江今赴会有什么除了世仇以外的关系,可怪就怪在,知道姜辛北要以联姻为手段时,她心底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像雨夜的电光划过,将天色激得骤然白煞,连绵阴雨在风中拍打,紧跟着落在身上,哪哪儿不舒坦。
所以想先解决一码是一码。
“......”老爷子看着她,似乎是想说什么,但最后只摸了摸她的头,“想做什么就先去做。”
他最近也很忙,卿蔷常看见一沓一沓的资料往他书桌上送,有问过需要帮忙吗,得来的回答总是摇头。
长辈有长辈的事,卿蔷不会过多干预,也没再关注过,就记得某天,老爷子在窗边向外望了许久,眼睛有了些许苍老的意态,视线移到她脸上后,向下垂了垂:“卿卿,你要记住,情这一字,永远是最清白的杀人刀。”
她不知道这句话针对什么而言,但又好像什么都针对了,亲情或爱情。不过老爷子也没让她立刻就懂,得到点头的回应便作罢了。
单语畅元旦在上沪有场比赛,怕年前聚不了,卿蔷跟老爷告了别,索性飞去陪她。赛车场处于层林叠翠内,雨敲泉水的声音似有若无,偶尔一声叮咚脆响,能插空满足一下人的闲情雅致。
她没跟单语畅说,在庄园歇了一天直奔赛车场,来得突然,单语畅看见她时有些慌张,还支支吾吾的。
卿蔷眯着眸子打量她会儿,猜出来却不说,摆了副兴师问罪的作态:“看来单姐有人陪,成,我走。”
“别别别,我这就让他走——”单语畅嘴快,脸上变幻莫测,定格在追悔莫及上。
“他?谁啊?还真有人?”卿蔷装模做样完,弯了弯唇,控制不住了,笑得停不下来,“可别,我又不是来棒打鸳鸯的,一两天我就走了,实在不行,你让他少在我面前晃?”
单语畅无语,但她理亏,扯扯嘴角:“晃,少晃。”
在看台上待了会儿,底下车影拉成彩线,上头直升机还吊着彩幅,画面是极具冲击力的,卿蔷难免被勾起点儿兴趣。
她偏头:“给我做回领航员?”
单语畅自然答应,走到她那宝贝车面前时,还拍拍车头:“瞧,你姨来开你了。”
“......”卿蔷没话说了。
不过单语畅这车确实有她一份,当时她家里不让她玩儿赛车,零件和改装费全由卿蔷赞助,后来那些零件也都让单语畅收藏起来了。
起步后,卿蔷停在赛道等对手,练习这几天没那么正式,想跑的人跑几圈,都是随缘比的,但人多,没几秒就差一辆能组齐了。
单语畅手机突然响起来,卿蔷瞟了眼,是任邹行。单语畅想挂,卿蔷挑眉:“你接就行,我真不干断人姻缘的事儿。”
单语畅欲哭无泪,颤着手接通。
“......”
“......”
一片安静。
卿蔷看单语畅,眼里写着:什么意思?
单语畅看看手机又看看她,疯狂摇头:不知道啊。
过了会儿,只有细簌声响,估计是误触了。
单语畅比口型:“挂了吧。”
就在她说话这功夫,最后一辆也到位了。
卿蔷刚想点头,那头响起了声音:“不是二哥,你在她这儿真等不到卿姐的,还不如去卿家那处宅子路口等。”
然后就是卿蔷极其熟悉的、寡冷的、敷衍的,一声淡嗤。
几乎是同一时间,她攥紧了方向盘。
电话里任邹行还在苦口婆心:“你这几天在这儿,她都躲着我了。”
这个‘她’,显而易见指单语畅。身为他提到的本人,单语畅恨不得能跨过屏幕掐他脖子让他闭麦。
比赛倒计时开始。
五组红灯同时亮起。
卿蔷无声地笑了笑,手机与身边传来双倍的引擎声,轰鸣震耳,她侧眸:“放好,别挂。”
四个字微不可闻,伴随红灯熄灭,骤然巨大的声响盖过她这句话,单语畅手比脑子快,在车轮猛转前把手机卡在了卡槽。
她将油门踩到底,肉眼不可见的雨丝在顷刻间撞了上来,方才还成一排的车辆,在飙出去后分晓已分。
靠中间的花色与边上的深紫色赛车保持着较远的距离,在直道上极速飞驶,逐渐靠近,让其他车辆沦为陪跑。
“哎......”任邹行心累,想起件别的事儿,“对了二哥,创极那股份你就这么让卿姐拿走了?”
