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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蔷薇—— by知兔者

2023最新网址 fushuwang.top  录入时间:07-30

她深知虚室生白的道理,不想放任自己在无所适从的飘渺继续,哪怕显得落荒而逃也认了,想起身,想走。
可惜都没能实现。
江今赴根本不让她动。
“所以呢?”江今赴压在她耳侧,带起一阵痒意。
“所以什么?”卿蔷微不可见地颤栗,用来欲盖弥彰的反问失了力度,燥感让她咄咄,“二哥不会是想要个明知不会有的答案吧?”
江今赴的视线落在她脸上,他骨相唬人,眼有三分认真,就好比挑起清风的桃花瓣,像一个平生放荡纵情的人,义无反顾地栽在了你身上,似真似假的温柔倜傥。
卿蔷不躲不避,可能是看多了,也可能是知道他心比脸还要真了,反正他不开口,还能让她好缓一缓。
“11%的股份能让令母消气吗?”
江今赴话里有话。
卿蔷瞳孔放大,都烦了自己本能去猜他意思的反应,她越来越不想懂了。到今天,她终于明白教授那句过犹不及的评语什么意思了。
江今赴摆明了言出必行,要把她拽下水。
她不是不避,是避无可避。
卿蔷声音都没有起伏了:“你知道齐家的人?”
“齐家虽然与江家政见不合,但齐硕川跟我哥挺合,”江今赴手指摁在那张学生证上,“他家的人有了反心,我自然多关照。”
卿蔷撩下眼尾:“二哥按兵不动,为了什么?”她冷笑一声:“为了愿者上钩?”
闹了半天,他早就吃透她了。
“放火的州官,我不能做吗?”江今赴气定神闲,撑在桌上的双臂卸了点儿劲,他枕在她颈侧,“你不甩钩,我不过是自力更生罢了。”
“你倒是下了一手好棋。”卿蔷反唇讥讽,心底的不安却放大。
江今赴无所谓地笑笑,话语有了势在必得的强势,依旧懒声慢调:“那卿卿,怎么就想把人摘掉呢?”
“你不想看见我身边有别人?”他尾调假模假样、极其敷衍地挑了一下,是句应付了事地陈述。
那又如何。
卿蔷想问,却没说出去。第六感疯狂预警拦住了她。
她眯了眯眸,刻意不答,眼睛很沉静,却突然发难,挑了个时机撞开了他挡路的臂膀。又是那种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套数,但这个方法目前为止都是一击必中的管用。
江今赴总能及时反应,卸下劲撤去挟制,让她毫发无损,全身而退。从前不知道为什么,如今算是明白了,是情爱作祟。
卿蔷多想就地埋了这些烦人的思绪。
房间的视野好,门正对着走廊的观景窗,灰霾的云浓墨重彩,山上的树叶微动,随窗带进青草香,冲淡了内里穷奢极欲的瓷砖摆件儿,可风很冷,窗檐要滴不落的雨水仿佛结成了透明的冰。
她脚步不停,心绪在蔓延,眼眸里的光很淡,在想什么,太过驳乱,自己也理不清了。直到差一步迈出门那刻——
“所以,卿蔷,你又不爱我了吗?”
话语直白又尖锐,言辞刻薄而单调。
江今赴的嗓音倦意未消,很惫怠地真心发问,他像是浑然不觉这句话的卑微乞求,转身轻靠在了镜子上,目光虚虚垂在了地上。
他也会怕,答案不尽人意。
但不想再浪费时间了,撕咬来撕咬去,就算拿再大的力道,也只会徒劳占了相爱的日子。
所以他来当慌不择路的人。
他来结束推拉,他来发问求爱,他来退让低头。
他来当输家。
卿蔷在原地止住了脚步,一瞬之间许多事划过眼际。
她想到与他只闻其声的初见,想到一眼通心的初面,想到空明山月色在底,自欺欺人、情难自抑的初吻。
想到在酒吧人头攒动,红灯酒绿下,她下定风月一场的决心。
想到五月烟花,青藤奢耀,一朵蔷薇勾起她尘封许久的刺激感。
想到中合重逢隔了人群,遥遥对视,便让她的遗忘劳而无功。
还有在山崖飙车,与单向玻璃上翻魂倒魄的亲吻;在港口游轮,以身献计的颠.鸾.倒.凤;在落难岛屿,她趁醉寻欢的巫.山.云.雨;在情满庙堂,她惶惑地祈福。
再到那天,得知他身边被插了人,还是冲联姻去的。
忍受得了吗?
