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间风月—— by随宇而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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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仪徵言辞犀利,却是心中清明,知道分寸与尺度,而晏霄出言不逊,完全就是没将神启放在眼里。当然,她也不是瞧不起神启,她只是平等地瞧不起每一个人——包括他破月剑尊在内。
谢枕流心中有个猜测,或许晏霄还有更大的底牌没有露出来,海外何时出了一个这么厉害的法相散修?
“……这两日,我会安排众人在离恨天搜寻,但是神启应该将那人藏在了离恨天的禁地之内,所以这番搜寻可能不会有什么结果,您安心在这里等待消息便可。”
谢枕流回过神来,听清了公仪徵的话,点点头道:“那就辛苦你了。”
公仪徵回禀过谢枕流,回到屋中,晏霄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神启一定将七煞藏在了禁地之内,你真打算将七煞交给道盟?”晏霄盯着公仪徵问道。
“如果你是神启你会怎么做?”公仪徵含笑问道。
晏霄不假思索道:“随便交一具尸体应付了事……”
话音未落,她便已恍然。
公仪徵在晏霄身旁落座,笑着道:“神启一开始的打算,便是随便交一具尸体出来,说是自己从邪修手中夺得了引凤箫,接着便以引凤箫为筹码,向道盟提出诸多要求。我们若顺了他的心意,便落了下风,答应了他提出的要求,道盟也威严扫地了。”
晏霄眸光一转,噙着笑道:“你先发制人,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架势压着截天教,又是恭维又是威胁,扫了他的威风,让他没有拿引凤箫当筹码的借口。”
“引凤箫本来就是四夷门的宝物,截天教一心要当名门正教,怎么能做出杀人夺宝之事。”公仪徵道,“他既然不能拿引凤箫当筹码,便只能说引凤箫不在自己手中,道盟又不能随意闯入其他宗门搜查,便只能开口求他。”
“所以你就说引凤箫在邪修手中,截天教更不能包庇邪修了。”晏霄屈指轻扣脸颊,若有所思道,“神启要一段引凤箫没有意义,他最终的目的还是和道盟谈条件交易,最后他还是只能交出引凤箫,结局一样,但是意义不同,现在是截天教有求于道盟,而道盟实际上并没有被他们威胁拿捏。他被你这一番连消带打,心里一定憋着股气。”
“神启居然也对凤凰冢感兴趣,这倒是有点出乎意料。”公仪徵抚扇思索,“截天教向来神秘,我对他们的了解不算多,但是以神启的行事作风,不可能对身外法器感兴趣,那么他感兴趣的,更有可能是凤千翎这个人。”
“谢枕流说,之前神启受伤闭关了几年,会不会和凤千翎有关?这世上能将神启打成重伤的人可不多,而且他还忍气吞声,不敢声张……”晏霄摩挲着下巴,意味深长一笑,“凤千翎是个小偷,他要么偷了截天教的东西,要么偷了截天教的人,我倒是觉得后者可能性更高。”
公仪徵迎上晏霄别有深意的笑眼,哪里还猜不到她心中所想。凤千翎从公仪家偷了人,若也从离恨天偷了人,那这故事可就是另一种色彩了……
公仪徵苦笑道:“经你这么一说,凤千翎从传闻中高深莫测的窃宝大盗,变成下九流的采花贼了。”
“都是偷窃,难道还分什么高低贵贱。”晏霄嗤笑一声,“我对凤千翎不感兴趣,对截天教也不感兴趣,我来这里的目的,只为救出七煞。”晏霄拍拍公仪徵的肩膀,“寻人之事,就交给你费心了。”
