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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后嫁给摄政王—— by青鸢沉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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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召怒目看向另一侧好整以暇看着他的人:“江漓,你给我吃了什么?”
“放心,一时半会儿死不了。”江漓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手中把玩着一瓶解药,“若你何时想要告诉我江氏的死因,再来见我不迟。”
说完,她又示意黑衣人让开一条道:“袁召哥哥,妹妹今夜就不留你了,请——”
就这么轻便的放了他?
袁召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半信半疑地盯着江漓手中的药瓶,心思已经过了千转。
江府这件被遮掩了十多年的丑事,不仅事关两府的声誉,而且还牵扯到了那户京都的高门大族,万一被揭露出来,后果比陈氏命案还要严重上百倍!
身为袁氏中人,他不会、更不敢将这明晃晃的把柄递到江漓手中。
江南多名医,他不信解不了这娘们给她吃下的毒,相反,要是泄露了当年换女的密事,他会立刻被牵连致死。
孰轻孰重,他脑子里还是分得清的!
见江漓似乎并无逼问的意思,竟还叫那几个吓人的黑衣人退开,袁召想也没想,跌跌撞撞地就冲了出去。
见袁召身影彻底消失,几名黑衣人拱手抱拳,上前朝江漓行了一礼。
江漓平静道:“劳烦回去时告知舅舅,陈家惨案与江袁二府有关,让大理寺往陈氏田产上查。”
几名黑衣人利落应下,飞身跳到了高墙之上,退隐到了夜色中。
巷子里,只剩下江漓和灵心二人。
灵心看着姑娘沉思的模样,以为姑娘因为逼问失败而不甘,忙上前道:“姑娘,这袁氏公子油盐不进,都这样了还闭嘴不肯说,这背后定然隐藏了大秘密,姑娘若追下下去必定有大收获。”
“的确是大秘密,”江漓眸子望着巷子尽头半明半灭的花灯的光芒,悠悠道,“今夜他若轻易说出真相,我倒还有些不信,见他今夜反应,心中的猜测便笃定了。”
前世与袁召夫妻几载,她太了解这个草包欺软怕硬的本性了。
灵心有些听不懂,“啊”了声:“姑娘何意?什么笃定了?”
明明袁召什么都没承认,姑娘笃定什么猜测了?
江漓却不打算在巷子内久留,拉着灵心一路往外,嘱咐道:“回去吧。这几日记住不要出门,不出七日,袁召定会求到长安药铺。”
离开了巷子,江漓并未直接回长安药铺。
她在江府长大,因受袁氏苛待,并无多少机会出门看这等繁华的景象,是以带着灵心边逛边看,倒真的有了闲心逸致欣赏起了街边各种各样的花灯。
突然,灵心指着街尾的一家书肆,道:“姑娘,这不是江南有名的‘江韵书肆’吗?奴婢听说里头的书籍很多,各种种类的都有呢。”
江漓钟爱看话本,对‘江韵书肆’也早有耳闻,听到灵心如此说,便有些走不动道。
她调转身子就往‘江韵书肆’的方向去,道:“走,咱们今晚多淘几本志怪话本瞧瞧。”
江漓看话本的偏好比较奇特,她爱的风花雪月必要带点志怪灵异,虽然看时会有些害怕,但那种怕中又带着强烈好奇的感觉让她觉得十分刺激。
见到二人进内,书肆小童殷勤上前,道:“这位姑娘,可有想好要些什么样的书?”
江漓礼貌一笑,道:“这里书多,我们瞧瞧再挑选。”
那书童十分有眼力见,“哎”的一声,在距离江漓几丈外的地方跟着,也不出声打扰。
直到江漓将一层的书籍全都扫过,那书童才开口问:“姑娘对这些书似乎并无兴趣。小的敢问姑娘,平时都偏爱什么样的?”