卿蔷自问自答。
忍受不了。
所以爱是失控吗?
卿蔷剖心解迹——
原来爱是贪念放大。
江今赴循循善诱,让她抗拒的答案浮出水面,便一发不可收拾。
卿蔷,你怎么敢的。
上沪的十二月多雨,比起江南好不到哪儿去,才歇了一会儿的雨,不等天色转晴,就又冲锋似的坠了下来,玻璃被打上一道道划痕,还伴随着清雷,把窗外热景罩上颓丧,对于方才赛道上那场绵细的雨来说要凶狠多了,卿蔷睨见人匆匆往回跑。
她逆着灯源,眸里水光并不清晰,只有自己能感受到烫意灼烧,眼尾的湿热强撑未落。
她在心底回答。
不,江今赴。
我爱上你了。
作者有话说:
这章是加更,今晚照常。
第43章 chapter 43 你得偿所愿了,江今赴。
卿蔷依旧往外走。
江今赴听见她脚步声目光沉了沉, 身子刚直起来,脚还未抬起,关门声响起, 他被她扑了个满怀——
他被她,扑了个满怀。
江今赴怔住,手下意识掌在她的腰间, 垂眸去看。
卿蔷是抵在他颈间的, 鼻尖贴在他喉结上,方才未设防, 有一瞬的致命感, 之后就是发丝或窝或附上来的痒意。
她黑发倾洒,后颈白皙, 眼睫颤了颤, 掀起细碎的光, 攥他后腰上布料的细指微动, 随抬眸遮住了他的眼。
江今赴没看见她眼里的水雾, 她指缝只透了一丝光进去,他唇微张,想要说什么的时候, 柔软的触感覆了上来。
她的唇形一瞬间出现在他的脑子里。
是线条柔软的蔷薇花瓣, 唇珠饱满又润泽,弯一弯弧度就绝美,被亲狠了就媚艳, 她全身上下哪儿都风情, 哪儿都能要了他的命, 只是习惯了她薄凉微张吐出锋利的狠话, 这会儿天翻地覆成了软绵, 江今赴真反应不过来。
他喉结上下滚动,在漆黑里的观感更强烈,好像有什么在脑子里叫嚣——
你得偿所愿了,江今赴。
下唇传来轻微尖锐的疼痛,江今赴反应了一下,却是笑起来,卿蔷捂着他眼睛的手心能清晰感觉到他眉目弯起的弧度。
可她不敢看他的眼睛,怕被他的锐利猜透想法。
于是只轻轻触碰一下又一下,用点点湿意的眸子去勾勒,在她手的阴影下,他轮廓更分明,透着股什么都不当回事儿的冷感随性,但卿蔷很容易地就能想到他双眸脉脉的模样,还伴随看穿一切的平稳,撩吊着勾人。
再加上诚恳,轻而易举地让人不受控制。
“——!”
