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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蔷薇—— by知兔者

2023最新网址 fushuwang.top  录入时间:07-30

江今赴不说话,他没话说。
卿蔷:“咱俩一个审讯科,一个侦察科,谁也别想着瞒谁了,你告诉我,”她拽他胳膊,让他坐下,“我妈是怎么同意你见卿余的?”
江今赴有点想笑,撩吊着眼尾瞥她眼:“你还挺会形容的。”
卿蔷蹙了蹙眉:“别打岔。”
江今赴还是想瞒天过海,仰头靠在沙发上:“聊了会儿,没什么。”
“聊了会儿——”卿蔷靠近他,笑眼惑人,“聊能聊成这样?”
她骤然俯身抻他裤腿,江今赴没一点儿反应,算是明白老祖宗那句‘温柔乡溺死人’什么意思了。
卿蔷却愣住了。
她直勾勾地凝着他膝间。
膝盖骨一片乌青紫色,显得他别的地方白到病态,更显那块儿触目惊心,中间的位置横了道血痕,应该才愈合不久。
卿蔷问:“伤到骨头了吗?”
“哪儿跟哪儿,我把握着劲儿。”江今赴失笑,撩下裤腿,纯黑西裤松垮垂落下去。
他倒是会说话,点了离伤到骨头还远,又点了是他自愿。
卿蔷转头,与他四目相对,乌瞳平静:“她怎么让你跪的?”
“什么时候的事儿?你为什么要跪?”她一字一句地问,“江今赴,你知不知道你是谁?”
话赶着话,不给他回答的机会。
江今赴:“不是——”
“你让我去不就行了吗?”卿蔷声音发颤,她咬着牙,尽力稳定,“我求一求的事儿——”
不停的话语忽然被吻封住。
江今赴还是笑得轻慢,邪里邪气:“还是亲管用。”他捏着她下巴,蹭了下:“大小姐不是说现在不能哭吗?”
卿蔷推他也不是,不推也不是,人就停在那刻似的,瞭他好久,才有了动作,咬在他薄唇上,没留情,有点儿发泄的意思:“那你说。”
“就当提前拜过高堂了,”江今赴撤开点儿距离,半垂着视线掠过膝盖,“我自愿的,姜总估计也没设防。”
姜辛北是把他拉黑的状态,他不知道去哪儿找人,就去卿父的祠堂碰了几天运气,想着那儿怎么也会有姜辛北派的人看着,跪着跪着,明白当初卿蔷的伤是怎么回事儿了,也想到她在睡梦中类似赎罪的话语。
于是再难有起身的理由。
日出月落,姜辛北出现那天,只说了一句赶人的话就要走:“事儿还没查明,你现在来,只会脏了从叙的地方。”
江今赴站起身,看她的背影,屈膝磕在门槛上。
这也是那道血痕的来由。
“惊扰卿伯父是我不对,请您原谅。”他脊背挺得很直。
“可还是想向您求一个机会,”他嗓音低缓,“卿卿身边有恶人,我心不安。”
最后那句话轻而易举地成为姜辛北驻足的原因。
无它,只因她听过同样的话,但是是很久以前,从卿从叙嘴里说出的。
在那一刻,她的眼前似出现了一场走马灯,她看见时间像蜗牛壳上的漩涡一样转动,而那句话则是拨乱反正的齿轮挪移声。
作者有话说:
晚上还会更,63的更改版在努力过审,这次没过去就得我睡醒来再改再审了T^T
第67章 chapter 67 就降膝于地,让她一路平川。
江今赴是什么人?卿蔷曾戏言他是上京权贵第一人, 也不尽然是玩笑,他拒人于外又高高在上,名门世家够不上他的眼, 权力心计攀不上他的身。
圈里不少人说他之前无光突露锋芒,只不过是些嫉语,江今赴很招人忌惮, 他年纪尚轻, 但过于深不可测,人也太淡, 除了卿蔷, 大概没人能看透他,都认为他离俗世太远。
