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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后嫁给摄政王—— by青鸢沉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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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有一次,江二姑娘因为一件小事找上门来,一句话都未说对着主子就是一鞭子。
那是好几年前了,主子被鞭子抽中的小臂肿得老高,哭着去找老爷。可老爷早已听了江二姑娘颠倒黑白的讲述,竟认为是主子先言语无状惹怒了妹妹。
结果便是不了了之。
也正是老爷的放任和偏心,自此后,江二姑娘对主子的态度更加跋扈傲慢。
今日江二姑娘上门挑衅吃瘪,灵心在旁看得心中暗爽。
转念一想她离开前放下的狠话,她冷静下来,有些迟疑道:“姑娘,您为何要对二姑娘说起夫人嫁入江府的事?万一夫人对姑娘有了忌惮暗中使坏,或者是真的将这话闹到老爷面前,姑娘岂不是容易吃亏?”
“不管是袁氏还是江晚,他们绝不敢将此事闹到父亲面前,如果真闹大让父亲得知,父亲这么好面子,袁氏以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江漓神色淡淡的,又饮了口已经冷透的茶。
苦涩的茶水入喉,江漓微微蹙眉,眸光飘到了高高院墙外的天空,“可我,却偏要让他们自乱阵脚,将此事捅到父亲面前。”
夜色渐浓,万籁俱寂。
一道黑色的身影偷偷攀上了院墙,观察四周无人,迅速地翻身跳下。
可此人许是不常做这等事,跃到地面时没怎么站稳,身子往前冲了下,膝盖磕到了地上。
她咬咬牙站起身,朝另一个攀上院墙的人影挥挥手,摆了个无事的手势。
院墙上的灵心点点头,朝外头的人回了个万事小心的手势,隐入墙后不见了。
那黑色的身影方转身,往一条小路跑去,渐渐行远了。
不远处的一座废弃高楼上,一道玄色身影静静站立窗边,看着翻墙而出的身影渐渐远去
男人薄唇微抿,眉目深邃,皎洁的月光落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却给他平白添了几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霜寒冰冷。
见他站立不语,他身后的蓝袍男子手背在身后,踱步到与他并肩而立,调侃道:“王爷,这死气沉沉的夜色有甚好看的?”
陆凌霄知道他明知故问,一个眼神都未给他,冷道:“你派暗卫去跟着她。”
方形活像见了鬼似的往后一退,夸张道:“哇,王爷!您重伤未愈,就想着用暗卫去跟踪姑娘了,意欲何为啊?”
他自然知道陆凌霄前几日受人暗算,重伤昏迷在了步西街时,是江府的嫡长女江漓救下了他,并将人送到了长安药铺。
可这救命之恩完全可以光明正大地报,干嘛半夜鬼鬼祟祟跟踪人姑娘呢。
陆凌霄凉凉地看他一眼,寒潭般的凤眸里俱是冰霜。
方形立马改口:“去,我这就派人去!”

一炷香过后,江漓原路返回,站在院墙下模仿了几声猫叫。
灵心的脑袋便从院墙后探出,见到自家姑娘完好无损地回来,她面露欣喜,赶紧伸出手臂,将人拉进了院内。
江漓此次行事缜密,料准了江府里的人都不会察觉,加上今夜见到了该见的人,她心情不错,唇角勾起,也朝灵心露出了几日来最放松的笑容。
灵心本紧绷着神经,见到主子突然这般笑,整个人顿时呆了一呆。
姑娘这张脸她不知看了多少个日日夜夜,但每回还是被姑娘的容貌惊艳。
江漓见她发呆,伸出纤细的手指在灵心额头上轻轻弹了一记,语气轻松道:“事已办成,接下来咱们只管等消息即可。走吧,将房中珍藏几年的梨花酿搬出来,今夜我们好好庆祝庆祝。”
灵心也是喜不自禁,忙回了声“是”,提裙跟上。
只是江漓不知道的是,今夜自她一身黑色衣衫翻出院墙开始,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不远处荒废高楼上的两人尽收眼底。
江漓返回江府没多久,方形派出跟踪的暗卫匆匆赶回。
陆凌霄坐在靠窗的金丝木椅上,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叩在桌案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见到暗卫归来,他手下的动作一顿,抬眸看过去。
暗卫半跪抱拳,恭敬道:“回王爷,江家长女方才去了长安药铺,见的人是长安药铺的掌柜——元山。”
方形一拍大腿,抢答道:“哎呀,这姑娘果然去的是长安药铺。王爷,看来您所料不错,长安药铺和江漓之间渊源颇深。”
陆凌霄看着那暗卫,道:“可听清楚他们说了什么?”