他们骤然换了位置。
不知道是不是她出神的有点久,给足了江今赴冷静的时间,他把她拦腰抱上了桌子,让她背抵着镜子,手又覆上她拦他视线的手,嗓音含糊而喑哑:“捂好。”
他笑腔说的,蹭她的唇,卿蔷身子都软了。
紧接着就是要燎烈数倍的吻。
呼吸的气息凌乱,他们纠缠凶狠,舌根都发疼,有种不死不休的错觉,卿蔷抵不住狂风骤雨闭上了眼,旖旎光圈依旧没放过她,漆黑的画布有绮丽色彩,她心狂跳,在过电感中里呜咽,一阵细密一声难耐。
总感觉雨声震耳,身上粘腻,她四肢百骸被他点起的浪潮冲击酥麻,焰火从唇瓣挪到耳垂,她躲了躲,好像搭在他眉骨的指推了一下:“够了,够了——”
话没说完,颈窝那点红就又被觊觎,他薄唇游离,带起足以点燃灵魂的滚烫。
打断这一切的,还是她的手无力垂在他肩上,让他看清了她的长睫湿润,眸色被氤氲在水气,滚落出泪滴,浇在江今赴眼里的炙热起了效果,他喘息声也促乱,显得很欲。
戛然而止地分开,会让人感觉冷意骤增。
不是没亲哭过,但江今赴能看出她的不同,他手撑在她身侧,等欲.望消退,黑漆漆的眸子静静地凝视她。
卿蔷身体被冷气包裹自发地缩了下,她抬眸望他,清艳的瞳孔不停地蓄水滑落,显出别种媚色无边,殷红的唇残留他的吞噬痕迹,她身段儿战栗。
她什么样都蛊人,可惜江今赴清晰感觉到不对,他太了解她了。
他双眼虚眯了眯,倏忽一哂:“卿卿,你又在打什么主意?”
卿蔷睁着眼,视线顿了半拍。
她真是怕了他的洞察力。
她压下眼尾,冶丽淡了淡,睨着学生证上的自己:“江今赴,就此打住吧。”
她泪还婆娑落着,张口说的话都带了鼻音哭意,厮混来的红晕没消下去一点儿,结果简短伤人照样手到擒来,江今赴气笑了。
他恹懒坐下,蹭乱的碎发露出眉宇阴拗:“我等你哭完。”
卿蔷摩挲着证件上的照片,心想但凡他俩没完,她的泪就也没完,脑子里全是六岁时那一片白纸散落,心痛跟心动对抗,谁也斗不过谁,有种被撕扯的疼,她缓慢呼吸,稳定下鼓动的胸膛:
“我说真的,”她抬起头,鬓角黏了几缕乌发,显得可怜,头一次拿真诚的口吻待人,“你爱我不如恨我,我们都能好过点儿。”
思来想去,她还是跨不过家仇这条沟渠,宁愿在里面淹死,也不愿意上岸。
江今赴闭了闭眼,服了她宁死不屈的作态,嗓音裹了狠戾劲儿,一个字一个字地问:“谁要跟你好过?”
“可是我不好受,”卿蔷顿了顿,为了说服他似的,“你也不好受。”
江今赴敞腿坐着,视线淡淡地落在他腿之间她细长白直的双腿,挺想一鼓作气给她夹断的,那白瓷似的肤看起来那么脆,她怎么就肆无忌惮地气人。
卿蔷得不到他的回应,涟涟泪水稍微止住了点儿,她眼睛有些涩,仰了仰头,也为了不去看他:“江今赴,你就当我放过你了行吗?我不想跟你算账了,也不想跟你做什么宿仇死敌了,我兜够圈子了,我们折中一点儿,从此往后——”
她还哽咽:“从此往后,形同陌路。”
卿蔷有种喘不上气的窒息感,她疲惫到极点了,脚就踩在即将垮掉的悬崖边,不想再周旋,不想再拿自己去玩儿了,就算江今赴不是受她的骗,那又如何,两家的世仇彼此再清楚不过,谁是受害者也太明显,她做不到替逝者去原谅,更做不到面对江今赴从未摊开说的表现装作不知。
可卿蔷也否认不了她动情了。
思来想去,只能全当她情愫不堪,谁也不怪,她不想再去给自己的错误披上冠冕堂皇的伪装了。
“江——”
她的腿被江今赴一把捞在膝上,靠捉紧桌角稳住身子,头发晃动后靠上镜子,脊背一片冰凉,她撞进江今赴的黑瞳底,就跟掉进冷泉似的,动弹一下都能掉冰碴。
“一场落幕的表演?要我给你鼓掌吗?”江今赴勾了嘴角,眸底晦暗不明,五指陷在她的腿肉,边上已经泛红,“我主动,你说走就走,你主动,你还说走就走,你要是没玩儿够我,你换一法子行不行?”