他是云上仙, 他是月下芒。
喉咙涩得不行, 卿蔷想忍住的, 她仰起头, 呼吸微不可闻。
她想起与他初见, 想让他跌落神坛。
如今才惊觉,他从未临高岭,而是一直于她身边, 早在她只闻其声的那日, 他就走了下来,一步一阶,一步一诚。
可是卿蔷不想了。
她阖了下眸, 尾处划下一道泪痕, 是在拼命隐忍下的唯一幸免:“就为了见卿余, 值不值啊。”
“不是为了见卿余。”江今赴语速放得很缓。
卿蔷刚想说她知道是为了她, 结果他带起让人心颤的缱绻腔调又开口了:“是为了我自己, ”他将话叹出来,“我等不下去了,卿卿。”
卿蔷望进他漆黑的眼,面对她时他眼里总盛着桃花,让她想像瓣落舒展一般松散。
“你身边可能存在危险,我一秒都不想等。”江今赴一脸面壁思过的表情,“我太心急。”
“......”卿蔷哽了哽,不想跟他争这个打岔的话,一瞬不错地看他,“那让我去不行吗?我去也不至于——”
“不好,”江今赴侧脸凝她笑,“我怎么跟你说?怀疑你朋友。还是别了,如果这事儿能瞒下,你最好一辈子都不知道。”
“再说,要是你去了,姜总肯定会因为我的原因对你起疑盘问你,或许最后的结果都一样,但你还是不要承受了,”他指节缠着卿蔷几缕头发,绕了几圈,“卿卿,别不开心。”
“我不想让你为了什么去求,”江今赴勾了勾唇,“你用我就好。”
卿蔷心念皆震,不知道该怎么再控制自己的情绪,她绷了又绷,缓了又缓,屋子里很安静,人都去处理卿余了,她清楚现在不是随心的好时机,想轻飘飘地说句话先揭过去。
可怎么揭的过去。
他仅仅是为了不让她为难,不让她在和朋友间、与母亲间为难,就降膝于地,拿他与生俱来的傲骨,让她一路平川。
“江今赴......”卿蔷轻叹地自语,“天之骄子。”
江今赴眯了眯眸,漫不经意地应了声,又说:“你是我的骄子。”
“......”他在帮她调整情绪,卿蔷好长一阵儿没说话,半晌,她想起了件事儿,言笑晏晏起来,“二哥,可我求过。”
海岛上,求你平安。
她故意不说,等江今赴问。
没想到江今赴挑了下眉:“求谁了?”
“求我放过你?”他眸色降沉,意态轻挑。
“......”卿蔷气笑了,“江二,人都说我能说会道,我看你比我会多了。”
却也契合。她得足够清醒去处理季姝的事儿,所以跟他说现在不能哭,她的情绪但凡起头便刹不住,所以得克制,而江今赴显然懂了,没在这关头来哄她,反倒是插科打诨地心意穿插,还更有用些。
江今赴轻笑了声:“求什么了?”
语气有了几分认真。
卿蔷瞥他眼,话里有话:“和你一样,求神拜佛。”
你为我,我为你。
江今赴还是笑,片刻搭腔,一本正经的:“神佛有什么用,求我。”
“够了啊,”卿蔷忍不住弯唇,想起句话,“让你皆知,助我皆得?”
语毕,似有一瞬静止,两人好像回到那片落花林,红绸黑墨,他写她看——
“愿卿蔷此生所求,让我皆知,助她皆得。”
卿蔷顿了顿,她摇头浅笑道:“我当时说,我要不起。”
他们还未谈起过这件事,只心照不宣对方已知,就没再提过,卿蔷歪头看他:“现在我想说,二哥,好狂啊。”
“嗯,”江今赴嘴角噙了几分笑,“你要皆得。”
这才是重点。
屋内连个表都没有,卿蔷时不时看向墙边可能透光的地方,她挑战自我的心思起得突然,就猜时间,也不看手机,只觉得时间像被调速了,越来越慢,但她清楚是心态作祟。
她在等结果,等卿余交待,等一个让她不得不信的真相。
她问:“怎么想起来要查她的?”