暗卫道:“元山身手了得,属下怕他察觉没敢靠太近,隐隐约约听到元山说到‘京城’、‘舅舅’、‘快了’的字眼。”
方形不解道:“这江漓还有位京都的舅舅?”
“她生母出自京都林氏,外祖父曾任礼部要职,后来身体不佳无奈退隐,前几年其子林殷在官场崭露头角,如今已官至大理寺丞。元山口中的舅舅应当便是指江漓的舅舅林殷。”陆凌霄淡道,“前几日有密报,林殷已经带着一众护卫离开京都,算算日子,明日就该到达此地。”
方形似乎想起了什么,“嘿嘿”一笑,道:“如此说起来,王爷和江家这位于你有救命之恩的嫡长女倒还沾着点亲。江家嫡女的外祖是京都林氏,而王爷您的八字没一撇的未婚妻的外祖也是京都林氏呢。”
话说完,他好整以暇地看着面前的人,一副颇得意趣的模样。
陆凌霄剑眉微皱,凉凉看了一眼方形:“不过是当年指腹为婚的笑谈,本王对莫家长女无意,也并无实质婚约。还望方兄不要再提。”
“啧啧啧,看来莫家的那位嫡长女是一腔真心错付咯。”方形笑得邪气十足,收拢手中的扇子在手心敲了两下,踱步到陆凌霄身侧坐下,道,“你说这场婚事不作数,可想好了如何给老太君交代?”
老太君盼星星盼月亮的就想要个孙媳妇进门,可这么多年过去了,愣是只盼回了空气。
好不容易闹出个‘有口头婚约的孙媳妇’,老太君岂能罢休。
陆凌霄指尖揉了揉眉心,似也在头疼此事。语气却淡漠道:“等布局好江南势力,回到京都时,我自会向祖母解释。”
当夜,江府主院。
白日江晚从江漓院中愤怒离开时,就直冲袁氏的主院,无奈袁氏出门赴宴未在,她只好憋了满腔的怒火回了自己的院子等着。
好不容易下人来报袁氏已回,江晚匆匆赶去,进门就喊道:“母亲,我一定要撕了江漓那小贱/人的嘴,气死我了!”
袁氏在外应酬了一天很是疲惫,好不容易清净会儿,江漓尖利的声音又响在耳边,搅得她的脑袋一阵眩晕。
可到底是亲生的女儿,即便性子跋扈,袁氏也舍不得训斥半句,只好强撑着坐起身,耐着性子问:“晚儿,发生了何事?”
江晚坐在桌边,喝了口热茶,用力将茶盏掼在桌面上,恨恨道:“这小贱人平时看着唯唯诺诺的,如今却摇身一变伶牙俐齿起来,我不过是上门训斥她几句,就被她言语刺了回来!”
袁氏头疼道:“好端端的,你去招惹她干什么。我早跟你说了,如今江漓这臭丫头翅膀硬了,嘴巴更是刁钻,连母亲在她那儿都吃了亏,更何况是你。”
江晚从小是被袁氏一路捧着长大,从来都是自己夸自己好,觉得自己是世上最尊贵厉害的女子,哪里能接受袁氏说她会在江漓面前吃亏。
她双眼一瞪,不服气道:“母亲说不过她就躲着她,我可不怕她。今日去江漓院子,我本该赢了,可她突然提到一件陈年旧事,这才让我落了下风。”
袁氏心口一跳,有种不好的预感,问:“她说了什么事?”