卿蔷张了张唇,指腹摁在学生证的尖上,说不出话。
“哪怕你就为图一乐子,也得给我继续下去,”江今赴身子后靠,骨节动了动,捏她的腿,抬起的眸直勾勾地摄她,笑容淡淡,烦郁气结了冰,他没上次那么平淡,却比上次不容反驳,“受不了,你也得受。”
这种感觉很奇怪。
明明卿蔷是居高临下的,但他更像坐在高位上。
不留余地,没有退步。
氛围徒然冷了下来。
与之前每一次对峙、争吵不同,这种冷让人掺了些遗憾和失望,充斥在卿蔷的骨髓,她面上也淡漠,却在深处发抖,像赴了一场注定会失的约,错过花期等来满园花败。
“江今赴,”她眼尾发凉,在艳绯上淬冰,“我们不会有结果。”
“与你纠缠到死,也不失为一种结果。”江今赴漫不经心,想到什么,哂笑了声,修长的手像上攀,其上的青色血管起伏,像某种暗示,“或者说,有你,就算有结果。”
卿蔷按在他的腕骨,截停他不安分的手指:“别自找苦吃了。”
“我自找苦吃?”江今赴懒着嗓子反问,慢悠悠地起了身,反手与她十指相扣,摁在木质的桌面上,“你做得到自圆其说吗?卿蔷。”
“几年下来,你身边有过别人吗?”他蹭了她的鼻尖,看她被发梢弄得闭眼,又转而去到她耳侧,气息亲昵地缠上去,“我们做了两次,在你的默许下。”
他的话直白又锋利。
卿蔷被耳边热气灼烧,她颤了颤:“你犯什么浑?”
“不然呢?”江今赴笑笑,音调轻挑地荡在她脑子里,“你当我是个圣人?会跟你条条框框据理力争?”
“卿蔷,你太喜欢默认了。”
江今赴握上她后颈,强迫她转过脸,她泪又划下,他嘴角没了弧度,似有无奈,手指勾缠她几缕发,话在未出口时改变:“我刚才问你的那句话,你也没给我回答——”
“又不爱的前提是爱过,”他擦拭她的脸颊,“你知道吗?”
卿蔷不答,只是看着他,眼底情绪难分,对视片刻,她抬起头:“二哥想听什么答案,不必哄着我说出来。”
她听江今赴笑了两声,问:“有没有人说过你藏不住心思?”
从来没有。
卿蔷面若冰霜,因他一句言下之意呼之欲出的话羞恼。
“我能等到你愿意说,”江今赴被她的反应取悦,耐性又回来点儿,他整好她的裙摆,服软似的捏了捏她的后颈,“在你身边等。”
要是我说不可以呢?
卿蔷扫了他眼,细软发丝从他指缝溜走,拂过他的手背。
“要是你让,这个过程中你就能清醒,”江今赴看出她意思,倚在她身侧,有什么要发作的心思彻底歇了,淡着声口头威胁,“不让,你就只剩下享受。”
作者有话说:
还会有正式表白和在一起,二哥先稳住处境,不出意外两人不会再隔章见面了,世仇也快要点出了。
第44章 chapter 44 就是媚眼如丝,在他的欲求线上拨动。
卿蔷沉默了好一阵儿, 她侧眸看着窗外的雨,兀地笑了笑,眼里的泪随弯弧落下:“二哥倒是爱给自己带高帽。”
她看向他:“是享受吗?”
屋外脚步声很乱, 她柔声细语倒清晰,瞧着也一副落下风的样子,就是媚眼如丝, 在他的欲求线上拨动, 江今赴散散垂了眼,扫了一圈儿四周, 倏然转回她的唇齿, 要笑不笑的:“那要试试我能不能撬动你的嘴,让你说满意吗?”