这一层都是些中规中矩的书籍,要么是讲授女子之道的沉珂旧书,要么是供男子赶考的学问书籍,仅剩的一些话本也只讲书生闺秀的情爱故事,乏善可陈得紧。
江漓的确对这些都不感兴趣,便如实道:“我爱看些男女情爱带着志怪灵异的话本,书肆中可有?”
书童沉思半晌,手一侧,将人往楼上引,道:“有的有的,不过这些书受众不多,都归在三楼的小箱子内了,姑娘若感兴趣,小的带您去看看?”
江漓心中一喜,笑着说有劳。
要知道在江府时,这类书籍江漓接触得也少,手头符合她口味的话本被她翻了不知多少遍,早就看厌了。
书肆中既然有,她定要多买几本回去好好细读。
江漓提裙正要往上,身后忽然一道轻蔑的女声传入耳中:“呵,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江府那位妖言惑众、陷害主母、毁人清白、心思歹毒的嫡长女呀?”
这一连串的帽子扣下来,让跟随在侧的灵心倒吸一口气,忙打量了四周,确定除了那名书童外,并无其他人在场,这才将悬着在半空的一口气落下。
她并非是怕了对方的胡诌,而是人言可畏,万一这些话被爱搬弄是非的人听去嚼舌根,又会惹来麻烦事。
姑娘好不容易脱离了江家,可再不能被江家沾染上半点污秽。
江漓听身后人口中所言似乎指得是自己,且对江府内被压下的密事知道得十分清楚,杏眸一眯,回过了头。
只见书肆门内,一袭翠绿裙衫的女子正怒目瞪着自己,一手由身边婢女扶着,一手摇着团扇,下巴抬得十分高,态度傲慢极了。
江漓此时已经走上了台阶,站在楼梯上居高临下地看着绿裙女子。
对视半晌看清了来人,她忽然笑了。
哦,眼前这一位,也算是她前世“交情颇深”的老朋友了。
此女是袁召嫡亲的妹妹袁珊。因是袁府嫡幼女,府中上下对袁珊十分宠爱,也养成了她娇纵跋扈的性子。
江漓尚在闺阁时,袁珊就频频入江府陪伴袁氏。
袁珊十分自傲,见到江漓容貌比她出挑许多,且江府靠着袁氏水涨船高,江漓因此短短几年成了县令嫡长女,竟一跃压过了自己的地位,心中恨得咬牙。
凭什么一个名不见经传,死了生母的小贱/人,风头却压过了她?岂有此理!
故而袁珊每每进入江府,总要和江漓在各方面一较高下,比不过便大发脾气,言语刻薄地奚落江漓是个没了娘的可怜虫。
前世江漓嫁入袁府后,因着闺阁里的这场旧怨,没少受这个性子跋扈、头脑简单的小姑子的欺负。
一开始袁珊上门挑衅时,江漓尚且能将人怼得气愤而归,但是后来姜芸儿入府,惯用阴险手段哄得这位浑身冒着傻气的小姑子打头阵,加上袁召不分青红皂白的偏心护短,江漓经常受气吃亏,甚至遭到毒打。
过往种种重现眼前,江漓袖中的拳头便微微握紧了,她面不改色,甚至还带了点和善的笑,问:“不知袁姑娘说的是谁?”
袁珊冷笑:“江漓,有胆子害人,没胆子承认吗?”
她姑母这么多年稳坐江府主母之位,表姐江晚娇贵出挑再过两年就要议亲,本有大好前途等在前方,却被眼前这个没权没势,蹭了个嫡长女身份的小贱/人毁了一切!
因着这件事,袁府上下都是讳莫如深,不敢提半句,现在罪魁祸首就在眼前,怎能让她不恨。
江漓也笑,一双清澈的眸子带着水光,在烛火下柔美极了。她饶有兴致道:“好啊,那便问问袁姑娘,我因何事陷害的主母?因何事毁了人清白,又是毁了谁的清白?若你能说个明白,且事情属实,我便认了。若说不明白,这莫须有的脏水泼过来,我可是不会接的。反倒是袁姑娘你,平白构陷亲族姐妹,在外嚣张跋扈给家族蒙羞,是要受家法的吧?”