“她说我其实有个姐姐,是母亲嫁给爹爹前就生下的,”江晚怒道,“我自然是不信,可江漓说若想知道真相就来找母亲,说得跟真的一样,我就来找您了。母亲,这事不是真的吧?您放心,我一会儿就冲到江漓院子里去大闹一场,撕了这贱/人的嘴给您出气。”
刚才来的这一路,江晚都在琢磨这事,越想越觉得荒谬,母亲从前并未嫁过人,怎么会在嫁入江府前有了孩子呢。
袁氏一听,勃然变了脸色,站起身骇道:“你听……你听她说什么胡说八道!”
“我就知道是假的!”江晚一听袁氏否认,心中立刻有了底气,也愤怒道,“这小贱/人竟然胡说八道诋毁母亲声誉,我这就去禀报爹爹,让爹爹请家法,好好惩治江漓!”
说完,她作势要走。
袁氏脸色煞白,忙拉着她:“你回来,这……这点小事不必找你父亲,母……母亲自有法子惩治她。”
江晚半信半疑:“真的?母亲打算用什么法子?”
袁氏的脸上闪过阴毒:“这你别管,我的法子定会让这惹人烦的臭丫头求生不得,求死无能。”
次日傍晚,主院中派人来请江漓用晚膳。
有个脸生的婢女毕恭毕敬站在厅堂中央,道:“大姑娘,老爷今日休沐,夫人说一家人难得能聚到一处,便命厨房准备了许多美味佳肴,请大姑娘前去一同用膳。”
这是过去十多年从未发生过的事。
父亲为官忙碌,平时的确甚少在家用膳,可这十多年难道一天都没有空闲吗?自然是有的。
那么,为何袁氏从前从未想起过让她同去主院用膳,今夜突然想要上演一场母慈子孝呢。
江漓心中明镜似的,面上堆了笑,道:“你去回话,说我马上就来。”
那婢女如释重负,忙点头道:“是,奴婢遵命。”
说完,她就要走。
江漓叫住她:“你叫什么名字?”
那婢女战战兢兢的:“奴婢……奴婢名叫秋林。”
江漓继续问:“在主院当值?”
“不,不曾。”叫秋林的婢女吓得低下头,声音颤抖,“奴婢……奴婢是负责厨房打扫的。”
江漓觉出几分趣味,继续问:“既然是厨房当值,为何夫人让你来我这里传话?”
秋林何时见过这阵仗,被主子姑娘连着询问,心中大乱,跪在地上慌张道:“是常嬷嬷找到的奴婢,说姑娘……姑娘……”
江漓见她怕得这样,缓和了神色,温声笑道:“你不要害怕,如实说即可。常嬷嬷说了什么?”