离恨天与自在天相对而立,两座山被庞大的护山结界笼罩,难出难进,想要离开,除非强行破阵。
青龙护法划出了禁地的范围,离恨天内,除了禁地,其他地方道盟七宗的修士尽可搜查。截天教摆出这副姿态,不过是料定了谢枕流带来的人什么都搜不出来,最后还是只能等截天教交人。
公仪徵虽然心中有数,但表面工作还是要做,指派了随行修士在离恨天四处搜寻,而自己则向门中修士探听消息。
想必是四大护法皆有交代,截天教的弟子口风都很紧,与道盟修士的谈话都小心翼翼,生怕不小心泄露了门中隐私。
公仪徵生得俊美温雅,风度绰然,两瓣薄唇既能将人气得七窍生烟,也能哄得人神魂颠倒。截天教中的修士无论男女,皆被他的风采所折服,不知不觉便透露了一些自以为无关紧要的细节,殊不知一块块凌乱的碎片也足以拼凑出事实的全貌。
晏霄不愿在旁人身上花费这么多心思,她瞧着公仪徵八面玲珑的样子,待那截天教的女修含羞带怯地走了,她才施施然现身,似笑非笑道:“公仪道长讨人喜欢的本事还真是无往不利呢。”
“无往不利吗?”公仪徵把玩着折扇,偏过头凝视晏霄,眼底笑意如浮光跃金,令人不觉心动,“那看来尊主也很喜欢了。”
晏霄心口跳了一下,移开眼看向一旁,敛了笑意冷哼一声:“恬不知耻。”
“自然还是知耻的,所以这种事才只能由贫道代劳,不敢劳烦尊主。”公仪徵笑着道。
公仪徵一句“贫道”,一句“尊主”,听似疏远,却让晏霄莫名耳根一热,好像是什么暧昧的调情之言。
晏霄清了清嗓子,挥散了脑海中的杂念,正色道:“那你可打探出什么了?”
公仪徵装作没看到她发红的耳根,笑了一声,说道:“以七煞的外形,很难不引人注目,像他这样一个外来者若在离恨天出现,其他弟子都会好奇留意。虽然离恨天的弟子都对自己的信仰十分虔诚,但难免有人说话不慎泄露秘密。”
公仪徵领着晏霄走到望星台,往前一步便是深渊万丈,仰头一看近可摘星。山巅的云雾于四周飘荡,整座离恨宫仿佛云上仙宫,而像东边望去,又有一道流光似的虹桥横跨两座山头,只是云雾缭绕掩住了去路。
公仪徵俯瞰云海,徐徐说道:“离恨天越接近山巅的地方灵气越浓郁,因此弟子们基本都在山上活动,半山以下都是种植灵花异草,人迹罕至。”
晏霄凝眸看了半晌,却看不穿云海之下的风光,只得将目光转向公仪徵:“你觉得七煞被藏在山下?”
公仪徵道:“截天教长年笼罩在云雾之中,又有结界遮掩,从外看不穿伪装,置身其中也如坠云雾,不过还是能从门中弟子的生活轨迹与灵压差异拼出全貌。”
公仪徵伸出右手,掌心浮现出天衍罗盘,指针受灵力波动而旋转起来。
“从地形上看,离恨天与自在天形如驼峰,灵气浓郁,是难得的洞天福地,而这山谷却呈泄灵之势,除非有高人在此布阵,逆天转势,否则这两座山的灵气便会五百年间倾泻殆尽。如今看截天教灵气团而不散,定是已经布阵转势过了,将泄灵转为聚灵,这里就是截天教护山大阵的命门所在。”
公仪徵所言,正是截天教的机密所在,也是截天教的立派根基。但是公仪徵得明霄法尊真传,自幼便精于天文地理,术算法阵,轻易便看穿了截天教的命脉。
“命门?”晏霄微微诧异,“神启将七煞藏在命门之中,就不担心他破坏了护山大阵?”
公仪徵笑道:“你把护山大阵看轻了,这岂是那么容易破坏的?生门掩死局,死穴藏生机,这等逆转乾坤的大阵,即便是我也不敢轻言破阵,七煞藏在这里,最危险,也是最安全。外面的人不敢进入,里面的人也不敢妄动。”
“那我们走吧!”听到危险,晏霄眼里没有怯意,反而更加兴奋,凤眸黑亮,宛如淬了剑芒,她拉着公仪徵的手腕站起身,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
公仪徵不禁莞尔,轻笑道:“你不怕危险吗?”