江今赴哂了哂:“童邵出事那会儿,季家不太对劲,原余发过来后,我往深查了查,才发现被我截胡的是季家。”
“但你说你有私心,我也没特别对待她,不管是我身边还是你身边的人,我都往上查了三代。”
“......”
卿蔷觉得他有点子语出惊人的天分。
“关望山、任邹行、单语畅、原余、何晚棠、艾橙——”她想了几个相熟的名字,又问了遍,“你都查了?”
江今赴点头。
卿蔷不是不信,是生平头一回叹服:“多会儿开始的?”
“和你说去几个国家见政要人,”江今赴侧倚沙发,长腿交叠,“赶了赶行程,顺路见了趟我哥。”
“他上任的三把火刚烧完,底下资料全,给我省了不少事儿,季家那从医,也是在他那儿发现的。”
“对了,有个跟这事儿关系不大的......八卦,”江今赴低眼,想了想措辞,接着说,“我哥跟齐硕川关系挺好,齐硕川告诉我一事儿,说是在我们这辈还小的时候,季家曾登过齐家的门,齐家没见,但当时沈家还未脱离,擅作主张放了人,而沈封与季阮,大概幼时便见过了。”
“......”卿蔷被他点醒,有种忘了什么的感觉,“我今天见季阮,她跟我说的估计没你查得全,但她说沈封对她没感情。”
她打开手机,给他看了眼,屏幕上是她进屋前安排季阮起飞的消息。
江今赴掠过一眼,淡谑:“电话。”
卿蔷怔了下,她来三院就静音了,转过来一看,是沈封。
她接通,开了免提,那边儿的声音夹杂风,沈封往日温和不再,颓废得很:“卿小姐,小阮最后见的是你,你知不知道她去哪儿了。”
卿蔷笑了声:“真是稀奇,最近一个个枕边人走了,都来问我。”
上一个还是原余。
沈封:“卿小姐,我们之间有误会,我......”
江今赴不冷不热地嗤了下:“你能与我的枕边人有什么误会?”他嗓音里的沉冷随麦传出:“沈封,你真是好魄力,为了当挡箭牌,命都不要了。”
卿蔷被他说的枕边人弄得耳根发热。
她服了她不经撩的身子。
沈封哑然,江今赴话一出,就是他满盘皆输的定局,他并不意外:“二哥,有些事身不由己......小阮被季家挟制,我实在做不了自己的主。”
关窍都通了。
卿蔷微垂着眼眸。
她从来没觉得沈封是个蠢人,能借势独立门派的人不会见到蝇头小利就失了智,更何况他跟江今赴博弈不下三次,怎么可能没脑子。
听季阮说沈封被利迷心时的不对散开,原来挡箭牌是他为爱而当。
“季家这盘棋,”卿蔷声线极轻,“下得太大了。”
她望向窗外:“你早猜出我跟他的关系了。”
“是的,北城一见一试,后来在二哥回国后又试了一次,扰了卿小姐清净,是我不对,”沈封坦白,“但我没跟季家说,他们应该还未拿准,只是谨小慎微惯了,让我来探。”
卿蔷睨颈间项链,心想是谨小慎微,还是又一算计,已经说不清了。
“季阮拿了她攒下的钱来给你平仓,”她面上风轻云淡,“别费周转的劲儿了,起泛的股你可以丢了。她给了我挺有用的消息,我会扣去你造成的损失将钱转还给她——”
“卿小姐!”沈封打断她,语气乞求,“我造成多少损失,我会如数奉还,您不告诉我她在哪儿,替我给她转下资产,她不能受苦的。”
“沈封,我是商人,不是善人,做事的准则只有是非恩过,”卿蔷一停,轻柔道,“还有护短,你跟江今赴作对那么多次,算起账哪有完呢?”