“江漓,你,你少得意!”袁珊气得满面通红,在原地跺了下脚,“蹭蹭蹭”上前几步,怒道,“要不是因为你故意设局,买通了柴房的下人通风报信,我姑母怎么会在那碗……”
几乎是同时,袁珊身后的两名婢女开始用力地扯她的袖子,身侧的两名又脸色大变地在她耳边附言几句,其余人半扯半拉地将人拉回了原来的位置。
袁珊到底听进去了几分婢女的劝说,口中的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脸色依旧涨红,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江漓静静看着这一幕,觉得十分好笑。
玩味地看着朝自己怒目而视,恨不得吃了自己的袁珊,唇角上扬——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每次袁珊出门,袁府都要给她安排这么大排场了。
原来是怕零星几个婢女拉不住这位姑奶奶的倔驴般的傻憨脾气,是以多指派了几位近身伺候,好在要紧关头将人抬回府去啊……
瞧这几名婢女一个个身强体壮的,也是难为他们干这场吃力不讨好的体力活了。

袁珊看到江漓笑,蹿在心口的怒火越烧越旺,恼羞成怒道:“你笑什么!”
“自然是笑你胡乱攀扯,是非不分,颠倒黑白了。”江漓慢慢敛了笑,“袁姑娘如此胡作非为,处处树敌,就不怕袁府一夕倒台,再也成不了你的依仗吗?”
袁珊被婢女锢着双手动弹不得,见江漓将自己之前的话还了回来,气得险些晕厥。
她浑身发着抖,右手伸出两指颤抖地指着江漓:“你……你这样说袁府,不也是胡说……胡说八道吗?”
江漓杏眸冰凉,与袁珊对视,语气认真道:“要知道水满则溢,袁姑娘在外这般嚣张跋扈,我提醒你,也是出于好意罢了,怎会是胡说八道?”
说罢,江漓不欲恋战,转身就往三楼走。
随着她的转身离去,袁珊呼喝斥骂的声音夹杂着婢女们的劝慰声此起彼伏。
一阵兵荒马乱后,只听得“咚”的一声重物坠地的巨响,紧接着是婢女们惊惶的关切声——
“姑娘,您还好吗?可摔疼了?”
“姑娘,奴婢们带您去药馆吧?”
“还愣着干什么,快扶姑娘起来啊!”
江漓一步步稳稳当当的往上走,听到楼下人仰马翻的混乱动静,面上表情始终未有丝毫改变。
灵心探出身子往下看了眼,忍不住笑道:“活该,看她刚才那副得意的样儿,真当自己是皇室的公主,人人都要敬着让着她不成?”
江漓撇了眼跟随在后的书童,朝灵心投去了个眼神。
灵心忙敛了笑,意识到这不是编排之地,捂住了嘴巴不再多言。
‘江韵书肆’远近闻名,人来人往的,这种事情贵女间的意气之争书肆中的书童们早就见惯了。都是贵人,谁也不能得罪,所以索性闭眼闭耳,就当什么都没看到听到。
是以在旁观看了全程的书童依旧笑呵呵的,浑当没有方才那场波折似的,引着江漓主仆入了三楼的小房间,客气道:“姑娘要的话本都在里头了,每个小箱子是一个类别,您可以自行挑选。小的在门口等您。”
这间房间不大,只够容纳五六个人,地上精致华美的小箱子里放着一摞摞的书,确实像是已经分门别类好了。
江漓向书童道谢,便带着灵心入内。
寻了一会儿,江漓终于在一个只放着两叠话本的小箱子里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书。
她略略翻了翻最上面的几本都甚合心意,想到今夜耽搁得已经够久,再不回去就太晚了,江漓就让灵心将小箱子里的话本全抱着,径直下楼去结账。
马车停靠的地方就在附近,江漓和灵心一人抱着一叠话本上了马车。
估摸着回到长安药铺还需一段时间,江漓已经很久没有看这类志怪灵异的话本了,不免心痒难耐,刚坐下就开始翻阅。
翻着翻着,她的手突然顿住,双眸一眨不眨地盯着手侧的一本,瓷白的一张脸微微泛红了。
灵心奇怪道:“姑娘,您怎么了?”