“多此一问,我怕过什么?更何况……”晏霄笑了一声,眸光一转,“破阵有你,杀敌有我。”
他俩并肩,这世上又有哪里去不得?
公仪徵含笑看着晏霄容光照人的脸庞,心中一片酥软,温声轻笑道:“有道侣保护,真是不错。”
晏霄偏过头,碰触到公仪徵眼眸中的柔软,她唇角微微翘起:“那你现在有多一点心动了吗?”
公仪徵凝视晏霄,眼中笑意更深,轻轻点头:“好像不只一点。”
晏霄认真问道:“那有五分了吗?”
公仪徵低笑一声:“有七分了。”
晏霄微微诧异地眨了下眼,莫名有些开心,又有些疑惑,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你原来这么容易心动的啊……”
她忽然觉得公仪徵像只小狗似的,只要给一点点好处,他便能死心塌地,未免有些太过好哄。
“也不知道你是怎么算出来几分的……”她微皱眉头有些费解,“神霄派的人,都这么精于术算吗?”
是夜,弦月斜坠离恨宫时,晏霄带着拾瑛,与公仪徵一同潜入山谷。
离恨天与自在天之间的山谷被称为移花谷,从空中俯瞰,只见一片白雾笼罩,让人看不清其中面貌,唯有穿过白雾,才能看到看到开满山谷的繁花。两道雪水化成的瀑布自两侧绝壁落下,在移花谷中汇成一个寒潭,浓郁的灵气聚于此处,令谷中的花开得灿烂甚至妖异。站在湖畔仰头看去,却不见浓浓白雾,只见一道彩虹似的拱桥悬于上方,连接起离恨天与自在天,而漫天星河便在虹桥两侧垂落。
“人间仙境,不过如此。”晏霄长叹一声,深吸了一口谷中灵气,感觉精神为之一振。
这里的灵气浓郁程度,虽不及阴墟,也相差不远了。常人在此修行,便能事半功倍。但此处灵气来自两座山,又须反哺,并非源源不绝,也经不起无限消耗。公仪徵打探到,听说只有教主和两位首座才能在移花谷中修行,而其余教众,唯有在破境法相之时,才能得到教主许可进入修行。
公仪徵眺望四周,沉声道:“难怪叫移花谷,这里的花布置成了六合玲珑枷。”
见晏霄目露不解,公仪徵又解释了几句:“玲珑枷是流传数千年的法阵,被认为是困阵之首,每走一步便变幻八卦方位,只有每一步都走对,才能走出困阵。玲珑枷有一千六百多万种走法,也被称为是无穷之阵,而六合玲珑枷在此基础上引入了八荒六合,天地变化,让无穷之阵成了无解之阵。我们眼前这片花海虚虚实实,无时无刻不处在移动与变化之中,掩藏住了真正的出口所在。”
公仪徵说话间,一阵风吹过,湖面荡开涟漪,掀起了阵阵花浪,醉人的花香也扑面而来,与此同时,无数星星点点的亮光也被惊动,从花海中飞起,映得山谷发出幽光。
“萤火虫?”公仪徵一怔,随即眉头一皱,“不是寻常的萤火虫!”
公仪徵话音刚落,已有一只萤火虫碰到了晏霄的手背,发出一声清脆的爆裂声,晏霄眉头一皱,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背,只见手背上虫子炸裂之处浮现出一块浅浅的红斑,却没有痛痒的感觉。
眼看有不少萤火虫都要向他们飞来,公仪徵当即展开折扇,轻轻一扇,清风乍起,吹散星光无数,而春秋扇脱手而出,飞旋着散落金光,将两人笼罩其中。
“这是爆火虫。”公仪徵见多识广,认出了这些虫子的来历,“看似萤火虫,却有不小的杀伤力,成熟的爆火虫会追逐温热的血气,在温暖之处产卵,产卵之时自爆身躯,化为养分,滋养虫卵。”
晏霄将手抬到公仪徵眼前,问道:“我手上这是虫卵留下的痕迹?”