“你再说下去她也听不到,开口晚了,话说给不想听的人,有什么用呢?”卿蔷自认仁至义尽,说完就挂了电话。
她侧眸一瞥,才发现江今赴无声的笑还没停下。
他胸腔震出两个字:“护短?”
卿蔷锱铢必较,反问回去:“枕边人?”
江今赴失笑,撩了下她下巴:“沈封跟季阮瞧起来误会颇深,你最后的意思却是季阮仍想听他解释,给了个提示,卿卿还是心软。”
“就是不知道沈封能不能听出来,”卿蔷不置可否,手支侧脸,捞手机时蝴蝶骨凸起几秒,“我是对季阮心软,她跟我被骗得时间差不多,她从出生,我接近记事,甚至说谎的人也是那么几个。”
“没想到......”
未尽之意不必再讲。
她曾经因为季姝很烦季阮,到今天,却是天翻地覆了。
门被敲响,王助推开:“小姐久等了,都已经记录好。”
卿蔷下意识看了眼时间,这个点儿,太阳该落山了。
她起身,与江今赴一同向外走,没想到被王助拦了下:“小姐......可以不看,姜总会代为处理。”
她的反应说明太多。
卿蔷虽然早有准备,还是架不住心脏溺水般下沉。
她眸色冷寒一秒,浅笑地偏了偏头示意:“我的人审出来的,哪儿有不让我看的道理。”
是装腔作势、又物极必反的明媚。
王助将目光转向‘她的人’,想着能帮忙劝劝:“江少。”
江今赴却颔首:“走吧。”
第68章 chapter 68 谢谢你的爱,解开了这盘死局。
路过电疗室时, 里面儿很安静,只有轻微的丁零当啷收拾器材声,门虚掩着, 卿余躺在手术台上,看不出生死,卿蔷脚步慢了下来。
王助注意到, 笑笑:“打了镇静剂, 卿总为了让他的病好快一点。”
毕竟他招出来的那些东西,指不准能让他坐穿牢底呢。
卿蔷了然, 接着向前走。
水磨石的地砖配色沉闷, 空气中消毒水的味道挥之不散,休息室的门开门关, 有了浅淡的橘味香氛, 只是依旧无窗, 水晶灯打在摆放整齐的纸上, 显出股惨白, 上面缠枝花纹,光线轻轻幽渺。
两人走进,王助关上了门, 卿蔷坐下, 却没急着看:“二哥,我都坐在这儿了,但还是心存侥幸。”
“沈封说的不对, ”卿蔷低垂着眼睑, 指尖拂在纸张上, “季家不是谨小慎微, 季姝大概早就知道了。”
“我确定季家没有教养过她, 除了安排她来到我身边,”她口吻很平淡,“她的思维、处世,以及手段,都少不了我的一字一句。”
“她不会猜不出来,因为如果我是她,我一定能猜得出来。”卿蔷笑了声,“她试探过我,不计其数。”
“她在我身边,那点儿心思为非作歹好多年。”
“从你回来,她就问过我怎么会和你合作,再到童家出事儿,她躲着我,见我确实没有往下查,才示弱揭过,后来海岛,她又拿你激我,最后晚宴,她还不收手,”卿蔷有了几分自嘲的意态,“直到如今,我仍然在给她机会。”
“可惜一下午了,我一条信息都没有收到。”
卿蔷将手机放在桌子上,从她让云落看住季姝起,云落就问了好几次什么情况,她一直没回,后来估计单语畅也知道了,给她打了个电话,她也没接,独独没有季姝的。