她不识字,只看得懂书册封面上有四个大字,旁边画着许多男男女女,动作十分亲昵,让人看了有些面红耳热。
灵心不识得上头的字,江漓却认得!
“避火图册”四个大字明晃晃地印在封面上,配以男男女女以各种姿势交劲而卧的模样,让她整个脸颊都在发烫。
察觉到灵心疑惑不解的目光,江漓避而不答,尴尬地咳嗽了声,而后用最快的速度将这本画册放到最底下,用其它话本压实了,才对外扬声道:“老师傅,能否掉头回‘江韵书肆’?”
这种书册出现在一个待字闺中的女儿家手里,怎么说都十分不合适,她得赶紧还回书肆。
不想马车并未有停下的意思,车夫沧桑的声音传了进来:“姑娘,花灯节世间已过,眼下也到了宵禁的时辰,沿街的店铺都关了门,‘江韵书肆’也应当打烊了。”
江漓听了,忙用手撩开马车的帘子,果然就见到街边原本烛火映天的店铺都关了门,悬挂着的花灯也稀稀落落不剩几盏了。
她不免蹙了眉,心中担忧那本烫手的避火图册该如何处置。
又听车夫道:“姑娘是在‘江韵书肆’掉了东西吗?老奴明日再送姑娘去成吗?”
江漓想了想,也只得如此。她今日好生保管这本书册,等明日晚间悄悄将它还到书肆就好。
有了对策,她心中大定,对外道:“有劳老师傅,今日先回长安药铺吧。”
生怕回药铺时碰到人再起波折风险,江漓又补充:“劳烦老师傅将马车驾到药铺后门,今夜晚了,莫要打扰到药铺中其余人。”
车夫回了句“好勒”,加快了赶车的速度。
一盏茶的功夫,马车就到了长安药铺的后门,江漓抱着那一叠书,小心翼翼地下了车,而后脚步飞快地进了药铺后门。
从后门到前院需要穿过一条长长的小路,小路两边临安院和疗善院错落相对,被两扇院门隔了,呈隔门而望的姿态。
江漓第一次走这条小路,因怀里揣了本了不得的书册,一边走一边左顾右看,脚下的步子是越来越急。
灵心跟在后头差点追不上,忍不住狐疑地看着自家姑娘的背影,脑中渐渐浮上前几日姑娘教给她的一个词——落荒而逃。
姑娘今夜怎的像做贼似的?
不等她细想原因,前头的江漓突然停下了脚步。
灵心赶紧追上去,关切道:“姑娘,怎的了?”
原来此时江漓站在了一个三叉路口,一边是临安院,一边是疗善院,但没有了路牌指引,她根本分不清方向。
原本疗善院并未住人,她只要看哪里亮着灯就能确定临安院,可今夜两座院落都亮起了灯,江漓便混乱了。
灵心上前去一看,知道是姑娘迷失了方向,忙手指着左侧的院落,道:“姑娘,那边是临安院。”
江漓如释重负,忙提裙迅速往前赶去。
等进了临安院主屋的内室,江漓才如释重负,打发灵心去准备热水沐浴,自己则趁机将那本不可被外人见到的避火图册给藏起来。
她伸手去拿最下面一层的图册,一抽出来却发现,手中的那本是讲述灵异神鬼爱恋的话本,哪里还有避火图册的影子!