“是爆火虫的毒液。”公仪徵道,“这些虫子的毒素不高,伤不到你,明天红斑会自行褪去。”
晏霄看着周围被结界阻绝,失去了热源而茫然飞舞的爆火虫,若有所悟道:“所以这些虫子不是为了杀敌,而是为了示警。”
“不错,群起的亮光,爆炸的声响,会引起离恨宫的警觉。”公仪徵抬头看了看天,“这些虫子是离恨宫的眼线。”
“爆火虫有异动,七煞若在谷中,应该已经察觉了。”晏霄道,“我们得尽快找到他。”
晏霄急切地起身欲走,却被公仪徵拉住了手臂,顿住了脚步。
晏霄不解地回头看公仪徵,后者目光沉静地望着花海,似乎不为所动。这里一片万紫千红,令人眼花缭乱,更有无数花枝横生,像是伸手阻挠他们前进,爆火虫的荧光、花海的艳色、妖异的芬芳,都在有意地迷惑他们的感知,哪怕是闭上眼无法屏蔽这些干扰。
“你为什么不走?”晏霄问道。
四周浮荡的爆火虫如星尘环绕,仿佛也在催促着他们进入阵中。
“若有一个窃贼入室偷盗,看到一个重重上锁的宝箱,定然会以为其中藏有重宝,不遗余力也要破开锁环,找出被精心藏起的宝物。”公仪徵淡淡一笑,眼中露出一丝明悟。
晏霄心领神会,后退了一步,回到公仪徵身旁,谨慎地盯着眼前迷幻的花海:“你的意思是……主人郑重其事保护着的,不是宝物……”
“这不是郑重其事,而是大张旗鼓。”公仪徵笑道,“玲珑枷之下确实藏着什么,但恐怕是惊吓,而非惊喜。”
晏霄这时冷静下来,也真正明白了公仪徵的思虑。
用天下第一困阵,掩藏一个更大的杀阵,费尽心力破阵,最后等待的却是更危险的杀局,这对任何修士来说,都是最沉重的打击。
“如果六合玲珑枷都只是障眼法,那真正的护山大阵在哪里?”
公仪徵微微一笑,闭上眼睛,星辉映亮了清俊的面容,他屏息凝神,似乎是在倾听夜风的耳语,良久之后,薄唇勾起一抹浅笑。
晏霄看得微微失神,却听公仪徵含笑说道:“我知道了。”
“嗯?”晏霄回过神来,“你知道什么了?”
“一切幻象能骗得了人、妖、兽的感知,却骗不过天地。”公仪徵微笑着抬起手,五指修长,骨节分明,感受着夜风于指间的萦绕,“风说,它知道方向。”
晏霄凝神感知风向,却只听到了夜风的呜咽。
“灵压强弱有差异,则会形成风,气体从灵压强处往低处流动,这是天地之道。”公仪徵抬头看向两侧瀑布,“这里本是灵泄之地,有人夺天地造化,逆转乾坤,将灵泄之地改为轮回之地,倾泻而下的灵气受法阵影响,逆流而上,灵压随之变化,风向也随之变化。”
公仪徵环视四周花海,叹息道:“为了掩护真正的法阵,竟布下了一个更大的幻阵,而幻阵之后还藏着绝杀之阵。这截天教的教主也真是旷世奇才。”
“若这些都是障眼之术,那真正的法阵……”晏霄说着,目光不由自主投向身后寒潭。
公仪徵轻轻摇头,握着折扇点了点不远处绝壁上倒挂的银川:“你看那里。”
“那两道瀑布?”晏霄凝神细看,却没察觉到异常。
“那不是瀑布。”公仪徵笑了笑,“你的眼睛欺骗了你,那两道水流,是自下而上流的。”
“什么?”晏霄微微眯眼,凝神细看,怎么看那水都是从上往下落的。
“将灵泄之地,改成聚灵之地,又反哺离恨天与自在天,难怪截天教有跻身道盟七宗的雄心,前任教主着实不凡。”公仪徵赞叹道。
“入口藏在水流之后吗?”晏霄的目光在两道瀑布之间游移,“这里有两道瀑布,难道和天眼一样,是一生一死的选择?那生门会是在哪边?”