江今赴这回没敷衍了事儿。
薄翳的声线里有股在驰骋赛道的劲儿,哑了些:“就是给她玩儿的。”
卿蔷一怔。
单语畅瞪大了眼。
“融星在江家的根基太深,她动起来难,”江今赴单手转了下方向盘过弯,音调沉下去点儿,带着种狠恣,“索性再办个创极,能给她出出气、逗个趣。”
“啊——”单语畅发出个音节想到在偷听,连忙闭了嘴。
那边儿没听见,反倒让卿蔷回神了。
她虚眯了下眸,聚焦在前路深紫色的车影上,一脚下去,没留空隙,是个弯道,这么做容易滑出赛道,但她不是冲着超车去的——
一眨眼间,转播屏上领先的俩辆赛车之间起了“呲呲”的火光。
“谁啊!”任邹行的骂声响起,转头一看,“我我我靠!二哥你别冲动,畅畅车这是。”
江今赴双手紧控方向盘往右打死,瞥了眼:“我认识。”
又一顿,视线转了回去,黑眸直勾勾地擒那防窥膜:“你知道谁在开吗?”
作者有话说:
评论我都会看的!如果忙可能不回,但加更会有的!!!一定会有的!!!
第41章 chapter 41 他的眼睛黑白分明,倒映她窈窕磨人。
卿蔷视若无睹。
她两手制在方向盘上, 指尖微微翘起来,看起来随意,实则方向盘往左转的弧度很大。
俩辆赛车在疾驰里较劲儿似的, 雨水都沸腾起来,谁也不让谁,确是恰到好处地并驾, 偶尔一阵电光激得车身震颤。
江今赴很久没移开视线。
赛道已经变直, 并且有了递陡的坡。
卿蔷漫不经意地往后一靠,侧眸朝他弯了唇, 在防窥膜格挡下应该是看不见的, 但两辆赛车好像在同一刻之间慢了半拍。
然后她将方向盘瞬间右转到了另一个极端,同时抬脚松了油门。
这种行为很容易让与她抗衡的赛车飞出赛道, 造成一瞬的失控后无可挽回, 她在玩儿命一样, 看台上站满了人, 都在关注这场极限。
但深紫色赛车稳住了。
甚至像早有预料, 江今赴在顷刻小臂交叠,骨节绷起到顶点,方向盘打正, 提速飙出去。
看见的人心都会随这一刻提起来, 但谁也没想到下一秒——
他转弯儿了。
是一个180度的甩尾。
在缓降的陡坡上腾空,落地后与花色赛车车头相对,像一场狂妄到极致的挑衅。
只有卿蔷知道他不是。
隔着车窗与雨雾的四目相对, 她看出他没有意外的情绪。
也许因为身处景象倒退的高危车技下, 卿蔷觉得他覆着薄淡戾气的眉目让人晕眩, 叩在方向盘上修长的手有种切割时间的错觉, 明明不算许久未见, 可就在那风吹过来时,带上了他的压抑而强势。
卿蔷定定地看着他。
骄阳逐渐被山层遮挡,江今赴面容慢慢地隐了一半儿在黑暗当中,卿蔷望不见他漆黑眼睛里的晦涩了,却能看出他薄唇微动:
“要再疯一把吗。”
他的口型好猜,强烈的侵略感也尽数压在她身上。