秋林在厨房干杂活,被挨骂挨打惯了,听到江漓这般温柔的语气,言外之意也不会责罚她,心中就是一定,而后内心涌上无限的暖意来。
她稳住心神,道:“常嬷嬷说,姑娘您性子狡诈,出口刁钻,她不耐烦来您这里传话,正巧奴婢路过,常嬷嬷就逼着奴婢代替传话。”
她眼里泪光闪烁,后怕道:“还说奴婢要是没请来姑娘,就……就要让夫人将奴婢发卖出去。”
“江府发卖奴婢,都要讲一个理字,若无犯错,即便是当家主母也不能将你发卖。晚膳我会去,你且放心。”江漓示意她起身,“回去吧,记住别让常嬷嬷看出端倪。”
秋林听得大姑娘说的一番话,简直如沐春风,怪不得这几日府里下人间都在传,大姑娘从柴房出来后,像变了个人似的,不仅让夫人在老爷面前受了斥责,性子跋扈的二姑娘上门挑衅,最后也是受气而归。
秋林觉得,大姑娘这样好的人,就是该受众人追随吹捧的,不像夫人和二姑娘,就知道用权势磋磨人。
想到这里,她重重点头,道:“奴婢知道了。多谢大姑娘。”
秋林走后,江漓吩咐灵心为她梳妆。
灵心边替她绾发,边道:“姑娘,夫人会这么好心请您一同用膳?奴婢是不信的,这其中必定有诈。”
“有诈无诈,去了便知,”江漓将发间略显张扬的海棠花簪子拆下,换上了浅绯色的琉璃簪,“若她有诈,倒正中我下怀。”
晚膳时分,江漓到时,袁氏已和江晚候在了厅中。
见到江漓入内,江晚冷哼一声转开了头,白眼更是翻到了天上。
江漓全当没看见,朝袁氏颔首:“夫人安好。”
袁氏神色平平,指着空着的位置,冷硬道:“坐吧。”
很快,江城归来。
三人起身朝江城行礼,江城笑着摆手道:“自家人用膳,不必多礼。”
话毕,他掀袍入座,入座时看到身侧安静垂首的长女,不免多看了几眼。
袁氏自然见到了江城对江漓的留意,心中恨得痒痒,一抹妒火升腾而上。
她面上强行忍住,对江城笑道:“说来也是妾身失职,担心老爷公务繁忙累着,这么久了,也没有让一家人多聚聚。”
江城见袁氏今夜如此善解人意,对长女的态度也不像前几日这样咄咄逼人,心里积压的闷气也散了。
他端出一家之主的样子,道:“圣人有云,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一家人合该如此和睦,小事而已,切莫因为从前的事生了嫌隙。”
袁氏立马温柔点头,体贴地给江城添了一碗汤。
江漓在旁看着这一幕,心中冷笑连连,关柴房、逼婚这些事都能被江城说成是小事,那什么才是大事?
她这位面子与仕途大过一切的父亲,本性是如此的凉薄。
察觉到江城挪过来的目光,她乖顺道:“女儿谨听父亲教诲。”
江城更加开心,连着说了好几声“好”,吩咐下人伺候着妻女用膳。
袁氏估摸着气氛已差不多,袁氏命人端上两盏甜汤,对江城道:“老爷,小姑娘家家的最爱吃些甜食,妾身今日专门让厨房做了京都甚流行的莲子百合汤给阿漓和阿晚。”
说完,她示意下人将甜汤端上来。
两碗莲子百合汤盛放在精致的瓷盏里,汤液清澈,色泽颇好,十分勾人食欲。
只可惜,两碗甜汤中的莲子和百合的量却差距悬殊。
江晚想也没想,伸手就去端莲子百合多的一碗,被袁氏打掉了手。
她叫起来:“母亲,你打我作什么?”
袁氏瞪了江晚一眼:“长幼有序,阿漓比你大了几岁,自然是她先挑。”
说完,她直接端起莲子百合多的那一碗,亲自递到了江漓面前,和善道:“阿漓,你是姐姐,这碗多的给你。”
江漓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看出了她眼底难以抑制的算计,沉默片刻,旋即一笑,道:“多谢夫人。”
明面上说是让她先挑,但却直接将莲子百合多的那碗端给了她……
江晚没察觉二人的暗潮涌动,见状气得跺脚:“母亲,我也……”
袁氏低声训她:“莫要胡闹,你若是喜欢喝这汤,改日娘让厨房给你做就是了。”
江晚不甘心地看着江漓面前的甜汤,嘀咕:“可我就是要她……”
“胡闹!”袁氏板起脸正要再训斥几句,好打消江晚不顾场合、处处和江漓争锋的念头,外头忽然有人来报:“夫人,外头有人来报,似有要事。”
好端端的用个晚膳,谁耐烦处理府里鸡零狗碎的破事。
如果放在往常,袁氏定会命人将人打发走,等她用完膳,休息够了再行处理。
可今夜十分不同,江城在场。
袁氏平时最爱在江城面前显摆自己如何如何勤勉治家,如何如何为江府后宅付出一切。
如果眼下不出去处理这件“要事”,怕是要被江城心内不喜。
想到这里,袁氏只好忍了心中的不耐烦,堆出笑来,起身道:“既是要事,我合该走一趟。人在哪里,带我前去。”
袁氏一走,江晚不高兴的脸色更加明显,嘴更是翘到了天上,拿一双眼傲慢且不屑地看着江漓。
连江城都看出了江晚的心思,冷着声道:“好好用膳。”
江晚是从小被宠坏的人,且江城从小也挺喜欢自己的活泼劲儿,闻言也没将这话放在心上,不满道:“母亲只说长幼有序,可圣人也有说过,要怜老爱幼,爹爹评评理,是也不是?”