江今赴淡淡的:“老鼠哪儿有能喂熟的。”
“是呀,”卿蔷弯了下唇,“我还得提防被反咬一口。”
她拿起纸,一目十行地看起来。
江今赴没有跟着看,他微靠着侧边扶手,黑眸始终一瞬不错地落在她身上。卿蔷的手腕细白,时不时一转,长发被她不经意撩在肩后,明眸稍低,神情很淡,她身上也好像只剩黑白两种颜色。
他了解她,所以刚才不拦她。
他们秉持一个相同的态度,有些事儿如果没有瞒下去的可能,就别再白费力气了。所以开门看见她之后,江今赴没说什么粉饰太平的场面话。
她是骄矜于人的大小姐,事情既然发生了,那么再脏她也要亲自处理,不然她会更膈应。江今赴是心疼的,左胸膛尖锐紧攥似的,但他也得忍,不能牵动她的情绪,于是所有都化为了对祸首的戾气。
屋内的气压很低,像处于冰点还往下,空气也结冰。
大概半个小时过去,卿蔷停眸凝视在最后一页。须臾她捉紧一沓,用力扬向空中——
白纸洋洋洒洒散落,带起风,以及“簌簌”响声。房间里纸张纷纷,白得凌乱。
“好啊,”她笑着,“好一个人心难测。”
江今赴早在她扔出去那刻就抬臂挡在她身前,那些阴谋算计没再挨到她半分。
“二哥,你想得到吗?”卿蔷眼里倒映乱飞的白纸黑字,她犯晕、反胃,但感觉再没有比此刻更清醒的时候了,“季家与卿余的合作,二十年前就开始了。”
“卿余回京,也有季家的手笔,季春芝认准了我爸会为我查,将计就计耗他的身体。季姝出生就瞒天过海,被送到山里。为的不仅是在五年后来到我身边,还有压垮我爸,”她轻声,颤抖微不可闻,“他最后接的那个电话,是季姝打的——”
像石子投落在静湖,千层波起再难停歇。
“是季姝打的,”她笑着又呢喃了遍。眸色却十分沉静,似有层黑雾,牢牢挡在了前面,话说得淡稳,宛若只是讨论晚上吃什么,“不仅如此,季春芝还知道老爷子们交好的事儿,逼死我父亲只为离间,而后持重待机,童家......原本该是第一步,但被你截胡了。”
她看向江今赴:“我曾查到季姝被童邵纠缠,那也是他们准备的说辞,万一他们成功了,会让我知道是为了季姝出头,到时候哪怕童家全被他们吞下,我都不会拦。”
“就算他们一直失败也没什么,”江今赴嗓音缓而哑,“因为你总会恨我,但凡有一天卿家拿下江家,你绝对会划出些给季姝。”
“是啊,二哥,”卿蔷靠在沙发背上,唇角浅浅上弯,“季家想做黄雀,想做渔翁,只要有季姝在,他们永远输不了。”
她低了低头,视线落在流光溢彩的坠饰上:“爷爷曾说,情是最清白的杀人刀,当时我以为指的是你,后来想到了我妈,又觉得亲情也有可能,我怎么也没想到......”她乐了声,“会在友情这方面出岔子。”
圈儿里传卿蔷,除了唯利,就是唯友,她对划在自己范围里的人极度偏袒,有人曾说哪怕是块儿石头,也会被她护成精。
江今赴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他就坐在她身边,黑眸凝视着她:“卿卿,怎么处理?”