怎么可能,方才她下马车前还检查过一遍,那画册明明在最下面压着呢。
江漓蹙紧眉心细细回忆半晌,蓦地脸色一白,坏了,应该是她在小路上疾走时,将图册掉在半路了。
那条小路平时只有药铺中的小厮,清晨来回运送药材时才会走动。
要是明日一早被小厮捡到,再细细一查夜里谁曾路过,可不就坐实了她偷看男女禁忌图册的罪名了!
想到这层,江漓心急如焚,站起身子就往外冲。
不行,她并非有意要带回图册的,绝不能戴上这顶莫须有的帽子。
她必须要在天亮前,找到这本避火图册!
江漓顾不得带上灵心,一路疾走冲出了临安院。
小路上夜色漆黑,只零星点了几盏灯,江漓弯着腰边走边找。
她依旧穿着出门是的苏白色长裙,因为弯了腰,长长的裙摆就拖到了地上,一不留神就要踩到。
江漓嫌碍事,将长裙的裙摆往上撩起一半攥在手中,露出了一截光洁纤细的小腿。
找寻了一段路,避火图册还是不见踪影,她不免有些着急,见到前头一片空旷的场地,就想过去找找。
冷不丁的,身后忽然传来一道沉稳微哑的男声:“姑娘深夜在此处,是在找什么吗?”
江漓抬脚的动作硬生生停住,回过了头。
就见一男子穿着纯白色鎏金滚边的锦衣,单手附后,正含笑看着她。
男人容颜沉毅俊美,气度矜贵非常,让人见之难忘。
江漓认出了对方是傍晚时分那位差点与她相撞,且态度和缓,出言关切她的公子,心中莫名松了口气的同时,傍晚时那种熟悉的感觉再次浮上心头。
她想起刚才回来时见到疗善堂亮起的烛火,便猜到在疗善堂住下的人便是眼前这位公子。
舅舅曾说过,住在疗善堂的都是贵客,那这位公子是何种尊贵的身份?
小路上此时只有他们二人,江漓见对方一双沉潭般深邃的眸子正看着自己,好像在等她的回答。
江漓她转开了视线,尴尬道:“没……没在找什么啊。就……就出来逛逛。”
未出阁的姑娘深夜出来在后门小路闲逛?
陆凌霄微微勾唇,眉眼间俱是看破一切的了然。
他将附在身后的手抬到身前,手中的图册被他卷成一卷,漫不经心地在将之在另一手掌处缓缓拍着,道:“是吗?如此,姑娘还挺有闲情雅致。”
江漓正急着找避火图册,根本没想跟他多说,见他迟迟不走,便敷衍道:“今夜月色挺好,公子也是来……”
“赏月”二字尚未出口,江漓一眼扫到了陆凌霄手中被卷成一卷的书卷,骇得她生生往后退了一大步。
这不是她正苦苦找寻的避火图册吗!?

江漓那张瓷白绝色的脸庞怔了好一会儿,脑袋发着懵。
陆凌霄见小姑娘如此反应,心中已经明了,视线落在她撩起裙摆后,因走动绫袜掉落后露出的光洁脚踝,凤眸蓦地沉了几分。
转过目光,他明知故问道:“姑娘说的不错,在下方才在此间闲逛赏月,在路边捡到了这本图册,也不知是哪位丢失的,等待了良久都不见失主来找。姑娘可知这是谁的?”