卿蔷蓦地就笑了,清淡的眉眼在转瞬变得浓艳危险。
她加速,他就跟着提速,倒车与她继续这个绵长的死亡之吻不在话下。或者说,配合她,他向来能做到不可挑剔。
远处山峰重峦叠嶂聚起青影,雨滴不知何时停下,叶子尖儿颤栗的坠了一滴水,看台惊呼响坡天际,赛道上两辆赛车冲破疾风,路边劲草摇晃,也为一场致命的飙车助威。
他们的速度已经快到看不清,在一处起雾的地点,两辆车冲出来却是换了位。
卿蔷心跳声随着余光接连跳动的观众席震动,她眼尾上扬,盛起了无边媚气,细长手指依然搭在倒挡上,似是想到什么,撩人的神态更绝艳了,对上一直对视的江今赴,翘翘唇,无声道:“总是这样。”
他总能让她兴起。
随后没再去管他的反应,颦笑含情,但动作截然相反,车身骤然变成一道光影,紧接180度甩尾回正,一骑绝尘,扬长而去。
他们已经套圈儿了,前方就是起点。
要说四人里面承受力最低的,就是任邹行了。单语畅是职业赛车手,多刺激的车技她都练过,但任邹行是认识她之后才开始接触的,也不卿蔷跟江今赴一样有拿命玩儿的癖好,这会儿脸都白了。
刚想张嘴说什么,就见江今赴脸色变了:“跳车。”
任邹行愣了愣,在他更冷的一声“快”后,反应过来没听错,也真的急,咬咬牙开了车门,就滚了下去,他知道江今赴肯定有原因,起身看清——
深紫赛车径直爬上一侧的坡,时速飙升,马达轰鸣声尖锐,引擎的烫存在于想象中,江今赴在坡顶跳车,任那赛车飞下断壁。
“嘭!”巨大震耳,截停了除撞车外的所有声响。
深紫赛车把辆横停在赛道的车撞到周边绿化上,泥土被灼烧划出漆黑烙印。
花色赛车仍未停,但由于被撞毁的赛车车门摔落,起了一定缓冲作用,卿蔷踩死刹车无效,也转而上了坡,轮胎可能磨损严重,车的动力垂死挣扎,堪堪停住。
她的声音结冰:“被人动手脚了。”
“是冲你来的,畅畅。”没人知道卿蔷今天会来,会开这辆车,只能是冲车主来的,但单语畅甚至连家产都无心继承,谁会来找她的事儿。
两人下车,工作人员正朝她们这儿狂奔,卿蔷跟助理点了下头,让她去处理。
任邹行跑过来,将魂还在天上的单语畅一把抱住。
卿蔷独自往下走。
青天之下峦峰数万里,硝烟平地起余烬,有人讨论着这场意外,她随风走着,颈间点缀的轻纱遮住了窝里的红痣,整个人处于蔚蓝下有些单薄。
江今赴慢慢地出现在她眼间。
胳膊上紧实的线条大约是被树枝划蹭,有刺眼的血痕横亘,他黑发有些乱,袖口也沾上了灰,但那股冷冽的狠劲儿没被挫下去半分。
微眯着眼睛望她,似勾不勾的情绪未明。
卿蔷脚步不停。
她听见他开口,乱了的气息使他声线偏哑:“给个数。”
卿蔷迈步的动作一顿。
江今赴倦淡地一垂眼,盯她侧脸,好整以暇:“我还得偿你几条命?”