江城被噎了一下,一下子没说话。
江漓看着江城脸上似有不虞,却又想不出反驳的话,便主动起身,端着面前莲子百合多的那碗甜汤,放到了江晚的面前。
笑道:“妹妹说得不错,自古长幼有序重要,怜老爱幼更是要紧。这碗莲子百合多的甜汤,合该让给妹妹的。”
江晚没料到江漓竟然这样爽快地答应换甜汤,瞪着眼睛盯她的脸,今天的江漓,是前几天把她怼得哑口无言的江漓吗?
但看到江漓主动吃瘪服软,江晚还是很受用,唇角一勾,大大方方地接过甜汤,还立马饮了一口宣示主权,生怕江漓再找个由头抢走似的。
江漓温声道:“妹妹喝得慢些,若觉得不够,我的那碗也可以让给妹妹喝。”
江城看着这一幕,觉得长女善解人意,心中更是欣慰无比。
想起衙门里那位颇有来头的后生,他心思飞转,更加打定了主意。
那后生虽然性子纨绔了些,但胜在家中权势很大,对他仕途助力不小。
且江漓性子温婉,懂事大方,容貌更是绝色无可挑剔,若是嫁入那后生宅院,定能够忍气吞声,和睦相处。
越想越觉得不错,江城开口道:“阿漓,你已及笄,是时候该择婿了,对于未来夫婿,你可有想法?”
江漓心中冷漠一片,表面却垂眸作出娇羞的模样,道:“女儿的婚事,但凭父亲做主。”
此话落入耳中,江城面上也笑了,心中熨帖无比,道:“好,为父会为你好生挑选,一定给你挑一门上佳的婚事。”
“多谢父亲。”
江漓乖顺应下,想起一会儿还要积蓄精力看场好戏,也不想再跟眼前这位虚伪的父亲多呆,便早早告退回了自己的院子。

为着不错过这场好戏,江漓晚间睡下时,特意将第二日要穿的裙衫提前挑选好,放在榻边的架子上,嘱咐着灵心明日切莫梳复杂的发样,简单用琉璃簪挽起便好。
总之,怎么节约时间,便怎么来。
不过,江晚院子的动静比江漓预想得要早得多。
天尚未完全亮,一声尖利的哭喊划破夜空,惊得江府周围的鸟雀纷纷离树,扑腾着翅膀飞远了。
灵心凑到床榻边,轻轻摇晃江漓:“姑娘,二姑娘那边好像有动静了,您醒醒。”
江漓睡得沉,察觉到灵心的聒噪,在梦里嘟哝了几声,连眼皮都没抬,翻个身打算继续睡。
梦里大堆大堆的陪嫁堆在厅堂,亮堂堂的发着金色的光芒。
江漓则坐在这大堆的金子旁,从脚边捡起一枚手掌大的金锭,在前头几人的眼前一晃,语气玩味道:“不是喜欢我这些嫁妆吗?倒是来拿呀,一个个干看着做甚?”