他不能碰她,她虚有其表的冷静一碰就会坍塌,但她不想。
“二哥,你查查季家在国外到底都有些什么动作,”卿蔷收回盯着地上落纸的目光,起身,“没记错的话,童邵是被贷款设的套。”
江今赴打下一行字:“很快会有结果。”
他在国外三年,盘下的根足够深。
“那季家季天河,就麻烦二哥了,”卿蔷也不客气,把季父交给江今赴,她推开门,“至于季姝,我自己去。”
天边的火烧云还未褪散,红光潋滟着,却突兀地夹杂着几朵阴云,灰与日顶交织,暴雨如注地下,丝丝水线毫不留情,在余晖里格外明显。
今年的第一场春雨,是罕见异象。
卿蔷像身处暴雨汹涌,她仿佛是被困在牢笼里的蝴蝶,恶鬼握着钥匙,在她眼前晃了又晃,她却只看见父亲的骨骸,在角落布满蜘网,风吹不破,雨打不散,而她难辞其咎。
晚八点的钟楼疯鸣响,她于禁地断翅自刎。
她眼前是不停滚动地记录,让人窒息又疼到神经铮铮,她做不到缓解心痛,一遍又一遍如凌迟般过着方才看到一切,那天罗地网、十年谜题。
如果没有江今赴的一往无前,季春芝设的局确是天衣无缝。她将一生都被蒙在鼓里,是江今赴拿爱砸开了裂痕。
“卿卿,”车停下,江今赴要换车去季家主宅,他凉薄露骨,却在开口那刻收了个尽,“放手去做,出什么事就先走,不必等我,我处理好就过去。”
他的意思不算隐晦,只指她不管做了什么,他都会给她兜底。
卿蔷声音很低地回了一句:“谢谢。”
谢谢你的爱,解开了这盘死局。
开门那一瞬间雨声很大,有人撑伞等候,但还是架不住斜飞进来些,江今赴没听清她的话,一手支在车顶,一手扶着门框,拿身体挡住不管不顾冲锋的雨水,眉目氤氲着寒意,“嗯?”了声。
卿蔷摇了摇头:“二哥,我会等你的。”
我撑不住崩溃的那一刻,一定很需要你。
江今赴勾起唇,低眸保证,有了几分虔诚的意态:“我很快。”
车驶离那一秒,他眸色冷淡得吓人,大小姐带走了他的好脾性,低沉阴冷地吩咐身边的人:“让守着云家的人护好卿小姐。”
黑车穿梭在雨幕,卿蔷出着神,她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思维在何时何处,也不知道放在哪儿才能平复,只一味地空想,喇叭声突然出现在车后,她侧头看——
是单语畅的车。
卿蔷怔怔地望着。
那头率先降下了窗,单语畅盯着前方大喊:“卿卿,你别开窗,雨太大了!”
说她不聪明,她还知道下雨,说她聪明,她反倒被拍了一脸的雨。
“跟你发消息怎么不回?”她接着大声问,“云落跟我说你要他看住小姝......怎么了吗?他好像快圆不住了,让我去,正好碰见你——”
单语畅心中隐隐有猜测,越说越没底:“是不是、是不是查出来了什么?”
卿蔷直直降下了窗,脸朝着窗外,雨水刹那间飞进,她想,怎么这么烫。
“畅畅,”卿蔷笑起来,被打湿的发丝凌乱,疾风乱在她眼前,她大概是笑了,“是她,是——季姝。”
单语畅猛地提了一瞬间的速,后视镜明明显现出了卿蔷此时的模样——
她被劲雨萦绕,唇依旧红,在急速的雾里看不清神色,有缕黑发沾湿在她鼻尖,清雷劈空,在眨眼间,她好像看见她分割的灵魂。
在闪电与云层中痛苦不堪。
作者有话说:
有句很俗的话:季姝是卿蔷亲手养大的玫瑰。
很俗,但挺对的
第69章 chapter 69 “结束了。”
车内屏幕弹出暴雨橙色预警, 雷声闷闷滚在乌云里,像一盏电路出差错的灯,上京被阴郁包裹, 云家大门扫描到车牌自动朝两边打开,两辆车一前一后进入,卿蔷望见主栋门檐下站着两个人。
她下了车, 立刻有人撑着伞迎上。
卿蔷轻声道:“不用。”
单语畅摔车门跟上来:“不用什么不用, 会生病的。”
“生病?”卿蔷反问了句,笑笑, “心病已经够了。”
门前两人也看见了她, 云落不再拦人,季姝眼睛朝她看时, 有霎那很明显地停滞, 随后往前走了两步, 她身后云落无奈又一头雾水地摊了摊手, 见季姝要走下台阶, 他拉了一把:“下着雨呢小姝......”