当务之急是查单语畅的事儿,但鼻间嗅到的血腥味让她心烦意乱,卿蔷头一回控制不住地蹙起眉,红唇轻抿,吐出的字轻飘飘:“二哥还是先去医院看看吧。”
她说完就走,其实还是那副骄衿的作态,瞧着运筹帷幄四平八稳,但在江今赴眼里,心思乱得明显,少见的有几分逃避意味。
江今赴笑了笑,随手折了根树枝,想着要不要顺伤口再来上一下,后来又给扔了,嫌太傻,更何况卿蔷记性好,他还是不费那儿劲了。
人群在被疏散,他无意瞥了眼,发现个眼熟的身影,停在那儿了会儿,后者好像也发现了他的视线,僵了僵,很快随着人流走了。
江今赴将这茬记在脑子里,路过已经成碎片的车,停了停,眼皮散漫垂着,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让助理过来吩咐了几句,又朝卿蔷的方向去。
休息室的布置较简约,沙发与补妆台由西式设计,卿蔷坐在镜子前,安排好人查今天的事后,发现季姝问她上沪有下雪吗,她最近要来出差,刚想回答,身后传来了些许动静。
她抬头,江今赴侧倚着门框。
镜子清晰照出他轮廓,顶光的眼窝聚了些阴影,睨在她身上的视线似笑非笑,意态或多或少沾了点儿轻佻,只是身姿挺拔,又有些压迫。
“二哥,”卿蔷心里头失控起火的跳动平息了点,冷嘲,“想当鱼也得挑时候。”
“我甩钩了吗?”她真心实意地反问,也是真心实意地讽他看见她就贴上来。
按理说,江今赴的脾性怎么也该回呛。
但他没有,甚至撩了唇笑,搭上他冷白的皮肤与刚止住血的伤疤,不是一般的病态,卿蔷脑袋像有根弦被肆意拨动,震震警示。
他的眼睛黑白分明,倒映她窈窕磨人。
卿蔷太了解自己怎么做能伤到人了,她手支着侧脸,微挑的眉骨清媚,笑起来比不笑还似利器。
爱德华的绣衣蕾丝提边,被刺上去的金线掐合她盈盈腰肢,倒是给她造了股娇贵柔软的势,艳色四起,江今赴眼底暗了暗。
他操着副风轻云淡地口吻,字挨个敲在她耳廓:“你一概很会说话——”
尾调拖长,意有所指:“怎么就是不会想呢?”
卿蔷怔了怔:“我想什么?”
她真没听懂他指的什么,全当他又换法子来对她了,又一深想,以为他是反应过来北城那场虚假的开始,来明嘲暗讽她,说不上来的感受,她垂了眼睫。
不就是要这效果吗?
卿蔷眸光对得准,瞟见了他腕骨的蹭伤,像被尖锐的小石子抵死了刮,触目惊心得很。
她心空慌,像是猛地坠入了无尽的荒芜空间,四周是白茫茫,又猝不及防闯入别的颜色,几个会落痂的淤血渐渐扩大,她被拢入混沌的噩梦。
卿蔷有脑子,在名利场浸润多年,自知交出谎言得不到真诚,今天这幕她总是不去预设它的上演,只是怕她会被影响。
不该往下走。
却不想停下来。
卿蔷自认,她真是把明知故犯四个字做到了极限。
可确实是,不管是与江今赴继续不清不楚抵死纠缠也好,还是让他待她与常人无二履行宿仇也罢,指节都会攀升冰凉。
她烦透了这股胁迫感。
卿蔷松懒地弯了弯眉,垂下的眸挡住好多心绪,音调里笑意不散,就是疏远意态特清晰:“二哥有话直说,我没功夫陪你猜谜语。”
话一入耳,江今赴哂了下,笔挺的长腿徐徐向前迈,僵持的氛围被推开,激起四散涟漪。
他在卿蔷椅后止步,青筋明显的手背越过她撑在桌上,稍一拢身,像将人圈在了怀里,另只手夹了张卡片,朝向镜子。
卿蔷下意识去看,瞳孔放大——
是她的高中学生证。
被保存的很好,其上的照片至今还未褪色,女生扎了高马尾,热望与骄傲融在眉眼间,是夺目又灿烂的青春感。
江今赴语调倦慢,轻笑声,拥着她的胸膛震动,是能听出来的心情好:“你要攀九天,你要踩月边。”
作者有话说:
如果今天没有,双更就在明天030
第42章 chapter 42 “所以,卿蔷,你又不爱我了吗?”