公仪徵的掌心再度现出罗盘,指针疯狂地飞转着,却仿佛迷失了方向,受到了剧烈的干扰,公仪徵惊诧道:“阴阳相生,虚实相映……两个都是生门,两个也都是死门。”
晏霄不懂法阵,蹙眉问道:“什么意思?”
公仪徵收起天衍罗盘,神色凝重道:“这里有两扇门,它们同时是生门也是死门,无法探测与判断,只有当你踏进之后,这种变化才停止,落定一处。”
晏霄闻言,倒是轻松一笑:“我倒是什么呢?无论是生门还是死穴,我们都能闯过去的,不是吗?”
公仪徵颔首笑道:“我们是能闯过去,但是七煞必然在生门之中。”
“那希望截天教运气好一点,让我们能第一次就踏进生门,救出七煞。”晏霄抬眼看向飞瀑,轻描淡写笑道,“否则我们破了阵,他们会很麻烦。”
晏霄说罢,足尖一点,轻身飞向一侧飞瀑,公仪徵笑着跟上——她可是晏嚣呢……
第三十八章
果真如公仪徵所说,那两道瀑布是自下而上流动,唯有亲手触摸瀑布,才能感受到水流的异常。
公仪徵牵起晏霄的一只手,见晏霄投来异样的目光,他解释道:“以免入阵之时走散了。”
公仪徵闭目凝神,感受着灵力波动的异常之处,他以心眼探路,晏霄任由公仪徵牵着自己的手,眼神直视前方。越在半壁之处,公仪徵忽然止住了身形,引着晏霄向前飞去,整个人没入了水流之中。
晏霄凤眸未敢闭上,只觉通过水流之时,身上陡然掠过一丝寒意,眼前有一道光芒闪过,然而光满消散,他们竟然还在原地,身上未有半点水意,就连眼前的景象也没有丝毫变化。仿佛他们从这一侧的瀑布穿过,却从对面的瀑布走了出来。
公仪徵已经睁开了眼,他断定自己找到的是真正的法阵入口,然而睁眼之时看到的依旧是山谷中的景象,他眉梢也微微一挑。
“瀑布之后不是石壁,也没有洞穴,我们穿过瀑布还是回到了山谷。”晏霄没有闭眼,清楚地看到了全过程。
“不,这不是之前的山谷,这是镜中世界,这里看似与之前的山谷一模一样,但是灵压截然不同。”公仪徵立即意识到这一点,“原来如此……两面瀑布便如两面镜子,这就是阴阳相生,虚实相映之意。生门便在死门之中,层层相叠,构成了一个镜像时空。这里是截天教,但却不是现实中的截天教了。”
晏霄心念一动,仰头看向上方:“那现在离恨宫里会不会有人?”