“有什么用?”卿蔷作了副不懂的意态, 斜了斜身子靠近他, 微微屏息, 唇似有若无地张合, “你怎么就是不明白呢?我不稀罕你的——”
“卿卿!你在吗!”
门外传来一阵敲击声, 打断了她的狠话,单语畅听起来很急:“我有事儿跟你说!”
屋内陷入寂静。
过了两秒,江今赴睨她笑了:“还要说吗?”
他懒散地弯腰, 拉开个抽屉, 从瓶瓶罐罐里抽出一瓶,看了其上的字递给她:“不想被看出来就装个卸妆的样子,”
他直起身, 朝门口走去:“或者继续你没完没了的违心话。”
卿蔷怔了怔, 眼神在他劲痩的背影上打了个转儿, 到底是怕单语畅出了什么事儿, 没再出言讥讽。
也有让自己歇一歇的成分。
一句又一句伤人的话于她而言是把双刃剑, 先在心底捅她一刀,又出口刺他身上,但他不听劝,她也惧怕后果,卿蔷实在是找不到正确答案。
椅子拉开声刺耳,江今赴听出里面儿含着的情绪,顿了顿,拉开门。
不知道是事儿很大,还是任邹行陪在她旁边的缘故,单语畅看见是他只愣了一下,喊声“二哥”就急匆匆地进去了。
“......”
要是前者——
江今赴浑身的松懈劲儿一收,微皱了皱眉,视线落在任邹行身上,意思很明显:怎么了?
任邹行表情也不对劲,挺阴云密布的,他幅度很小地摇了摇头,往侧边儿让了让。
江今赴会意,回头看了眼,卿蔷的腰肢离椅背有段儿距离,她手支着脸仰首,正拿白色的绷带湿敷着双眸,在落地窗偶尔一道清闪下,有几分羸弱了。
还不如她方才的模样讨喜,眼睛哭红了都盛气凌人的,活像他已经冒犯完她了似的。
一眼很快掠过,江今赴眉心拧得又深了些,与任邹行走出屋外。
关门声轻轻,卿蔷微不可察地僵了一僵,很快恢复正常,单语畅没发现她的不对劲,在两人走后开口:“卿卿......今天这个事儿,你别查了好吗?”
卿蔷怀疑自己心神不宁听错了,让她再说一遍。
单语畅的语气比上次还笃定:“赛道上横停的车、还有我的车被动手脚,你不要去查了。”
卿蔷这次听清了,睁开眼反应过来还贴着敷布,抬手直接掀了,又反手摸单语畅额头:“我们单姐吓傻了?”
单语畅还不敢看她:“没有......就,你别查了,我知道是谁了,我能解决。”
她越这样越不对劲,就算冲着为了不让卿蔷担心,她查出来是谁也该告诉她一声,而不是只让她不查,卿蔷蹙起眉,搞不懂哪儿出了问题,语重心长和她讲道理:“畅畅,这要是我的事儿,你说别查我就作罢,但今儿明摆针对你,你不让我查,还不告诉我,不是让我担惊受怕吗?”
“我知道......”单语畅声音很低,也觉得不合理,整个人垮着,“但是卿卿,你就听我一次,我未来几个月都跟你身边,不会有人能对我下手的。”
“......”卿蔷探手取了手机,“你总得给我个原因。”
单语畅更颓了,好像把她放角落就能长蘑菇,暗幽幽地憋了一会儿没能说出来一个字。
卿蔷不想为难她了,边点开手机边应:“好了,不问你了。”
单语畅喜出望外,骤地抬起头。
“对了,你跟小姝说我来上沪了?她问我天气,最近估计也要来——”卿蔷突然顿住,屏幕上方弹出助理的消息,她点进去,是她不久前安顿她查的事。
哪儿能这么有效率,除非是对方不想藏。
卿蔷看着屏幕上的话,一瞬如坠冰窖,脑子里比屋外雷雨交加还要作响。
单语畅回应着她:“没说啊,你来这儿我都是下午见你才知道......卿卿!你怎么了?”