下着雨呢。
卿蔷眼眸倒映季姝恍然的脸,心想,看, 她就说她知道了。
冷雨淅沥, 寒意渗进她的骨髓,她走过去,视线上下打量着她, 她们就这么沉默在雨里, 单语畅跟云落不好说话, 只无言低头看着脚尖。
“我之前说这个牌子的设计挺独到。”卿蔷唇边漾着不明显的笑, 她开口, 示意季姝身上的衣服。
季姝哑了哑,点点头:“嗯,你还说......很衬我。”
“当时是的,”卿蔷无波无澜地回了句,如果不是地点不对,她们与平常无二,只是聊着天,“还有这个耳环,”她抬了下手,“是我们几年前在悉尼一起买的,当时季家给季阮庆生,直接跳过了前一天你的生日,我带你出去玩,并调给你一个泛珠的经销商,让你做你的品牌。”
季姝不知道该说什么,她闭眼又睁开:“卿卿,我——”
“还有你的头发,”卿蔷自顾自地打断她,“我不爱染,总说天生的发色独一无二,怕褪不回去,你也就一直没动过。还有鞋,我说根高根低不要紧,什么颜色的底与多闪的缀品最重要,你也都听进去了......”
她一一举着例,声音夹在雨声里,好像有几分模糊,雨水的湿味扩散,是涩涩然的。
没有人打断,云落似乎察觉什么不对,几次想开口,都被单语畅用眼神制止了。
“十五年了,小姝,”卿蔷抬眼看她,挂在长睫的雨珠随之颤下,她语速放慢,“我身边的人也不算少,所谓的‘变色龙效应’却只在你这儿有,你哪一处都和我脱不开关系,单语畅、何晚棠跟我不亲吗?她们都没有你和我一般相像。”
“你知道为什么吗?”
季姝喉咙处有吞咽的动作,她唤道:“卿卿......”
“你知道吗?!”卿蔷骤然拔高了声音,雨似乎有一瞬停滞,也可能是时间,她缓了缓,牵起唇角,“因为从六岁那年你救走我起,就一直在我身边了。”
“你比我低,逃跑的路上有些树障跨不过去,不好意思开口,非要爬,然后又摔,弄得伤挺可怜——”卿蔷一顿,像明白些什么,歪了歪头,“是从那会儿开始的?”
“让我有护着你的心思?”她轻笑出声,也不要季姝的回答,接着说,“后来我拽你牵你搀着你,我也是六岁,却心疼起你。”
“你奶奶真了不起,倒把我盘算了个准。”
她话一出,季姝还没有反应,云落却猛地抬头:“什么意思?”
单语畅悄声:“闭嘴。”
卿蔷不受影响,一双眸直直地觑季姝:“回京以后,我要让父母认下你,让你做我妹妹,结果季家出现了,我为你认祖归宗感到高兴,卿家与季家关系本不算相近,因为我们,开始交好。同年,传出你不受待见的风言风语,从谁嘴里出来的,我就让谁咽回去了。”
“年底,我父亲去世,你哭的比我还厉害,说你说不动季家帮卿家过关,自责,难受,愧疚,让我等等你.......”卿蔷阖眸,“让我等等你。”
“季姝啊季姝,十五年了,你说季家不管你,我说我管你。你的吃穿用住行,我挑最好地送你。你要当设计师,我给你造势。你要办工作室,我给你出资金筛选手下人。你要做高企,我直接把现成地给你,”卿蔷似忍不住,眉微微蹙起,她睁开眼,没有咄咄逼人的气势,只是不解,“让你做我妹妹的话出口了,我言出必行,那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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