袁氏、袁召、姜芸儿就站在这巨额的金山面前,眼睛瞪得极大,却根本靠近不了半分。
只因他们的双脚都被钉在了地面上,墨绿色的藤蔓缠裹着三人的身体,越来越紧,越来越紧……
“姑娘,醒醒!”
江漓陷在沉沉的睡梦中,正想着拿起手中的鞭子走向被困住的三人,耳边忽然一声暴喝,紧接着手背一痛。
她猛地睁开眼睛,从榻上坐了起来。
没有袁氏,没有袁召,没有姜芸儿……更没有身侧大堆的金银陪嫁。
江漓在朦胧的烛光中懵怔了会,手背上的扭痛隐隐约约,她才渐渐反应过来,刚才的一切都是做梦。
江漓顿觉遗憾。
袁氏方才正哭嚎着跪过来给她擦鞋面呢,要是晚点醒,她定要袁氏跪着将她脚下的地面都擦干净。
灵心还在忐忑自己掐了主子的手背而心虚,见主子醒了,忙火急火燎地凑上去,急道:“姑娘,二姑娘那边有动静了!”
江漓神色一顿,安静半晌。
倏尔,她似乎想到了什么,眉眼一舒,笑了出声。
瓷白的小臂一扬,掀被下榻,催促道:“快替我梳发,晚了可要错过好戏了。”
灵心早有准备,手脚麻利地替主子上妆梳发,不过片刻的功夫,江漓已穿戴停当。
江漓在妆镜前仔细端详了几番,确认并无错漏后,便疾步往外走出了院子。
院外石板路蜿蜒,偶尔有几名府中小厮走过。
石板路两边烛灯并不十分亮,江漓却走得很稳。
她边走边故意道:“灵心你听,二妹妹那边院子怎么有哭声,还哭得这么……惨?”
灵心配合地点头:“姑娘,二姑娘那边许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你说得有理。”江漓笃定般地点点头,“身为长姐,我该去看看。走!”
江漓主仆二人踏入江晚的院子时,院子内早已乱作一团。
江城尚未赶到,正院内只有袁氏由常嬷嬷扶着僵站着。
痛苦且尖利的叫喊声从主屋内传出来,伴随着混乱不堪的打砸声,在漆黑的夜色里十分突兀,也十分清晰——
“不可能,我怎么会跟丑陋不堪、身份卑贱的小厮躺在一处,绝不可能!”
“是谁要害我,一定是谁陷害了我!”
“谁要害我?我要杀了她,杀了她!啊……”
来来回回,循环往复,便是这三句。
袁氏再也受不了,踉踉跄跄地奔入屋子,刚一进入,也跟着哀嚎大哭起来。
顿时,两种凄惨的哭声夹杂在一块儿,此起彼伏,聒噪非常。
江漓觉得耳边的声音吵得她头疼,微蹙秀眉,往旁边站了站。
这时,一道身影进入院内,江城满面寒霜,在院中停顿半晌,召来院中的管事,问:“发生了何事?”
管事早就被这阵仗吓破了胆,脚步凌乱地赶过来,道:“回老爷,方才二姑娘在屋内一声惊叫,老奴派了婢女入内查看,就看见……看见夫人院中的一名下人赤着膀子睡在……睡在二姑娘榻上……”
他声音越说越轻,看到江城渐渐黑如锅底的脸色,终于闭嘴不敢再说下去。
江城闭上了眼,耳边的凄厉哭声让他烦躁不堪,他问:“那名下人呢?让他滚出来!”
管事双腿一软,连声说“是、是”,转身奔入了屋内。
很快,一名衣衫不整的下人被他拽了出来,跪趴在江城面前。
江城眼中都是厌恶,语气森寒道:“你为何会出现在屋内?”