卿蔷攥紧手机,一字一句像从心脏剜出去的:“是我妈?”
她松了手,屏幕上简短的一句话直击她心——
“卿总,姜总联系我,说单小姐的事儿您想知道就问她。”
走廊有外凸出去的玻璃平台,乌云在山尖翻涌,雨水是它被捅穿留下的泪,混在风里咬在枝桠,于落地窗绘成蜿蜒的心碎脉搏图,玻璃隔音听不见叶摇树曳,也听不见阵阵落雷,单凭想象。
“我也搞不懂——”任邹行愤愤的,一点儿不想叫敬称,几个词在舌尖打滚,最后道,“卿姐她妈怎么想的,想往你身边儿安插人,干嘛冲我这儿来?”
“那齐梨也是敢,九曲十八弯地搞事儿,”任邹行真气不过去,一拳打在窗户上,雨丝被震碎分化,“什么让单语畅出事儿被她救,我感激涕零再把人往你面前领,好一场算计,就她那模样儿,今儿你跟卿姐不在,单语畅不得搭那儿?”
江今赴听他讲完首尾,一直没搭话,面色沉沉,漆黑的双眼看不出情绪,他屈起条腿靠墙站在黑暗里,比压城的黑云还骇人。
半晌,抬手松了领结,手背的青筋绷起。
手机适时响了声,他瞥了眼,助理给他发来了撞毁那车的报告。
“车有问题,”江今赴淡嗤了声,“比一般车脆,真撞上去,大概会受点儿冲击力。”
“那这什么意思——”任邹行忍了又忍,极其标准的,“卿姐她妈也知道这事儿离谱?给个安全保障?”
“用意不在这儿,”江今赴掀起眼皮,望向门紧闭的房间,“用意在那儿。”
任邹行没懂,跟着看了眼:“在卿姐那儿?”
江今赴“嗯”了声,阴翳劲儿透了全身,撩眼就让人犯冷,他那桃花眸含不含请,真不是一弯一勾控制的:
“她只要让卿蔷明白矛头是对准我的,就达成目的了。”
“......”任邹行依旧没听明白,磕窗户上的拳头都散了点儿,挺懵。
“卿蔷把朋友看得很重,单语畅出事儿,她不可能不管,”江今赴语速不徐不疾,“姜辛北就是朝她这点下的手,让她拎得清,劝她分是非。”
任邹行被带着走,张口问:“什么是非?”
江今赴笑了声:“谁知道呢?”他嗓音冷郁:“仇恨大过天吧。”
反正与让她离他远点儿脱不了干系。
卿蔷心里最有数了。
她早放下手机,单语畅慌得厉害,往还没息屏的屏幕上一瞅,就知道瞒不住了,索性把始末全说了一遍,还哄她:“没事卿卿,又不是真朝我来的,姜姨不能害我的。”
没听到回应,她悄悄往镜子瞟:“卿卿!你你你......”