再没有哪次要比当下的记忆回溯更轻易了。
几乎在江今赴话音刚落, 卿蔷就被拽回了她炙热又张扬的十七岁,那个万众瞩目的发言后,她与道寡淡而清冽的男声对话。
嘈杂里的清澈当然会让人倍感滋润, 像在深夏夜的闷热间迎上了透凉的风,卿蔷至今记得当时的感觉,如临海岸明月下, 清风浇灭了周遭吵闹激起的火。
所以她才会一反既往玩笑回应。
卿蔷待人的距离感挺重, 身边好友仅那三五个,她会礼貌回答别人需要帮忙地问题, 但闲嗑一次没唠过, 更别说那会儿连人的脸都没看着,她就起了长聊的兴致。
本以为再陌生也该是学校里的, 没想到会是他江今赴。
“二哥, 好能藏啊, ”卿蔷还被他松垮揽着, 描述不了现在的心情, 丢了快五年的学生证近在咫尺,她冷笑,“偷拿别人的东西?”
“卿卿自己落下的, 也算偷?”江今赴掀了下嘴角, 活色生香在怀里,那点阴翳消散了点儿。
她当年自己把学生证放在桌上就被单语畅叫走了,原余那小女朋友估计是听见点儿他俩聊天, 又见从幕布后走出来的是他, 直接给他让帮忙送一下。江今赴等了挺久她寻学生证的, 结果一直没个信儿, 后来感觉挺可笑的, 哪有人在意学生证,不过是他想再见她一面。
想通后其实是打算借此为由约她的,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她找上门来了。
“你现在知道了吗?卿卿,从来没有什么机关算尽百般接近,也没有什么一步错步步错,”江今赴低垂下了头,薄唇贴着她耳朵张合,卿蔷眼睁睁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脸颊染绯,发丝被他压得弯折凌乱,耳膜似被那嗓音顶着鼓动,“从头至尾,都是我将计就计,引你沉沦,自视甚高,一败涂地。”
卿蔷哑然。
“姜刺玫代表了你唯一的主动,但如果会让你怀疑......”江今赴短促地笑了声,气息烧灼,他低声缱绻,黑眸对上了她的眼,像是君子坦荡荡,三个字咬得格外清晰,“我爱你。”
“那以后就不提了。”
这话被卿蔷拦在了耳边。
过于猝不及防了,她于顷刻间陷入静谧,但又像触底反弹般,嗡嗡作响。
卿蔷不知作何反应,她心知肚明这次不再是玩笑话了,或许之前那次也不是,只不过一切都在她信与不信之间抉择。
风声掺杂潮湿的雨气,刮到里面时近乎蒸发,卿蔷却贪那片刻的冷意,镜子在吊顶灯下反了些光晕,让她落在他脸上的视线略有朦胧,搁置在一边的手机亮了又亮,光芒实在是微弱,搞得没人去管。
她还能摆一副不信的作态吗?
卿蔷挪开了目光。
发生太多事了,他救她于海啸、为她冒险离岛,她见他寺庙愿求、被他阻停失控赛车,桩桩件件堆在眼前重叠重播,要她怎么再去装作不信。
卿蔷觉得浑身冰凉,心脏像被紧攥又松开似的把玩,却清楚望见镜中自己艳色翻涌,没控制住,像被烫到后靠,又碰到了他的肩颈。
她后知后觉。
甚至没有骗局这一说能来开脱了。
他对她,与算计无关。
像少年时她因一清透接话对答,他们缘由相近却不相通,左不过初闻初见,便开了先例,动了心神。
似是一场精心策划的时间差,逢场作戏的主角在互不知情的状况下对调,当真相大白,所有虚妄变成真实,没有谎言,只有心甘情愿的陪演。
卿蔷在眼波潋滟前阖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