两人对视一眼,没有多话,极有默契地便向上飞去,片刻间便又回到了离恨宫。而此刻,原是被封起来的自在天也对二人敞开了。
但正如他们预料的一样,这个镜像时空里空无一人,唯有结界依然存在。
“七煞会在这里吗?”晏霄立在虹桥之上,左右一看,对公仪徵道,“我们分头行事,我去离恨天,你去看看自在天。”
公仪徵还未出口挽留,晏霄已经松开了手,朝离恨天飞去。
公仪徵叹了口气——她还是习惯独自赴险。
这两日晏霄已经将离恨天能走的地方都摸了个遍,对这里的地形也非常熟悉了。她放开了感知,方圆数十丈内再微弱的气息也无法逃过她的耳目,但巡视一周,却还是没有找到七煞的行踪。
只能将希望放在自在天了。
晏霄折身往虹桥方向飞去,还未过虹桥,便看到公仪徵朝自己走来。
“你那边也没有七煞的身影吗?”晏霄皱眉问道。
公仪徵遗憾摇头:“没有,那里的宫室与离恨天一模一样,也同样的空无一人。”
“那七煞究竟会藏在哪里?”晏霄攥紧了右手销魂链,“或者,我制造出足够大的动静,可以把七煞引出来?七煞了解我的法器和灵力,如果感知到是我,他一定会想办法现身相见。”
之前在移花谷她便有这个打算,只是担心动静闹大了,会引起离恨宫的注意,也会惹来谢枕流的怀疑。若是让谢枕流发现七煞的存在,他一定会将七煞交由道盟囚禁审判,这也是晏霄必须要避着他的原因。而此刻在镜像时空中,所做的一切都不会对现实造成影响,她便没有这层顾虑了。
销魂链感受到主人燃起的战意,仿佛一只赤色灵蛇从袖口探出了脑袋,蠢蠢欲动。晏霄扬起右手,凤眸一凛,销魂链便如吞天巨蟒一般冲霄而起,散发出恐怖的威压。巨蟒发出尖锐的啸声,几乎撼动了整座离恨天,蛇口朝着离恨宫俯冲而下。
然而就在此时,蛇口倏然一转,猝不及防向公仪徵袭去。
公仪徵面露惊愕,展开春秋扇,在身前撑开结界,巨蟒撞上屏障,震得虹桥巨颤,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站在虹桥另一侧的晏霄容色冷漠,眼含杀意。
公仪徵与晏霄在虹桥分开之后,便转身进了自在天。
这几日截天教封锁了虹桥,不允许道盟之人进入自在天,因此公仪徵无从得知自在天的真实面貌,对此也愈发好奇。
在关于截天教的记载中,自在天与离恨天是不分上下的圣地。世间的宗门大多一样,功法分心法与神通,无论心法还是神通,都有上品与下品之分。外门弟子多以低阶心法入门打基础,只有天赋超绝或者境界较高的弟子,才能学习高阶心法与神通。
截天教却不一样,他们的心法据说只有一部,都藏在教义之中,所有信徒皆可修习。而对心法的领悟越高,对教义的认可度便也越高,自然也是越发虔诚。这些最虔诚最有悟性的弟子才能登上自在天。
心自在,生离恨。
道心通达,再修神通。
顶尖的修士虽说都在离恨天,但自在天可以说才是截天教真正的灵魂所在。然而这几十年来,自在天却仿佛敛去了声息,怠于传教,以致截天教日渐式微。
公仪徵认定,自在天一定藏着截天教不敢为人知的秘密。
稍看一眼,公仪徵便知道自在天的宫室与离恨天的布局仿佛如镜像一般对称,他径自走向最重要的大殿与内室,里面的摆设却又与离恨宫不同。
大概是因为自在天是修心之地,这里比离恨天更多了一丝静谧的气息,几处宫室都摆着静思用的蒲团。
公仪徵推开内室之门,只见里面纤尘不染,布置清雅,而从摆设上来看,这里似乎是一间女子的居室。
公仪徵翻开了妆奁,里面有一些价值不菲的发簪玉器,造型别致,清丽脱俗,从样式来看,主人应该是一个注重打扮且品味极佳的女子。