单语畅看见卿蔷哭过的痕迹魂都快吓飞了,生怕母女俩因为她恩断义绝,也不怪她想得夸张,主要她就没见卿蔷哭过,这一下什么话都不会说了,就在旁边干着急。
但那其实是卿蔷跟江今赴你来我往时未消的湿红。
卿蔷现在一滴泪都流不出来,身心俱疲。
姜辛北的意思她再清楚不过,今儿是她赶得巧,赶得不巧没来,她也会让人告诉她这事儿,计谋太明显,是冲江今赴去的,顺带往她这儿来一离弦的箭,让她别插手这事儿,江今赴身边那人能不能成功放进去两说,但不能被她中途拦下。
挺狠的。
卿蔷跟让上了绞刑似的,钻心的疼,就觉得她妈挺狠的。不想让她跟江今赴有瓜葛,就撕开道血淋淋的口子来警告,单语畅差点儿出事儿,她还不能管,服了。
卿蔷活这么大,没哪次比现在还要无力了。记忆又乱得很,一会儿闪回北城,一会儿闪回英国,一会儿主角江今赴,一会儿主角是她妈。
最终定格在江今赴第一次说“我爱你”。
海岛上的庄园大厅,吊顶的水晶灯晃到她睁不开眼,当时她没信,反应还是挺大的,他问她不想听还是不敢听。
卿蔷现在知道了。
是不该听。
门被推开,单语畅求助的眼神飘过去,先进来的是江今赴,他直直对上镜子里卿蔷微垂的眸,看她眼尾绛红,唇色被比着黯淡,像朵在黑夜合拢的野蔷薇,出挑的瓣脉不再招摇媚人,倒是容易生涩。
江今赴一下明了,他的眼神寡淡,却一直注视在她眼上,声调没什么起伏,缓之又缓,先慰了让她最接受的事:“车被处理过,再往下调一度就能被风吹散架。”
卿蔷周身的低气压随之松下去点儿。
还好,不是真冲让单语畅受伤去的。
单语畅也眼前一亮:“我就说不能要我命。”
她话刚出,卿蔷更愧疚了,再脆的车撞上去也可能有皮外伤,更别说单语畅玩儿赛车的,速度到了撞块豆腐都免不了磕碰,她不可能跟她妈要什么说法,但有她妈挡着,真做事儿的人,齐梨,她都不能跟她算账。
卿蔷真做不到。
她在思索里无意识地抬眼,撞进江今赴漆黑的瞳孔。
他领口松了两颗扣子,黑领敞开搭他冷白的皮肤边,喉结的尖儿上下滚动,凝视她的视线稍稍往旁挪了挪:“这口气我替你出。”
他是朝单语畅说的,下巴还微微抬了下。
但卿蔷就是觉得,他在跟她说话。
单语畅愣了愣,舌头有点儿打结:“不不不二哥——”
“不对,”江今赴估计才想起来这话换个对象说就不太合适了,眉目冷淡地找补,“本身就冲我来的,我给我自己出口气。”
在一瞬间,卿蔷有点想笑。
于是眉梢不由自主地弯了弯。
又与他目光接洽时才反应过来,那个清浅的笑意就怔在了她的脸上。江今赴挑了下眉,特故意的,堂而皇之做了个口型:“不哭了?”
作者有话说:
卿卿:糟糕,心动。
江二:好像知道怎么追了。
第45章 chapter 45 瞧着是一派无谓,其实眼角眉梢都是清媚。
入夜, 细雨转成了雪,铺在地上薄薄一层。
几人在一楼的观赛厅坐着,大屏上放着押注冠军的照片, 单语畅的身影几次闪过,在座的都挺无聊,拨了点儿款又给她往上冲了冲排名。
“......谢谢你们了, ”单语畅明显有心事, 没走心地扯了个笑,又朝卿蔷身边靠, 斟酌了会儿, “卿卿,让那位去插手我这件事儿, 会不会不太好?”
卿蔷摩挲着酒杯的手指一顿, 抬眼瞥过对面儿, 江今赴一条腿脚腕搭在另条腿膝上, 正发着消息, 没注意到她。
卿蔷摘了颗车厘子吃,摇摇头,意思不太明确。
“任邹行跟我说, 你家和江家相安无事儿也有几年了, 姜姨虽然是先动了,但是明面儿上一点儿没走漏风声,那位要是接了这招, 别的不好说, 姜姨对他肯定是属于仇上加仇。”单语畅讷讷着说完。
“其实也无所谓......”她思考了下措辞, “就是......卿卿, 如果, 我是说如果你真的对他有感觉,那他这不是属于自断生路吗?打个比方,就算你俩真情投意合了,他也难进你家门。”
卿蔷怔了下:“这也是任邹行跟你说的?”
“是也不是,”单语畅摇摇头,不知道怎么跟她说,半晌,叹了口气,“卿卿,我从小就认识你,我感觉他对你来说是不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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