说着,他作势要将手中的图册递过去要给江漓看。
江漓顿时骇得又退了一大步,这样露、骨的宣、□□册岂是她一个闺阁女子看的,且还当着外男的面。
她的视线极快地对方手中的避火图册上掠过,而后不敢再看,连连摆手道:“我不知道,不知道。”
这架势,活像是那本图册是来索命的阎王似的。
陆凌霄暗暗失笑,见小姑娘面有恼怒,便歇了玩笑的心思,似有怅然道:“既然不知是谁的,失主又迟迟未来找寻,看来不过是本被丢弃的图册罢了,在下回去时将此图册扔了便是。”
听到他说要扔掉此书,江漓顿时松了口气。
只要她矢口否认这本避火图册与自己无关,等到图册被眼前的公子扔掉,自己偷买违禁书籍的罪名算是洗刷了。
想到此处,江漓十分赞同地点点头道:“被丢弃在路旁的书,的确是该扔了。”
她稳着步子,上前朝公子行了一礼:“天色不早,公子快些歇息吧。”
说着,她迅速转身,匆匆原路返回。
一路疾走回到临安院,她靠在了朱红的院门边,听心口“砰砰”地狂跳,再也走不动半步。
灵心打完了热水,主屋内却没了姑娘的影子,正心急如焚地出去要找。
刚跑到院子里,就看到了靠在门边,惊恐未定的江漓,她以为发生了甚大事,忙上前扶住主子,哭道:“姑娘,您这是怎么了?刚才您去了哪里?发生了何事?”
江漓只觉得疲乏得很,想摆摆手让灵心不要担心,却忽然发现两只手中都攥着裙摆。
她一个机灵,低头往下看去——
只见自己的双手正紧紧攥着撩起的大片裙摆,而自己虽穿着里衣,但因攥裙摆的力气太大,将绫袜扯的往后掉下半截,赤/裸裸地露出了一截脚踝……
江漓手一松,裙摆坠地时,双腿也是一软,栽倒在灵心身上。
天啊,她刚才是这么一路回来的吗?
那么刚才碰到那位见到图册的公子时,自己也是这副不正经、不端庄的模样吗?
天要亡她啊!
那一边,目送着江漓逃也似离开的身影,陆凌霄静静站在原地。
手中的图册仍旧被他卷成一卷握在手中,看着倒不像是拿着本烫手的违禁之书,反而是一本才华横溢的月下诗作。
方形幽灵似的从后面蹿到陆凌霄身后,将他手中的图册抢到手中。
他看一眼上头“避火图册”四个字,口中忍不住“啧”了一声,又翻开图册看了几页。
方形赞叹道:“没想到这位江姑娘还是位颇懂男女声色的妙人儿啊!”
陆凌霄看他一眼,面上冰霜俱冷:“休要胡说。”
方形戏谑道:“我怎么胡说啦!这本避火图明显就是江姑娘遗落的,若是正经闺阁中的姑娘家,手中为何会出现这种禁忌之书?”
“江漓并非这种女子。”陆凌霄沉着声,上前就要将方形手中的图册拿回。
方形偏偏不给,躲过陆凌霄的手,继续道:“那您说说,这本避火图为何会到江漓手中的?看她刚才的反应,明明知道这是本禁忌书籍啊。”
想了想,他又意味深长地看着陆凌霄:“不对啊王爷,您方才不是也调侃了一番江姑娘吗,还害得人家提心吊胆,一张娇花儿似的脸都白了。怎么到我这儿,您态度就来了个大转弯,满口的笃定那江家姑娘是清白的?”
“她方才刚从书肆出来,许是误将避火图夹在在其中,以后凡是有关江漓的事,你都不能妄加非议。”陆凌霄此时,凤眸中的冷意又深了些,看一眼正脸色兴奋的方形,不耐烦再解释半句,朝他伸手:“拿来。”
“竟这么护着那姑娘……我瞧着人家好像也没认出您来呢。”
方形嘀嘀咕咕几句,一瞥眼,忽然发现眼前这位手眼通天的摄政王的脸色,似乎更臭更寒了。
方形“……”
他又说错什么话了吗?!