公仪徵正欲向内室走去,忽然听到外面传来有些踉跄的脚步声,他心上一紧,急忙向外走去,然而迎接他的却是杀气腾腾的销魂链。
微一错身,春秋扇格开销魂链,公仪徵眉头一皱,盯着面色苍白的晏霄。
“晏霄?”公仪徵沉声唤道。
晏霄闷哼一声,似乎身体不支,半跪了下来,销魂链也散了杀气收回袖中。
公仪徵没有多想便冲上前去,扶住晏霄的左臂,清明而锐利的凤眸直直盯着公仪徵清俊的脸庞,片刻才松了口气道:“你是真的公仪徵。”
“是谁把你打伤了?”公仪徵感觉到她体内气血翻涌。
“另一个你。”晏霄说道。
“什么?”公仪徵瞳孔一缩,面露惊诧。
晏霄气息不稳,靠在公仪徵身上说道:“刚才我遇到一个人,无论外貌还是气息,都与你一模一样,我就是被他打伤。我怀疑在这个世界里有不只一个你,甚至……不只一个我。”
“这是镜像时空……”公仪徵凝眉沉声道,“那与我一模一样的人,应是我的镜体。”
“镜体?”晏霄瞬间恍然,“虚实相映,生死转换,那它是想杀了本体,化虚为实,取而代之。”
“虽然是镜体,但是与本体其实是完全一致。”公仪徵对法阵与法则的理解远胜常人,立刻便推算出了这个世界的本质,“在两面相对的镜中,会生成无数个相同的世界,也有无数个相同的镜中人。本体可以是镜体,镜体也能成为本体。”
“所以偷袭我的,是你的镜体。”晏霄轻咳几声,公仪徵小心地扶着她靠着自己坐好,晏霄握住公仪徵的手,“我们从此刻起便一直在一起,这样一来就不会被镜体迷惑。”
公仪徵感受到晏霄掌心的凉意,反手握住她的手,一股灵力渡了过去。
便在此时,虹桥对面传来惊天动地的气息,浩瀚磅礴,甚至惊动了护山结界,整座山头的云雾都震荡了起来。
公仪徵看到云雾中如血色巨蟒一般穿梭而过的销魂链,便听到怀中的晏霄沉声道:“是镜体的我。”
话音刚落,刚杀气便已到了自在天。
从离恨天而来的晏霄一身戾气,销魂链收回手中,凝练成剑,毫不留情地挥出,劈在春秋扇上。
站在她对面的正是另一个公仪徵。
四人面面相觑,动作同时一顿。
——谁是真的?
四人心头同时掠过这一个念头。
无法分清对方两个何者为真,但每个人都毫无疑问地肯定,自己是真的本体,那么另一个自己毫无疑问就是镜体了。
自离恨天而来的晏霄立时转移了目标,销魂剑向另一个晏霄刺去,却被两个公仪徵同时拦了下来。
这世间只有一把春秋扇,然而此时在镜中时空却同时存在两把。两把春秋扇爆发出的灵力竟生生将销魂剑逼退。
“你、你们……”晏霄惊愕地看着两个公仪徵,右手掌心微微发麻,她深吸一口气,眼中杀意更浓,“连个假货都分辨不出来吗?”
晏霄可以感受到生死簿的法则并不受这个时空约束,也就是说,她依然可以动用生死簿的法则力量杀人,可是一旦她杀了假的公仪徵,那本体也无法幸免。
“你是我的镜体。”另一个晏霄背靠着公仪徵,攥着他的衣襟道,“他们两个都是镜体,不过是在我们面前做戏。公仪徵,动手!”
然而两个公仪徵都没有动手。无论是镜体还是本体,同样都是审慎而多思,不会轻易用武力解决问题。
“人最难战胜的是自己。”站在晏霄对面的公仪徵若有所思,“原来这就是截天教的生死门,既是生之门,也是死之局,这才叫自相残杀。”
“我们每个人都是镜体,唯有活着走出这里的人,才会是本体。”怀抱着晏霄的公仪徵缓缓说道。
晏霄听明白了,她握紧销魂剑,轻笑了一声,凤眸之中闪着灼人的锋芒:“哦?那事情反而简单多了,就看谁能最后活下来了。”
话音未落,杀气已到了眼前,晏霄一剑挥出,向依偎在公仪徵怀中的自己当头斩落,这一剑没有避开公仪徵,竟是要将两人一起杀死。