那名下人眼中目光飞快地闪烁,趴在地上,浑身颤抖着,道:“小的,小的也不知道……”
江城见他还嘴硬,耐心告罄,厉声喊人:“既然不肯说实话,此人也没有留着的必要了,拉出去杖杀了。”
按照堇国律法,府中下人可以发卖、可以责打,也可以送官,但却不可伤人性命。
可江城身为堂堂县令,将面子看得比性命还重要。
在江南颇有点声名的二女儿与下人苟且,发生了这样让家族蒙羞的事,他岂能容忍此事有宣扬出去的可能。
更别说是报官!
也不知是因为恐惧激发了求生欲,还是想鱼死网破求得一丝生机。
那下人挣脱开欲捆绑他的一众下人,爬到了江城的脚下,叫屈道:“老爷,老爷明鉴,今夜奴才本在府中小路走得好好的,二姑娘突然从身后抱住了小的,嘴里还说着‘难受’、‘想要’,奴才挣脱不过,被连拖带拽地进了屋内。老爷明鉴啊!”
“你说是江晚故意在路上将你抢到屋内?”江城冷笑,“难道堂堂闺阁千金,会看上你这等粗鄙卑贱的下人?我江城的女儿,岂能容你污蔑。”
那下人脸色大变,还是辩驳道:“奴才说的句句属实,还请老爷彻查……”
江城脸上的不耐更甚,刚想命人快将此人拖出去杖杀,在旁冷眼看了许久的江漓突然道:“父亲且慢。”
江城这才发现院子里还有他的长女在。
见到江漓衣衫整洁,瓷白姣好的脸上温柔沉静,他心口微舒,道:“阿漓怎么也在这里?”
江漓上前行了一礼,乖巧道:“阿漓和父亲许久未一同用膳,心中感慨又感怀,翻来覆去睡不着。正迷迷糊糊间,突然听到妹妹院子的方向忽然传出凄厉的哭声,心中担忧妹妹安危,便赶紧过来瞧瞧。”
灵心在旁听者主子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又想起自己下了大劲在主子手背上拧了一把,主子才从梦里惊醒的那幕,忍不住想笑。
主子的演技和手段,似乎又精益了不少呢。
江漓余光看一眼灵心努力憋着笑得神色,不动声色地往前站了站,彻底挡住江城的视线。
她又道:“父亲,女儿放在听这名下人的说辞中,似乎有疑点。”
江城被屋子里的哭声搅得心烦意乱,根本没察觉到江漓的异常。
听江漓提到与自己用膳后的感慨,以及关心江晚安危的言语,觉得长女近日变得懂事不少,心中也是十分感慨。
他沉了视线,落在跪在地上发抖的下人身上,问江漓:“什么疑点,且说来听听。”
江漓没有回答,踱步上前站到下人面前,道:“你方才说是二姑娘突然抱住了你,将你拖到了房内。可,二姑娘为何要这么做呢?”
下人眼神闪烁,躲避着江漓的注视,结结巴巴道:“小的不知。”
“你是不知,还是知情而不敢说?”江漓盯着她,半威胁半逼问道,“你可直到与府中未出阁的闺秀发生了不白之事,情况也要分好几种。若你是不怀好意玷污,那便绝无活路。若你是出于无奈,证据确凿证明自己尚且有无可反抗的苦衷,那便是情有可原,彻查清楚罪魁祸首,你便只能算是从犯。”
“大姑娘,我……”那名下人听得冷汗骤出,脸色反复大变了几次,似乎在犹豫。
半晌,他终于考虑清楚,咬了咬牙,又重重扑倒在江城面前,大喊道:“老爷,老爷,这件事真的不是小的故意为之,是夫人,是夫人要我这么做的。”
江城脸色骤变,一股怒火从心头蹿起。
袁氏即便有几分手段,可江晚是她的亲生女儿,她怎会指使身份卑劣的下人玷污了江晚?
看来这身份低微,性情卑劣的下人,是要脱罪来行平白污蔑之事了。
而他堂堂县令,又怎么会让这样的人得逞。
他正待开口,又听江漓平静问道:“这便奇怪了,夫人为何要你玷污二姑娘的清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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