方形顿时胆战心惊,双手捧着图册,老老实实地将图册交到陆凌霄手里。
在摄政王身边已久,他知道对方何等模样是真的动了怒,见他这副模样,心中隐隐约约已经猜到了几分缘由。
饶是不敢再出言造次,方形还是忍不住腹诽了下陆凌霄竟然把自己的救命恩人放在心上了。
要知道,陆凌霄此人手腕通天,权倾朝野,用雷霆手段震慑朝堂,臣子们无一敢置喙半分。
就是高座上的那位小皇帝也不敢跟他硬来,只敢偷偷摸摸地在背后下黑手。
这样一个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凭借满肚子的权谋诡计,面冷心狠,一步步问鼎朝堂的人,竟然对一个女子如此纵容维护?
明明是那江漓私藏避火图册嘛,怎么到了堂堂摄政王嘴里就是“误拿”的了。
这还真将黑的说成白的了。
这人的偏心程度,可以说不能用护短二字简单形容了。
但这些话方形只敢在心里编排几句,面上是万万不敢表现出来的。
他略有狗腿地凑上去,笑道:“王爷,今日来,我有要事禀报。”
陆凌霄方缓和了神色,抬步往疗善堂的方向走,方形便紧步跟在后头。
进了院门,陆凌霄道:“京都那边怎么样,我受袭的幕后主使可查到了?”
“王爷猜得不错,暗中命人取王爷性命的的确是那位,”方形肃了神色,不屑道,“看来是翅膀硬了,不肯再受人掣肘,想要尝一尝自主弄权的恣意了。”
“这偌大朝堂,按照他如今的能耐,恐怕尚不能驾驭。”陆凌霄眉眼淡淡,推门入屋在桌案边坐下,喝了杯冷茶。
“谁说不是呢,这小皇帝也是心急,毛都没长齐呢,就想着使阴招了。”方形见陆凌霄态度平淡得很,忍不住道,“王爷您就不担心他会再下黑手?这次您伤得不轻,万一再有下次……”
“不急,他是聪明人,知道这次突袭失败已经失去了良机,不会再有下一次了。”陆凌霄眸中闪过暗光,“不过,京城的烂摊子倒的确该收一收,江南的事务已布局得差不多,十日后,本王会启程回京都。”
方形虽然平时散漫不羁了些,但遇到正事时还是十分靠谱的,听闻陆凌霄如此说,当下冷凝了神色,道了声“是”。
陆凌霄将因重伤拖积到现在的事务处理完,仍无睡意,便仰靠在躺椅上在窗前看悬挂在半空的半轮弯月。
皎洁的月光洒落在周身,凉凉的,让他原本冷戾的心都慢慢平和下来。
想起后院小路上,小姑娘在月色下着急寻找图册,见到他紧张得都忘了双手还攥着裙摆的娇憨模样,陆凌霄忍不住勾唇轻笑了下。
这一笑,便是剑眉微扬,唇角微勾,挡不住的风流肆意的邪气萦绕。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的鼻尖似乎还萦绕着小姑娘转身时,乌发掠过他衣袖时残留的香气,像美好的花,带着清甜的味道。
与他受袭那夜,重伤昏迷在步西街,似有若无萦绕在侧的味道一模一样。
陆凌霄心念一动,修长的指一下一下,轻缓地摩挲拇指的那只扳指。
他的视线落到手边桌案上。
桌案上放着一盏清酒,另有一块被叠得方方正正的丝帕,丝帕角落绣一个“漓”字,字迹秀气,小巧玲珑,正如夜色下那姑娘娇软幼怜的模样。
这丝帕是江漓见他口吐鲜血,满身血渍时,用来给他拭血用的,他醒来后看到这丝帕,便藏了留在身边至今。
不过……
陆凌霄敛去轻笑,原本明朗的思绪又渐渐沉下去——
江漓好像真的没有认出他。
想了想,他又兀自摇头,为何要让她想起那夜的自己呢,忘记当初满身污血的他岂不是更好。
今夜他外出处置了那小皇帝留在江南的眼线,回来时正巧在半路发现了那本避火图册,正要将之处理了,不想却看到匆忙找寻的江漓,就忍不住捉弄了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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